1.第一章 从前有个叫爱丽丝的姑娘,她家附近有一片茂密的大森林,然后有一天,爱丽丝在森林里迷路了… ………… ………… 所谓事不过三。 第三次想走出这片树林最终却还是绕回原地的现实让我不得不承认,这种情况就叫做‘迷路’,嗯~重复性的,有不可抗拒因素的,和方向感半个烧饼的关系也没有。 于是,原本不信邪的我终于翻出死鱼眼,只好相信距离十几米外那个,拦在半路上,冒着光的箭号指引是某种必须遵守的规则。 ‘规则’是个巨大箭号,颇有那么点交通指示牌意味的悬浮在两三米那么高的空气里,非常显眼发着光,就算现在是白天又阳光明媚,它的姨妈红本色也让它比什么都醒目。 我一开始就看见它,它那么大个看不见才奇怪,我不过是抱着侥幸心理想试试别的途径而已。 因为那个指示,拦在大路中央的光标,箭头所向是离它不远的路边两棵歪脖子树之间,那后方影影绰绰似乎藏着条快要被荒草湮没的小径…我不太想走。 有脚下这条平坦大道珠玉在前,谁会傻得去钻藏在草丛后边的羊肠小路,多不安全。 我原本认为条条大路通罗马,只是离开森林而已,没道理沿着大路走都会出岔子,我想得很美好,可惜,三次失败的事实只证明一个道理,那就是做人不能太铁齿。 什么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存在的。 我试过三次啦~无论怎么走都必定要回到这里,和十几米外那只姨妈红路标相对无言。 简单又粗暴,总之,就是让你不遵守指示不行。 所以说,这种不允许忽略过程直奔结局的,疑似游戏的开始一点也不可爱。 ………… 经过三次徒劳无功,终于知道没办法投机取巧而略觉得失望的我,站在原地默默狰狞两秒钟,之后认命的迈开步伐,朝着指引的方向走过去。 虽然,究竟是不是游戏还有待验证,就目前而言却不认命不行,因为再绕圈可能天都黑了还绕不出结果,认输了认输了。 不能再自欺欺人,也只好面对现实。 于是,顺应指引嗯~ ………… 很快,想通了就心平气和的我走到近前,抬头看了眼已经悬在脑袋上边的这只姨妈红路标又飞快收回视线,脚下试探性跨出。 第一步,没发生什么天灾人祸。 第二步,平安无事。 第三步… 之后,迟疑的脚步变得顺畅,我加快速度———— 从这诡异玩意下方过去确实没发生意外,然而,等它丢在身后,依稀仿佛却有什么霎时间启动————是种很微妙的感觉,无形无质却让人隐约觉得进入了某种…领域。 行进间的步伐微微一顿,回过头,我把视线调高几分:悬浮在空气里泛着光的路标正在无声无息淡化消失,这也算意料中的事没必要惊讶,只是… 重新低头看看自己同样莫名改变的装束: 也就眨眼间的事,路标消失我跟着新换了身粉蓝长裙,领口袖口裙摆都特别少女心的缀着粉白蕾丝,哦~七分袖,腰带绕到后边还打成个蝴蝶结。 鞋子变成粉白平底小浅口,抬手往脑袋上一摸还能摸到发带也是个蝴蝶结,正正绑在脑门心上,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整体搭配非常童话风。 然后,关键是,在不惊动本人的情况下,让人非自愿的更换衣裳,是一种流氓行径吧? 总觉得,这种开始会让之后的发展很糟糕,因为祸不单行。 心情忽然变得更恶劣。 再次默默狰狞几秒钟,我放下试图扯掉蝴蝶结的手,抬脚重重地踩进咫尺间的入口,准备按照指引踏上这条看起来就特别不和谐,以至于让我几次三番想趋吉避凶的路。 ………… 它一如所料是条荒僻小径,很窄,宽度目测仅供一人行走其间,很神奇的居然没有被野草彻底覆盖,路两侧长满灌木,路面崎岖不平,弯弯曲曲通向更深处的森林。 一眼看见我就更加确定,这是多么适合杀人越货的风水宝地————它隐蔽又安全,绝对找不到目击证人,只要埋伏在中途,看准时机把盯上的肥羊往路边草丛里一拖… 嗯…不能继续脑补了… 正打算往里走的脚默默收回,个人表示,还需要多考虑一会。 毕竟,这身少女心小束腰裙子不太适合如此狂野场景,原本以为会配合给个宫殿什么的,再不济也给个城堡吧? 特意换了欧风童话装备,之后踏上如此,仿佛要一去不回的羊肠小道?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静静瞪着这两边长满荆棘,颇有凶杀抢劫案现场氛围的小路,我一边努力回想着是不是有什么被遗漏,比如那姨妈红路标,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含意被错误理解了,这样。 原谅我从来不玩游戏,对类似提示的反应就是如此鲁钝,╮(╯﹏╰)╭。 ………… 正在自我怀疑外带犹豫不决,顷刻间又听得后方传来异响。 一记轻笑,诡声诡气的,在此时这种荒无人烟的环境下显得特别刺耳。 ?! 我猛地转过身,视线在后方来路一掠而过,随即找到发出声音的位置: 两棵歪脖子树左边那棵树上多出个…人?应该是人吧?我敢发誓刚刚那里还空荡荡,此刻却凭空生出来似的,趴在横生的那枝树干上,居高临下俯视。 乍一看象只猫(主要是姿势很象),体积却庞大,还很艳丽,我指的是装束太五彩缤纷,柠檬黄,粉蓝,玫瑰灰,葡萄紫,马卡龙色系集于一身。 一手扒拉树枝一手还攥住一支巨大的红白相间圣诞糖果。 苍绿枝桠间漏下丝丝阳光,明明灭灭光斑投影在忽然出现的这位不明生物身上,虽然背着光看不太清楚样貌如何,可这登场方式也绝对惊悚。 人型山猫?游戏NPC? 我仰高了脑袋,边瞻仰边揣测对方的忽然出现有什么意义。 暂且当这里是个游戏的话… 如果是NPC大概就是提示,和姨妈红路标效果一样,如果不是…那就是另一个玩家?这是传说中的组队么? 嗯~再次表示,新手上路就是个抓瞎。 从来不玩游戏的我这种时候只能被动等待发展。 ………… 好在对方没让我等太久。 片刻的面面相觑之后,用诡异笑声作为出场宣告,疑似游戏NPC的人型山猫自树上一跃而下,动作非常轻巧,落地无声无息。 站到地上就停在那不动也不言语,似乎是与我抱有相同想法:初次见面的第一反应,首先是观察对方,确认安全与否。 于是… 飞快的上下打量过一遍,我隐晦的抽了抽眼角:这是雄性嗯~看着挺年轻嗯~ 另外,可以确定是人型山猫了嗯~ 他(姑且称之为他吧)有着需要仰望的高瘦身形,鲜艳蓬勃犹如一颗巨型毒蘑菇————柠檬黄大衣下摆带着蓝白相间格子,糖果形衣扣,高顶宽檐绅士帽,一尾长长的粉羽帽饰,一手手中攥着一支巨大的圣诞糖果。 相当童话,不过衬着他典型的坏蛋长相,童话立刻被晕染出几丝黑暗风格: 惨白得看不见血色的脸,线条凌厉的狭长眼睛,眼尾上挑,尖尖的巫婆一样的鼻子,咧到腮边的嘴角,一条耸拉下来快垂到胸口的猩红长舌… 变态和吊死鬼,两种截然不同的形象被他糅合得很彻底嗯~ 哦~还有一双猫耳朵露在礼帽外边,身后拖拉着条猫尾巴… 好… 好可怕的混搭! 萌系猫耳娘生生被搭配出惊悚恐怖效果。 这时候必须呼叫系统! ………… 虽然不久前因为路线方面的问题,我们意见不合于是双双把对方拉黑,不过到现在,对我来说那些都不是问题,比起貌似乎是游戏给的这NPC,意见不合算什么? 面上保持着毫无波动的三无表情,我在意识海里飞快的扒开小黑屋门缝,深情呼唤:‘蛋蛋啊!快出来看变态!’ 自己关自己小黑屋的系统呈发光鸡蛋状,保持背对着我的姿势,一动不动,看就是没消气。 我完全不介意,继续情深意重:‘蛋蛋啊~你确定爱丽丝这姑娘是在森林里迷路才死掉,而不是碰到变态被这样那样最后埋尸荒野?’ 任务委托人的真正死因,现在关系到我们俩的身家性命啊!别生闷气了赶紧的! 这次,光团慢慢转个面:‘不知道哦~我帮你查一下,请耐心等待回复,亲。’ 别闹了!我努力保持心平气和:‘爱丽丝是战五渣啊蛋蛋,我们现在和变态面对面,等下他兽性大发把我大卸八块,你还有能量给找个下家么?’ 光团一脸佛系微笑:‘亲~你原本也是战五渣,不要因为可能死于非命就把责任推卸到任务委托人身上而应该勇敢面对惨淡人生,亲。’ 这么耿直有意思么?猝不及防被戳到痛脚的我,一时竟无语凝噎。 话说得是没错啦~可是!一个大吃货直播间的主播是战五渣哪里不对?绑定它这只星网晋江直播系统美食标签子系统的我,难道不是只需要吃吃吃就可以了吗? 虽然现在接受的爱丽丝任务,和吃货直播没有半个烧饼关系… 一脸狰狞的瞪了眼自家这,被迫格式化之后就又傻又浪的系统,我斩钉截铁退出,坚强的选择自己面对现实。 这蠢系统没格式化之前经常掉线也就算了,反正晋江大直播系统的服务器三天一小崩五天一大崩是常态谁用谁知道的糟心,大环境如此经常掉线不能怪它,可是格式化之后居然变成某宝客服风,简直不能忍! 决定继续拉黑了再关一段时间。 ………… 在意识海和自家系统日常一怼,等我的注意力转回现实随即发现,这点时间里人型山猫那边也观察完毕。 似乎确认了我正是个无害的战五渣,他踩着猫步走近,又在一米距离开外停下,手中那支圣诞糖果耍花枪一样转过两圈才悠悠的开口,“运气真好,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呢~perolin~” 带着轻微卷舌的口音,语调抑扬顿挫,直让我生生打个寒颤,他的声音湿滑又甜腻,仿佛蛛丝黏附在耳蜗,叫人听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往外冒。 是个变态了毋庸置疑,不存在对方只是着装上喜好比较与众不同的问题。 又,所谓,狭路相逢变态胜,顷刻间,我深深的为自己担忧。 ………… 短暂的静默过后,得不到回应的人型山猫又一次迈开步子,走得更近些,高瘦身形缓缓俯低,蔓延而来的阴影带着无声胜有声的压迫感。 “初次见面,我是柴郡猫~perolin~” 背着光的脸上笑容模糊,低而缓的音色透出些诱哄似的意味,“勇敢的小女孩,能邀请你一起穿过森林去参加茶话会吗?” “那将是一场大冒险,稀奇古怪、荒诞离奇,绚丽如万花筒。” “而柴郡猫将是勇者最忠诚的追随者哦~” 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地继续倾身,俯低到几乎要贴附在耳边的程度,“一路上可以保护这么可爱的勇者,是我的荣幸呢~perolin~” 说话的音调曳得悠悠长长,温热吐息拂过耳廓,清冽甜香在鼻端氤氲…是他身上的味道,很奇怪的,混合了花果与蜂蜜的甜味儿… 馥郁又美妙,极好的安抚了焦躁神经,让我暂时遗忘惊悚转而记起自己的任务。 对了,任务… 那才真正关系到我和自家傻系统身家性命的当务之急。 ………… 说起来也心酸,身为拥有大晋江直播系统美食标签子系统的宿主,曾经,吃货直播间主播的我也浪过了很多年,可惜世事无常。 当初… 我和系统蛋蛋同心协力,算不上历尽艰辛但也勤勤恳恳完成任务[美食地图全解锁]之后,收到主系统发出的晋级成功站短,我们高兴之余立刻开启新地图。 那传说中星网覆盖下的三千世界,我被蛋蛋无时无刻在耳边科普得非常向往。 我们雄心勃勃踏上征战星辰大海的旅途,却没料想乐极生悲,才刚进入一个新的世界就踢到铁板,一人一统双双被关小黑屋,连蛋蛋都不幸格式化… 到如今,即使我和蛋蛋拼命逃到这里,一个暂且不明的全新世界也属于非/法/入/侵,并且不知什么缘故,在这里星网信号处于屏/蔽状态。 被迫格式化,又与晋江主系统服务器断开连接的情况下,一人一统几乎穷途末路,现在是违规操作找到适合的身体让我附身,我们才勉强不至于因能量耗尽而彻底消失。 爱丽丝,也就是我现在附身的这身体原主人,身娇体软的姑娘在森林里迷路,她的愿望是能走出去————呃~ 所以,完成任务才是当务之急。 等价交换原则嘛~得到暂时的栖身之所,原主人的愿望当然必须完成。 ………… 电光火石间想起沉重如山的生存压力,我立刻就觉得无所畏惧,尤其是当我紧接着想起这人型山猫的出现可能和任务有关系… 嗯~他的变态乖张看在眼里,也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心念一转,我顿时露出微笑,“初次见面,我是爱丽丝。” 这个附身的身体名字是爱丽丝,任务完成之前,我就是爱丽丝。 所以啊~ “茶话会是什么?” 才成为爱丽丝几个小时的我初来乍到,完全不知道情况,看你似乎很了解那就说给我听听嘛~ ………… 也不知为什么,我问出这个问题之后,自称‘柴郡猫’的人型山猫眼底笑意徒然尖利了几分,猩红长舌舌尖卷了卷,神奇的咬字居然很清晰,“爱丽丝你不是勇者吗?” “我只是你的随从哦~该怎么做由你自己决定啊perolin~” 语毕,间隔几秒钟,他又追加了句,“都听你的哦perolin~”态度颇诚恳眼神却有些微妙,说不上什么意思,只让人觉得他很有袖手旁观的意味。 问题就这样被丢回来倒也没什么,可是…他这种隐约带着几分‘我什么都知道可就是不告诉你’的隔岸观火态度,真不讨人喜欢。 原本的热络笑容迅速收敛,我一言不发自顾自转身,朝着一开始决定的目标,也就是光标箭头消失前指引的小路迈开步伐。 爱丽丝的愿望是走出森林,可为什么她一直走不出去,当中发生了什么,先前那个红色箭头指示又是什么,这些毫无头绪。 而,被丢在身后的柴郡猫…他忽然出现大概也是有原因的吧? 就象我不按照指示行动就会回到原位,不带上他可能就无法开始? 相信对他而言也一样,爱丽丝于他有特殊的意义。 所以,哪怕我翻脸如翻书他也一定会自己跟上。 至于别的问题… 嗯~仅仅是开始的现在,无法判断什么,只能见机行事。 ………… 我浅浅呼出一口气,一边走一边暗自留意身后。 行进间,轻巧的脚步声果然缀了上来。 2.第二章 身为战五渣,有个来历不明疑似变态的家伙跟在后边,实在是一件叫人不能放心的事。 踏入布满荆棘的狭窄/小径前一秒,我的脚下再次微微一顿,与此同时,缀在身后的存在感赶上前,缤纷艳丽的色彩刺入眼角余光。 湿滑甜腻的声音紧随其后,“小爱丽丝~我的勇者,怎么不走了?”言语间同样停下步伐,站立在与我并肩的水平线上。 此时,他又察觉到我偷瞄过去的视线,就以看似服从的姿态,仿佛是宣告那般,轻声说道,“为勇者的冒险旅途提供指引是柴郡猫的责任,小爱丽丝~我的勇者,你应该相信我。” “我会保护你的,perolin~” “嗯。”我收起斜觑的眼神,低下脸,盯着足尖下的土地,身形纹丝不动。 “还有什么问题吗?”他再次发问却很快发现不会有答案,随即也安静下来。 隔了会,一记短促而轻浅的嗤笑错觉般溢散,之后是一片冷场的死寂。 由于身高差的缘故,此刻我看不清并肩而立这来意不明,疑似NPC的人型山猫神色如何,对方也看不见半低着头的我面上表情是如何,不过相信,我和他都心知肚明。 是我们彼此间并不信任对方,谁也不愿意把背后留给陌生人,所以才会站在入口故作姿态却谁也不肯先行一步。 ………… 无声的僵持持续片刻,之后异变徒生。 毫无预兆间,目光所及足尖下的土地,几枝自路边生出蔓延至路中央地表的荆棘,拥有自我意识般开始蜿蜒后撤,小心翼翼的,悄无声息的将它们占领的空间退让出来。 怔愣过后我抬起头就看见原本小径上路两侧横生的荆棘正在消失,狭窄路面因为路两侧植被慢慢撤离,而渐渐变成可供两人并肩行走的宽度。 于是… 这是条心随意动的小路嗯~ 神奇的变化没多久就停止,面前的羊肠小道经过自我修正成了一条平整,不宽阔却也绝对不会因为条件限制而必须一前一后才能行走的道路。 “问题解决了呢~”安静了一会的人型山猫再次开口,咏叹调般抑扬顿挫的音域,夸张又轻浮,“小爱丽丝,你真是…很特别的勇者perolin~” 我故作置若罔闻,或者是装作没有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甚至头也不抬的自顾自迈开步伐,可供两人并肩行走的宽度让我不必担心背后会遭人暗算,没了顾虑那就开始吧~ 虽然… 小径的莫名开拓,让我和人型山猫彼此间对对方的怀疑加深,都认为是对方的原因才造成一条路自己能加大宽度。 不过我们能和气的上路就代表着暂时不追究。 当然,面上很平静,其实两人心里想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总之,我觉得他不是个正经山猫。 ………… 接下来的一路很安静,我和自称‘柴郡猫’的人型山猫都没有说话的欲/望,保持着并肩而行的速度,时不时拿眼角余光偷偷斜乜身边的家伙。 直到随着路远走越远两侧树木越来越密集,越深入森林,我们的注意力才从警戒对方转而放到留心环境上,至少不再是炸了毛似的,总觉得身边的人会毫无预兆就拿刀子捅过来。 双方暂时放下戒备,气氛也好了些,可到底没有谁愿意率先开口。 ………… 之后… 走着走着,不再怀疑人型山猫会突然翻脸从兜里摸出把刀子的我,慢慢开始担心环境因素要对爱丽丝的性命造成威胁。 因为…很诡异。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光线变暗,路两侧渐渐拔高的树木茂密树冠几乎遮蔽天空,蕨类与蔓藤肆无忌惮生长,长满青苔的枯木匍匐在地,空气里带着森林特有的气息。 土壤的芬芳,湿润的水汽,草木朽烂的味道,偶尔能听见树梢间清越的鸟啼,羽翼划过空气的细微扑簌声。 很古老的森林,人迹罕至,寂寥又冷清。 唯一不合常理的是脚下这条小径,在这样杳无人烟的森林里仍是清晰可见,仿佛有无形结界将道路与森林区隔开,路面干干净净,象是永远走不完那样朝着更深处延伸。 更诡异的是当我觉得道阻且长想打退堂鼓,回头却发现来路已经消失,被淹没在不知什么时候长满的粗壮树木和荆棘丛里。 或许,这片森林和脚下的路一样,只允许勇往直前。 再次表示,这种完全没有自主性的游戏一点也不可爱。 ………… ………… 枯燥的路程十分漫长,行走其间会叫人连时间流逝感都微微迟钝。 我拿数绵羊当计时器,一步一只来计算路程长短,结果数着数着数到了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这条路居然还是看不到尽头。 这让我觉得有那么点不妙。 一路上茂盛的树木枝桠遮蔽阳光,使得森林里白天看起来也暗沉沉的,更别说走了不知多久,现在光线越发昏聩,温度也有些下降。 是要入夜了吗? 入夜的话就要露宿,于是孤男寡女月黑风高… 这…可真是越发不正经。 瞬间想到天黑之后会产生的各种问题,行进间的步伐蓦地一停,我扭头打量起四周,试图找出点什么线索。 比如说,那什么发光的姨妈红路标之类的存在。 ………… 视野所及森林的景色仿佛千篇一律,入眼是深深浅浅、密密匝匝的绿,蔓藤缠绕树干,枯枝爬满青苔,不知不觉间连飞鸟的鸣啼都消失,安静得很不自然。 无论是时间用了太久,亦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对此时的我来说同样不太妙,入夜的森林有多危险,傻白甜也该知道。 甚至,危险不仅仅来自于环境,更可能来自于同行之人。 想了想,我就在意识海里又一次扒拉开小黑屋的门:‘蛋蛋啊~柴郡猫和爱丽丝,两个名字我总觉得耳熟,真的不是什么黑暗惊悚系小说人物吗?’ 虽然爱丽丝姑娘的愿望比较简单,可这不是自动冒出来的这位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货色么~我觉得有必要先确认下以策安全。 而且啊~我真的觉得,爱丽丝和柴郡猫这两个名字有那么点耳熟,尤其是柴郡猫。 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呢?绝对不是这个世界,这点我可以肯定以及确定。 我才刚附身爱丽丝几个小时,又因为是违规操作根本不能读取她的全部记忆,只能捕捉最强烈的部分也就是她的愿望。 毕竟不敢冒险,上回踢到铁板的下场还鲜血淋漓,这里若是再出什么岔子,尤其是惊动世界法则导致反弹的后果,我和蛋蛋现在的状态可承受不起。 所以,与任务委托人爱丽丝毫无关系的熟悉感…呃~ 不知道格式化之后的晋江子系统,还保留的配置资料里边能不能查到线索。 ………… 我深情呼唤,系统却拿圆溜溜的背对准我,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却是眼角余光中,已经发现我掉队的人型山猫折返回来,“怎么又不走了?perolin~” “疼~”迅速回神,拿指尖凌空点着穿小平底粉白鞋子的脚,我抬起脸,露出忧郁的表情,顺便抱怨对方毫不怜香惜玉的行径,“我疼~休息一会好不好?” 其实我的一双脚完全没感觉酸痛,就是想消极怠工,走了这么久却还是一无所获,个人表示,或许是方法没用对? 同时,我的说法也带着点试探意思在其中,如果这山猫是游戏NPC,现在嗯~是不是会有提示还是别的什么。 怀着隐秘的期待,我静静的盯—— 人型山猫回视而来的眼神依稀仿佛带着些不确定或者不耐烦,沉默片刻,忽然叹了口气,音色压低几分,说道,“真是娇气呢~perolin~” 话音堪堪落下瘦高身形蓦地一晃,他毫无预兆欺上前,没有攥圣诞糖果的那支手一伸,轻轻松松就把我拦腰提起夹在手臂臂弯里————面朝下,打横———— 接着,他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样你就不会疼了小爱丽丝,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期间停顿几秒钟呼吸似乎加重几分,之后才又问道,“该往哪走?” 猝不及防成为一袋米的我瞪着地面上正在悄然成型的这个,眼熟的姨妈红箭头,半晌,默默抬手,指尖往两人的右侧一指: 它就是个急转弯指示,好大一个浮在路面,诡异的是人型山猫居然视而不见。 所以说,人型山猫果然只是个能引发支线剧情的NPC? 另外,这个世界究竟怎么回事?该不会真的是个游戏吧? 那,爱丽丝也是游戏人物吗? 蛋蛋啊~看看你我慌不择路都逃到什么奇怪地方来了,说好的,星网覆盖下的三千世界有无数美男美食等着我呢? 前一个世界就算了我们自认倒霉,可现在也这样,美食没有美男更没有,只给个来意不明疑似变态的家伙。 总觉得,我俩的幸运E似乎有变本加厉的趋势呢~ ………… ………… 之后无需多言,人型山猫夹着我纵身跃高飞速前行,几次起纵就掠过有着厚重落叶和朽烂枯木,几乎看不出来的小径,进入侧方更为茂密的森林。 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竟象是只真正的山猫,迅猛又灵活地在枝叶横生的林间急速穿梭,没多久下方的茂盛丛林同样丢在后边。 再过一段时间,随着地势开阔而变得稀疏的树木也彻底消失,花几分钟脱离紧挨着树林边缘生长的矮小植被群,外边就是长满茵茵绿草的缓坡。 这是成功了? 阳光与和风扑面而来的瞬间,我有些不敢置信。 没道理这么容易走出来啊? 如果沿着指示行动就能成功,那爱丽丝究竟是怎么迷路到死的?是她攻略森林的方式有错误,还是换个芯子运气也变得特别好? 考虑到离开森林等于任务结束,我飞快的再次呼叫系统:‘蛋蛋啊~’ 意识海里的系统自动打开小黑屋圆润滚出,顺便,我久候不至的那个问题得到了解答: ‘亲~你看过爱丽丝梦游奇境记吗亲~爱与勇敢永不言败的童话故事。’ ‘柴郡猫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和拼命鼓起的勇气,最后重新赢得朋友们尊重的代表哦~’ ‘和爱丽丝都是重要角色,亲~’ 能不能靠谱点!我哽了半天才忍住,一把掐住它好似汤圆的身子,死命摇晃的深刻冲动,自家这传染到某宝客服风的傻系统,这么天真真的没问题吗? ‘别告诉我,这个爱丽丝就是童话里边的爱丽丝啊!主题是爱与勇气的童话,结局是爱丽丝死在森林里永远出不去?’ ‘你对童话到底有什么误解?!’ 面对我暴躁的质问,系统沉默了一会又迅速转身溜回小黑屋:‘真相只有一个,靠你自己追寻了亲,加油哦亲~’ 我:………… ………… 好悬才在要不要踹开小黑屋门先揍傻系统一回的挣扎中恢复理智,下一刻我就感觉到飞翔的人型山猫猛地一个急刹车。 他事先一点预兆也没有直接降落,等站稳了又把我放下好歹让我安全落地。 接着… “我们离开森林了perolin~” 不知道哪里搭错神经,人型山猫忽然变得特别兴奋,猩红长舌甩葱歌似的甩来甩去,都险些挨着我的脸颊溜来滑去,“小爱丽丝~你真是我的幸运星~” 他言语间的未尽之意似乎带来更多问题,只是我暂时没工夫理会那些,因为… 慢慢地弯下腰,一手扶住就近的支撑物————人型山猫,一边默默深呼吸————上个世界被关小黑屋太多年,以至于重新有了身体的现在,一时间不太适应。 爱丽丝战五渣,我本人也战五渣,就算违规操作也只是偷偷的不务正业,毕竟法则在那呢~怎么可能让我咸鱼翻身立刻变成日天日地的变形金刚。 于是…就低空飞一段时间,哪怕安全着陆也从灵魂到肉/体的…腿软。 那什么,有点晕,等我缓缓。 ………… 就在我努力调整状态,尽量适应从幽灵到重新拥有身体的落差,这时候又听见远远的传来第二道陌生的声音。 “佩洛斯大哥?!” 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充满活力,叫嚷声仿佛惊喜交加,话音落下后是一道疾风,转眼间那道存在感就逼到近前。 “她是谁?”那声音又一次响起,这次是疑问。 “这可爱的小糖果是勇者。”人型山猫对我的称呼变了语调也跟着变了,变得很…怎么说?仿佛是极力忍耐的伪装终于撕开,又甜又腻的音色深处浮出冰冷至极的味道,“运气真好,总算抓住了改变的机会呢perolin~” 说到这里他莫名安静下来,几秒钟后重新开口的语气跳跃得颇微妙,“不过话说回来,克力架你这是什么打扮?” “啰嗦!”后出现的这声音霎时拔高好几度,明显是恼羞成怒,“我才想问大哥你的耳朵和尾巴是怎么回事啊!” 一问一答之后双双沉默,现场好一阵难言的尴尬,嗯~似乎还有些险恶? 间隔片刻,我终于压下那点由内而外的不适感直起腰,面对黏在身上如有实质,看得人被针扎到似的浑身不自在的目光,的主人。 定睛一看,紧接着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寒颤。 新登场的这位,造型…相当百无禁忌啊~比人型山猫还辣眼睛。 ………… 对方是个又高又壮的…应该刚刚成年不久的男性,眉宇间犹带几丝尚未完全成熟的青涩感,狭长眼睛,眼尾挑高得仿佛要飞入鬓边,抿成直线的唇角却有狞恶之意。 和人型山猫一样,看就是个坏蛋。 浅芋紫发色,头顶中央梳成个手指面包形状,两侧各一小撮尾稍冒火花的细辫子,双手带着墨黑手套,拎着个大大的野餐篮。 另外,他居然披一件带帽披风,女式,颈扣是个蝴蝶结,非常艳丽的大红,穿在年轻人结实的身上格外不合衬,又因为发型的缘故,帽兜委委屈屈挂在中央发髻上摇摇欲坠。 以上,再综合先前他们的谈话可以得出结论: 新登场这位的异装癖打扮,和人型山猫的可怕猫耳娘外观,似乎都是非自愿产生,原因不明。 当然,不管什么原因,都与我无关,这里和任务有关系的只能确定一点: 到得此刻我还没有脱离爱丽丝的身体,那就证明一切尚未结束,人型山猫的离开森林,和爱丽丝的离开森林,是两回事。 如果说先前的经历只是个开局… 和人型山猫组队是开胃菜的话,新登场的洛丽塔风年轻小伙子,很可能代表着游戏进入主菜单,后期将有更为精彩的状况出现。 游戏嘛~虽然我从来不玩可也知道,毕竟有些东西的本质大同小异,就象小说或者影视,一个好的脚本必须峰回路转,一波三折高/潮迭起。 最后话又说回来,哪怕是游戏,这出场的一个一个都什么乱七八糟属性? 敢不敢给我来个正、常、的、男人! 3.第三章 游戏开局就路遇变态和异装癖的事实,导致我特别哀怨。 或许是我悲愤交加得太过明显,不久前刚刚登场,此时正盯着我看的年轻小子,在读懂我的表情这一瞬间,狭长眼睛缓缓眯细,自带的坏蛋气质迅速升级成杀人狂一样,变得阴暗又暴戾。 个人表示,就算下一秒他会从野餐篮子里摸出把斧头砍过来,也没什么好惊讶,因为他看着就很象是想要把我大卸八块。 先前系统说是童话,现在我同意,黑/童话妥妥的。 ………… 双方初次见面时应该有的,疏淡冷漠与彼此忖测的气氛顿时变得充满危机。 仿佛要上演凶案现场的险恶死寂中,是人型山猫手中的圣诞糖果自斜地里探出,不偏不倚拦在那,制止这位后来出现,此时面色狰狞的年轻人做点什么的举动。 山猫长长的舌头舌尖卷了卷,音色悠悠的,“克力架,小糖果很可能是我们的幸运星,不想继续被禁锢在这里,你就该温柔点。” 说着他又偏过脸,带着微笑,冷而滑的音色,可有可无似的说道,“很抱歉,我弟弟脾气不好,你不会介意吧?perolin~” 我摇了摇头,谨慎地后退一步,转念一想又停下。 见状,人型山猫面上笑容不变,“嗯~好女孩~” 明明是夸奖,裹着一丝鼻音的语调却九拐十八弯得十分有深意。 “好女孩可以得到奖励~”他接着说道,横生出去的那支巨大圣诞糖果撤回,象是习惯性的又在掌心转过几个圈,咧开的嘴角弧度再次上挑,“这样吧~我们彼此坦诚些。” “就从交换姓名开始perolin~” 完全不给人插话的机会,一直自说自话,又自己做出决定,“小糖果小爱丽丝,我的勇者~作为好女孩应得的奖励,告诉你我的名字,如何?” 言语间,人型山猫收起把玩那支糖果手杖的动作,背脊慢慢挺直,看似随意的举动却让他的气势迥然一变,褪去了轻佻又怪诞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正经许多。 当然,他的‘正经’并不是什么褒义形容词,而是指…没了面具式的嬉笑不恭,他冷下脸来就显得阴暗又邪气。 ………… 正当我被他的变化弄得有些怔愣顺道分神开个小差,下一刻,变脸好似变魔术的人型山猫重新咧开嘴角,并且报出名讳: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 圣诞糖果螺旋顶端点了点自己,复又点向与他并肩的另一位,“我弟弟夏洛特.克力架。” 之后,人型山猫的视线投到我这里,“小糖果你呢?” “爱丽丝。”我相当识时务的再一次自我介绍,紧接着没忍住想要试探的欲/望,问道,“你们是兄弟?NPC居然也有家族?” “什么是NPC?”接走话题的是弟弟,停顿了下又反问,“你不知道夏洛特?” 我为什么要知道‘夏洛特’?你家是皇帝么?在对方依稀仿佛有那么点惊讶的注视下,我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又茫然的微笑。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过后,这位弟弟夏洛特.克力架啧了声,连眼神带口气都变得很不屑,“原来是个乡下人啊~” 好气哦~我的微笑都快维持不住,你城里人你打扮得象个偷穿小女孩儿衣服的变态。 ………… 我和似乎有点异装癖的‘克力架’弟弟,彼此间对视的目光各有各的嫌弃。 隔了会,出言打破僵局的是人型山猫,自称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哥哥,“不知道夏洛特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现在我们彼此相识也不晚。” 他用息事宁人的口吻,不紧不慢打圆场,随即又凑近过来,“小糖果,你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带回克力架,就象带我走出森林那样。” 人型山猫哥哥挡住了他弟弟瞪来的视线,高瘦身体俯低到能与我对视的程度,目光错也不错,仿佛专注又期待,“我会报答你的perolin~” 猫的恩返吗?我不由自主的,飞快瞄了眼他礼帽上的一双绒耳朵,犹豫了下才勉强抛开那点诱/惑,决定实话实说,“不知道。” 霎时间,见这笑容不变的人型山猫眼睛里碎冰般的寒意一闪而逝,我无声的叹了口气,不打算在这种时候横生枝节,所以解释: “至少要有个提示吧?就象你那样,嗯~” 那什么穿过森林去参加茶话会,要不然没头没尾的谁知道该怎么做。 虽然光标指示出现过两次,并且似乎只有我能看见,可…我确实不知道触发条件是什么呀~ ………… 话音落下,人型山猫眼底眸光微微一跳,神色里渐渐生出几丝若有所思,见他在思考我也不催促就静静等着,顺便想一些先前被忽略的细节。 比如… 蛋蛋说,爱丽丝和柴郡猫是童话故事角色,我开始也以为对方是NPC,现在看却是我的理解存在某些错误。 虽然我不知道先前人型山猫的话可信度有几分,不过,哪怕他隐瞒许多东西,当时我也并未太在意,因为让我做出决定的是所谓‘游戏规则’。 我对爱丽丝一无所知,暂时只能遵照指示行动。 可…我们走出了森林,任务却没有完成。 到得此刻,即使我想分道扬镳,相信人型山猫也一定不会同意。 他需要我带走他弟弟,就象带走他那样,先前他们两人交谈时泄露的信息,所谓‘禁锢’指的大概就是这个。 也或许,爱丽丝同样受到禁锢。 甚至,根本不是游戏而是另一种未知的力量在操纵一切。 嗯~这样一想,似乎… 越来越麻烦了啊~好希望能退货啊蛋蛋~ ………… 接下来,一段不长不短的等待过后,人型山猫终于考虑完毕,似乎是觉得我的提议有些道理,他就将眼神挪了挪,挪到他边上。 同时,我顺着他看的位置转移目光。 ………… 两道视线静静的盯—— 被看住的弟弟呆愣过后额角顿时迸出好几个十字路口,瞬间进入暴怒状态,“我怎么知道佩洛斯大哥你对她做了什么啊?!” “更何况她能做什么?” 边吼边拿手指直直的点,眼角斜乜的模样更是极度藐视,“这样弱小得指尖碾一碾就会死掉的普通人,把希望放在她身上,佩洛斯大哥你认真的吗?” 普通人吃你家大米了还是怎样啊?我只在心里冷哼,还用指尖就能碾死人?以为自己是变形金刚么?有本事完全不用依靠别人啊你这异装癖的暴力狂。 弟弟这样一开口就把天聊死的行为,他哥哥人型山猫同样一脸无奈,“我能见到你就是最好的证据,克力架。” “更何况我也没做什么,只是邀请她而已啊~” “我一直等在那,重复带领勇者穿过森林去参加某个茶话会的行为,呵呵~” 先前与我见面时所谓的‘邀请’或许是让他极度不愉快的事,以至于他连那个附带的奇怪口癖都忘记使用,言语间带起阴森森的怒气。 “十几次了哦~固定的行为模式,不允许任何更改。” “直到小糖果爱丽丝出现,她是唯一一个能够无视那些设定好的剧情,偏移路线,并且顺利走出森林的人。” 人型山猫把视线慢慢转移到我这里,目光对上我的,他周身紧绷如弦的气势缓和些,似是劝解般接着说道,嗯~话是对着他弟弟说: “克力架你也试过许多次却无功而返吧?” “踏上这座岛屿,我们的能力就失效,只能受制于人。” “这次是我们轻敌,幸运的是转机已经出现,就是小糖果。” “或许,机会也只有这一次,克力架。” ………… 随着人型山猫口中那些信息量巨大的话娓娓道来,他弟弟看向我的目光慢慢变得意味不明,眉宇间的不屑神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轻怠。 轻谩又懈怠。 原本看我象在看废物,现在废物升级成某种顺手的工具,哪怕是升级,相信在他眼里,我也不配和他们同等。 不过,‘哥哥’的告诫到底起了作用,隔了会,这位弟弟象是经历一番激烈的思想挣扎方才开口,“既然佩洛斯大哥你这样判断…” “那我就暂且相信她有用。” 明明有求于人却表现得十分恶劣,说完又将下巴抬高,一副目无下尘的睥睨模样,“如果能顺利离开,你必须立刻忘记发生的事!” 我连回答都懒得只点点头,外加隐晦的翻个白眼。 实际上就算他不要求,我也会忘记,不止他,连人型山猫的也会一并删除。 因为,他们二位如此清新脱俗的形象,多记得一秒都是对我审美观的剧烈冲击,尤其是我如今已经养成好美/色的习惯,谁要记得变态和异装癖啊? ………… 算是勉强达成协议之后,这位脾气非常糟糕的弟弟,被称为‘克力架’的年轻小伙子,才拖拖拉拉进入正题: “每次的开始是带着野餐篮子去看望生病的奶奶。” 说起这些,他的声音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途中将会遇见森林里的狼,之后是象个傻瓜一样被骗去采摘鲜花。” “临近傍晚抵达奶奶家,已经吃掉奶奶的狼早在那等着,结局是猎人出现…” 话说得磕磕绊绊,神色也越来越暴虐,最后,大概是忍无可忍他索性拔高声线,声嘶力竭的怒喝,“我已经重复过无数次,混蛋!竟敢戏弄夏洛特!” 我:………… 比起听这弟弟口中,干巴巴的,毫无吸引力的故事,个人表示,他们两位的反应更有趣。 尤其是在发现人型山猫,所谓‘佩洛斯大哥’和他弟弟表情如出一辙,就是‘该死的混蛋竟敢戏弄夏洛特!’这样的瞬间,我有许多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话如鲠在喉。 ………… 于是,趁他们忙着一脸狰狞的同仇敌忾,我迅速扒开意识海里小黑屋的门:‘蛋蛋啊!我知道了!除了爱丽丝梦游那什么,现在这个是小红帽啊!’ 虽然洛丽塔披风穿到一个年轻小子身上效果很惊悚,可他经历的剧情…我很熟悉啊~那是小朋友们都看过的格林童话故事,小红帽。 ‘爱丽丝、柴郡猫,还有小红帽,果然是童话乱炖系列啊这个世界!’ 自觉发现真相的我,表示非常欣慰:‘是好事啊~蛋蛋!童话什么的都美好又单纯,变态什么的,绝对不存在的。’ ‘太好了,我担心的那些不河蟹脑补可以删除了嗯~’ 我怀着美好希望展望未来,结果却被系统泼了冷水:‘你对童话一定有很深的误解,亲~’ 黑漆漆的小黑屋里,光团阴森森的:‘王子公主的幸福结局里反派不是被烧死就是被砍头,即使没有王子公主也有杜松树和蓝胡子哦~亲~’ 我:………… 皮一下很开心么? ………… 面无表情地阖上小黑屋的门,我决定继续拉黑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傻系统。 重新面对现实的瞬间,面前的两位似乎已经将那些坏情绪发/泄完毕,此刻正双双拿令人倍感压力的目光盯着我看。 眼神是有志一同的,阴沉中带着几丝若有所期。 我还来不及做什么或者说些什么,那个弟弟不知怎么整个人蓦地一顿,之后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变得极度扭曲,人却转过身,动作拖泥带水却仿佛被什么操纵着僵硬的迈开步伐。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和人型山猫都有些怔愣。 片刻过后,却是人型山猫率先回过神,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身形一闪就从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拦在他弟弟面前,“克力架?!” “佩洛斯大哥!”弟弟被拦截了却没有停下,竟象是远处有巨大磁力吸引,导致他失去对自己的控制权。 “到了特定时间,我就必须去那幢屋子!” “该死的混蛋!我一定要杀了那个能力者!” 身体违背意志这种事,令得弟弟的声音听上去暴怒至极,嘶吼的同时他却极力挣扎挪动,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决的行进,甚至将阻止他的人型山猫一并带着往前。 他们两人的相互角力持续一会,人型山猫到底没能拦住他弟弟,在几次被带着连连倒退之后只能暂时放弃救援。 失去阻力,弟弟的步伐立刻变得更快,背影显得不甘不愿,速度却毫无凝滞,不多时就甩开我们好一段距离。 ………… 目睹弟弟不受控制远去的人型山猫在原地气急败坏了会,复又扭过脸,“小糖果…” 脱口而出或许是他个人恶趣味的称呼之后,余下的,尚未说出口的语言徒然断绝。 我的眼前暗影划过,顷刻间人型山猫已然近在咫尺,那双因恨怒而生出阴狠之意的眼睛这一刻睁得滚圆,看到极度不可思议景象似的,简直目瞪口呆。 他一副见鬼的样子,我却来不及理会,因为,就在他身后,半空中一个巨大而刺目的猩红光标正在悄然成型。 光标箭头指向西边,太阳落山的方位,与他弟弟前去的那里恰恰吻合。 神出鬼没的指引显现,与此同时,另一种绝对令人不愉快的变故发生。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第二次更换的装束,默默进入狰狞状态:衣服又!被!换了!粉蓝公主风长裙不知所踪,换上一身很利落的裤装。 便于行动的长裤马靴,衬衣外边加着一件皮质紧身护甲,等我把左肩莫名其妙背着的东西取下一看就发现它是一支… 这是…长/筒/双/管的猎/枪吧?! ………… 忽然发现自己手里拿的居然是非常不和谐的管/制物品,我立刻被火烧着一样把东西往地上丢,刹那间除了惊吓,心底更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长/筒/双/管/猎/枪,一身便于行动的利落裤装,再加上几分钟前朝着夕阳狂奔而去的那位男版小红帽…呃呃呃~ 脱手而出的枪沿着抛物线堕落,顷刻间又被人型山猫抢救回来。 他手中那支圣诞糖果自斜地里探出,无声又迅猛的挑在猎/枪/枪/管上,借力让它三百六十度翻转两圈,落进他空着的那支手。 刚刚还一副心急如焚表情的人型山猫,这一瞬间救回我扔出去的猎/枪,先是翻来覆去看过几眼,之后拿眼角余光斜觑过来,也不说话就是静静的,直勾勾的盯。 他的目光实在不好形容,直看得人心生警惕,这样…就象是在看珍禽异兽的眼神,让我呃~后脖颈一阵寒毛直竖。 “你,你想做什么?”我下意识浑身一抖,饶是明知道不会有什么效果,也还是没忍住虚张声势,“我警告你!别打什么坏主意哦!” 人型山猫果然无视了我的色厉内荏,几步走到咫尺间站定,倾身俯低过来,象是凑近了才能把人看清楚那样,“猎人?呵呵~” 他悠悠的曳长了调子,竟是颇为惊喜的意味,“小糖果小爱丽丝~你果然是我的幸运星呢~” 4.第四章 临近西沉的日光泼洒下来,视野所及着了火一样带着金红光辉,嚣张的刺激着眼皮,干燥季风里有尚未褪尽的余热。 我和人型山猫匆匆忙忙赶路中,确切的说是他很焦急,我倒是可有可无。 当然,在两个人武力值差距悬殊的情况下,趋于弱势的那一方无论有任何意见通常都会被忽略,也就是说,这件事我没有发言权。 所以,男版小红帽不受自我控制的朝着夕阳狂奔,后边追着我们俩。 双方距离保持在能看见前边那个艳红披风背影为止,也不知为什么始终无法缩短彼此的间隔,人型山猫做过好几次努力试图靠他弟弟更近些,诡异的是毫无成效,象被什么无形之物阻扰一样,我们只能远远尾/随。 另,人型山猫嫌弃我行动迟缓如乌龟。 大概是担心弟弟有什么不测而他可能救援不及,在几次停下来等我之后,山猫认为我耽误了他拯救弟弟的宝贵时间,于是就抛开原先那些刻意的彬彬有礼,露出野蛮真面目… 再于是,此时他就如同打劫归来的土匪,我象一袋大米被他扛在肩膀上。 颠簸中,面朝着后方只能看见人型山猫大衣衣摆的我表示,前边发生什么不晓得哟~反正扛着我的家伙被野狗追赶一般,速度快得我连骂人都做不到,因为会咬到舌头,囧。 另外啊~我的肚子恰好被硌在山猫肩膀上,他又着急赶路…所以,除了会咬到舌头,我还很担心自己一个不慎会吐一地,几次抗议对方却充耳不闻之后只好闭上嘴,安安静静的被运送。 ………… 时隔…不知多久反正蛮久的,扮演一袋大米的我才总算等到被卸货。 又是一次毫无预兆的急刹车,紧接着我双脚落地,还没匀回一口气又被转个身,晕头转向的让山猫带着走。 “克力架进入那幢屋子了,小爱丽丝~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对吗?”行进间,人型山猫缓声开口,声音倒是很冷静,“既然你是猎人,拯救我弟弟就看你了哦~” 我知道个P啊!一边被动的迈开步伐,我一边努力深呼吸,同时放眼看向前方: 百米开外,道路的尽头是岔道,一条小石板铺成的路通向挨着森林边缘的木屋,围着篱笆的院子,栅栏门敞开着,屋子的大门也敞开,呃~确切的说是被踹开。 就在山猫带着我飞快靠近的这一刻,[呯——]一声响,烟尘过后那门扉一扇不知去向,一扇挂在门框上摇摇欲坠,男版小红帽的背影堵在门前,踢出去的一条腿刚刚好收回。 这就是他哥哥解释的‘进了那幢屋子’?以踹烂大门的方式?这,这真不是强盗入室抢劫?到底谁才是需要拯救的啊?! 我目瞪口呆被人型山猫推着继续往前走,随后看见… 在门前逗留片刻,又回头看向我们这里,目光远远的在我身上绕一圈随即转开,之后也不知是和他哥对了个什么含意的眼神,接着男版小红帽气势汹汹的进屋。 与此同时,人型山猫按在我肩膀上的手指尖力道加重几分,说道,“好了,小糖果小爱丽丝~该我们登场了呢~” “等等!等等!”我忽然想到一件特别关键的事,自觉必须要丑话说在前头,没想到开了口却被对方直接无视。 根本没打算听别人说话的山猫以不容忤逆的态度,强硬地把我往前带,还越走越快,“宝贝儿~只要带回我弟弟,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 ………… 见反抗无效,我飞快的意识海里扒开小黑屋的门:‘蛋蛋啊!’ 才刚露出一道缝隙的小黑屋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闭,只来得及飘出自家系统幸灾乐祸的绕口令:‘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我:………… 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要你何用! 被自家系统拒之门外的我表示很忧郁,此时此刻,只能用‘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来形容,得不到任何帮助又被人型山猫无视,转念一想我索性也…放开了那点需要解决的问题。 反正吧~我打算提出可没谁愿意理会,那就不怪我了对不对? ………… 一方心急如焚一方不甘不愿的路程结束得很快,我们穿过院子站到这幢木屋大门前。 被暴/力踹开的门,挂在门框那扇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倒塌发出呯一声,夕阳西下的余晖里,只余得空洞洞门槛的位置犹如一张大张的怪兽的嘴,等着食物自动送上门。 真是相当不吉利的联想,尤其现在要进屋的是自己。 怀着更忧郁的心情,我被人型山猫推进屋————里边象个桶,闷热又昏暗,只能隐约看见桌椅家具被什么扫过似的东倒西歪,更往里些是一张…靠着窗的床。 透过提供光源的窗户,夕阳余晖照亮了那块角落。 此时室内的发展恰是最精彩部分即将来临,小红帽站在床边背对着门,与他面面相觑的是一匹人立的狼,故事里已经提前躲在奶奶家的大灰狼。 童话情节本该是这样,结局更应该是,猎人在千钧一发时赶到,救了小红帽,又从狼的肚子里把奶奶救出来。 可是… 这位男版的小红帽站在那,背影气势简直堪比鬼神,他面前的大灰狼…确实是野兽轮廓,体型比小红帽还庞大,咧开嘴露出森白獠牙,可… 为什么会说人话啊?! 为什么!本该是反派的大灰狼在那瑟瑟发抖的求饶啊? “克力架大人!请饶了我!” “饶命啊!” “请不要杀我啊!” 凄厉的叫声从野兽口中发出,然而它的动作却与那些话背道而驰,它人立在那,扬高的前肢,利爪弹出,带着蓄势待发的攻击意味。 “克力架大人!救救我啊!”明明即将发起攻击,它却不断的在求救。 然而…它一样被无视了。 “喂!你是猎人吧?”男版小红帽回过头来,“佩洛斯大哥的判断没错,你果然有用,现在还等什么?” 昏聩的室内窗外夕阳余晖迤逦而入,他的脸一半迎着天光一半隐在阴影里,语调缓慢而又残忍,轻描淡写做出决定,“杀了它。” ………… 带了几分命令式口吻的话音落下,野兽迟钝的转移视线,目光对上我的复又看向更后方,下一秒,再次发出的声音显得更加凄厉,“佩,佩洛斯佩罗大人!” “救救我!佩洛斯佩罗大人!” “救我!” 野兽庞大的身体摇摇晃晃绕过拦在面前的‘小红帽’,一步一步踩着扭曲怪异的步子,缓缓的走近,“请不要杀我!佩洛斯佩罗大人!” “我是蒙多尔大人的手下…” 它惊惧万分的哀求一边蹒跚前行,“救命…我们被…” 一种奇异的味道随着它的接近而沁入鼻端…那是裹挟着朽烂木头与海盐味的气息,当中还有微弱的…铁锈…不,是血的味道。 森冷锐利的兽爪悬在半空,一步、一步、一步,直到即将… “杀了它,小糖果你在等什么?” 甜腻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与此同时,先前他取走了一直没有归还的那支管/制物品被重新塞进手中,身后的人型山猫强制按住我的肩膀不让我后退。 “猎人会救回克力架,不是吗?” ………… ‘杀了它’? 可是… 枪的木手柄硌在掌心,很快又沁上一层薄汗,黏腻腻的让人几乎抓不牢。 我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停在一米开外再不敢往前一步的这匹野兽,先前那些种种,我自顾自认定的,可笑的,掩耳盗铃的和平假相,在现实的碾压下霎那间碎为齑粉。 脑子象发条坏掉的钟,齿轮根本无法运转。 此时靠得近了能看得更清楚,野兽确实是野兽,体型巨大,浑身披满铁灰色的毛,参差獠牙与锋利钩爪,轻易就能将猎物撕碎。 可是… 明明威胁感十足,那双森绿的兽瞳却受到极度惊吓似的缩紧如针尖。 可是… “他是你们的同伴?” 低低的自言自语一样的问句毫无意外被忽略,我急促的呼吸,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晕。 童话故事单纯又美好,此刻呈现在眼前的却真实又狞恶,或许,是我对童话有所误解,面对这样有着智慧的生物…怎么能无动于衷的按照童话剧情进展去做? 他在喊救命啊! 他在向认识的人求救啊! 可怕认知被大脑接收的瞬间,猛地转过身,一把将手中握住的物体朝着人型山猫的脸上砸,我被他们的冷酷彻底激怒,“他是你们的同伴!” “他在向你们求救!” ‘克力架大人’和‘佩洛斯佩罗大人’,会这样叫代表着是认识的吧?地位比人型山猫和男版小红帽低,可确实是认识啊! 而他们两兄弟居然这样轻描淡写! ………… 猝不及防间被砸到脸,他飞快的将它挥落,让它摔在脚下。 昏聩的室内,人型山猫那双狭长眼睛慢慢眯起,然而顷刻间又转开视线,目光放到我的后方,眼底眸光微微一跳。 这一瞬脑后风声袭来,野兽凶恶咆哮,戾风裹挟着浓烈腥臭… 红白相间的圣诞糖果擦过我的耳际斜挑而出,有那么一瞬它硌到什么发出清脆而短促的撞击,腰上附着一股力道带得身体飞起,视野一晃而过,庞大的黑影倒飞出去… 急速转换的景致如同旋转木马,以我为轴心,室内的一切三百六度飞快绕过一圈。 身体不受控制的在半空中几次起纵,等到再次停下,视野仍是恍恍惚惚,我感觉到手里被塞进了什么,之后外力强迫我握紧手中的东西,手肘被抬高,右手食指指尖… 指尖勾住冰冷金属触感…扣下… ………… 一下…两下…三下……… 爆破音在狭小空间里层层回荡,火/药的味道黏稠到会令人窒息。 我的耳蜗塞满了冗长嗡鸣,有一段时间里什么也听不见,双手被巨力震得没了知觉,只能保持着某种姿势僵硬的悬空。 过了很久很久,那些扰乱听觉的巨响渐渐消失,暂时失去的感官才接收到一些别的信息。 刺鼻腥热的浓腻血腥味,让人溺水似的无法呼吸。 呆愣愣的放低目光,我看了看端在手上的…凶器,又看了看扶在手肘和扣动/扳/机那支手上的,属于别人的双手… 隔了会,视线缓缓地向下延伸,最后停在地上,就在我面前,距离不到几步的地上躺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 浓密的皮毛沾满暗色液体,以扭曲又痉挛的姿势仰躺着,歪向一侧的头颅,恐惧与绝望在眼睛里投下混乱破碎的阴影。 也不过是这一点点时间而已,游丝般的低喘徒然断绝,没了起伏的胸腹,张开的嘴,染了血渍的獠牙散发出僵硬而无生命的质感。 我觉得喘不过气来。 死了… ………… 绷紧如钢丝的寂静延续了片刻,过后,遏制住我的那双手松开,人型山猫高瘦的身影自后方转出,轻轻松松的几步走上前去查看。 我浑身僵硬动也不能动的站在原地,目光随着缓缓移动,看着他手中圣诞糖果末端探出,拨弄什么似的拨动尸体,动作无比冷酷。 “蒙多尔的白痴手下之一吗?完全看不出来呢~” “这次随船的人员当中没有皮毛族吧?彻底变成野兽型态也是那个能力者的能力吗?” 谈起一条生命的消失,语气居然平淡得象是讨论天气好不好那样,又隔了会,声线扬高几度,“克力架,过来看看这个——” 尾音拖得很长,昏暗中他手底圣诞糖果一侧末端拨动的死者,那具小山似的躯体融化一样整个体积开始缩小,影像坍塌,慢慢呈现出另一种面貌。 不多时,变化停止之后,人型山猫再次开口,“恢复人类外型了,这个家伙,我记得确实是蒙多尔的手下之一。” 闻言,他的弟弟跟着上前去查看,复又啧了声,“蒙多尔的手下居然没有跟在他身边保护他,该死的废物!” “之前我遇见的勇者也是随船的手下们,这座岛屿…”山猫的话说到中途忽的沉默,随即回过脸来,“呐~小爱丽丝…” “咦?” 发出一个奇怪的单音,他转身眨眼间就凑到近前,“你哭了?” 涂着深紫色指甲油的指尖探出,冰冷指腹在我一侧眼角滑过,黏腻的声音似乎是在笑,“好啦~乖乖的~别哭哦~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言语间慢慢地直起身,手腕一转,猩红长舌舌尖卷住刚刚按在我眼角的那支手指,变态意味十足的舔了舔,声音变得有些含糊,“真是个小女孩呢perolin~” 或许是他的动作也或许是他的眼神,激得卡死的思路再次运转。 刹那间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彻底崩溃,我松开僵硬的手指,沾满冷汗的物件蓦地滑落在地,伴随着那记钝响,抬起手,用尽全力一掌挥出。 “他是你们的同伴!他在喊救命!你竟然!” ………… 巴掌理所当然落空,我和山猫连身高都差距悬殊,挥出的那支手蓦地被擒住,他的掌心扣在腕骨,五指力道缓缓收紧,“想甩男人巴掌要等你再长大些哦小女孩~” 冰冷冷的口吻,居高临下俯视的眼睛,眼底深处的无限残忍滔滔的漫出来,“更何况,动手的是你啊~” 说完停顿片刻,象是考虑着什么,隔了会,他微微侧过脸,语气变得缓和些,“克力架,让我们善良又正义感十足的小爱丽丝一睹真相。” 侧过身让出被遮挡的视野,擒着我的那支手松开转而按在我的肩膀上,指间施力不让我挣脱,接着又说道,“接下来的场面,小糖果你可要勇敢的观看哦~” “那家伙原本就活不了太久。” ………… 按在肩膀上的力道让我动弹不得,而,视线所及,那个弟弟… 那个弟弟手腕一翻指尖多出一柄匕首,甚至不给人闭眼的机会,冰冷锐利刀尖向下插/入… 象是装满水的气球被刺破发出的噗嗤声… 刀刃切割的细微钝音,皮肉绽裂时的轻响…在我惊惧过度的尖叫声中,那个弟弟完成手中的事,起身让出位置。 “呐~你看~” 背后的人狠狠钳制着我,逼我靠到近前,手从后方探出,摸索着捏住我的下巴不让我转开,同时,残忍说明,“奶奶在里边哦~” “这座岛屿发生的一切都被/操纵着,除了小爱丽丝你,每个角色的扮演者都必须按照剧本进行,克力架之前说的可不是表演节目而是真实发生的事件。” “奶奶的扮演者算起来也是他的同伴呢~” “小爱丽丝~实际上你拯救了他,你让他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哥哥说到这里,弟弟从一地血肉狼藉中站起身,甩了甩沾染到的血渍将匕首收起,语气与神色俱是无比嫌恶,“这家伙的肚子里,装着我的部下!” “蠢女人!要不是佩洛斯大哥出手,你已经被它撕碎了!” 5.第五章 腥膻的铁锈味熏得人头晕脑胀,屋宇深处的那扇窗户外,太阳落山前爆发的最后一丝余光照了进来,把一切覆上惨厉的红,被血海覆盖了一样。 我迟钝的眨了眨眼睛,隐隐有些耳鸣,扭曲的视野里,站着的人和躺着人,他们被光照亮却如同置身无边黑暗。 这一刻,夕阳的光更照亮了先前模糊的那些… 侧向一边的头颅,僵硬的眼瞳已经凝固… 青紫色的脸,扭曲的四肢,暴/露在夕阳余辉下的胸腔,浮着油腻光泽的… 张了张嘴,我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虚弱的呜咽声,被压迫到极限的情绪忍无可忍反弹,用尽全力挣脱禁锢,转身慌不择路逃跑。 那具恢复人类外貌的躯体,那两个做出极度可怕举动却表现得无比冷静的人,还有这幢闷热密闭的屋子… 所有一切汇合成一种致深的恐怖感,催促着我逃离。 再也不能呆在这里,会…发疯的,必须离开!必须要逃出去! 跌跌撞撞的奔跑,屋子的那扇门在前方,只余下门框的空位就如同逃出生天的希望,我极力朝着它靠近,身后有衣裳摩挲的细微声响如影随形,以及,冰冷黏腻的声音。 “小糖果小爱丽丝~” “你能逃到哪去呢?” 他在我冲出大门的一刹那抓住了我,手臂揽在腰上半提半抱,轻而易举让我双脚悬空,湿漉漉的呼吸贴到耳边,“我捉住你了perolin~” ………… 啊啊啊!放开我! 失控的叫声蓦的充斥听觉,急速跳动的心脏带得僵硬的身体渐渐复苏,我开始剧烈挣扎,用脚向后踢踹,尖叫着抓挠他的手臂试图挣脱禁锢,“放开我!放开啊啊啊!” 紧锢着腰腹的力道强硬又牢固,我的那点挣扎如蜻蜓撼树,他任凭我踢打哭叫仍是无动于衷的带着我向后退。 已经触手可及的室外光亮正在慢慢远离,察觉到这点的我迅速放弃攥开他手臂的打算,转而极力伸手抓住一侧门框,死死抓牢它怎么也不肯放松。 室外天空是整片橘红色,灰橙的云层深处,暗红的月探出一角… 拖拽的力道不轻不重,却可怕得象是要把人带进深渊,我的手指用力抠紧木质门框,浑身僵硬的盯着眼前的光亮,就象溺水者抓住稻草。 然而下一秒,眼前水波般摇曳,带着霞光的天,暗红的月,整片天幕随着水波荡漾逸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后方浮现的大片大片黑暗。 指尖抠紧的木质门槛忽的一空,失去附着物的手猛一下握成拳头,指甲扣进掌心带起触动神经的真实感。 诡异而无声的转变让我暂时忘记恐惧,停下尖叫,呆呆的看着眼前电影镜头切换般的场景。 转眼之间整片天空成了浓重的墨蓝色,屋前的院子也消失,暗下来的光线里一盏盏零星昏黄灯光亮起,剪影般的轮廓层层加重,模模糊糊的声响由远及近。 是交谈与吵闹,细细碎碎的笑语,喵咪的叫声,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轱辘声… 一座城镇在视网膜里渐渐成型,夜晚的城镇,街道边的矮小建筑物里亮着灯,寥寥几个路人行走在屋宇投下的阴影里… ………… “小糖果小爱丽丝~”安静了许久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用带着些许惊奇意味的口吻,问道,“你把我们带到哪儿了?” “城镇吗?”这一次是那个弟弟的声音,话音落下人从后方走上前,昏暗光线里的神色看不分明,音色显得颇愉悦,“是没见过的地方,看样子离开那个特定剧情了,佩洛斯大哥你的判断确实很正确。” “这一切可都要归功于我们的小爱丽丝啊perolin~” “她真是个幸运星,不是吗?” 附着在耳边的声音添进几丝得意,言语间有粘滑的触感沿着耳廓慢慢划到耳垂上,蛇虫似的蜿蜒游移,他低低的哼笑,说话声含含糊糊,“你被吓着了才试图逃离我,对吗?” “好吧好吧~是我的错,小宝贝~” “都是我做的与你无关,那些事我保证你不会再遇见。” “只要你能带我们安全脱离这座岛屿,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 低缓甜腻的音色,在耳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渐渐的却变得忽远忽近,如同梦中人的呓语,模模糊糊无法分辨内容。 最终,所有声音被黑暗吞噬。 ………… 我失去了对感官的认知接收,仿佛是被从爱丽丝的躯壳中驱离,没了任何真实存在的感觉,只余下意识在虚无中沉沉浮浮。 不是意识海,我知道,因为灵魂绑定的系统不在,这里是我的记忆深渊,被那幢屋里发生的可怕场景激发的… 梦的碎片。 ………… 无边无际的迷雾深处,混沌的太阳高挂在顶部。 庄严华美的建筑群矗立云端,冗长走廊犹如迷宫,无数高贵而卑污的生物。 光太过刺眼,模糊了每个轮廓,每个身影都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小小声的低语,如影随形的异样眼神。 羽翼在金色辉芒下展开,令人毛骨悚然的圣洁。 制式长靴鞋底缓慢地落在雪白云石铺就的长廊上,挺拔身躯墨黑皮制大衣衣摆无声翻卷,金色长发束成马尾,如雪皎白脸庞,精致姣丽眉眼。 哥哥… 单手握持军刀的姿势清醒冷酷,尖利刀锋切割空气,面前站立的身躯肚腹破裂,重重掉到几公尺外的地上,一蓬热血泼洒而出。 哥哥… 镜中的那张脸目光涣散扭曲,眼瞳与发色渐渐被黑暗侵染。 哥哥… 我被判定为异界入侵者,受到制裁却阴险的借用躯壳试图逃离,最后,被和双生的哥哥你放置在同一个身体里。 两个灵魂一个身体,我们开始彼此仇视。 致深致冷的深渊底部我们相互伤害,希望对方死去自己独占那个共享的身体。 我们用最恶毒的诅咒彼此咒骂,用最狞戾的恨意彼此折磨。 哥哥… 哥哥… 我们… 我们…只有爱,绝口不提。 ………… ………… 悬浮的意识重新获得重力骤然堕下。 我猛地睁开眼睛,胸腔内跳动的心脏仿佛被烧红的钝刀慢慢切割,极致的疼痛让舌尖尝到腥涩味道,眼角有温热水渍滑落。 失去过无数个昼夜的真实感,借用身体感知才能表达的真实情绪… 真是… 做了个美妙的噩梦呢~ 尚未完全清醒的我,愉快的进入意识海,踹开小黑屋门,进入,一把将自家系统捞进怀里:‘我梦见哥哥了,蛋蛋。’ ‘我梦见那些事了啊~本来不应该沉溺的噩梦,蛋蛋啊~如果有一天…’ 被按进怀里的鸡蛋光团,吱吱呜呜挣扎着脱离,紧接着气势汹汹的整个儿扑来砸到脸上,象张烙饼,顺便怒吼:‘跟你说过无数次不要埋胸!’ ‘有功夫在这神神叨叨你那些,肯定会被晋江主系统发牌警告的恋兄情怀,你现在更应该关心任务委托人的清白啊!’ 我:??? ………… 哈?发生了什么? 被自家系统毫不客气踹出意识海的我有点莫名,不过很快,隔着布料延伸而来的另一种人体温度,让我彻底明白了那些担忧是怎么回事。 有一个人大刺刺占据视野,略显昏暗的光线里,咫尺间这双狭长眼睛,能让我看清倒映在他瞳孔中那张带着惊愕表情的脸。 是那个弟弟,夏洛特.克力架,他俯身在极近的距离,一支手按在我的肩膀上,一支手… 指腹带着薄薄茧子,粗粝的触感碾磨肌肤,陌生人的体温沿着细小血管直直偎烫在神经末梢。 而我,不,应该是爱丽丝,先前换了身猎人装束,马裤长靴皮甲,衬衣更是扣到最顶端一颗纽扣,甚至还系着领巾… 骤然惊觉对方是在做什么,我张开嘴,发出一记尖叫————非礼啊! 死鱼一样躺倒的身体蹦跶着试图跳起来,随即却被肩上附着的力道狠狠压制,锁骨上的温度撤离,一张湿漉漉的布巾飞快捂住口鼻,让我余下的尖叫被统统捂回肚子里。 “鬼叫什么啊!白痴!” 年轻人的吼声堪比打雷,直吼得我一阵阵耳鸣,“不要叫了啊!你昏倒了高烧不退,只是在帮你降温!” “要不是这该死的乡下地方连个医生都找不到,谁要管你!”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凑得更近,眉心皱得颦起两道竖纹,拧成一个凶神恶煞表情,粗哑的声线怒意磅礴,“还有!谁是你哥哥啊?!我的妹妹们才没你这么蠢!” 片刻过后,边怒吼边索性整个庞大身体压上来的人,慢吞吞松开手上的力道,“现在,我拿开这个你也不许尖叫,听明白了就点头。” 下一秒,在力道压制下我艰难的死命点头,对方又细细审视好一会,之后才完全松手,顺带支起身体,啧了声,“吵死了你,像个白痴一样。” 重新获得自由的瞬间,迅速扯开捂在口鼻上的湿布,我努力挣扎着想挪远些结果又被一把攥住头发拖回枕头上。 “喂!烧还没退想去哪?” ………… 扔到一边的冰冷湿漉布巾又被他拿在手里,一手把我固定在原位,布巾盖过来胡乱擦拭脸和脖颈,动作极其粗鲁,狠狠的要把人皮都擦掉一层。 我嘶嘶的低叫,小心躲闪,不让他真的把脸皮抹下来,好不容易挨过酷刑一样的擦拭,又在他打算重新解衣扣的时候没忍住抬手推了推,“我…我自己可以的,不要…不麻烦你。” 捏在衣扣上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抬了抬目光,沉沉的盯着人看,半晌方才面无表情的开口,“你以为自己昏睡了多久?” 问过之后停顿几秒钟,复又嗤笑一记,说道,“整整两天。” “两天来是我和佩洛斯大哥轮流守着你,现在才担心有没有发生什么根本是多此一举。”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一直携带的万年不灭火气,掀高的嘴角神色无比嘲讽,“如果不是你还有用,谁乐意照顾一个只懂得哭着乱喊‘哥哥’的女人。” 接下来是沉默。 他保持着一手附在衣襟位置的姿势,静静的盯着我看了许久,眼睛忽然眯缝起来,那种危险的神情仿佛是某种大型食肉动物。 之后又时隔片刻,在我屏住呼吸浑身紧绷无比戒备的时候,捏在衣襟扣子上的手松开,他冷笑一声随即又将布巾扔到我手边,“随便你。” 话是这样说,可… 他起身之后就站在床边双手抱臂,视线错也不错… ………… 我捏着湿漉漉的布巾一时进退不得,他距离太近,这样直勾勾盯着人看的目光杀伤力巨大,简直象直面野兽一样。 两人面面相觑,直等到我眼睛都瞪酸了他也没有要挪动的意思,最后,我只好率先移开视线,给自己找点别的事来分散紧张感。 比如,查看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里是室内,空间不大一张床占据了一半以上面积,略显昏暗的光源来自床尾摆放的那矮柜上一盏油灯,油灯一侧搁着水盆,袅袅烟气映着昏黄灯火缓缓蒸腾。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家具,简陋得很。 环顾室内一圈,又看过光线照不到黑漆漆一团的天花板,再看了好一会紧闭的那扇门,最后,目光不可避免的转回站在床边的人身上。 他的形象与之前不太一样。 原先那个诡异手指面包发型不见了,披散下来的头发落在肩骨位置,诡异的艳红洛丽塔披风也不见了… 仍是果着半身/袒/露超过标准的肌肉,造型有些古怪的马裤与长靴,缀满金属铆钉的武装腰带,饼干状坠饰组合的战裙? 改变装束看起来没了那份别扭感,气势显得更加凌厉,尤其是衬着那双斜斜上挑的眼睛,即使站着不动也不言语,也…凶相毕露。 ………… 从我左顾右盼开始直到再也找不到拖延时间的事情做,当中时隔许久,无声的僵持才结束于,室外踩踏木板地发出的细微声响。 外边有人慢慢走近,脚步声不疾不徐。 原本混沌漆黑的外墙漏进一线昏黄辉芒,却是那墙上早已遍布无数细微裂痕,外间行人走过携带的灯火沿着缝隙透出,昏黄亮光一晃一晃,如日影拂过树梢。 没多久,灯光与脚步停在门前,闭阖的门扉吱呀一声开启。 “克力架?”发问的声音仍是那种黏腻音色,来人高瘦身形隐在那朵油灯后方,“我们的小爱丽丝醒了,真是太好了~” 过于安静的气氛中,曾经自我介绍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男人施施然进入室内,先将那盏灯搁在矮几上,之后绕过床尾,站到和他弟弟并肩的位置,“看起来精神不错呢perolin~” “退烧了吗?”视线停在我脸上,说话间自顾自挨着床沿坐下,伸出手,在我躲避不及的瞬间冰冷掌心贴到额头,“温度还是有些高啊~” “至少没烧坏脑子变成白痴。”回答他的是他弟弟,年轻男人放下抱臂的双手往侧边退开些,语气极度不爽,“醒来就尖叫,吵死了。” “别这么严厉,克力架。”掌心仍是贴附在我额头上没有挪开的这个男人,再次息事宁人似的,说道,“小爱丽丝看样子连血都没见过,当然不能要求她像个战士那样勇敢。” “至少她平安苏醒,否则,接下来我们可毫无头绪呢~” 三言两语安抚边上散发出烦躁气息的弟弟,接着,年长些的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移开贴附在我额头上的掌心,手腕一转拿走我拎着的湿布巾,“你昏睡了两天一定饿了吧?” “一直躺在床上更容易消耗精神,去楼下吃点有营养的食物。” “或者起床走一走,虽然现在是夜晚不适合散步…” 开口就停不下来,絮絮叨叨说些琐碎又毫不连贯的内容,手里一边忙个不停… ………… 我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更不敢抗议,经历过那幢屋子里发生的种种,如今被他盯着就象被死神的镰刀钩住咽喉,连呼吸都要暂停。 那些血腥让我无比清醒的重新认识这个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 原以为只是个变态,很不幸,我看走眼了。 虽然他此时一样戴着微笑面具,目光深处却藏着极度深寒,以残酷现实为前提就能辨认,这男人轻佻怪诞表相掩饰的嗜血乖张,毫无悲悯之心的冷静残忍。 比起彷如暴风压境的弟弟夏洛特.克力架,他的哥哥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危险至极。 通常,这种人的关键词,如果还在地星种花家用度娘检索,一下就能拉出一长列网页,标题醒目:反/社会性人格障碍,或者犯罪型人格障碍。 一言以蔽之,就是疯子。 我遇见过很多与他类似的疯子,在前一个世界,所以我知道,遇见这种家伙,要么躲得远远的,要么就必须设法打消他的兴趣。 然而,更加不幸的是… 看情形,我暂时没有脱身的可能性。 6.第六章 高烧过后擦掉黏腻汗渍换上干净衣裳,起床,穿上袜子和鞋,梳顺有些打结的头发…期间,我始终保持沉默,只当自己是个偶人。 之后,是去楼下吃晚餐,做出决定的同样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鉴于我还处在催眠自己没有自主意识状态,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一直在边上旁观的他弟弟倒是哧哼一声,不过到底没有说什么。 我被带着出了门,在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手中那盏油灯的映照下,三个人慢慢穿过一条走上去会咯吱作响的木质地板走廊,前往楼下。 ………… 楼梯踩着似乎微微摇晃,皮质的轻软鞋底抬起时有微妙的粘滞感,油灯焰火那点微弱光芒掩映下的扶手仍然看得出沾满尘埃灰烬。 楼下与楼上都一样简陋,甚至因为是公用厅,楼下显得更脏污。 熏黑的墙,能看见的角落满是污渍,天花板索性连隔层也没有,错综的梁木支撑二楼所有负重,厅的中央一个大火盆用铁链悬挂在高处就是光源。 木料燃烧的烟气里裹着一些腐朽与油腻,空气里弥漫着破败的味道。 大厅坐了两三个客人用餐,听得我们下楼的动静陆续抬起头看了眼又不感兴趣的收回视线,悬挂在高处的火焰舔卷木料,烧出的光芒混沌又蒙昧,明灭光影里,几名食客神色空洞姿态僵硬,自精神散发出的衰老就象这个店。 ………… 他们捡了角落一张空桌落座,和我,三个人。 等待片刻,柜台后边的老妇人去厨房端出托盘回来,将它们摆放到每个人面前,三个黑灰色粗陶碟子,其上摆着两块面饼,一碗汁水混浊的汤,已经冷了,面上飘着几丝蔬菜? 这是晚餐?有营养的? 曾经的大吃货直播间主播,虽然很多年没有身体不能享受美食佳肴,到现在自认已经不再注重口腹之欲,但是…面对这种‘食物’我也完全没有胃口。 就算胃部多次散发出饥饿信号,高烧过后浑身虚软急需补充能量,我也不敢把食物吃进肚子,怕会伤脾胃。 我坐着不动,同桌的两个男人脸色同样不好看,却没有任何怨言的开始吃东西,他们动作一致,把面饼掰成小块浸到汤里,用勺子压得软了再吃进嘴里… 桌上一时有些儿安静。 直等到干掉一个面饼要去拿第二个的时候,年轻些的男人,夏洛特.克力架不期然转过目光,随即他动作一停,眼神落在我面前分毫未动的食物上,哼了声,“喂!你真是娇气啊!你是贵族家养的小姐吗?” “真怀疑你这样的人怎么渡过漫长航海,船上可不会随时提供新鲜食物和牛奶水果。” 语调依然很不屑,言语间扯过我面前摆放的那个碗,复又慢慢掰开他手上的那个面饼将它们浸到汤里,完成之后重新推回来。 接着,他再次开口,“哪怕是贵族不吃东西你也会饿死,这旅店除了粗面包和干菜汤不提供别的食物,那死老太婆吝啬得连面粉都不愿意多放。” 说完他从我的盘子里拿走一个饼,重复掰碎浸入汤汁的步骤,这次做的是他自己的份。 之后,他重新开始进食。 我看着推到面前这碗,软绵绵,湿塌塌,看起来水分吸收过度的面糊,做了好一会心理准备,最终还是没有勇气下嘴。 ………… 安静中,我的犹豫再次受到坐在对面那年轻男人的耻笑,极度嘲讽的。 “别太苛责她,我们的小爱丽丝很可能是个公主呢~”他哥哥习惯性的息事宁人,先一步解决晚餐的人将碗与勺子放远些,似乎有心情呃~再次开始啰嗦。 “晚餐太过简陋这点是我的疏忽,很抱歉,之后再去镇长家拿些适合小爱丽丝的食物好了,别担心,不会让你饿肚子perolin~” 细长指尖点在我面前那个汤碗边缘,轻轻把它移开些,“确实不要勉强自己,这样粗粝的食材很可能割伤你的喉咙呢~”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一开口就象打开话匣子,黏腻腻的音调,说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那样,神色显得夸张。 “小爱丽丝你比我才出生几个月的小妹妹还娇弱,需要非常精心的照顾,真像个小宝宝。” “睡床必须铺上十二层鹅绒软垫,一点点不平整都会让你在昏睡中辗转反侧。” “纤维稍微粗硬些的布料会让你发红起疹子,只能用纯棉和丝绸。” “双手和脚掌细嫩得象婴儿,没有任何茧子甚至粗一点的皮肤也没有,那天是你第一次穿着鞋子走在路上吧?” “平时要不是只踩在铺着羊绒毯子的宫殿地板上,就是被软轿抬着,拿过最重的东西很可能只是你的珠宝匣子。” “你就象最娇贵的金丝雀。” “这样的小爱丽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岛屿,随船的保护者们失踪了吗?丢失了公主,他们真是太失职了perolin~” 随着漫长的一番语言,他的声调渐渐轻缓甚至带着笑意,高顶宽檐绅士帽帽檐下,眼睛里一线流光划过,“小爱丽丝,你愿不愿意坦诚自己的身份,与我们共同逃离呢?” “相信,王室的教养课程一定也教导过公主,该如何权衡利弊吧?” “夏洛特虽然是海贼,在合作关系的前提下,我们一样会信守承诺,除了保护你,更能够为你做到许多你想做的事。” 话音落下后静默片刻,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音色中添入浅浅的哄骗意味,“别害怕我们,小爱丽丝~两天前发生的意外我很抱歉,相信我,之后不会再让你遭遇那种,会让你受惊的事。” “希望你能仔细考虑,想想吧~如果困在这里,就再也见不到你心爱的哥哥呢~” ………… 接下来他不再继续说什么,身体向后倾靠在椅背上,猩红长舌舌尖漫不经心舔着他从不离身的那支圣诞糖果,毒蛇一样的视线如跗骨之蛆,真是让人精神紧绷。 在他似是等待的沉默中,他的弟弟,先前他长篇大论时头也不抬,自顾自吃那碗面汤的年轻男人将手中木勺丢进空碗里,眼皮撩高,“象你这样娇贵的女人,单是这里的环境就能让你致死,想活下去就答应佩洛斯大哥。” “可是我不记得了。”我在同桌这两个男人压迫感十足的注视下,低声开口,“我什么也不记得,只知道自己是‘爱丽丝’。” 极度惊吓过后重温噩梦碎片,醒来到现在,有些情绪不可避免的被淡化,所以,我已经能够平静的…针对他们做出回应。 “那天醒来对我来说是第一次睁开眼睛,我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会独自在森林里,我的家在哪,还有什么亲人,全部都没有记忆。” 我慢慢的,象是在努力回想那样说话,他们静静听着,也不知道相信还是不相信,或者不相信居多吧~我想。 可那没所谓,我说的大部分是实情,爱丽丝的记忆无法全部读取,她的身份当然是个迷。 至于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那些…关于‘公主’身份的证据,也对我来说同样不重要,任务委托人的出身问题,和我需要完成的任务内容一点关系也没有。 到目前为止,我唯一的烦恼只是,摆脱不了他们。 如果按照提议缔结合作关系… 原本这种犹豫不决的时候,我会问一问自家系统的意见,虽然又傻又浪可毕竟是大晋江出品居家旅行好助手,可现在不行,我找不到机会溜回意识海。 同桌这两个男人太…令人紧张,为了避免漏出破绽进而被察觉,只能放弃询问。 转念之间垂下眼帘,我把目光放低到桌面上避开他们,尤其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眼神,隔了会才慢慢的重新抬高视线,再次看进那双藏着冷酷的眼睛,“醒来之后我就…遇见了你。” “我不知道自己对你们来说有什么价值,或许到最后你们会失望。” “可如果,你认为我和你们能够在平等条件下展开合作,那么,带我离开吧~” ………… 我将自己的态度放得低,收到的效果恰如预料。 短暂的静默过后,微弱的啧啧舔舐声停止。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显然对我的选择很满意,“小爱丽丝~你的决定非常明智。” “另外,不要妄自菲薄,因为对我而言,你是幸运星呢perolin~” 开口之后他的兴致似乎被挑得更高,靠着椅背的身体向前倾,眉宇间凭生出几丝诡异神色,“你失去记忆了?我们的小公主忘记了一切,包括你心爱的哥哥?” “你昏睡的时候一直流泪,那似乎是悲伤的噩梦呢~” “哭着喊‘哥哥’,‘哥哥’,象心爱之物被夺走的孩子那样,伤心得无法自抑。” 他把调子悠悠的曳长,言语间仿佛别有深意,“你一定很爱他,失去记忆忘记一切,潜意识里却还是记得,象烙印一样呢~” 我眨了眨眼睛,很庆幸自己不是爱丽丝,上一个世界的那些遭遇让我学会藏起一切,与她无关的回忆,影响不到这具身体做出反应。 词里行间藏着陷阱的言语过后,细细审视我一会,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这个狡诈的,用漫不经心态度试图窥视的男人,浮于表面的笑意蔓延到眼睛里,“忘记了也没关系,小糖果~作为最真诚的合作者,你失去的一切我们会帮你夺回。” “夏洛特是海贼,海贼言出必行。” “而你…”到得此处言语间骤然出现微妙的停顿,他眼中仿佛有一瞬的犹豫与失神,只是那点异样转瞬即逝,他很快恢复,并且接下去说道,“你只需要象之前那样,帮我找到我的弟弟们,我们一起离开这座岛屿。” “你的弟弟们?”我装作没有发现他的那点奇怪表现,目光移到同桌的第三人,始终一言不发的,他的弟弟那里,“你们还有另外的弟弟失踪了吗?” 比起用面具式假相掩藏真面目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他弟弟暴躁易怒,却也简单许多,说出的话真实性也会多许多。 ………… 我将视线投过去,他的弟弟,夏洛特.克力架,年轻些的男人眉心皱了皱,随即眼睛带着询问意味的看向他的哥哥,嘴角抿紧,一点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片刻的等待过后,我只能抛开那点希望,眼神转回似是处于主导地位的人身上。 “是我的另外两个弟弟。”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淡声开口,或许是再度提及令他不愉快之事,眼中的笑意飞快收敛,“几个月前出海,航行至此地却失去联系,一个月前我和克力架率领部下登上这座岛屿寻找他们。” “生命卡显示的目的地,这座岛屿在登陆的瞬间,一切都变得不可思议。” “不过是转眼就独自在森林里,恶魔果实能力无法发动,携带的生命卡失去指引,我的弟弟们明明就在这座岛上,我却怎么都找不到他们。” “脑子里也多了些东西,算是被写定的剧情吧?必须要带领勇者穿过森林,和克力架的去往奶奶家一样,我们都无法控制自己,行为受到强制限定。” “我等了一个月,无论是前来的所谓‘勇者’,亦或者穿过森林的冒险途中所遭遇的角色扮演者,都是随船部下们。” “直到小糖果你出现,破坏那些剧情。” “我和克力架讨论过各自发生的事,或许,我另外两个弟弟也遭遇了类似事件。” 此刻,他忽然再次露出微笑,不过这次的微笑冰冷冷的,杀意徒生,“这座岛上一定藏着另一位恶魔果实能力者,所有人都被躲在暗中的那个敌人/操纵。” ………… 初次见面开始我就察觉到,这个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所说的话真假难辨,几分钟前,他更是狡猾的将陷阱藏在语言当中,稍稍不谨慎些就会让人泄露秘密。 到现在,他提供的同样无法确定真实性的线索,信息量巨大得让人头晕目眩。 恶魔果实能力者,生命卡,这类极具异世界特征的名词,对我来说闻所未闻,相信,哪怕是其中那个让我有些熟悉的词,‘海贼’,也一定不是我认知中的,加勒比或者索马里,存在于浪漫电影的前者,和冷酷现实的后者。 海贼,他自承的身份,‘夏洛特是海贼’,如此直白宣告,想来海贼一词是这个异世界普遍存在的人文特色之一。 如果他说的话可信度较高,我先前的认定也该推翻,这里不是童话综合,发生的这一切,那些奇幻意味十足的经历,恐怕也是特产。 恶魔果实能力者造成的吗? 而抛开那些对我来说极陌生的因素,单单就事论事… 飞快收起脑中短时间内浮现的无数疑问,我把注意力放到一个关键上,“难道你们没有怀疑,或许我就是那个人呢?” 这件事至关重要,相信,他和他弟弟,两个人不可能毫无怀疑。 我对爱丽丝完全不了解,所以有些事曝露在天光下比藏匿起来安全,即使无法消除怀疑因子,哪怕最后局势坏到无药可救,提前埋下的暗棋,或许将是一线生机。 求生是一种本能,无论对何种生物来说。 ………… 对上我的视线,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目光中有些惊讶,接着,我的声音放得更轻,“我失去记忆,除了一个名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很可能…” 他随即笑出声,开口打断,“所以我猜小爱丽丝是个公主呢~” “王室的教育比贵族谨慎许多,毕竟,贵族小姐的未来只是联姻,而公主却可能继承王位。” “小爱丽丝你现在的考量,真是很有几分王位继承人的资质,确实有那样的可能性,只是当你亲口说出,它就降低到几乎不存在呢~” 他的眼神停在我脸上,也不知想起什么,笑容里顿时多出些…难以言喻的含意,“这么可爱的小糖果,一定不会是幕/后/操纵者。” “对吧~克力架。” ………… 闻言,被询问的弟弟啧了声,“佩洛斯大哥,这蠢女人已经够傻了,你再继续捉弄下去,她变得更白痴对我们可没好处。” 开口的同时一手探出,曲起的食指指节轻轻敲在咫尺间的桌面上,引得我看过去这一刻,又懒洋洋的撩高眼皮,眼角斜乜,“我们当然能确定你不是暗中的敌人。” “恶魔果实能力者在昏迷的情况下,其施展的能力会失去效用。” “你失去意识这段时间里什么也没有改变。”说到这里他又偏过脸,下巴抬了抬,示意的方向是楼下的整个大厅,“留意看看周围——” “两天来镇子里的每个人都重复在做自己的事,呆在座位里进食,走过特定的街道,在厨房、卧室、客厅,所有人的行为都是无休止循环。” “所以,你不是幕/后主使。” 原本暴躁易怒的年轻男人,这次出乎意料的耐心解释,视线环顾周遭一圈复又收回,目光重新对上我的,挑高了一角的唇稍,表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与其在那自寻烦恼,不如动作快点解决问题,就象佩洛斯大哥说的那样,找到我失踪的兄弟,离开这座岛屿。” “实际上,你恨不得立刻摆脱我们,不是吗?” 7.第七章 夏洛特.克力架用极度肯定的口吻,断言我恨不得摆脱他们… 他说的是事实,我当然很愿意立刻与这两兄弟就此分道扬镳,可是也很明显,他们的目的没有达成之前根本不可能放我走,况且… 此时此刻,年轻男人用那双狭长上挑的眼睛错也不错盯着人看,收敛了形于外的蛮气与浮躁,仿佛多出几丝容忍,然而,微不可察下沉的唇角却散发着另一种,与他的神色截然相反的含意。 他在生气,原因不明,但有一点能确定————只要我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不合他的心意,我面前这张桌子肯定会被他掀翻,并且冲着我的脸。 甚至不止是掀翻桌子,很可能暴/力会升级。 他哥哥象毒蛇一样令人精神紧张,他这个弟弟不再表现得暴躁易怒时反而象凶野的兽,不动也不言语却教人生出下一秒就会被撕成碎片的惊惧感。 霎时间,那幢闷热密闭屋子里发生过的种种在脑海中回放,之后定格在这年轻男人,夏洛特.克力架手中匕首沾满鲜血那一幕… 不久前才敢对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耍小伎俩的勇气,如烈日下的水滴,迅速化作烟雾飘散。 我僵硬在座位里,胃部被塞进一块冻了几千年的生肉似的,填得满满的,冰冷又坚硬,难受得快要呕吐。 ………… 严重的眩晕与无力感瞬间卷土重来,鬓角很快被沁出的汗浸透。 身体自发反应的冷汗汇集在一起,它们沿着发丝流淌滑到眼角处,我眨了眨眼睛,慢慢地抬起一支手,想要擦掉刺进眼睛那点咸涩,却被人捷足先登。 斜地里横生过来的一截明黄/色布料刺入视野,属于那个哥哥,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身上的味道,水果合着蜂蜜的甜香扑进鼻端。 反应过来之前,遮挡视线的布料阴影已经移开,对方在我眼角边若有似无滑过的干燥指腹带走那些水意,留下异样粗粝的触感。 与此同时,他的声音响起,“小糖果小爱丽丝~你怎么了?”慢悠悠的语调,透着浮于表面的忧虑,“出了好多汗,又开始发热了吗?” 将探长的手臂收回,这一刻,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对上我惶惶然看去的目光,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有些困惑,随即又象是想起什么来那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肚子饿吧?” 毫无根据的猜测,并且自顾自得出结论,接着话音一转,他有些懊恼似的叹气,“我真是太粗心大意了,小爱丽丝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餐呢perolin~” “看来我需要再去一次镇长家拿些食物,整座城镇也只有那所房子里的东西,能让小爱丽丝将就着使用。” 说话间又把脸扭向另一边,年长些的男人笑嘻嘻的对着他弟弟说道,“我们的小可爱暂时交给克力架你照顾,我有言在先,别再让她受到惊吓。” “之前推开房门的时候我看见了哦~小爱丽丝被你吓得都快哭了呢~” 来自兄长真假难辨的指责,让夏洛特.克力架啧了声,嘴角撇了撇,到底却没有开口反驳。 可他哥哥还在继续,完全不打算停下来: “小爱丽丝还没有彻底退烧,现在只是勉强有些精神的样子,我不希望回来又见到她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啊~” “要象照顾我们的小妹妹那样照顾她啊~她可是珍贵的宝物呢~perolin~” “哦~对了,还有…” 伴随着王八念经似的绵绵不绝碎碎念,夏洛特.克力架那一幅懒洋洋的无所谓表情终于垮塌,被他哥哥唠叨得整张脸都抽搐,随即他瞪着我的目光显得有些凶恶,大概是恼羞成怒。 ………… 时隔良久,上辈子可能是哑巴,所以才导致这辈子一开口就没完没了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总算意犹未尽关上了他的话匣子,言归正传。 “好啦~小爱丽丝,我去去就回。”说话间缓缓地起身,紧接着又追加一句,“克力架如果对着你乱发脾气,我回来会教训他,别害怕~” 他这个哥哥笑得安抚意味十足,另一边他弟弟正拿尾指指尖掏耳朵,闻言撩高了眼皮,静静的盯着我看,嘴角慢慢咧开,笑得格外阴森。 夏洛特.克力架那依稀仿佛是,经过他哥的提醒才攸然想起什么似的邪佞表情,真是充斥着能让人尽情发挥想象力的别有深意。 头皮蓦地一炸,我连考虑都不用考虑迅速伸手,指尖攥住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扶着桌缘的那支手一角衣袖,“等,等一下——” 正打算离开的人动作一顿,偏过脸,“怎么了?” “我…我…”在他弟弟骤然变得杀气腾腾的目光注视下,苦不堪言的我磕磕绊绊一会,才找到一个挽留的借口,“这里的食物可以吃的。” 我努力挤出微笑,装作若无其事,“我真的不挑食,不用麻烦。” 其实,搁在餐桌上那碗分毫未动的冷汤,无论再加热几次都令人倒足胃口,我只是不敢和他弟弟单独相处才这么说。 因为此时,年轻男人一脸抑制不住的怒火,和双手因为紧握成拳而有些暴起的青筋,无一不是在说着,等我和他两个人的时候,他一定会把我大卸八块。 毒蛇很可怕,暴怒的野兽更令人心惊肉跳,我不想和他弟弟单独呆着。 ………… 站起身更显得居高临下俯视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诡异的保持沉默,大半张脸藏在高顶宽檐绅士帽帽檐阴影背后,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短暂的静默过后,我低下头不再试图读取他的微表情,攥住他衣袖布料的指尖收紧力道,吸了吸有些堵塞的鼻子,小小声说道,“我只要一碗热汤就好,你别走——” 我没有等到回答,也或许他来不及回答,因为就在这一瞬间,一记闷闷的,生锈门轴转动的声音传出。 幽暗的厅堂,临街那扇门被人推开,外边昏沉沉的灯光迤逦而入,在门前一块小小的地上投下人形轮廓影子。 站在那等了几秒钟,静止的影子朝厅内挪动。 脚步声踩着木质地板发出钝钝闷响,来人的模样随着走进火盆的照明而渐渐显露————是一位背着行囊的旅人,行进间仿佛有尘土扑簌簌飘落。 新出现的人物选了张空桌坐下,恰是与我们相邻的那张桌子,行囊搁在临近走道的桌脚边,坐下后目不斜视,看模样和其他客人差不多,一张脸藏在暗影之中,姿态僵硬,自精神散发出的衰老就象这个店。 可奇怪的是,对方出现开始,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注意力就被吸引,目光随之移动,等到旅人在邻桌落座,他跟着重新坐下,衣袖从我指尖抽走复又反手握上来,不开口,微微收紧的力道仿佛是一种制止。 片刻过后,柜台内的老妇人去厨房端出食物,然而那位旅人却没有象其他人一样沉默,反而用热络的语气与店主开始攀谈。 那些对话的内容听起来很普通,是旅人对食物不满意,在那要求老妇人提供一份热的晚餐,遭到拒绝之后仍然不死心,继续纠缠。 原本,这样‘客人对店里的服务不满意而发生状况’的一幕很正常,随时随地,无论哪个角落都可能发生,可恰是此时此地却又显得诡异,因为夏洛特.克力架说过,两天来这座城镇发生的一切都是单调的循环。 也就是说,新出现的旅人,是和城镇格格不入的异常状况。 这一点,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早在对方出现的瞬间,就察觉。 并且,不仅是我和他想到,这一刻,夏洛特.克力架压低了声线,“佩洛斯大哥?”开口之后,余下的话被他哥哥以竖起食指做出的噤声动作制止。 夏洛特.佩罗斯佩罗飞快扫了他弟弟一眼,随即又侧身,俯低,几乎贴到我耳边,声线黏腻得彷如沥青,“小糖果,这位与众不同的客人是你召唤来的吗?” 我慢慢的,坚定的把自己的手从他掌控中挣脱,之后狠狠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至于对方相不相信,那就不是我考虑的范围。 事实上,我真的不知道,因为邻桌表现得异常‘活泼’那位,浑身上下连同方圆百米之内,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刺目姨妈红光标指示,鉴于前两次的经验… 嗯~好吧~也或许这次游戏换了一种新的提示方法?然而,无论是不是,现在也只能静观其变的,不是吗? ………… 片刻过后,贴在我耳边的猩红长舌舌尖移开,或许是选择相信,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慢悠悠地坐直身体,眯着眼重新打量邻桌。 交谈还在继续,你来我往一段时间的现在,已经发展到奇怪的地方。 也不知是新登场的旅客口才极好,亦或者,这段同样是某种设定好的剧情,得不到热腾腾食物的旅客成功说服店主老妇人借出一口锅子和火炉。 “我曾经游历过许多岛屿,见识过无数不可思议的事,这样吧~只要夫人您借给我一口锅,我可以请在场所有人品尝世界上最美味的钉子汤哦~” ————他这样说,听声音是个颇有些年纪的男人。 世界上最美味的钉子汤,定语很夸张,在场其他人都无动于衷,微妙的是店主的反应。 被夏洛特.克力架抱怨是‘吝啬的死老太婆’的老妇人被蛊惑了似的,很快拿出一口双耳锅,并且搬出烧煤的炉,搁在桌边走道间。 锅子添满水架在炉上烧,旅客弯腰从脚边的行囊里摸出一根半个手掌长短,黑黝黝的金属,将它小心放进锅里。 看样子真是要烧汤。 老妇人站在边上看着,那位旅客是模是样的起身,用先前一起拿来的汤勺,慢慢的搅动‘钉子汤’,口中随意回答老妇人十分好奇的问题。 ………… 邻桌旁若无人的一边交谈一边煮汤,我们这一桌就静静看着。 慢慢的,水咕噜噜烧开—— 接下来的发展很有意思。 号称‘世界上最美味的钉子汤’煮沸没多久,旅客开始唉声叹气,“可惜这次的汤味道会比往常淡一些,平时要熬煮整整七天,现在太仓促,如果有一把燕麦,它的味道一定锦上添花。” 等好奇的老妇人去拿出一些燕麦交给他,隔了会,又是‘现在这汤可以请普通人喝了,可如果要宴请贵族,就必须加上一点腌牛肉和土豆。’ 当然,他的要求再次毫无异议被满足。 从燕麦到腌牛肉和土豆,再到大麦、牛奶、火腿、蘑菇丁、甜菜…随着一样一样食材被放进去,原本寡淡无味的汤,经过反复熬煮渐渐变得香味浓郁。 “现在就算招待国王也没问题了。” 那位旅客总算停下要求,似是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又用他那种极具欺骗性的口吻,说道,“宫廷钉子汤装在干净瓷盘里,配合银餐具,喝起来真正会让人如堕天堂啊~” 于是———— 时隔不久,厅堂里用餐的每一位客人面前都用雪白餐布垫着一个骨瓷汤碗,纯银调羹,浓郁鲜香的羹汤… 看到这里,我目瞪口呆,邻桌这位旅客的…空手套白狼本事,简直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 当然,我没能发呆太久,因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在边上出言提醒,“小爱丽丝~我的公主,不要辜负这位客人的心意,喝下你面前的汤,让你的身体舒服些吧~” 他在我愣愣看过去的时候,手里拈着调羹,呷了一口从他面前那个碗里勺出的浓汤,品了品,音调变得更愉快了些,“没有毒,且味道不错呢~” 说着手腕一转,把那支还剩下一点点浓汤的勺子朝着我递近几分,“来~啊——” 为了避免被这个男人真的把他刚舔过的调羹塞进嘴里,我迅速低头,抄起自己碗里的勺子,用把脸埋进汤碗的姿势,一勺一勺拼命灌… 夏洛特.克力架的嗤笑蓦的传出来,万分讥讽的,不过好在他没有继续冷嘲热讽,因为邻桌享用美味钉子汤的同时,又开始了交谈。 声音多数是那个旅客,他侃侃而谈,应店主老妇人的要求,说的是游历期间听闻的故事: “离这里很远很远的某座岛屿,岛上的国王有个独生女儿…” ………… 小公主出生时宫廷医生判断,小公主活不过十六岁,国王深爱他的女儿,可惜那孩子确实象医生断言的,身体病弱,长年卧床不起。 为了替独生女儿治病,国王离开国家远航寻访名医,海上的旅途枯燥且危险,想念孩子的国王寄出无数信件,和礼物,借此来表达对小公主的深爱。 国王每经过一座岛屿就会买下那里的特产,奇妙的动物,神奇的植物,珍贵的珠宝,新奇的玩具,数也数不清的礼物被送到小公主面前。 小公主同样很爱她的父亲,她回信告诉父亲,每一天,每一天,只要她还能站起来,就会在宫殿最高那棵橡树上系满黄丝带,一旦国王的船进入近海海域,第一眼就能看见,那高高树冠上随风飘扬的,代表着思念的信物。 小公主是非常聪明的女孩儿,虽然身体病弱却喜爱阅读,并且,有着无数奇思妙想,只要身体稍稍好转些就拿起笔,将父亲寄来信件中提及的远方岛屿发生的事,用她的联想,写成一个又一个美妙故事。 那其中有高贵勇猛的骑士,也有虚伪狡诈的强盗,有诚实善良的孩子,也有懒惰自私的大人,有英俊的王子披荆斩棘拯救公主,也有可怕狠毒的巫婆恶龙。 后来,那些故事被整理编撰成册,刊印出版,并且以极快的速度随着在岛屿间往来的船队而风行世界。 国王同样收到了故事书,作为小公主给父亲的第一份回礼,她附上的信件写着,她希望父亲能回家,哪怕只是看她一眼。 幸好那时候国王已经找到号称世界第一的名医,所以他日夜兼程回到国家。 然而,哪怕是世界第一名医也救不了小公主,失望之下国王只能再次出航,小公主是他唯一的孩子,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弃。 被诅咒的十六岁即将到来,国王听闻某座岛上有一颗神秘的水果能够治愈一切病痛,他就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得到那颗水果… 遗憾的是结局并没有象小公主那些故事里写的那样,最后大家幸福生活直到永远。 返航途中,国王的船队遭遇前所未有的飓风,历经艰辛才回到国家,登岸的同时,小公主逝世的丧钟恰恰响起。 ………… 旅客的讲述到此结束,是个没有真正结局的悲伤故事。 不过寂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原本在喝汤的店主,老妇人开了口,“真可惜那个小公主,比起她,东边森林被巫婆关起来的那姑娘倒是幸运很多。” 店主说的又是另外一个故事,嗯~这个算是我有点熟悉的,同样出自格林童话,莴苣姑娘的…王子还没出现的故事。 这故事就发生在这座城镇里。 怀孕的妻子很想吃隔壁花园种的莴苣,丈夫为了妻子就去偷了好几次,结果被巫婆抓住,愤怒的巫婆要求这对夫妻用那个尚未出生的婴儿作为赔偿。 所以,小婴儿出生之后立刻就被带走,取名‘莴苣’,到现在十六年了,那姑娘都被关在出了城镇,东边森林深处的高塔。 说完这个故事,店主就站起身,连汤碗都没收拾,又一次象原本那样,僵硬而呆滞的回到柜台后,坐在那一动不动。 更诡异的是,被她带得分神的这点间隙,待得收回视线,才发现半分钟不到的时间,邻桌坐在座位上的那个旅客竟不知所踪。 连同桌脚边那个行囊也消失,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 “哎呀~这样就不好判断,究竟哪个故事才是属于我们的呢~”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终于开口,先前他和他弟弟一直保持沉默,直到此时方才…仿佛等到答案。 不过这个答案是个选择题。 发问的同时他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提醒我回神一样,“呐~小爱丽丝~你觉得呢?是那个小公主,还是那个被关起来的可怜姑娘?” 在我看过去的这一刻,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再次开始舔他的圣诞糖果,一双眼睛里意味难明的神采流转不定,“小糖果你真是我的幸运星~那位消失不见的客人,是为你提供线索而来。” “现在,宝贝~动动你可爱的脑子,想想看,究竟是哪个,或者两者皆是,那两个故事恰恰对应卡塔库栗和蒙多尔?” 认真的想了想,之后,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如果要确认,明天去一趟东边森林。” 说完又在他隐约变冷的目光里,用手中的调羹往还剩下大半碗的浓汤里捞了捞,让沉在碗中之物呈现,“或许,这也是线索吧~” 一颗钉子,最早放进锅里的‘主料’,最美味的钉子汤煮好之后,我亲眼看见那旅客将它捞出、擦干净并且收回口袋,而此时它在我的碗里。 应该是旅客亲手为每个人盛汤时悄悄放进去… 它的出现让我相信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所说的,对方是为了提供线索而来。 这颗钉子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8.第八章 后来,吃过晚餐的我们回到二楼那个房间。 哪怕要去拯救公主也不能摸黑行动,王子和骑士至少…必须吃个饭外加睡个觉,养足精神再出发————这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意思。 当然,他的遣词用句相当文雅,并且冗长,我懒得细细回忆。 理所当然的,关于钉子的后续种种猜想也转移到房间进行,话题与我无关,热烈讨论的是两位夏洛特。 此时,在楼下喝过那碗羹汤,身体总算舒服些的我,重新躺回这张号称‘铺上十二层鹅绒软垫’的睡床,垫着软软的厚枕,垫高的视线恰恰是能看见他们的角度。 床尾矮柜上点着两盏油灯,房间里的光线却仍是有些昏沉,两个男人并肩站在灯影里,那支钉子拿在他们手中翻来覆去研究,时不时低声交谈。 他们不约而同将音量放低,我认为,有此一举并非出于礼貌,而应该是来自潜意识的警惕与防备,虽然在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口中的理由极好。 ‘小宝宝该睡觉的时候我们稍微克制些,不要打扰她。’ 这个年长些的男人有着藏在微笑面具之下的冷酷心肠,但至少,不存在相互冲突前提下,表面上的彬彬有礼与体贴,他勉强够得上及格。 之后到现在,夏洛特的这两兄弟专注研究线索。 我以事不关己的态度躺在床上酝酿睡意,然而很不幸,即使他们音量压得再低,那些声音依然细细碎碎,没完没了。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话匣子一旦打开绝对是悲剧,两人的谈话内容根本听不分明,却也吵得人根本无法入睡。 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此时,他们站在床尾的油灯后方窃窃私语,两个人一半笼在光里另一半藏进黑暗,哥哥猩红长舌耸拉着像个吊死鬼,弟弟神色阴鸷如同杀人狂… 仿佛妖魔鬼怪聚会的画面出奇诡异,很有几分恐怖片氛围。 ………… 一来太吵,二来那两位的形象惊悚,睡意刚刚涌上来随后就会被吓退,如此反复循环十几次之后,眼睛怎么也没办法安心闭上的我不再坚持折磨自己。 抱着被子默默等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他们被惊动。 不经意间,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眼神瞥向睡床这里,紧接着他就结束口中未尽的话题,笑道,“还醒着?是我们的声音打扰了你?” 开口的同时将拈在指尖的那支钉子递给身侧的他弟弟,手腕一转自衣襟内侧口袋摸出…一个怀表,垂下眼帘扫了眼复又收起,“小糖果睡觉的时间到了perolin~” 这次他说完就安静下来,很难得没有继续唠叨的意思,扰人清梦的声音终于消失,我打着哈欠翻身躲回被子里,闭起眼睛。 不多时,印在眼帘的油灯光晕无声无息扑灭,房间里彻底暗下来。 身体往轻软的被子更深处挪了挪,我侧躺着蜷成一团,装作乖乖入睡的模样,实际上迫不及待的溜进意识海,推开小黑屋的门:‘蛋蛋啊~’ 关于这个异世界的那些信息,‘恶魔果实’、‘能力者’、‘生命卡’、‘海贼’,以及今晚那位神秘旅客的故事,对方留下的线索‘钉子’,林林总总,包括与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暂时达成的合作协议… 巨大而混乱的信息量让人头晕脑胀,我很需要和自家系统详细讨论,并且,得到一些属于系统的不同看法或者建议。 ………… 我的热情遭到了冷遇,系统窝在小黑屋角落,鸡蛋团背影圆溜溜冒着光,外带一动不动,我语无伦次说了好一会,它居然没精打采。 察觉到不对劲,我停下来,小心靠过去,伸手戳戳:‘蛋蛋啊~你感冒了?’ 不至于吧?绑定灵魂的系统会感冒么?还是中了什么病/毒?大晋江直播系统不是号称全星网最稳定可靠,况且,现在断网的情况下会有高级/病/毒/入侵吗? 被手指一戳一颤的光团,扭了扭又扭了扭,之后受不了的回个身,痛心疾首:‘担心我之前先担心你自己啊白痴!’ ‘改一改你那见血就晕的毛病吧!阿丝达萝娣。’ ‘清醒一点!已经没有见到血腥就发疯的阿斯达罗特和你争夺身体控制权,离开上一个世界开始你就自由了!’ ‘轻率的失去意识两天!这有多危险你究竟有没有考虑过?万一真的发生什么事,任务完成之前这具身体意外死亡,你也会彻底消失啊!’ ‘现在!任务委托人的身体控制权只属于你,不要惯性思维的退让啊白痴!’ 自家这蠢萌蠢萌的系统,一改先前的又傻又浪作风,一连串尾音是感叹号的吼声就象机/关/枪突突突,鲨鱼牙都龇出来:‘你因为恋兄情节而养成的种种坏习惯也克制一些!’ 猝不及防被喷一脸的我:………… 默默忍受着魔音穿脑的同时忽然开始怀疑,这是被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传染到话唠了吧?自家傻系统肯定是中了名为‘啰嗦’的病毒。 下一刻,光团扑到眼前,再次发出愤怒吼声:‘阿丝达萝娣!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有有有——我点点头,抬手把它揪下来往怀里一塞:‘蛋蛋啊~你还记得我原来的名字吗?’不是阿丝达萝娣,而是最初的那个,还是大吃货直播间主播的,属于我的名字? 之后等了好久始终没有等到答案的我,把光团塞得更深一些,有些苦恼的吸了吸鼻子:‘我自己也忘记了呢~’ 所以你看,不仅仅是你被格式化之后失去绝大部分资料,连我都在漫长时间里丢失了自己。 后来的那些全新开始,取代了原有人生的记忆…又该怎么抛弃呢? 低头,我看着埋进/胸/沟里只剩一点的钝圆光弧,声音变得柔和些:‘好啦~你乖乖的,我会完成任务,我们一定可以继续生存下去。’ ………… 被埋/胸的自家系统无视了我的示好,再次极力挣脱出来,一个熊扑整个儿贴到我脸上,用它火柴梗似的小爪子一阵乱挠。 虽然是意识状态,不过相信,我的头发一定被抓得状如女鬼。 因为心虚,我只能吱吱呜呜扑腾,好在它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狠狠抓挠一顿之后就自顾自转身窜回小黑屋去,嘭一声阖上门,险些把亦步亦趋跟着的我脸都撞平。 ………… 没有从自家系统那里得到任何帮助,反而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的我,讪讪的退出意识海,之后…不知不觉睡着了。 ………… 一夜安眠,再次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两位夏洛特更是早早准备就绪,衣着整齐精神抖擞。 夏洛特.克力架披散下来的头发重新梳回那个奇诡手指面包款式,左右两簇发辫尾梢带着古里古怪的小火花,他哪来的发胶固定发型,实在是个不解之谜。 上身依然袒露,多了一件兵器,是一柄超级长的无鞘宽剑,横挂在后腰,他一手搭着剑柄,一脸不悦盯着迷迷糊糊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我。 对于我的晚起,他一如既往用他那暴躁的毒舌给予许多冷嘲热讽,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总是在关键时刻出面调停,笑眯眯的让他偃旗息鼓。 洗漱,穿衣,下楼。 早餐居然是和昨晚味道一样的羹汤,端上桌时还热腾腾的,至于是怎么来的,嗯~大概是他们找到了正确的攻略方式,总之,没必要太过追究。 吃过早餐我们三个人离开旅店,按照昨晚说的前往东边森林。 走在横穿城镇的主要交通道路上,第一次看见城镇全貌的我,终于明白夏洛特.克力架昨晚为什么那样肯定的说,整个城镇是一个单调循环。 事实确如他所言。 路上行走的人与临街建筑的院子里,二楼阳台,甚至窗户内,能看见的人都在单调重复的动作,衣裳褴褛神色空洞,彷如一幕无声默剧。 沐浴在初生朝阳下的城镇,被遍布其中的人们渲染出一种耄耋老矣的暮气。 然而实际上城镇一定也曾经繁华过,街道很宽敞,路两侧建筑物隐约带着统一规划过的痕迹,那些褪了颜色的粉彩与墙漆,无一不是在叙说,它的过去是何等喧哗热闹,直到有什么无形的力量破坏一切。 就象那些活死人一样的居民,城镇失去了灵魂徒留躯壳,茫然徘徊在这个世间。 ………… 我们在一片死寂中出了城镇,一路向东,没多久就看见森林。 城镇的地势较高而森林似乎属于山麓地势,站在道路与森林接壤位置放眼看,密密匝匝的苍绿树梢铺陈出去,太阳升起的方向,深处有一点白色方尖建筑物屋顶若隐若现。 那应该就是关押莴苣姑娘的高塔。 确认了方向,行动速度就加快,他们毫不犹豫选择直线开始前行,带着我。 ………… 森林和遇见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时那片相差无几,蕨类与蔓藤肆无忌惮生长,长满青苔的枯木匍匐在地,落满枯叶的积水。 然而没有那天的道路,我们是艰难穿行在自己创造出来的路上,夏洛特.克力架的那柄宽剑派上用场,他走在最前端,狠狠砍断随时横生出来的枝桠、灌木、甚至…动物。 对,没错,动物。 这片森林还有一点与之前截然不同,那就是它非常热闹,充满了诡异莫名的生物。 进入森林没多久,首先撞上几只长着树杈一样长角的野猪,等它们被某个暴力男人挥动宽剑一一拍飞,再深入一段接着路遇一只用两条腿走路的鳄鱼! 鳄鱼被打得满头包昏迷不醒,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跑出一只或者一群造型神奇,象核/泄/漏导致变/异的动物与昆虫。 鹰隼般宽大的翅膀安/插/在斑马背上,目测体型至少三米的劳伯鸟,兔子脑袋的浣熊,公鸡长着蛇的脖颈… 金光闪闪的独角仙,半个人大小的竹节虫,缠在树干上仿佛森蚺的蚯蚓… 天晓得这片森林究竟怎么回事。 我们的路途格外艰难,过分茂密的植被绊住了前进速度,随时随地出现的动物们更带来各种各样麻烦,简直不堪其扰。 当然,我的战五渣体质同样严重拖累了同行的两个男人,最后,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又一次采取扛大米的策略,这才让接下来的路走得比较顺利。 ………… 我不得不承认,没有我碍手碍脚,无论是解决来袭动物的时间,或者穿过森林所用的时间,似乎都缩短许多。 太阳升起时出发,不知不觉树木间落下的日影移动到正高空。 领先一步的夏洛特.克力架斩断拦在前方这片巨大茂密的蕨类植物,深绿的后方空旷地带毫无预兆显现在眼前。 密集植被消失,那后方是草坪,与矗立在那的白色高塔。 到了目的地,被放下来的我趴到一边努力呼吸,时隔半晌才尽量压制住不适感,翻身坐起,抬起头,看向目的地。 高塔一侧挨着片小小湖泊,看不见塔的入口在哪,它就象个大烟囱,倒是最高处那里有扇朝着太阳升起位置的窗户。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已经先一步去查看,在绕着高塔走过一圈,找不到任何出口之后,他折返回来,和留守在这里的弟弟开始商议,该怎么正确的攀登。 此时我们在塔的那扇窗户正下方,他们一边讨论一边时不时仰头看那扇半开半阖的窗户。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先前试过,用他山猫一样的敏捷身手,森林里能轻而易举跃上树梢,并且灵活穿行的他,这次不知怎么回事,几次试图踩着外墙跃起又几次堕下。 按照他的说法,是抵达一定高度就被重力狠狠压回地上,原因不明。 夏洛特.克力架也去试验着攀登,他的待遇和他哥哥一样。 隔了会,他们始终讨论不出结果,我只好抬了抬手,“打扰一下…” ………… 两个男人停止讨论双双看过来,我苦笑一声,艰难地撑着地表缓慢起身,“大概是我吧~不过,需要你们帮忙呢~” 这种情况到现在已经第三次,毫无预兆的换了装束————前一秒还坐在地上的我,此刻裹着身沉重的铠甲。 全身上下都被裹得密不透风,并且沉重,压得我差点起不来,头盔面具眼睛部分是一道横的缝隙,透过它艰涩的低头看看,这身象欧洲骑士铠甲,路都走不动的可怕装束… 代表着只能由我前去吧? 关键是,我走不动,更别提攀爬那座看似高不可攀的塔,它的外墙光滑平整,连个能借力的地方也找不到,怎么上去? 短暂的静默过后,头盔眼睛部分的缝隙间,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脸凑近,隔着冰冷金属,他找到我的眼睛,“小爱丽丝,小糖果~” “你真是…童话故事里拯救公主的英雄呢perolin~” 滚——我敢怒不敢言。 …………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似乎很高兴,接着,隔着头盔缝隙我发现,那双眼睛仿佛瞥了我的身后一眼,若有似无眯起几分。 只是顷刻间他又收回视线,目光重新对上我的,眼神是纯粹的愉悦,没有算计和冰冷,切切实实的温和。 “去吧~象那天一样救回我的弟弟吧~” 他话音刚落,异/变开始。 地面传来轻微震动,涨潮一样的闷响很快由远及近。 夏洛特.克力架的声音猛地斜地里插/进来,“佩洛斯大哥!”拔高的声线,音调带着冰冷冷的肃杀之意,“带着她快走!” 那柄巨大宽剑蓦地抽/出,年轻男人身形自我的眼角余光一闪即逝,与此同时,我被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拖着朝前疾奔而去。 后方看不见的角度,这一刻传来剧烈厮杀声,高亢的野兽嘶吼,尖利的鸟类鸣啼,许多声音糅杂在一起,击碎平静。 不过是转眼之间而已,距离高塔只有十几米的这点空隙,茵茵绿草之下无数蛇虫般张牙舞爪的阴影冲出地表,密不透风拦截去路,开始凶狠剿杀。 ………… 战斗突如其来,混乱中我几乎无法前进,不仅仅是身上铠甲太重的缘故,更有被这些可怕蔓藤针对的原因。 它们象是被设定程序,四面八方卷缠而至,有志一同将目标放在我身上,要置人于死地的攻击一波一波涌来… 这些漫天狂舞的可怕植物发起的袭击,密集得令人喘不过气,巨力抽在背脊,脚下被死死拖住,更有绞索绕上脖颈,狠狠收紧… 当它们逐一被拦下,斩断,拖开…掀腾翻覆之中我的浑身骨头差不多也要散架。 眼前一阵阵发黑,喘息与过速的心跳,让我整个人有些昏沉,短短这点时间里几次命悬一刻又几次被救下,惊悸过后导致身体反应渐渐有些迟钝。 那高塔应该在十几米外,可目光所及都是可怕的杀人蔓藤… 我盯着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前方急速喘息,在原地勉强透了口气,再次迈开沉重步伐的瞬间,前一刻还交握的手蓦地分开,身体徒然悬空,四肢与脖颈都被阴魂不散的力道裹挟缠绕。 走在身前开辟道路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猛地回头,音调变得尖利,“小糖果!” 他的脸在眼前一晃而过,下一秒整个人被拽得仰天悬浮,蔓藤绞缠着四肢与脖颈向外拖,以要被五马分尸的趋势。 ………… 天空阳光明媚,正午的日光印在瞪大的眼睛里… 死亡的威胁尚未深入意识,高空跃起一道剪影,色彩斑斓的装束,背着光,以拔剑出鞘的方式握着那支圣诞糖果… 一线冷光随着他拧断的红白相间圣诞糖果中央缓缓漏出,随着那柄杖中剑抽/出,光芒折射,比阳光更耀眼的凌厉辉芒遮住视野。 9.第九章 剑风呼啸袭来,刺目冷芒陡然大盛,带着短促尖利的裂帛之音,几支被劈断的蔓藤随着反作用力崩断弹开的残影划过眼前这一线视野。 绷直勒紧的绞杀感猛地松脱,身体在空中滞留一瞬,随后疾速下堕。 直视太阳的恶果姗姗来迟,眼睛有瞬间失明感,我只能感觉到自己往下坠了几秒钟,又被一股巨力攥停,硬生生抡起抛高。 那是非常大的力道,让我避免了直接砸到地面摔成血肉模糊一块饼的悲惨结局。 从命悬一线到劫后余生的情绪转变尚未彻底完成,被攥回重新往天上扔的身体顷刻又被来自后方的冲力猛一下撞得飞出去。 如果真要形容,我觉得自己大概就是个被暴/力击打的棒球,毫无停滞,极快的沿着力道轨迹迅猛的直直朝前冲。 其速度之凶狠甚至使得钢铁铠甲,与空气超高速摩擦的接触面产生炙热感… 几息间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 啊啊啊———— 惊吓过度的尖叫哽在喉咙口,也或许有发出声音,只是这一瞬间整个人无比混沌,唯一能听到的是快要爆/炸的心跳,和耳蜗里血液逆流翻腾的冗长嗡鸣… 我极力睁大眼睛,占据视网膜的白热光芒正在逐渐减弱,眼前却仍然是一片明亮的模糊。 片刻之后,那一线的光蓦然变暗,下一秒身体撞到什么障碍物,嘭一下,直线飞行的轨道卡壳一瞬却止不住巨大冲力,只是被撞得偏移。 又是嘭一下,之后接二连三,仿佛掉进滚筒洗衣机,混乱中撞到许多次不知何物,硬邦邦的障碍,倒塌与崩裂连串声响隔着金属头盔敲得我脑子都要裂了一样。 天旋地转,这一刻似是已经碎成千千万万片随风飘散。 ………… 时隔…鬼知道多久,飘飘忽忽的意识才慢慢的重新安稳下来,一度断线的感官渐渐重新接收快散了架的身体控制权。 眼前的重重迷雾层层递减,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我长吸一口气,吞掉喉咙口堵着的尖叫和反胃感,终于能看见… 头盔眼睛部分的一线空隔之上是…高耸的圆弧穹顶,周围太过安静,比起塔下方的厮杀战场,我现在躺的地方绝大部分声音都被隔绝,寂寥又冷清。 又挣扎了良久才压下就此躺到地老天荒的强烈渴望,艰难地坐起身,扭头,将自己此时所处的环境扫视一遍。 首先看见的是一堵坍塌大半的墙,碎石断木倾倒在地上,大开的破洞之外是天空与大片大片的森林树梢,越过森林的极远处有一湾映着日光的蔚蓝。 那里是海。 怔忡片刻,我慢慢收回视线,目光转向。 之后————我撞进来的地方应该正是高塔顶端的房间,除了那堵塌掉的墙壁,有一半显得破烂不堪,看轨迹应该是飞来一路呃~砸坏的…吧? 一些造型诡异的碎块铺满半个房间地板,还有许多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的家具碎片…以及,奇奇怪怪的杂物… 视线迅速从满目的狼藉上滑过,目光找到看起来受损相对不那么严重的另一边。 这里是个圆型房间,另一半看起来倒是女孩子气十足的卧室。 搁着梳妆匣子的妆台,轻纱帷幔半遮半掩的床,落地的灯架挂着璎珞流苏水晶灯,随处可见各色小玩意,挨着墙的架子一半塞满精致绣纹与蕾丝的衣裳,一半是许许多多的书籍。 出于女人心态,我的注意力不可避免的在那些漂亮玩意上流连不去,以至于看到那个…人,呃~或许是目标人物的瞬间险些忽略掉对方。 ………… 骤然惊觉一瞥之间滑过的某个影像,应该是要‘拯救’的人物,我猛地把视线移回去,直勾勾盯着看: 说实话,认真算起来不能怪我差点错过,谁让对方静悄悄盘膝坐在书架前的地上,捧着一本墨黑底色烫金字的硬皮书籍,很大一本,埋头进去看,那书几乎把半个身体遮住。 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似乎连先前那一连串天崩地裂的动/乱都充耳不闻,,并且,席地而坐的人衣着同样是墨黑底色,乍一眼看遗漏了真是太正常不过。 ………… 时隔片刻,或许是我的视线太过专注,那本挡住阅读者真面目的巨大书籍终于慢慢的放低,露出后方那人的样子。 是个男孩子,虽然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早已经提过,需要找回的是他另外两个失踪的弟弟,此时见到却还是叫人一愣。 …这就是…莴苣公主?我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欺骗。 当然,不是因为童话扭曲的缘故,柴郡猫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小红帽夏洛特.克力架,那对兄弟足够我放弃对单纯美好童话的向往,现在我指的是… 年纪太小。 头发是稻草黄,发型象个拖把,戴着黑帽子,样貌相当猎奇,最明显的特征是红色长鼻子,整张脸惨白惨白,整体效果稀奇古怪。 虽然毫无美型可言,到底还是个正太,又瘦又小的身形,眉宇间带着明显的稚嫩感————即使五官组合起来有些未老先衰,可我敢发誓,他绝对不会超过十四岁。 这么点大的男孩子出海成为海贼? 即使对这个异世界完全不了解,我也知道,大海之上是何等危机密布,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究竟冷酷无情到何等程度?! 除了盯着人的眼神实在称不上友善,这还是个小孩子呢!那位‘佩洛斯大哥’居然能放心? ………… 呆呆的瞪了半晌,我的思维一度停留在对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无比谴责上。 也或许是见我毫无反应,放下书同样盯着我看的男孩子渐渐露出一种非常明显的…嫌弃神色,却也不说话,复又再次低头将书本捧高,居然…就这样置之不理。 好吧—— 回过神,用手撑着地板,异常艰难地爬起身,站稳,我低低的一边倒吸气,一边挪动沉重双腿,笨拙地朝那少年走去。 其它的暂且抛开,无论如何,‘救出莴苣公主’才是目前唯一待办理的事。 ………… 我与这正太版莴苣公主的距离相隔只有半个房间,很不幸,我一身西洋骑士铠甲负重累累,行动迟缓如乌龟。 更因为在高塔下方被狂暴蔓藤反复抽打,铠甲的关节连接位置有好几处被勒坏了,躺倒的时候没感觉,此时迈开步伐就象齿轮卡住,每一步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更加不幸的是,幸运值负数的特质再次毫无预兆体现。 才往前移动几米,刚刚走到正对那堵坍塌墙壁破洞的位置,一瞬间有奇异的动静压倒性盖过金属铠甲摩擦发出的声音。 脚下蓦地一顿,我扭动有些卡壳的颈甲,艰难的看向传来异动的那个位置: 那里是个通往楼下的扶梯,建在房间内侧一角,由于整座塔仅有最高处一个窗户的光源,楼梯入口下方黑暗又阴森,此刻却有脚步声不急不缓走上来,并且伴随着… 喋喋怪笑,与微妙的簌簌振动。 仿佛是无数蝴蝶震翼,或者…不必或者了,顷刻间冲出黑暗的铺天盖地飞行生物,吓得我眼睛瞪得滚圆。 蝙蝠…好大一群… ………… 瞬间,潜意识反应是抱住脑袋蹲下,可恨的是全副武装的铠甲令人举步维艰,唯一做得到的是眼睁睁看着长翅膀的小老鼠们吱吱利叫,扇动翅膀劈头盖脸朝身上扑… 它们接二连三撞在金属铠甲上发出碰碰钝响,更多擦过我往后方那个开出的破洞飞去,惊魂一刻延续的时间并不是太久,而过后,才是重头戏。 一个发出喋喋怪笑,披一身漆黑斗篷,撑着支比人高的拐杖,弓着腰踩上最后一层阶梯的…看不清脸的‘巫婆’。 “又是一个前来送死的骑士吗?蒙…蒙多尔大人!请原谅我!” “你很快也会象之前那些不知死活的家伙,被我变成石像!” “蒙多尔大人!啊啊啊!” “请原谅我!蒙多尔大人!你要选择被变成石像还是被扔下高塔?” 这个弯腰弯得脸都看不见,说话声却是男人的‘巫婆’简直人格分裂,思维混乱不堪,说的内容一半符合童话剧情,另一半却和那天的…‘大灰狼’一样,语无伦次,惊惧万分。 我:………… ………… ‘巫婆’一边说着诡异无比的话,一边毫不停滞朝着我逼近,却在此时…“闭嘴!”陌生少年的声音猝然插/入,“你已经杀了十几个同伴,如果不是存在禁制连我也会被你杀掉吧?” 男孩子的声音很青涩甚至不到变声期的样子,语调却有着与年纪毫不相符的冷冽,“口中请求原谅下手却毫不犹豫,你根本不配得到宽恕!” 他毫不掩饰厌恶的呵斥让巫婆的胡乱叫喊暂时消失。 并且…许是震慑吧?当少年丢下那本书,施施然进入我狭隘的视线,黑斗篷巫婆居然僵在原地不能再往前一步。 之后,男孩子侧过脸,拿眼角瞥了我一眼,话音一转,“新来的,虽然不知道你是我的哪个笨蛋随从,还是卡塔库栗哥哥的部下,看在你出现在这的份上,给你一句忠告——” “不要手下留情,否则,那些就是你的结局。” 他示意我看的方向正是我爬起来的位置,此时定神下来才发现,那满地狼藉里碎掉的无数造型诡异石块…居然都是人型! 有的碎成三五截,有的丢失半边身躯,更有的头颅部分不知去向… 天啊! 紧接着,没等我的惊悚情绪过去,少年又一次开口,“或者,你会被刺瞎眼睛从高塔上直接丢下去摔死,巫婆的能力是…” 他的答案被一句嘶哑的巨大吼声掩盖,“蒙多尔大人!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我不杀他们就会被杀啊!” 巫婆猛地抬高脸,露出狰狞扭曲的样子,果然是个男人,眼神浸满无边疯狂,“您即使出海也有无数保护者跟随,不明白我的挣扎!” “只有杀了前来的任何一个人,我才可以活下去!” “凭什么只有你安然无恙?!只因为你是个夏洛特吗!” 或许是被刺激过度,也或许是求生欲激得杀意暴涨,一团漆黑的巫婆再次迈开步伐,手中用来借力的拐杖举起,挥动——“都去死吧!” 地板上掉落的杂物凭空浮起汇聚在一起,紧接着,猛地朝着我疾扑,拦在攻击轨道内的少年却奇妙的被它们错开。 或许,那就是少年能活到现在的‘禁制’? ………… 顷刻间,密密匝匝的碎片杂物迎面而来。 在此,必须再次感谢将我裹得密不透风的铠甲,虽然它让我行动极其不便,然而,堪比乌龟壳的防御力简直超级,一般性攻击能带来的伤害几乎等于零。 最开始一批杂物碎石激/射/撞在铠甲上又被弹开,只不过它们落地的瞬间竟重新浮起…被巫婆操纵着发动第二次侵袭。 这一次的速度比上一次迅猛许多。 我扛着一身‘龟’甲狼狈的左躲右闪,动作幅度根本迈不大,侥幸的是巫婆也行动不便,不知为什么,看相貌应该正值壮年的男人迟缓得如同老态龙钟,或许也是剧情的‘限制’吧? 可即使有限制,如此疾风骤雨的攻击也实在叫人吃不消… ………… 第二次没能打倒我这个‘骑士’,巫婆陷入狂暴化,除了接二连三操纵满室的无数物品加入攻击队伍,更舞动手中那支拐杖,以它充当武器狠狠地打砸。 依然毫发无损的我,以缓慢速度艰难的逃命中… 追在后边的巫婆各种凶狠放言,因为他怎么都不能加快速度,渐渐的就开始污言秽语,一路上慰问了爱丽丝姑娘家里上下十几代的女性亲属。 想来画面是很搞笑的,可惜我完全笑不出来,高塔顶端的房间面积原本也不算太大,我从不久前开始已经绕圆绕了三圈…快没力气了!该死的铠甲实在太沉了! 真要命! 气喘如牛,汗如雨下,重若千钧的脚再也抬不起哪怕是一公分,终于,被逼到极限的我停下,转身,决定来一次正面碰撞。 怎么说我这身‘龟’甲防御力也超高,并且沉重,而巫婆除了那个操纵物体作为攻击的能力,其它方面貌似都在虚张声势…所以————抢过他的拐杖,整个人压上去… 应该能让他失去战斗力…吧? ………… 迅速下定决心,我稳住自己,狠狠瞪着几米外慢慢逼上前来的黑衣巫婆,只等着他进入计划可行范围就动手。 对方似乎也累得厉害?见我站着不动他那支举高了挥动的拐杖也停下,随即放低了用它支撑自己,一步一步往前挪,腰沉得更厉害,整个人蜷成一只虾子的样子。 一步,两步…半米…一米… 慢慢吞吞的靠近… 那袭将他几乎完全笼罩的斗篷缓缓颤动着…藏在黑影中的脸一点一点的抬高… 我屏住呼吸,默默蓄力,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那个在混乱中始终冷眼旁观的少年,毫无预兆大喝出声,“别看他的眼睛!” 什么?我愣了一下,随即却见那个…漆黑的斗篷深处,两点幽暗艳绿在‘巫婆’的眼睛位置缓缓亮起… 电光火石间,脑海中滑过地上铺满四分五裂石像的一幕,霎时忽的又反应过来。 眼睛…对了!眼睛!对上视线就会让人变成石像的…美杜莎! 瞬间的醒悟却为时已晚,对方已经在距离不到一米的位置。 那两点幽绿仿佛充能充到饱和状态—— 要,要变石像了!之后更会被后来抵达的骑士撞得四分五裂… 猛地闭紧眼睛,我用尽全身力气,放声尖叫,“啊啊啊——” 慌乱中脚下往后退不知撞到什么,一双手下意识向后抓挠,胡乱抓住什么就握紧了挡在面前,继续尖叫,“啊啊啊——” ………… 憋了一路,如愿以偿的能够尖叫出声,除了要被变成石像的惊悚,更有先前几次三番恐怖经历堆积的负面情绪。 那些种种都在这一刻被我彻彻底底发/泄,密封的金属头盔充斥着凄厉回音。 ………… 隔了很久很久,我呛了声,被走岔的气激得死命咳嗽,尖叫不了了之,而乱成一团浆糊的意识也渐渐恢复清醒。 没有变成石像? 紧闭的眼睛悄悄睁开,发现自己似乎毫发无伤,于是慢慢挪开挡着自己的手,透过头盔一线空隔朝外看—— 一张放大的,神色惊恐扭曲的脸在咫尺间,是‘巫婆’,可他…已经变成了一座石像?! 怎…怎么回事? 我目瞪口呆,最后是有人出言提醒,“镜子吗?”那少年施施然出现,走到石像边上打量几眼,随即又将目光转向我,“你拿的镜子反射了能让人石化的能力。” 哈?我莫名地抬起手,此时才发现先前惊慌失措抓在手里的是一柄手镜,待得回过头又见身后撞到的是梳妆台。 原本妆台上没有看到镜子,倒是摆放的珠宝匣子侧翻,里边的东西散落四处,或许正是如此才让我拿到救命之物吧? 运气很好!感谢老天! ………… 这一刻,真正劫后余生的我捧着手镜,眼前顿时浮起雾气,只是尚未来得及感动忽然又听见少年的声音,“你是女人?” 他微微抬高脸,神色显得非常惊讶,顿了顿,眉宇间竟生出浅浅的敌意,“卡塔库栗哥哥的海贼船上从来不会出现女人,你是谁?” ————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完全没必要进行,我眨了眨眼睛,带着眼角沁出的几丝温热水渍,轻声回道,“你的两个哥哥就在高塔之下。” 隔着冰冷的金属头盔,我看着这位下巴还残留几丝婴儿肥的少年,再次开口,“他们自我介绍的名字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与,夏洛特.克力架。” “佩洛斯大哥和克力架哥哥?”少年的眼睛徒然睁得滚圆,话音未落整个人猛地转身,往那堵开出一个巨大破洞的墙跑去———— 顷刻间,我忽然觉得脚下若有似无踉跄了一下。 原以为是自己爆发过度导致身体产生脱力感,然而下一秒,晃动感蓦地变大,整个房间地板开始剧烈地左右摇摆,墙壁窸窸窣窣生出无数道裂痕… 我:………… 10.第十章 那仿佛是有一支无形而巨大的手在这一刻拿起了整座高塔,并且狠狠地上下摔动。 剧烈摇晃很快使得脚下失去平衡,无比狼狈的趴倒在地,我睁大了眼睛,惊悚瞪着那堵进来时被撞得坍塌大半的墙壁之外,天空渐渐开始倾斜。 不,不是天空而应该是这个房间,甚至整座高塔正朝着一侧缓缓倒塌。 地板下方传来绵绵不绝的低沉轰鸣,伴随着令人心惊肉跳的咯吱作响,无数道裂缝飞快扩张变大并且朝四面八方延伸,碎木与小石子雨一样落下,一切都在崩溃。 相信用不了多久,这座高塔就会撞到地面彻底化为废墟,而此时,最顶端这个房间恰是囚/笼,除非能从撞塌大半的那堵墙壁逃出去,否则一定会被砸成肉酱。 突如其来的灾难不仅仅击倒了我,更也让那个少年有些狼狈,只是他反应非常敏捷,脚下微微踉跄,顷刻间又找到平衡感,飞快稳住自己的同时竟能再次掠出一段距离。 先前撞击后产生巨大破洞的墙壁,此时离他不过几步之遥,他安全逃走的结果毫无悬念,我却被铠甲压得动弹不得。 ………… 几次努力挣扎又几次失败,我死死盯住唯一的逃生出口,身不由己随着沉重金属拖拽,朝地板的倾斜弧度底端慢慢滑动,内心一时无比沮丧。 然而就在这一刻,映在钢铁头盔那一线空隙视野当中,正要离去的那个瘦小身形脚下蓦地一顿,晃动与塌陷造成的声响混乱而剧烈,少年回过头似乎喊了句什么,我根本听不清。 又一阵细碎粉屑洒下,飞扬的尘埃随着气流卷入头盔之内,被细小沙土/刺/入的不适感,霎时间狠狠刺激到泪腺,蒙蒙水汽遮去的眼前依稀滑过几丝流动线影… 下一个瞬间,身体往下滑落的速度猛地加剧,复又倏然停滞… 狠狠眨掉浮满眼眶的生理性热泪,我透过一线视野惊讶的看见那少年近在咫尺,正是他攥住我才阻止了加速的下堕趋势。 他竟放弃逃出生天的机会返身折回… 我瞪圆了眼睛,顿时什么都忘记,不过相信,即使我开口道谢,对方也没心思理会,因为此时逃命才是当务之急。 ………… 金属铠甲密密包裹的沉重身体,被这少年看似纤细的手轻松拽起。 很快,我被他带着逃离充满死亡威胁的坍塌现场,转眼间两个人就出现在半空,紧接着————他在无处借力迅速下堕的前一秒,将我朝某个方向用力抛出。 ………… 高空蹦极是怎样的体验,我不知道,但是…高空疾速跌落的体验现在有了。 什么濒死前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滑过一生所有回忆,那都是骗人的,我只有刷屏的,无声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失去重心飞快坠落之际,应激反应会让人思维模糊,连惊惧这种情绪都完全失去。 最后,无处着力的身体砸入一片水域,溅起大片大片水花————高塔附近有一湾小小湖泊,想来我的落点恰是它。 从天而降,砸碎湖面,没入水中毫无停滞下沉… 一直,一直,一直往下沉… 就象个坏掉被扔掉的废弃物,浑身僵硬的被水流纠缠着拖往湖底。 除了上方那一线渐渐远去的光,眼前更多的是黑暗,冰冷湖水沿着铠甲缝隙漫卷了进来,冰寒刺骨也沿着皮肤扎入血肉,冻得我直到指尖都生疼。 真冷啊… 我一直很怕冷,和哥哥同一个身体时,由我掌管控制权的那点少得可怜的时间里,总会下令点燃无数烛火,烧起所有壁炉,让昏暗的宫殿亮成一片温暖灯海,可即便那样也还是觉得冷,更别提现在整个儿沉入湖中。 真冷啊… ………… 下坠感终于停止,急速丢失的体温让意识产生恍惚。 水底的世界无声而静谧,远远的高处,清澈水波间有灿烂日光倾泻而下,缓缓流动的金碧辉煌,摇摇曳曳汇聚成模糊的诡丽影像。 可真象…我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上方的湖面,心头某处忽然细细密密的疼了起来。 真象…很久很久以前,某个日光正好的上午,穿行在镜厅回廊时透过眼角余光偷偷瞥见的,神性界绚丽至极的阳光亲吻着哥哥的发丝那一幕呀~ 哥哥似乎瞥见我的偷窥,沐浴在极致光辉之中的他唇稍轻轻勾起,那是唯一一次,我们透过镜子俩俩相望时,没有彼此仇视彼此诅咒,温暖得就象太阳一样。 后来,我们离开至高天,追随路西菲尔魔王陛下退入黑暗,躲在至深的地狱深处苟延残喘,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阳光,哥哥的亮丽璀璨金发,矢车菊蓝的眼睛,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侵染成夜色似的墨黑。 电光火石间,沉淀着无数时间的深渊浮起吉光片羽碎片,那些褪了颜色的旧事随着彷如冰山一角的画卷揭开而重新变得鲜艳如新。 所有过往都成灰烬,唯有记忆不老不死。 ………… 沉没于湖底的身体经由记忆引发的疼痛,搅得五脏六腑仿佛都收缩绞紧。 含在唇舌间的最后一缕空气,随着下意识张开的嘴而缓缓溢散… 细细小小气泡升腾破裂,这一片透澈无声的世界骤然流水卷动,一道自高处跃下,直/插/入湖水的黑影搅得波光翻涌,击碎瑰丽幻境,星星点点浅金碎芒荡开在涟漪间。 印在视网膜里,入水的瞬间就找到躺在湖底的我,此时飞速接近的人有一张年幼的脸,折射日光的湖水中恍如游鱼… 瘦瘦小小,古怪的长相,瞪着人的目光极度不友善。 不过———— 将我从坍塌的高塔房间救出又凌空抛下,此时再次入水寻找的少年,眼神看似凶恶,到底还是攥着我没有放开。 时隔不久,险些溺死的我被他救上岸,又被随手丢到岸边一处平整地上仰面躺倒。 ………… ………… 铠甲中灌满的冰冷湖水慢慢开始渗出,我急促呼吸,贪婪吞咽着重新注入的空气,身体无法自抑的冷得发抖。 片刻过后,逐渐恢复的听力首先接收到那少年的声音,“你居然不会游泳?”语调莫名的有种嫌弃感,虽然还是个没变声的小男孩,却让我觉得自己被全方位的彻底看不起了。 先前丢下我就走到一旁去,此时人折返回来,透过头盔一线视野我看见他正居高临下俯视,整个儿湿漉漉还在滴水的模样,惨白中隐隐透青的脸色让他显得森冷阴郁。 而他刚刚的问题,我不想回答。 因为溺水才救回来,此刻,心跳节奏正在朝病发的趋势狂飙,我完全没有精力搭理任何人,无论是这个救了我两次的‘恩人’,亦或者别的谁。 就让我这样躺到地老天荒吧… 很可惜的是,我打算安安静静,少年却明显不愿意,问完之后等了会,随即拿脚尖轻轻踹了踹钢铁铠甲包裹的一侧手臂,仿佛有些不耐烦,“还活着吗?” 这个问题,我依然不想回答。 之后他又等了会,没有等到答案就蹲下,凑近,眉心皱起,似是自言自语的开口,“不会真的淹死了吧?真是太弱了…” “佩洛斯大哥和克力架哥哥,怎么可能允许如此无能的部下存在?” 口中一边嘟嘟囔囔,一边伸出手————我察觉到少年很快扯开了颈甲和头盔之间的几处暗扣,接着又扶在头盔两侧,他可能是想将它取下以便察看我是死是活。 然而刹那间,斜地里却忽的传出声音: “蒙多尔——” 年轻男人的声音自带万年不灭火气,是夏洛特.克力架,话音未落,行进间的脚步已经停在极近的位置,沉默一瞬又问道,“她怎么了?” 被唤作‘蒙多尔’的少年似乎有些惊慌,手下动作跟着重了些,我只觉得…猛一下有点疼,钢铁头盔就被拔掉,视野瞬间亮起来。 “呃~克力架哥哥…”半跪在身侧的少年被火烧着一样猛地将头盔丢到一边去,之后,结结巴巴的开口,“我,我只是…” 言语间他慌乱的眼神下意识转到我脸上,顷刻又蓦的安静下来————直勾勾盯着我看,一副张口结舌的模样。 几秒钟后,惨白惨白的脸庞渐渐浮起红晕。 我:………… ………… 被放倒在地躺尸,我就以奇怪的视角,默默和这少年面面相觑,不知为什么,他目不转睛的视线,直看得我渐渐不自在起来。 隔了会,始终等不到有谁开口,或者做点什么,我只好转了转眼睛,目光投向另一边。 站在我的另一侧,年轻男人,夏洛特.克力架。 此时他弟弟魂归天外不知何处,而他居然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手持那支宽剑,正半低着头,眼神还是那般极度嘲讽,咧开的嘴角,笑得格外不怀好意。 只是他到底没有开口冷嘲热讽,当然更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三个人的静默延续片刻,另一道攸然曳长的声调终于姗姗来迟,“蒙多尔,我的弟弟,见到你平安无事,大哥我真是太高兴了呢perolin~” 一身花俏绚丽装束,仿佛是前来参加万圣节狂欢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慢悠悠出现在我的视野范围之内。 迈着不疾不徐步伐缓缓走到近前,随即绕过半个现场选择在他‘蒙多尔’弟弟身侧停下,年长些的男人不察痕迹打量了身边的弟弟几眼,颦紧的眉心微微一松,之后方才将目光一转。 看清视线落处,神色顿时一怔,“怎么让小公主躺在地上,实在是太失礼了~” 说话的同时俯身,象个骑士那样单膝跪地,手中那支恢复原状的圣诞糖果搁置在一旁,笑眯眯的探出手。 他轻松的将我攥得半坐起身,姿态与神色都是无懈可击的彬彬有礼————只要不开口。 “高塔忽然坍塌,我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幸好,小爱丽丝你平安无事。” “我的小幸运星,你又一次救回我的弟弟,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谢意呢perolin~” “哎呀~果然还是被吓坏了吗?你的脸好冰——” ………… 瞬间打开话匣子,唠唠叨叨的同时,居然没有耽误他在我脸上摸来摸去,“我的小可爱落水了?会冷吗?” 带着薄茧的指腹抚过耳垂,指尖勾起黏在脸颊上的发丝,将那几缕被浸透过后湿漉漉的头发挽回耳后,接着手腕一转,开始解除那些压在我身上冰冷沉重的铠甲。 “现在彻底安全了,这些铠甲也该解除,它们对小宝贝来说太沉了perolin~” “小可爱乖乖的别动,让我帮你解开它们。” 嘴里絮絮叨叨,手里的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不多时,包裹上身的金属组件被逐一解开,抛到边上。 之后暂时停下,慢吞吞打量一遍,细细确认一番,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方才露出,仿佛如释重负般神色,“没有受伤呢~太好了perolin~” 我木着脸,内心十二万分唾弃这男人的自圆其说。 没有受伤————个鬼!找不到外伤也不代表完好无损,相信,我的内伤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 这口蜜腹剑的混蛋!别以为这样事后的殷勤体贴就会让我遗忘,之前究竟是谁把我象个棒球用力击飞出去! 从遇见他那一刻起,恐怖血腥,危机四伏,命悬一刻,没有最可怕只有更可怕。 爱丽丝的身体居然没有因此散架,到此刻还能呼吸还有心跳,绝对不是别的缘故,而应该就是爱丽丝这姑娘身强体壮! ………… 忍了忍,又忍了忍,到底忍无可忍。 岌岌可危的理智,被这男人又一次开始摸来摸去,摸得彻底崩断。 豁然抬手,一把拍在碎碎念个没完,偏题偏到九霄云外的男人手腕上,紧接着,解除铠甲立刻被风吹得瑟瑟发抖的我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闭嘴!’————那句呵斥瞬间化作气音。 呆愣几秒钟,回过神来时怒气就此溃散,我的注意力不可避免的被转移,因为手腕被他反手扣住,并且伴随一个疑问,“咦?小爱丽丝你拿的什么?” 听他这样问我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死死抓着一枚手镜,是在高塔里反射石化光线的救命之物,先前那样慌乱都没有丢失。 而方才气到极点挥掌而去,连带将手镜一起拍向他———— 电光火石间,悄无声息的再次瞪一眼,顺便内心真诚祝福他一辈子单身狗。 之后,我趁着这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眼中的好奇化为行动之前狠狠甩开钳制,收回手却又无意间手腕翻转露出镜面。 镜面倒映的影像在视野中一晃而过… 我的目光骤然凝固。 镜中… 镜子里的…是哥哥?! ………… 顷刻间,所有外物俱被抛诸脑后,连呼吸都忘记,眼睛里只剩下镜中的哥哥。 十六岁的哥哥。 堕天之前的哥哥。 ………… 受到创/世/神/宠爱的有翼种族,诞生于神性界的天使们,每一位都有着无懈可击的美貌。 哥哥同样有着绝世姿容,日光下鎏金璀璨的长发,如新雪般清冷无暇肌肤,五官轮廓精巧靡丽,眉梢眼角略微挑起,瞳色是矢车菊蓝。 美丽得琉璃般易碎,冰冷如同刀锋,昙花一现的微笑往往出现在竞技场之内,那样惊天艳地的笑容释放出太多血腥。 以杀戮掩饰痛苦疯狂,哥哥的笑容越盛,杀戮越激烈。 ————镜中的人不是哥哥。 我捧着手镜细细端详许久,极端的失望油然而生。 镜子里的这张脸即使相像,浅金的长发,矢车菊蓝眼睛,同样盛极的容色,却不像哥哥那样,冰冷与暴虐糅杂,浓郁而罪恶,谁都模仿不来的致命魅力。 镜中人不是哥哥,哥哥才不会做出如此姿态。 如此…天真软弱,苍白又狼狈,受了惊似的咬着嘴唇,微微泛红的眼角残余着泪意,神色恹恹的,带着说不出的残败哀艳。 哥哥才不会这样。 我的哥哥,他可是追随魔王陛下,向创/世/神宣战,即使一开始就知道毫无胜算,即使最后退入黑暗,也依然无比高傲,绝对不会屈服于命运的暗天使,地狱七君主之一。 恐怖公.阿斯达罗特。 镜子里的人真是无耻,竟敢…拥有和哥哥相似的容貌! ………… 极端失望过后,心口泛起的疼痛漫向四肢百骸,一时恨意徒生。 指间一点一点收紧,我试图毁掉这片承载着仿冒者的器物,咫尺间却传来声音,“小爱丽丝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湿滑甜腻声线,言语间呼出的热气喷在耳廓,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毫无预兆开口,刹那间惊动了心头处正在悄然凝聚的黑暗。 “这是什么?让小可爱你忽然发起呆?” 修长有力手指不轻不重扶在我的手腕上,随即挨到我的耳边,生生将他自己的小半张脸挤入镜中倒影,“这只是——镜子嘛~” 垂低眼帘,他从倒影中找到我的眼睛,“小爱丽丝你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居然看得呆住了?真可爱啊~” 11.第十一章 镜子里的…自己? 我愣愣的看着镜面映出的影像,沉默一瞬,才有些不确定的开口,“我美丽吗?” 闻言,同样倒映在镜子里,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眼睛微不可察睁大些,神色似是惊讶,口中却毫不犹豫回答道,“当然~小宝贝为什么这么问?” 我想了想,再次向他确认,“我…美丽吗?” “嗯?”这次他确实有些错愕,眼神落在镜中,透过光影折射细细盯着我看,片刻过后,扬了扬眉梢,“小糖果捧着镜子魂不守舍呢~难道是和我一样被你自己迷住了吗~” 原本攥着我手腕的指间松开转而点向镜面,他将指尖浮于玻璃上,沿着镜中那张脸的轮廓,缓缓、缓缓游移,若有似无般凌空描绘。 然而下一刻又将手掌张开覆盖在镜面上,遮去那其中的倒影,之后,我听见他在耳边轻声说道,“确实很美丽呢~” “浅金的长发光耀柔软,矢车菊蓝眼睛,山樱花似的粉嫩双唇,如此姿容就仿佛走/私/商人们从和之国那里带出来的小说,浮草子物语描绘的美人,是活的色生的香。” 音调习惯性慢悠悠曳长,随后停顿几秒钟,重新开口时却带了几丝不明不白的笑意,“可是,小宝贝~再如何美貌倾城,你也不能象神话故事中的纳西瑟斯那样爱上你自己呀~” “这可是暴殄天物呢~” 镜子里令人愤怒的景象被遮去,只余下他手指缝隙间漏出的几线晶莹透亮。 沉默半晌,我重新抬高视线,侧过脸,静静的盯着这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又看了会,之后,嘴角终于微微一抽。 虽然…我的问题他实际上理解错误,可,哪怕是按照他自己的理解回答。 他的话与其说是夸赞不如说是敷衍,真是半点诚意都听不出————哄骗女人的话张口就来,平时一定没少干类似的事吧? 瞬间的领悟过后,此时此刻,口蜜腹剑之外,在我心里这男人立刻又添加了油嘴滑舌、拈花惹草,两种属性标签。 他真不是个好的合作对象,无论从哪方面来说。 ………… 当然,对于我略显唾弃的目光凝视,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一如既往的视而不见,说完就自顾自笑眯眯的从我手中取走那面镜子,理由是: “小可爱~虽然女孩子爱美是天性,比起欣赏自己的美貌,你现在更需要换下湿漉漉的衣裳,避免感冒呢~” “毕竟,小爱丽丝你如此娇贵,一星半点的疏忽都会对你的健康造成危害,这可不行,我会心疼呢perolin~” 尾音拽长的几秒钟里,他手腕一翻也不见什么动作,那手镜就变魔术似的消失不见,接着,空闲下来的手指转而往下挪移到我的双腿膝盖位置。 “这里几个旋转轴似乎损坏,暂时不能动它们,之后再想办法。” 言语间,他重新抓起放在一旁的圣诞糖果,顺手又一把捞着我的腰,轻轻松松把人半提半抱起来,“今天到此为止,先让小公主休息。” 非常难得的主题明确没有东拉西扯。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这个唠叨起来令人发指的男人,一旦不啰嗦他所展现的行动力倒是超强,并且,所说的话在他弟弟们那里似乎也颇有权威。 没有人提出异议,无论是暴躁易怒的夏洛特.克力架,或者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两人都安静的跟在他们大哥身后。 不多时,我们离开湖边,绕过一片坍塌后堆得小山似的高塔废墟,回到原本位于高塔与森林之间那片空旷地带。 ………… 最后,在某个不算太杂乱的位置,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找了一段…天晓得原本是什么的岩石让我坐在上边。 岩石表面人工打磨过颇光整,似乎是塔的某个部分,一双腿能够垂下却够不着地表高度,我战战兢兢坐着,一双手扶在‘石凳’边缘维持平衡。 将我安置完毕,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就转身去也不知忙什么,总之,他和夏洛特.克力架,两个人去到高塔废墟那里,留下那个叫‘蒙多尔’的小男孩。 附近安静下来,更因为那两个男人的离开,气氛似乎也趋于平和。 时隔良久,总算觉得哪怕自己双腿铠甲卡死,行动不便也不会面朝下栽倒,多少有些安心的我就慢慢侧过身,看了会那两位夏洛特在废墟间起纵查看的身影。 半晌也看不出他们究竟在做什么,无聊了就重新转回目光,留心起自己的周围。 首先,让我注意到的是另一个留在附近人,站在岩石凳子一侧的小男孩沉默得不像话,很奇怪,他似乎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瘦瘦小小的身躯几乎要缩进岩石被日光斜照投下的阴影里,一身墨黑衣裳也因此颜色显得更深,脚下似乎还淌着水… 看了他一会,正想招呼他…上来坐到身边,岩石很大,哪怕再多坐一个人也绰绰有余,在上边晒到太阳至少不冷————我是这样想,只是不等开口,小男孩就有所察觉的抬起头。 眼神对上我的立刻又见鬼似的低下脑袋,整个人往阴影深处藏了藏,隔了会又偷偷拿目光,小心翼翼斜觑。 看一眼,躲开,间隔几秒钟又看一眼,又躲开… 如此反复的动作,让他惨白的脸重新浮起诡异红晕。 我:………… ………… 好吧~很快放弃前一刻的想法,我将注意力放到其它方面。 印入眼帘的是满目疮痍。 原本这片地带长满茵茵绿草,在森林与高塔之间,挨着小湖泊,整体看起来景色静谧,然而现在它看起来象一片大型垃圾场。 数也数不清的粗大蔓藤堆满地表,先前袭击我的恐怖植物,此刻细看它们是黑褐色气根状枝蔓,没了拥有自我意识般狂暴灵活,死气沉沉,仿佛无数被砍断的巨型章鱼触/手。 蔓藤之间混杂了许多死去的生物,除了进入森林时遭遇过那些,更有许多…外型同样是核/辐/射般变/异的四不像种类,每一只都小山似的巨大。 风格之狂野,造型之诡奇,多看一眼都让我觉得眼睛要瞎了。 当然,如此满地的幻想电影小说才可能出现的珍禽异兽,混合残垣断墙与砖瓦碎石场面,无声阐述着之前发生的战斗何等激烈。 ————虽然,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与夏洛特.克力架出现时,两兄弟看起来衣着整齐,连头发丝都没有乱一根。 或许那也是侧面体现出他们…战斗力强悍得不似人类吧? 这个世界真奇妙,我再次无声感叹。 ………… 接下来,无所事事的安静持续了一段时间。 渐渐的,对新环境的好奇被身体的不适感取而代之,湿漉漉的衣裳经过阳光曝晒…让我觉得有些发晕,头有些沉,体温依稀仿佛在升高,不太妙的那种。 并且,或许是安全了吧?之前遭遇的那些伤害开始呈现延迟反应。 最严重的是整个脊背,钝钝的发疼,以及呼吸间肺部隐隐的烧灼痛感…恰是受创最深的两次,一次被从后方猛击,一次溺水。 也或许是骤然醒悟自己身受重伤?身体的不良反应蓦的加速,持续增重的剧烈疼痛很快蔓延至全身。 松开扶着岩石边缘的手,挣扎着抬手,用手背按在额头上,随即被高烫的温度吓了一跳————这可不行! 心念方起伴随着一阵剧烈眩晕,我晃了下似乎要栽倒,电光火石间下意识伸手抓住身侧的支撑物稳住自己,下一秒,心头却是狠狠一震。 顷刻间,肆虐的剧痛与高热体温,竟不知所踪! 怔愣一瞬,我重新抬起手试了试额头却发现烫手的温度回归正常,思维清醒,身体完全没有不适感,竟象是…之前是幻觉。 怎么可能呢? 惊愕过后,放下贴在额头上的手,我偏过头,飞快看向在场的另一个人,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他…目光错也不错… 除了那种羞羞涩涩的不好意思,再没有其它异样————我盯着看几眼,似是有些失神的小男孩一惊,整张脸迅速烧红,以要拗断脖子的速度猛一下转开脑袋。 我:………… 好吧~他没发现我的不对劲。 ………… 看了会那个吓着之后只留背影,彷如鹌鹑缩进岩石阴影深处的小男孩,良久,我怔怔的转开脸,抬头望向天空。 高处日影移过中天,渐渐开始出现西斜倾向。 一天又要过去,成为爱丽丝那天算起,今天是第…四天。 四天来发生无数意料中意料外状况令人措手不及,遇见的人难以分辨究竟是敌是友,一切都藏在迷雾背后,哪怕是合作关系,相信,我与夏洛特们彼此间也不存在信任。 为了安全更也为了顺利完成任务,有些事我只能选择隐瞒。 比如说… 此时,我依稀有种预感,任务委托人爱丽丝… 即使这座岛屿如夏洛特.克力架所言,是受到某个不知名恶魔果实能力者的操纵,爱丽丝遭遇的也极特别。 无论是其他人看不见的光标指示,亦或者为了提供线索而出现的旅人,仿佛都是一步一步在引导着爱丽丝进行一场冒险。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说的‘特殊’,我认为,那并非爱丽丝是‘幸运星’,当中一定存在着某种尚且不为人知的理由。 当然,我必须设法去确认,如果模糊预感属实,那可真是… ………… ………… 之后时隔许久,高空的日影移动到某个西斜钝角。 怀着某些不能公诸于众的念头,我等到夏洛特.克力架从废墟那里折返。 年轻的男人和他哥哥在废墟里徘徊,花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知忙碌什么,此时他返回我才知道答案————他带回了衣物。 眉心皱起竖纹,看上起心情不甚愉快,疾疾走到近前,先将那一大堆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布料搁在我身边的空位上,随即抓起几件丢给他弟弟,“换上它们。” 语气凶巴巴的,听上去却有种别扭的关心,“头发用毛巾擦干,我和佩洛斯大哥只找到女孩子的衣服,将就一点!” 他弟弟被吓得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他的表情看起来就更狞恶,“白痴吗?!全部换掉!湿湿的衣服哪怕贴身也偎不干,要我把你扔到太阳底下晒干吗?” 吼完不耐烦的扭过脸,怒火顿时转移,“你这女人连自己动手都不会吗?” 一副下一秒就要砍人的凶恶神情,瞬间抬手衣物堆里扯出一件,猛地盖过来,“如果你还象之前昏迷后高烧不退,这次就把你丢下!” 我只来得及看见那是条巨大的浴巾,紧接着脑袋就被包进去————夏洛特.克力架,年轻男人的声音隔着毛巾传来: “地上那些野兽你看见了,还有更多已经逃回森林,入夜后兽潮很可能卷土重来,象你这种娇贵的女人不够它们塞牙缝!” 极尽所能的危言恐吓,恶语相向的同时,我的脑袋隔着大浴巾被他按住,狠狠、狠狠的,象是要把人揉成秃子那样用力擦。 “真是个白痴,娇生惯养也该有点限度啊!公主!” ………… 默不吭声的任凭他用力擦头发,我低着头,看着眼前晃动时偶尔掀开的浴巾一角,他站在身前,很高,即使岩石有些高度,我也只能看见他的…腰… 这样想来,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身高也是非常…不正常。 目测高过爱丽丝三分之一…近几天发生的事太多又乱,也只有到此刻,先前怀疑产生,回头细想有许多确实不合常理。 只是————该从哪里开始呢? 疑问太多线索太少。 思来想去,之后,感觉到揉搓头皮的力道停止,我回过神,抬手…手指刚捏到浴巾布料就被狠狠扣住手腕。 “别动——” 夏洛特.克力架的声音,暴躁的声线压低下来就显得冷厉,“就这样别动。” 纯白浴巾完完全全遮住视线,看不见他做什么,只是————气氛倏然凝结,握着手腕的五指微不可察收紧,复又松开… 他仿佛向后退几步,下一秒空气出现轻微变化,极度冰冷的锋利感转瞬即逝。 令人屏息的粘稠力场转瞬即逝,霎时皮肤上黏腻的铠甲无声无息四分五裂,卡死在膝盖位置的旋转轴松脱,带着沉重金属从我的双腿脱落。 双腿刹那间暴/露在空气中,我突然止不住颤抖。 这暴力的疯子斩开了钢铁铠甲,力道拿捏精准,可…只需要一点点预测失误,我的一双腿刚才会被他砍成好几段! 我盯着完好无损的自己,后知后觉惊悚万分。 间隔片刻,另一条干燥大浴巾迅速盖在腿上,“好了,我弄开它们了,现在你——”夏洛特.克力架说到这里忽然沉默,再次开口时语气变得有些不确定,“喂?女人?你不会晕倒了吧?” 我听见他啧了声,随即遮去视线的障碍被揭开,亮起的光线里,年轻男人倾身俯低,猝不及防的目光交汇让我看清他眼中来不及掩去的… ………… 转瞬间,年轻男人收起眼底那点异样,皱了皱眉,语气显得冷淡,“你看起来确实失魂落魄,从拿到镜子起就很奇怪。” 紧接着,他又想起什么来一样,神色顿时微微一变,“镜子有什么问题吗?” 我专注看着他的眼睛,试图从倒映在瞳孔中的影像看清爱丽丝的脸,“我美丽吗?” “哈?”他发出一记单音,复又嗤笑一声,说道,“要我象佩洛斯大哥那样称赞你?你这女人是自恋狂吗?” “我失去记忆,根本记不得爱丽丝的样子。”我毫不在意他的嘲讽,移开看进他眼睛的目光,视线转到一旁,“之前从镜子里看见这张脸…美丽吗?” “可是,你大哥一直说我是小可爱,男人只会在女人的外表不够理想的时候才会用‘可爱’来形容。” “不够美丽就夸可爱,比可爱还逊色就夸有气质。” 男人都是视觉生物,这点毋庸置疑————所以,“我一直以为爱丽丝的容貌只在合格线。” 我有些困扰的话,夏洛特.克力架一直静静听着,非常难得有耐心,等到我安静下来,他才再次哼了声,给出回答,“很美丽。” 语气平淡得如同讨论天气,一星半点夸赞女人应该有的激情也听不出,言语间却探出手,指尖捏在我的下巴上,不轻不重却不容忤逆的将我的脸扳回去。 “如果你不是佩洛斯大哥的战利品…”声音低而略哑,音调依稀仿佛有些失神, 附着在下颌的指腹反复摩挲,隔了会被火烧着似的飞快松开,恢复清醒的这年轻男人直起身,拉开彼此距离,复又蓦地转身大步离去。 ………… 短暂的静默过后,我低下头,将被扯开的浴巾重新拉高,用它继续擦拭湿漉漉的头发,借着这样举动来藏起嘴角的微笑。 至少能确认,幻象并非镜子所映照,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和夏洛特.克力架,两个人的答案相同,那么他们眼中看见的就是相同了。 并非我个人的幻觉,那就只能是… 12.第十二章 有时候时间过得很快,不经意间已是即将入夜。 …………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身影慢慢出现在视野之内时,我正在意识海里和自家系统热烈讨论某些见不得光的事。 我坐在岩石上,从下午一直坐到黄昏,讨论的话题也从爱丽丝一直说到哥哥,这期间,双方习惯性的意见不合彼此拉黑过几次,不过到底言归于好。 只是,无论是任务委托人留下的疑难杂症,亦或者我个人那些历史问题,依然讨论不出结果。 前者线索太少疑团太多,而后者…发生过的事追悔甚至遗憾都于事无补,当然更不会有答案。 和系统说那些,只是我无聊在打发时间而已。 所以啊~这一刻瞥见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那道色彩斑斓,犹如剧/毒/蘑菇的身影,我飞快的中断话题回归现实,表面上保持着无所事事模样,实际则悄悄打起精神。 爱丽丝的秘密于我而言再如何如管中窥豹,它们都已经发生只是等待挖掘,真相早晚会被揭开,何必急于一时,太过焦躁容易判断失误。 所以,我不着急,一点也不。 比起那些暂时没有威胁的东西,映在视网膜内,渐行渐近的这位,才是一个不慎会让我置身险境的危险人物,需要全心全意去应付。 ………… 远远的,或许是察觉到我的目光,彷如一棵移动中剧/毒/蘑菇的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挥了挥瘦长的手臂,依稀仿佛笑得很热情,至于他究竟是习惯反应还是发自真心,那就见仁见智。 我回之以礼节性微笑,随即收起视线,眼神放到近处。 进入傍晚的现在,蜷伏在树梢最深处的日影奄奄一息,薄雾与水汽自森林深处蔓延而来,带得温度开始有所下降。 入夜的风沁着凉意,那点湿冷又很快被驱散,因为岩石这附近已经点燃篝火,用粗大木材搭得象个屋子,烧着后声势浩大,颇有几分烈火焚城意境。 如此特立独行源自于夏洛特.克力架,并且从点燃篝火开始,他就一个劲往里边添木材,很有烧成一场森林大火的趋势。 对他的行为艺术,我个人保持缄默,当然,哪怕有意见也绝对被忽略,索性就专心和自家系统开会。 作为一只咸鱼,别人忙碌得如同小工蜂的时候,冷眼旁观就好。 嗯~咸鱼.(我).爱丽丝,已经安安分分坐了一个下午到现在,闲得在意识海里和自家系统嘴炮大战过三百回合,目前胜负未分只待下回分解。 ‘拯救莴苣公主’的行动彻底结束之后,功成身退的我就开始享受‘英雄’待遇,其它种种细碎琐事,由两位年长的夏洛特们自行处理。 所以,年长的两位夏洛特下午开始行踪飘忽,期间两人各自回来几次,每次都带回东西,算是物资吧?包括我和小男孩此时身穿的干净衣裳,一些夜晚御寒用品,也包括堆在篝火堆和岩石之间空地上好大一堆,多数是水果也有些长相古怪的不知名食物。 哦~甚至还有给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的几本书,那其中有一本又厚又大,摊开了能把小男孩半个身影挡去,封面很眼熟,墨黑底色烫金字,正是在高塔里我见过那本。 虽然那几本书都是看似随意被带回并且丢下,不过————从小细节可以判断,两位年长的夏洛特实际上极疼爱他们的弟弟。 他们每次丢下带回的东西又匆忙离去,最近一次看见他们,是两人绕过湖泊结伴进入对面的森林,至于做什么不知道。 临近太阳落山时夏洛特.克力架先行折返,回来的第一件事是打扫,也就是将附近所有的动物遗体通通扔到来时那片森林的边缘,一字排开,似乎是作为震慑? 动物清理完毕,接着又清理掉那些巨大的蔓藤断枝,最后他去往森林里带回足够搭建屋子的篝火木料,烧得轰轰烈烈。 夏洛特.克力架忙起来就心无旁骛,往火堆里扔木材的气势好似在扔尸体,我谨慎的观察了很久,确定他没心思发现我开小差就自顾自继续和系统互怼,之后到现在。 太阳落山,失踪人士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回归。 年长的男人仿佛自带目光吸引力,一出现就打破我所在这里的古怪平静气氛,当然,不是变得轻松,反而是变得紧绷。 他两个弟弟一见到他,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立刻放下挡住脸的书正襟而坐,好似见到教导主任的小学生面上掩不住战战兢兢。 另一个则丢掉手里似是打算将篝火添成森林大火的木材,象是终于不用没事找事,这位下午开始就不肯看我一眼的夏洛特.克力架,此时‘有空’才总算屈尊降贵般迅速瞥一眼过来。 那双眼尾上挑的眼睛,眼底仿佛被炙热火焰映得光芒骤现,一线亮影转瞬熄灭。 顷刻间,年轻男人又若无其事的转开目光,眼神投向远处朝这里走来的他的哥哥,侧脸神色似有微微桀骜浮起随即消失。 也正是这短短一息,安静缩在不起眼角落的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小小少年的视线在他两个哥哥和我之间飞快转过一圈,也不知想到什么,顿时露出极度惊诧的表情,看上去眼珠子都要脱眶。 我:………… 完全不打算理会这几位各怀心思的‘合作者’们。 ………… ………… 时隔不久,缺席的最后一人抵达。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天晓得他去森林里做了什么才导致回来的现在笑得越发象个变态。 或许也因为心情好,他居然没有啰嗦,径直走来把我从岩石座位上拎下又带回篝火附近,由另一块高度相当的岩石充当餐桌,几个粗糙树桩充当座椅的临时餐桌边安置好。 之后,宣布开始晚餐————简洁明了,想来是打算吃饱了再慢慢…算账?讨论? 野外的晚餐是水果,和一些烤过会得膨胀剥掉外皮里边蓬松松口味仿佛面包的东西,饮料是椰子…岛屿物产颇丰富,没有肉类,不过相信,即使有我也不会碰。 自从目睹那些丧命的珍禽异兽,我暂时没胃口吃肉,无论是哪种动物都不行。 食不言寝不语是我的习惯,同桌三位夏洛特却毫无顾忌,也不怕伤胃口,开始进餐没多久,他们就开始讨论… 确切的说,是询问。 对象是他们的弟弟,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 星光初现的夜幕下,金橙火焰跳跃,散发着热量与木料燃烧时特有的清香。 煞风景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和夏洛特.克力架,两个男人轮番开口,诸多问题问得小男孩皱着脸彷如被鱼骨卡到喉咙,边吃晚餐边回答导致越发食不下咽,说话也磕磕绊绊。 不过幸好,安静旁听的我总算能听出个大概: 那是几个月前,年满十二岁的小男孩依照他们家族传统被允许踏上海贼船,在兄长的带领下开始人生第一次远航————真是令人无语的家族传统。 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乘坐的海贼船属于他另一个哥哥夏洛特.卡塔库栗,在海上航行一段时间后从掠劫的某个海贼团藏宝中得到…一个固定指针————又一个新奇名词,我暗自记下,决定有机会要好好查证。 ………… “他们船长在香波地群岛无意中得到的东西,前半段的海贼不知道那是什么,而他们才刚进入新世界不久就全灭,当然更没有机会知道,那是一个固定指针。” 小男孩这样补充解释,一切的开始。 “航海士研究后确认,那个没有任何标记的固定指针指向的岛屿,在我们的领地边缘,并且没有任何海图或资料记载。” “卡塔库栗哥哥决定将它献给妈妈,妈妈会很高兴我们的领地再次扩张。” 那些战斗和掠劫过程被小男孩寥寥数语带过,年纪这么小的孩子,提及残忍厮杀甚至最后决定的侵略,竟仿佛习以为常。 “所以——你们沿着固定指针找到岛屿。”接走小男孩话题的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没有任何标志的固定指针?确实,如果不是带着你和卡塔库栗的生命卡,我和克力架也找不到这里。” “无名之岛?我们使用的海图和资料即使不算最全面,也是近五十年来屈指可数的详尽,这代表着岛屿消失在世人视线中至少超过五十年。” “可是岛上明显有居民…” 言语间,年长的男人微微眯起眼睛,似是若有所思,“连海贼之间都没有流传,真难以想象它与世隔绝如此之久。” 小男孩一直看着他的大哥,神情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似的开口,“这里是童话岛,佩洛斯大哥。” “废话——”夏洛特.克力架冷不丁插/进来,拧紧了眉心,忽然变得暴躁,“我和佩洛斯大哥从登陆开始直到救出你,所经历的那些已经很明显!” ………… 或许是旧事重提,并且是极度不愉快的回忆,年轻男人表情顿时无比狞恶,磨着牙一字一句,阴森的语调仿佛是要将罪魁祸首碎尸万段,“柴郡猫和小红帽是每个小鬼都听过的睡前故事!” 小男孩被他这个哥哥吼得整个人瑟缩了下,脸上的血色飞快褪去变得苍白苍白的,良久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不,我指的是真正的童话岛。” 也或许是试图通过解释来避免再次被骂?开口之后就急急忙忙接着说下去,“风行世界的那些童话全部出自这个岛屿,童话的故乡格林岛。” “不仅仅是那两个故事,全世界的孩子至少都听过一到两个童话,来自一本名为‘森林童话’的书籍。” “实际上,那本书最初刊印时书名应该是‘格林的童话’,出自七十年前消失的岛屿,格林王国,因为岛屿被森林全部覆盖,消失之前,那个王国的语言中‘格林’也就是绿色,与森林同义。” “书籍刊印后立刻风靡世界,然而格林王国却神秘消失,渐渐的,流传在外的故事集被其它国家重新编写或者删减,最后成了每个家庭的儿童睡前故事。” “证据是,那个没有标志的固定指针底座錾刻着花纹,橡树叶与丝带蝴蝶结,那是格林王国最后向世界政府提交的,更改王族族徽的文件中,新的王家玺印。” “克力架哥哥曾经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里,那本最初版的格林童话扉页上,印着与固定指针底座一模一样的印章。” “我,我查证过,七十年前格林岛因为某些不知名缘故骤然消失两次缺席联盟国会议,世界政府就宣布将其除名成为法外之岛,并且销毁所有与其相关的文献资料,包括海图与指针。” “原本被除名的岛屿很快会受到侵略攻击进而灭亡,然而格林岛却从此神隐,包括海贼都没有找到它,渐渐的就彻底湮灭。” “那时候经由固定指针指引,果然抵达这座岛,可是上岸不久卡塔库栗哥哥就失去联系,我带着留守的船员们登陆寻找…” “进入森林的瞬间就被转移到高塔,脑子里多出一段强制性剧情,是我看过的童话故事,这段时间我一直回忆,所以想起,那些关于童话岛的事。” ………… 一口气发表了长篇大论之后,小男孩就沉默下来,有些不安的看着两个哥哥————仿佛在等待最后的宣判?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的判断对不对,可他那小鹌鹑似的模样可真像。 而他说完之后,沉默的气氛延续了一段时间,他两个哥哥都…或许是在思考吧?分析那些话之中可用的情报究竟有几分。 直到时隔良久,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才轻笑一声,终于开口,“也或许并非没有海贼找到它,而是闯入者们都被童话吞噬了。” 黏腻冰冷声线,带着笑的音色,吐露的内容却叫人细思极恐,“柴郡猫、小红帽、莴苣公主,甚至还有那些城镇,当童话剧情衍化为现实,七十年时间里公主王子勇士恶龙的扮演者,由谁担任。” 言语间他的神色轻而懒散,没有丝毫变化,旁听的我分辨不出是问句还是陈述句。 餐桌上的气氛随着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话变得压抑许多。 片刻过后,静默中这个年长的男人再次开口,话音突兀的一转,“是不是童话岛暂且另当别论,倒是蒙多尔你似乎做了蠢事。” 仍是那副打开话匣子就不打算停下来的样子,神色与音调却没有以往的嬉笑放松,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年幼的弟弟,毫不留情斥责,“相信,以卡塔库栗的性格,他一定自己率领部下登陆,让你留在海贼船上。” “一来是为了后方防守,二来也是为了你的安全,毕竟你是第一次出海。” “可是你…” 狭长上挑的眼睛微不可察眯紧,似是强自平息某些情绪,调整过后才能维持冷静,“当你察觉情况有变时,你该做的是立刻联系家族其他人,并且率领留守船员驶离岛屿在近海等候援兵。” “而不是莽撞的带着剩余兵力登岛,让所有人都置身险境。” “如果你不犯蠢,我和克力架前来寻找也就不会同样自投罗网。” ————原本,教训弟弟这种别人家的家事,我根本不想也不会插手,只是,很不幸,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毫无预兆的将眼神连同话题都转到我身上,“幸运的是小糖果出现,如若不然,我们很可能会象历年来无意间来到此地的闯入者,最后彻底被童话吞噬呢~” 面对刹那间集中而来的视线,我只能僵硬的微笑不作任何回应,因为,相信,这个唠叨起来会叫人想抓狂的男人一定不止就那么点话。 ………… 果然,我的预感很快成真。 霎时间,端坐在首席的年长男人略略侧身,俯低了凑近被安排坐在他左手边的我,笑容热络,拔高的音调里有刻意的热情,“小宝贝~我发现你或许是童话故事里的小女巫呢~” “初次见面开始,小公主你的每句话每个指示都引向我所期待的结果。” 在我目瞪口呆的斜乜下,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不仅仅开始碎碎念,这次更开始胡言乱语,“现在能给我最后的指引吗~我的小幸运星~” “我们依照你的预言前来东边森林救回了蒙多尔,那么,我失踪的另一个弟弟,他在哪?” 他俯低的脸在咫尺间,口中毫不吝惜的诱骗,“找回卡塔库栗,我们就可以离开这座岛,小宝贝我答应过你,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双手奉上。” 我:………… 真是相当没有诚意的许诺呢~空泛的甜言蜜语,实际却毫无内容。 这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是冷酷的现实主义者,经过几天相处,很容易就能辨认出他的本质,此刻被他藏着利刃的眼睛注视… 沉默片刻,我不察痕迹的躲开几分,闭了闭眼睛,“森林童话故事的顺序谁记得?” 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说的童话岛,对他两个哥哥似乎毫无用处,对我却如一语惊醒梦中人。 只要,与那个神秘旅客口中的故事,结合在一起,尘封往事依稀仿佛能窥见一角。 橡树叶和丝带蝴蝶结,是否正是小公主系满黄丝带那棵树的简化?象征着爱与思念的图案,被国王用作新的王族玺印? 霎时间心念飞转,我很快睁开眼睛,选择说出一部分,“虽然不知道恶魔果实究竟是什么,不过,我相信遇见你开始有些东西存在规律。” “柴郡猫,小红帽,莴苣公主,之后是什么?” 如果我曾经感应过的那几次异样,与下午时模糊预感,是真相的冰山一角,那么————切换场景的那几次,恐怕是… “如果遇见你们的顺序契合森林童话原著,那么,你们所说的,我带着你们离开剧情,这个猜测就是错误,那根本是…” 电影的场景切换,或者…故事书的翻页… “岛屿的童话在沿着顺序进展。” ………… 或许是我的猜测太过天马行空,同桌的三位一时都有些怔愣。 趁着他们思考,我飞快溜进意识海,一把攥出自家系统,无比惊悚简直口沫横飞:‘蛋蛋啊!你听见了吗?森林和格林是同义!爱丽丝的委托根本是离开这座岛!’ 13.第十三章 第二天/朝阳初生时分我们就动身,四个人沿着湖畔绕过水泊,朝对面的森林深处出发。 今日的行动是昨夜(他们)商议后决定,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似乎在那里找到一些线索,至于是什么,他言辞含糊我并没有追问。 原本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是找回最后一个失踪的兄弟,只是很不幸,我的猜测被否定了,夏洛特.蒙多尔,喜欢阅读的小男孩以他超强的记忆力明确告知: 柴郡猫小红帽莴苣公主,三个故事在森林童话原版中确实是顺序,然而,它们并不是前后翻页中间更夹杂着其它故事。 也就是说,不能按照书籍的目录来推测最后一名失踪者所扮演的角色。 小男孩一番话有理有据,成功说服了我嗯~ 于是,先前信誓旦旦我是‘小幸运星’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极好发挥了他现实主义者的本质,再三确认我对‘拯救他弟弟卡塔库栗’一事毫无头绪之后,迅速决定…顺其自然。 嗯~顺其自然,在等待我那些据他说的特殊灵感发挥作用期间,完全不妨碍他们做点别的事,例如,去湖对岸的森林里… 我完全没有意见,有也不会开口,战五渣没有任何发言权。 更何况,乍然惊觉是自己误解了任务委托人的真正愿望,那之后,我自认与他们夏洛特之间的情势瞬间颠倒,已经不是他们需要我‘拯救’反倒是我有求于他们。 既然这里是一座岛,那么离开‘格林’的途径,恐怕只有搭乘船只,除非能找到飞行器,我不认为几天来见过的岛屿风物具备那等科技水准。 而拥有船只的,不正是夏洛特吗? 有求于人自然要放下/身段,哪怕不着痕迹。 ………… 以上种种造成了此时与昨日如出一辙的行动,我们朝着森林深处进发,不同的是今天新加入一位,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 哦~也或许还有些不同,就是湖泊对岸的这片森林可没有昨日那些,各式各样造型诡异的攻击型凶猛珍兽,偶尔能瞥见的都是些娇小温和的生物。 相对来说,今日的旅途让我比较愉快。 入夜后安静得渗人的森林,随着曙光乍现渐渐热闹非常,茂盛树梢间晨起的飞鸟清脆鸣啼,枝叶随着风掠过发出簌簌细响,空气中弥漫着不会令人厌烦的草木湿气。 人迹罕至的林间灌木丛生,野草与蕨类肆无忌惮疯长,不知名的花随处可见,东一簇西一簇,花瓣尖凝结着尚未蒸发的夜露,隐约透出幽幽的香。 忽略同行之人,与那些搅得人心烦气躁的谜题,倒是彷如一次远足。 昨夜我睡得并不安稳,醒来时浑身骨头仿佛在叫嚣着要自动散架。 或许是露宿的缘故,太过简陋的临时床榻,即使铺垫了他们找来的所有毯子,也还是硌得一向早睡晚起的我直到后半夜才入眠,且黎明前就睁开眼睛。 因为睡眠质量不佳,起床到出发的一路上我持续散发低气压,连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这话唠几次三番试图引我开口都懒得理会。 虽然昨夜已经决定端正心态,至少目的达成之前态度必须放得更低————不过,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大概都象我这样吧? 不管不顾,看什么都不顺眼。 尤其是他们夏洛特三位兄弟精神焕发的模样,简直…越看越碍眼。 完全不想理会,哪怕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非常绅士的充当了代步工具,免于我在森林里艰难跋涉,也还是不想搭理他。 直到我自己调整好情绪。 树梢间偶尔跃过的飞鸟羽色明丽,野花与晨露的路边景色,彷如天气晴好时的远足。 再多的怨气,随着注意力被沿途所见的自然之美转移之后也一点点消磨干净。 心情平复,渐渐的也有余力开始思考。 ………… 一路上很安静,几乎没有人开口说点什么,只有行进间衣角拂过灌木野草的摩挲声,与脚下踩过落叶发出的细响。 茂密的森林叫人无法分辨方向,浅金色的阳光自一侧的树梢间倾斜/射/入,却昭示着我们由始至终沿着某一道路线前行。 并且,这条看不见的路途,地势朝上。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作为领路人,他正在往岛屿中心地带的高处前行。 那里有什么,或者他发现了什么不得而知,然而我却知道,遇见‘柴郡猫’的那片森林属于低洼,遇见‘小红帽’是在平缓带,投宿的城镇是山麓,东边森林则地势略高… 如果去掉那些完全不在我认知范围内的魔幻因素,以单纯的地理角度分析,这座岛应该是由南向北走势,而爱丽丝出现的那片森林,在整个岛屿来说海拔最低… 如果岛屿有海港,应该就建在那附近。 如今我们的方向截然相反,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要去往的很可能是岛屿最高处。 那里有什么? 他昨天发现了什么? 另,岛上确实存在某种禁锢,否则,任务启动那天开始,我所得到的每一个启示又怎么会都是反其道而行之呢? 爱丽丝那时候已经身在接近岛屿边缘地带,我却始终绕不出去,直到不得已遵循指示,那之后,去掉遇见的人和事,实际上路线同样是朝着岛屿中心在移动。 也或许,最终抵达时所有谜团就能解开。 ………… 我带着越来越多的疑问,三位仿佛永不知疲倦的夏洛特,一行人从朝阳初生一直走到日光跃上树梢,茂密的森林才看见尽头。 确切的说也并非尽头,只是一片因为溪流而被截断的隔离地带。 一片铺满鹅卵石的水滩,也或许是旱季的缘故造成水位下降河床/裸/露,雨季涨满水的话它会是一条横穿森林的缎带,自源头奔流而下直至入海。 两侧石滩零星长着菖蒲一类近水植物,不远处的上游涓涓流水如一匹绸缎,自山涧拐角淌出,铺陈而下,空灵悠远。 我们暂时停下休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终于良心发现的让我双脚落地。 几乎魂不附体直接坐到近水边,之后,险些没栽倒的我捂着胸口拼命深呼吸试图减轻不适感,虽然是任务委托人的身体,可如今所有感知都由我承担啊~ 我极后悔,早上应该强硬拒绝,而不是为了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那男人所谓的‘美学坚持’,不反抗他替我选的着装。 从高塔废墟里找到的奶油色长裙,绣着深金底纹的蕾丝边衬裙,缎面软鞋,精致得可以参加舞会的装束… 然而,经过长途跋涉一路颠簸,类似中世纪欧洲的束腰胸衣勒得我气短心悸,仿佛灵魂都要随着呼吸从口鼻溜出去。 严重怀疑对方是故意的,知道早餐太过‘简陋’,所以他用束腰胸衣将我勒得五脏六腑挤在一块,这样就吃不下东西,于是就不会抱怨食物不好。 一边努力保持呼吸,我一边不着痕迹翻白眼,对此刻慢悠悠凑近的这位,隐晦表示不欢迎。 总觉得从遇见他开始,我那原本就负数的幸运值更一路狂奔直堕入黄泉地狱深度,他就是个行走的扫把星。 真可惜不能勒令他保持在百米距离之外。 …………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几分钟前宣布可以休息,放我双脚落地后他就和两个弟弟在十几米外的上游,嗯~低声交谈了几句,他们的声音被溪水掩盖,听不分明说的究竟是什么。 而此时,这年长男人结束谈话折返,并且不出所料的再次无视我散发出的不欢迎气息,面上挂着轻佻散漫微笑,施施然走近。 “我可爱的小糖果~” 他很快停在咫尺间,倾身弯下腰来,朝我递出手,得到我冷眼以对之后又自顾自坐下,笑吟吟的缓声开口,“小宝贝想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 “那里哦~” 打开话匣子的同时手中的圣诞糖果,螺旋状顶端指向对岸…手腕慢慢地往上挪动————直到停在被绵绵不绝树冠遮蔽的高处。 “那里,在森林的背后藏着呢~” “昨日我进入过那片森林却因为天色已晚只能暂时折返,不过还是看到了哦~被野生植物覆盖大半的一角宫殿遗迹。” “神秘旅客所说的故事,如果指的是格林王国旧事,建立在岛屿中央的王宫,或许也会是那位能力者的藏身之所呢~” “故事中那颗能够治愈一切病痛的神秘水果,很可能是某种恶魔果实。” “也或许是远航归来的国王,因为公主逝世而做出什么疯狂举动。” 这一刻,他抬高视线远眺,藏在绅士帽帽檐下的一双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中仿佛带着异样的意味深远,“童话王国啊~无论是岛屿本身或者岛上的珍禽异兽,妈妈一定都很喜欢呢~” “神隐七十年的格林岛,就由我们BIG.MOM海贼团收下了~” 言语间面上甚至带着愉悦神情,轻柔甜缓的音色深处却浮现森然杀机,甚至有淡淡的血腥随之外泄————这是淌过尸山血海,视生命如无物的高傲残忍。 我有些惊讶的盯着他,扶在胸口的手,指尖下意识揪紧衣襟布料,再一次为自己极端的坏运气觉得无比忧郁。 哪怕已经知道他和他的弟弟,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与夏洛特.克力架,两个人都是强悍至极的恶党凶徒,甚至,比起暴风压境的弟弟,他这个哥哥更加危险。 可… 仅仅杀过几十个人的反/社会性人格障碍疯子可不会有如此,出鞘凶器般的气场,况且,以他的年纪来看,原本也不该拥有如此杀伐气势。 这个异世界,或者该说,我遇见的他们,究竟怎么回事?! ………… 衍生自黑暗的冰冷异样转瞬即逝,这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将无意间外泄的气息,完美收敛在重新浮现的笑容面具之下。 远眺的视线调转,他的目光重新转向我,“即使得不到启示无法找到卡塔库栗,小爱丽丝也不必因此觉得沮丧,只要杀掉那个能力者,一切就迎刃而解。” 直直看进我的眼睛,他的眼神与声调都带着安抚,颇带了几分真心,“宝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之后就交给我吧perolin~” 我:…………你想太多了! ………… 或许是误解了我的怔愣,他流于表面的诡异笑容依稀变得真切,锋利的眼角仿佛也和缓,却没有开口,啰嗦毛病不药而愈似的只静静盯着人看。 时隔片刻,两人的面面相觑被一阵足音打断。 仿佛是瞬间惊醒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率先移开目光,偏过脸看向来人,他的其中一个弟弟,夏洛特.克力架。 年轻的男人自十几米外的溪流上游走来,站在他哥哥身边,“什么时候出发?这白痴女人要休息多久?”语气有些不耐烦,说话间又一扬手将拿在手中的东西丢到我的裙摆上… 我莫名的低下头,看着宽大裙摆间多出来的…一枝玫瑰? 带着枝叶的半开花蕾,丝绸般的花瓣间凝着水珠,日光下看是一种接近奶白的粉色…迟疑一会,我伸手拈起它,随即听见年轻男人再次开口,“从上游飘下来的,昨天我涉水查看过那个方向,那里是一片山谷。” 所以? “是洛丽玛丝玫瑰。”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懦懦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晚到几步的瘦小身影在一米开外停下,此时极度震惊的看着…他年轻的哥哥,夏洛特.克力架,不知为什么,神色是见到什么惊悚场面那样,磕磕巴巴的说道,“那是求婚玫瑰。” 哈?!我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幸好,顷刻间,夏洛特.克力架比我反应快的大吼出声,“胡说什么?!”额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迸出无数条青筋,浑身杀气暴涨,“洛丽玛丝,我是认为它…” 一手指尖凌空点在我手中的花枝上,一边扭过脸,凶巴巴的恐吓自己年幼的弟弟,“洛丽玛丝不是某个睡前故事吗!也是话本里边的啊!” 哦——我提到半空的心默默落回原位。 “等待真爱的公主。”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悠悠的接过话题,他的目光同样看向我…手中的玫瑰花,沉默一瞬,复又说道: “洛丽玛丝是受到天使祝福的公主,有着世界上最美丽的容貌,最善良的品质,据闻她出生时王宫花园里瞬间长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玫瑰,开出的花朵就如同她的容貌一般令人惊艳。” “洛丽玛丝的美名随着她年纪渐长而流传在外,导致她尚且年幼各地前来求婚的王子就已经络绎不绝,那样盛况在她的成年礼举行之后达到顶峰。” ………… 习惯性/息事宁人的年长哥哥,这次同样在关键时刻出面调停,笑得很…慈祥,像个老父亲一样,嗯~开口就不打算停下。 “由于求婚者太多,公主非常烦恼,她希望找到真心爱自己的丈夫,所以她祈祷能有一个绝妙的方法来试验王子们的真心。” “公主宣布她将陷入沉睡,只有真爱之吻才能唤醒她。” ————听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说到这里,我差不多明白,所谓‘洛丽玛丝公主’与睡美人其实相差无几,嗯~故事内容不太相同,但结局差不多。 没有人唤醒睡着的公主,整个王国随着公主入睡而陷入长眠,花园中的玫瑰渐渐爬满城堡,将王宫严密保护起来,等待公主的真命天子出现。 “一百年后,某个国家的王子成年即将选妃——” 由此开始,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口中的故事剧情就偏离我所知的睡美人,他这样说: “国内的闺秀淑女们参加选妃宴,王子却没有爱上任何一位,后来,他从女巫手中得到一枚魔镜,女巫告诉他,只要在夜里十二点点燃十二枝蜡烛,就能从镜中见到自己未来妻子的容貌。” 一改先前的童话风,猛地象个鬼故事————真不吉利,我默默一抖。 然而故事还没完。 “王子从镜中见到躺在盛开的玫瑰花从中的绝色美人,一瞬间他陷入爱河。” “发誓只会娶那位玫瑰公主的王子带着魔镜离开国家,历尽千辛抵达了公主所在的王宫,以真心之吻唤醒爱人,最后,王子与洛丽玛丝举行盛大婚礼,幸福生活到永远。” “格林的童话风行全世界之后,洛丽玛丝玫瑰也被称为求婚玫瑰,几乎所有的婚礼上新娘都会捧着洛丽玛丝,在神前宣誓与新郎相爱到永远。” ………… 到此终于结局,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停下来,以一种仿佛别有深意的目光,视线自我指尖那枝玫瑰挪移到我的眼睛里。 所以?我眨了眨眼睛,默默的移开与他对视的眼神,盯着他…的大衣一侧口袋,嘴角一抽,“你的口袋里装着什么?” 之所以有此一问当然是因为,这一瞬间,有个不大不小却醒目的赤红光标,就在他身侧显形,箭头直直指向他的大衣口袋。 真是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被问得潜意识将手探入口袋,随即咦了声,抽/出的手中… 我看着被他取出的那东西,除了嘴角,眼角也跟着一颤,背面錾刻花纹手柄是象牙,它不正是被他拿走之后没还的手镜吗? ………… 即使百般不情愿,我到底还是接过了这支很显然是某种提示的手镜。 现场一时也因为出乎意料发展而显得非常安静,夏洛特的三兄弟,以围观姿态站在我附近,直勾勾盯着我看。 沉默片刻,我在他们极具压迫力的注视下,低头看向手中的镜子,又想了好一会才想到适合的词,“魔镜啊魔镜~谁是世上最美丽的人?” 啊——不!串词了。 醒悟过来的我正要改口,一瞬间镜面忽然荡起涟漪,如水波般缓缓漾开,模糊了倒映的景象。 片刻过后,镜面中重新清晰起来,映出的却是一副奇妙景象: 无数朵盛开的浅粉色玫瑰围绕着…睡床。 床上躺着…双眼紧闭的…一张男人的脸。 不,确切的说是半张脸,鼻子以下被毛绒绒的围巾?遮去。 深苋红发色,双眉眉峰如远山,紧闭的眼睛眼角也上挑,眉眼轮廓俊秀却带着凌厉的狠劲。 是个男人…呃~ 我眨了眨眼睛,此时镜中画面却忽的…如电影镜头拉远,拉远,又拉远————直到能看见全景,也就是男人的整个身体。 一身墨黑,无袖皮夹衣襟大开,一侧腰腹露出玫粉色刺青,双臂横在胸前肌肉贲起,精瘦结实腰肢,修长笔直一双腿裹在带着利刺护膝的皮裤里… 映衬着环绕他的玫瑰,倒是有几分荆棘般尖锐的强硬之美。 这位半面美人…忽略性别和他强壮的身躯,再比较此时在我身边的另外三位,他勉强可以称得上‘公主’,可…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错觉吗? 14.第十四章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魔镜给予的景象。 ————双眼紧闭似是陷入沉睡的半面美人(男),数也数不清的玫瑰花开得浓烈,接近象牙白的浅粉层层叠叠挤成梦幻的嫣粉色,簇簇拥拥将睡床环绕… 乍一眼看,仿佛是镜中那位强壮魁梧的‘洛丽玛丝公主’出场自带玫瑰花盛放效果。 少女心十足的童话背景墙,衬托黑暗重金属系风格男人,对比感强烈的画面突兀是突兀了些,严格来说也不是大问题,顶多就是不那么贴近大众的审美。 所以,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有某种答案隐隐浮现出轮廓,然而又隔着一层薄纱似的看不分明,那种待要呼之欲出却无从追究的感觉实在令人抓心挠肺。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我,想了想就将镜子捧得更近些,微微眯起眼睛,将那其中映出的画面又看了一遍,试图从中找出让自己感觉诡异的地方。 ………… 注意力停留在镜子的影像里,有那么一瞬我依稀仿佛抓住了什么线索,只是不等细细分辨,下一秒毫无预兆的… “小宝贝~你居然又看着自己发呆,这可真不是好习惯呢perolin~” 斜地里横插/进来的声音贴附在耳边,湿漉漉的又甜又腻,那丝堪堪捕捉到的一点灵光蓦的烟消云散。 真是…没礼貌的家伙… 前一秒才刚刚抓住的一点点头绪顷刻间被惊得消匿无踪,我有些不悦的将视线抬高,看向出言打扰之人。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对上我的目光他似乎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轻笑一记,“小爱丽丝你的眼神可真是气势满满呢~” 言语间手中那支圣诞糖果探出,若有似无隔在我捧着的手镜镜面之上遮去映出的影像,沉默一瞬方才重新开口,话题与片刻前毫不相干,“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魔镜照出了小宝贝你,这是理所当然的perolin~” “可我之前说了,即使美貌倾城你也不可以自己爱上自己呀~” 斜乜的狭长眼角衬着悠悠曳长音调,更显得似笑非笑,充满深意,“将来我会送给你一整座镜子宫殿让你随时随地欣赏自己的美貌,只是现在不行,现在我们有至关紧要之事要做呢~” 所以——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结论是怎么回事?你究竟误会到哪里去了? 我眨了眨眼睛,只觉得莫名其妙,一瞬间与他面面相觑的眼神里更是不自觉带出少许…对他智商堪忧的同情。 这一刻我们四目相对,被我隐晦嫌弃的这年长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面上的微妙神色尚未消失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视线余光在镜面之上飞快掠过,眼底有光芒微不可察跳跃一瞬,紧接着语气倏然一变,“镜中映出了什么?” 轻浮的声线压低下来就显得咄咄逼人,流于表面的怠惰感被冷厉的警惕取而代之。 转念之间他又醒悟过来,眉梢连同音调都挑高少许,“魔镜——童话故事中魔镜映出的是沉睡公主洛丽玛丝。” 下一秒迫不及待移开挡在镜面上的糖果杖首,倾身靠得更近,眼神落在镜影中细细搜索,“小糖果所见到的和我看见的不一样,对吗?” 我不认为这句话需要回答,因为提问之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此时唯一关注的是镜子,那个问题更象他下意识说出的内心想法,根本不需要他人给予答案。 然而片刻过后,他的眉宇间慢慢浮出失望神色,显然是满怀期待落空。 不仅仅是他,连同他两个弟弟,因为他这个哥哥察觉异样而飞快靠近过来察看,此时将我的身边围得水泄不通的三个人,表现得同样一无所获。 静默中,他们彼此间对视一眼,年轻男人夏洛特.克力架与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同时微不可察摇了摇头,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随即自言自语般开口,“只有被允许之人才能看见,是吗?” ………… 失望归失望,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似乎也相当擅于自我调节情绪,眨眼间就重新振作起来,视线一转,激动万分的…迅速用语言炸/弹展开连番轰/炸: “小宝贝~果然是我推测的那样对吗?” “魔镜告诉你什么?” “你从镜子里见到卡塔库栗在哪,对吗?” “宝贝你真是太棒了!” 语调之热切,神色之亢奋,比起初相遇那天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容光焕发。 我的眉梢不由自主抽搐几下,不得不抬手拿手镜隔开他,避免这位自说自话,完全不理会别人有何反应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因为过于兴奋而做出什么… 例如,高兴得浑然忘我以至于搂搂抱抱,此类不恰当举动。 “你的弟弟…”趁着他的情绪抒发暂时告一段落,我艰难的开口,试图引他分神,忘记那之后可能出现的恐怖碎碎念,“是这样————只看得见半张脸。” 挡在两人之间的手镜收回,抬高了遮去鼻子以下半张脸,接着用空着的另一支手,食指指尖按在一侧眼角提了提,拉出一个斜飞挑高角度。 “眼睛和你们一样都是眼角上挑,苋红色头发,对吗?” 连比带划形容一遍,时隔片刻,在得到他们三人有志一同的以目光示意正确之后,我放下手,随后将手镜平伸着递出去,“如无意外,镜子里的就是…” 说到这里噎了下,强自忍着嘴角抽搐的冲动,我最后给出答案,“你们要找的卡塔库栗。” 镜中的半面美人(男)是最后一个夏洛特,答案一开始就很明显,不需要任何意外,我只是有点后悔自己反应太快。 见到赤红光标出现,指向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大衣口袋的时候,其实更应该视而不见的…反正那原本也只有我能看得见不是吗? 即使说谎也不会被拆穿。 真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 ………… “你那是什么表情?”比起哥哥和幼弟两人的欣喜若狂,夏洛特.克力架的反应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对卡塔库栗哥哥有什么意见吗?” 年轻男人仿佛是被冒犯了一样,薄薄双唇唇角抿成一道绷紧直线,皱起的眉心透出浅浅怒意。 也因为他这神来一笔,霎时间使得气氛徒然一滞。 我怔愣一瞬,被他不提还好一提简直,心头哽着千言万语不吐不快。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到底还是本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心态,开口,“可是从镜子里根本看不出人在哪。” “它所映出的景象只是故事中公主陷入沉睡那一幕。” 故作无意的将镜子往他们三人面前递了递,见他们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我暗自松了口气,眼神落回镜面: 镜中的影像此时仍未改变,依旧是被玫瑰花环绕的半面美人(男)入睡图… 这一瞬间,因为夏洛特.克力架的提醒,再次受到巨大欺骗的愤怒感油然而生,我对他的‘卡塔库栗哥哥’完全没意见,可我对镜子本身非常有意见。 谁是世上最美丽的人————那样脱口而出,我不过是口误,当时心思被童话带歪了嘛~ 说起‘魔镜’,最著名的不就是白雪公主的继母手中那面,引发后续[世界第一美人]头衔血雨腥风争夺战的魔镜吗? 可是!现在我手里的这面给了什么答案啊?同样号称魔镜,这也太没有职业道德了吧? 魁梧的黑暗重金属系壮男,虽然露出来的半张脸眉眼称得上俊秀,但是!绝对到不了‘最美丽’的程度,连绝色都称不上。 好美色归好美色,我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到连如此程度姿色都看得入眼。 更何况,既然是魔镜,反射出的难道不应该是每个人内心最真实的欲/望吗? 我的愿望,我敢发誓自己的愿望是完成任务,也就是和爱丽丝的愿望一样,根本与睡美男半个烧饼的关系也没有! 所以说,这面魔镜除了不知所谓之外,更有欺诈嫌疑! 怕不是个假冒伪劣… …呃?! ………… 不知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或许是我的情绪波动太激烈,以至于让‘魔镜’幡然悔悟?霎时间,平滑镜面仿佛被骤雨打散的湖水,玫瑰与睡美男变得模糊不清。 之后,水波般荡开的纹路,翻滚交织着形成另外一幕景象: 孤零零映在蔚蓝天幕下的一株巨大树木,炽烈的日光穿透苍绿枝叶,风拂过时带着系满树冠的嫩黄丝带蜿蜒飘动…仿佛是在召唤… 新呈现的画面只颤抖着维持一两秒钟,随即扭曲飞速消失,转瞬之间再次返回‘洛丽玛丝公主’的睡颜那里。 下一秒,沉睡中的‘公主’猛地睁开眼睛,视线竟穿过虚无,精准对上我的目光。 明明是躺在那仰视,暗红如血的瞳却透出睥睨一切的霸气。 察觉到窥视,有一瞬他的肩膀微不可察挣了挣似乎想要起身,只是被无形力量束缚着动弹不得,顷刻间,恼怒至极的杀意自眼瞳深处点燃。 骇人的肃杀气势隔着镜面迎面扑来,冷得令人心悸。 猝不及防间与那如同淬血刀锋的目光对个正着,惊得我浑身一颤,双手不由自主松开,带着幻象的镜子随即滑过眼帘跌落在宽大裙摆之间。 ………… 几乎是扔开那镜子,我转而抬手按在胸口,隔着布料指尖下的心脏跳动频率渐渐在加速,那双眼睛…镜中人那双眼睛可真是… 指尖微不可察收紧,将丝绸布料攥出微微褶皱————下一秒,随着剧烈跳动心脏泵压血液而隐隐沸腾的体温,被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声音惊动,“小宝贝怎么了?” 这男人由始至终在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自然第一时间察觉到我的失态,“魔镜又告诉了你什么让你脸色发白?” 我蓦地惊醒过来,缓缓的看向他,张了张嘴,‘被你弟弟诈尸般睁开的眼睛吓了一跳’这句话险些脱口而出,不过幸好及时反应过来改口,“你弟弟多大?” 或许是被短时间内连惊带吓,导致某个卡壳的思路打通任督二脉般,猛一下清晰起来————我想起究竟哪里不对劲了! “嗯?”他被问得微微一愣,神色莫名却也给出明确的回答,“二十岁,怎么了?” “我问的是身高。”说话时松开攥紧衣襟的手指,视线放低,我看着自己裙摆间掉落的手镜,以及那枝玫瑰,“他很高,比你还高出许多。” 我就说第一眼看见就觉得哪里不对,是比例不对,睡床上的那个男人,和环绕在他附近的那些玫瑰,对比之下… 真是令人越想越心惊,那已经不能用只是‘魁梧’来形容了吧? 我恍恍惚惚的盯着躺在裙摆间娇嫩的半开花蕾,心里一边默默回想,试图计算镜中那位的确切体积,这一刻复又得到第二次的答案: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有着比他弟弟耐心许多的性格,哪怕是表明上,他再次回答了我,“啊~我记得几个月前见到卡塔库栗的时候,他和大福、欧文三个比较了身高。” “那次聚会,卡塔库栗的身高恰好达到五米了。” 哈?!我猛地抬起眼睛,以为自己的听觉出现问题,“多高?!”————五米? 被我惊悚盯着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仿佛从我瞪得几乎眼睛脱窗的表情中得出什么乐子,面上的笑意顿时加深,“五米哦~” 愉快的重复一次,非常肯定的,顺便用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口吻,接着说道,“卡塔库栗是目前家中最高的孩子呢perolin~” 我:………… 你家真的是人类没有掺杂什么妖魔鬼怪血统吗? 另: 我们还是按照你的计划先去干掉那个能力者吧!反正你说干掉能力者一切就迎刃而解,既然有捷径可走何必如此麻烦! 至于你那弟弟… 需要真爱之吻唤醒的!五米的‘洛丽玛丝公主’…还是让他多睡会吧! 五米.巨人.明显醒着的只是动不了.公主,我才不要去拯救! ………… 这一瞬间,相信我整张脸不止发白而是已经发青,然而还是老样子,战五渣不存在人权。 好整以暇的欣赏一会我扭曲到极点的表情,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施施然取走掉在我裙摆间的那枚手镜,又将那枝玫瑰塞进我的手里————之后,耽搁一段时间的我们再次出发。 他们三个兄弟非常有默契,行动时几乎不需要交谈,只凭眼神交汇似乎就可以沟通,沉默中,重新开始的路线改变方向,这次是沿着溪流逆水而上。 想来,理由是夏洛特.克力架自溪水中捞起那枝洛丽玛丝玫瑰,如此,沿着溪流逆行,最终就能抵达目的地。 没有被充当行李携带的我拖累,他们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就越过地势较低的那片石滩,进入更高处植被茂盛的一道山涧。 穿行在巨大蕨类与喜欢潮湿背阴的植物丛林间,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显得很轻松,且有兴趣再次施展他那三寸不烂之舌,一路都在对我又哄又骗。 首先对我的脸进行一番花式夸赞,接着开始许诺,他似乎认识到自己先前的错误,这次的哄骗有了许多实质性的内容。 他口中的谢礼种类繁多: 可以是‘一座每个角落都镶嵌镜子的宫殿’————这样,小宝贝就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欣赏自己的美貌哦~ 也可以是‘永远穿不完的漂亮衣服,堆满匣子的珠宝首饰’————小糖果你看着我带回的宝石项链眼睛会发亮呢~真可爱啊~ 最后,是一个不知如何定义的————小公主即使真的找不到回家的路,我有一座非常安全又美妙的城堡哦~ 如此种种,一路都呱噪,严重打扰我的思考。 直到,一行人抵达路途的尽头,穿过长满植物的山涧,阳光再次明媚起来的瞬间,喋喋不休的男人终于安静下来。 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微不可察一僵,连同他两个弟弟在内,包括我,刹那间呼吸都有些停滞。 亲眼目睹的一瞬间,难以避免的惊讶。 ………… 这片秘境与世隔绝了不知多久,苍绿的蔓藤爬满城墙,几乎与森林融为一体。 当然,仅仅是几乎。 绵绵不绝的蔓藤枝桠纠缠盘绕形成保护,让它无论经历多久风吹日晒都完好无损,遗落在时光深处的辉宏壮丽,哪怕到此时依旧能窥见一二。 高耸的城墙,拱形城门,巨大岩石铺陈的道路一直朝上延伸,连接无数座大大小小建筑。 整座城依山而建,我们此时在山脚下的城门口,之所以先前毫无发现,或许是因为所有建筑物都被蔓藤包裹着吧? 竟仿佛童话睡美人那般,公主的沉眠导致整个王国被荆棘严密保护,直等到有人打破诅咒,唤醒公主。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下一个瞬间异象徒生。 仿佛是魔法,是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点下了按键,绵绵不绝的苍绿蔓藤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花蕾,一朵朵冒出尖来,长大,盛开—— 大片大片的粉色玫瑰花不约而同怒放,浅浅的粉色在阳光下堆积成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景。 仿佛是错觉,顷刻间拂过耳际的风里,藏着若有似无的叹息… …公主… 15.第十五章 天与地被一整片薄纱般的柔软粉雾笼罩, 将空无一人的王城渲染成一幅温柔静谧画卷。 微风拂过枝叶,盛极的玫瑰花丛几片花瓣无声坠落, 幽幽的冷香氤氲在空气中, 仿佛细细密密将人包裹起来。 …公主… 沁人花香随着风飘飘荡荡,若有似无的声音也散开…仿佛无处不在… …公主… …公主… …公主… 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 而是许许多多的,有男人有女人, 老人甚至孩子, 宠溺的、温柔的、和蔼的、敬畏的… 一瞬间我仿佛置身在喧闹人群中, 数也数不清的人影远在天边又近在咫尺, 那些声音模模糊糊说着什么,只言片语融合在一起形成巨大干扰,却始终听不分明, 侧耳聆听片刻竟被催眠般不由自主恍惚。 眩晕感忽如其来, 意识模糊一瞬复又猛地清醒,心脏的一次剧烈跳动,让一些不属于我的情绪悄悄衍生。 由于违规操作的缘故, 任务委托人的记忆始终无法读取,然而此时, 我却接收到属于她的,爱丽丝的情绪。 或许是胸腔内跳动的属于她的这颗心脏, 遗留了部分思考与记忆细胞, 它们毫无预兆被唤醒, 进而缓慢喧嚣堆积, 最终汇聚成洋潮,在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催生出另一种陌生的东西。 极度的悲伤与渴求,深刻的怀念与绝望。 它们出现的瞬间,无形包围着我的那些混乱杂音骤然消失,世界变得极度安静,我‘听见’有人小小声说话,是个女孩子,绵绵的音色,温软又寂寞… ‘如果我有健康的身体,将来我一定要出海——’ ‘如果我有健康的身体,我会放肆哭笑,在阳光下疯跑,参加一整晚的舞会,去森林里寻找四叶草…’ ‘如果我有健康的身体,我可以立刻动身…’ ‘如果…’ ‘神啊…祈求您…’ ‘神啊…祈求您…’ 混杂着渴望与希望的,小女孩美好的单纯被现实毫不留情击败,她发出凄厉哭叫,在难以言喻的痛苦绝望中放弃对所信仰神明的祈求… ‘…哪怕是恶魔也好,求求您…’ ………… 这一刻,属于任务委托人的情绪起伏太过剧烈,真实存在的疼痛蓦的绞紧神经中枢,顺沿着神经末梢横冲直撞,最后找到宣/泄口,促使我发出一记尖叫。 疼—— 手指不自觉攥紧,我试图抓住什么支撑物,耳边却恍惚听见轰然巨响。 什么东西倒塌了,冲击波的震荡随着空气传导,卷起一阵疾风…有人在这一刻回握住我的手,偏低的体温,修长有力手指… “好了好了~别害怕~”低而缓的音色,带着浅浅的安抚意味。 迷雾般困住意识的幻觉攸然散去,剧烈喘息中我紧紧攥住手中握紧的这一抹温度,随着它的引导回到现实。 时隔片刻,扭曲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我睁大眼睛,看着映入视网膜的这张脸。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他的手回握着我,视线却落在距离不远的他弟弟那里,口中漫无边际说着话,“克力架只是要打开城门而已,小宝贝你的胆子可真小啊~” “王宫被玫瑰蔓藤重重包围,不清除它们可不行,卡塔库栗可是沉睡在王宫深处,我们需要去找回他呢~” 此时我才恍惚的意识到自己所经历的,任务委托人引发的困境,身边的人根本一无所觉。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没有发现我的失控,或者该说,在他认为我的尖叫是被他弟弟吓着… 看了眼根本没留意到我的男人,视线在他脸上一掠而过,随即找到在附近的另一个人,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他…似乎也没有留意到,小小的个子站在他大哥边上,从我的高度只看见那顶帽子…仿佛低着头,也或许没有只是看着前方而已… 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之后,我转开目光,注意力投向发出巨响的那里。 年轻男人夏洛特.克力架手中握着那柄宽剑,站在百米距离外,他的不远处是王城入口,那扇紧闭的门连同城墙都被斩开,盛放的玫瑰花墙此时枝叶狼藉,数也数不清的花朵摔落在地,被踩在脚下碾进尘土。 甚至攻击余波形成的狰狞裂痕沿着轨迹一路延伸而去,留下残垣断墙… …你们…做了什么? 不…住手! 突如其来的怒意让我猛地收紧五指,随即就听得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在耳畔嘶了一声,“小宝贝你的指甲可真利…” 口中带着浅浅笑意的抱怨,眼神却落在别处,事不关己般看着他的弟弟大肆破坏… 闭嘴! 不许破坏我的… 一个名词在下意识浮现的刹那徒然粉碎,我愣了下,眯起眼睛,只是来不及追索,在看见夏洛特.克力架又一次举高武器的瞬间,不假思索的做出反应: 不是这里! 镜中映出的那个男人不在这里! 都给我滚! ………… 夏洛特.克力架手中的锋利锃亮剑锋在日光下划出一线刺目冷芒,直直斩落的一刹那,整幕景象骤然发生扭曲… 象是坏掉的录像带,沉睡的王城,盛开的玫瑰,灿烂的阳光,花香与风,一切在瞬间消失。 凝固的力场中央什么也没有,我独自置身于真空般,身侧吉光片羽般掠过无数画面,森林、小屋、城镇、高塔、溪流、山涧… 无法计算时间,或许是一瞬也或许时隔良久,悬浮的身体重新受到引力吸引,猛地下堕几秒钟又砸在什么硬物上,我倒吸一口气,被落地时手肘撞到带起的疼痛激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好疼—— 不过…幸好… 呆滞片刻方才神魂归位,我摸索着坐起身,眨了眨眼睛,让积满眼眶的水渍肆意淌落,借着哭泣的不适感受着真实。 一瞬间,后知后觉的心悸与劫后余生的喜悦,双重情绪糅杂在一起。 失去身体的那种虚无,真的令人不寒而栗,我再也不想尝试,没有经历过不会明白,前一个世界漫长的时间已经够了,逃离的时候我就发誓,哪怕… ………… “喂!你这白痴到底要坐在我身上多久?” 粗哑声线,音色里有说不出的诡异感。 愣愣的转过头,一无所获之后又将视线放低…透过覆在眼睛上的稀薄水汽,我看见…一张…脸…年轻男人仰躺在身/下… 呃~不…对上我的目光,他正慢慢起身,顺势探手攥住由于他坐起这个动作而险些翻下去的我,无比愤怒的低吼,“重死了!你这白痴女人!” 浅芋紫色头发,发型是诡异的手指面包款式,一张脸眉心皱紧,神色显得凶恶… 呃~花了几秒钟才慢一拍反应过来,自己先前究竟坐在谁的胸腹位置,我猛地甩开手臂上的钳制,朝前一扑… “喂!”夏洛特.克力架,年轻男人惊愕的瞪大眼睛,顺着冲力再次躺倒,“你…” 双手触及温热结实的人体,我居高临下俯视他的脸,之后整个人朝前栽倒… 闭上眼睛,迅速溜进意识海———— ‘蛋蛋啊!’ ………… 暴力踹开小黑屋的门,一把攥起团在角落的自家蠢系统,我阴森森微笑:‘蛋蛋啊~我似乎找到不用完成任务也可以生存下来的捷径了!’ ‘我们试一试吧!要试试吗?’ ‘如果猜测是真的,就算永远连接不上晋江服务器,我们也不会能量耗尽消失啊!’ ‘高兴吗亲爱的!’ ‘我真是太高兴了啊啊啊——’ 巨大的狂喜导致我有些语无伦次,抱着蠢系统团团转几圈,又把它塞进胸/沟,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充满了干劲。 ‘蛋蛋啊!我的宝贝!只要我再测试一次就能确定推测是不是真的,如果正确——’ ‘哦~这个新世界的法则真是太棒了!’ 先前那些模糊预感,叠加那些幻觉,以及,爱丽丝的‘特殊’之处,我想,我大概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如果猜测是正确的,那么,任务委托人的任务根本可以置之不理。 我执着于任务是因为交换,她给我身体,我为她完成愿望,哪怕完成任务原本该死去的身体同样会消亡,此时能站在阳光下,短暂的存在也令我趋之若鹜。 我和蛋蛋相当于苟延残喘的亡灵,能偷偷进入人间,已经非常幸运。 没有失去过的人,根本不会懂得活着何等珍贵。 比起活着,哪怕是暂时,其它任何事都不重要。 可如果…能够一直存在呢?用着任务委托人的身体,一直一直存在于真实世界? 那是巨大诱惑。 相信,处于相同境地的情况下,没有谁能抵抗本能的渴望。 ………… 在意识海里与自家系统卿卿我我许久才恋恋不舍离开,期间,哪怕蠢系统一声不吭,我也不在意,因为太高兴了嘛~ 即使猜测目前还得不到证实,可是没关系啊~去证实一下就好了嘛~哪怕最后得出的结果是错误,也没所谓,大不了完成任务嘛~ 怀着愉快心情,我回归现实———— 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年轻男人放大的脸占据视野。 夏洛特.克力架,先前被按倒在地的年轻男人,这一刻正低着脸盯着我,似乎…是趁着我‘昏迷’把我和他两人的上下姿势调换了一遍? 还未从喜悦中恢复过来的我,默默的眨了眨眼睛。 年轻男人似乎有些怔愣,不过顷刻间又醒过神来,猛地直起身,“白痴!”声音显得无比凶狠,微微扭曲的五官更是戾气十足。 我:………… 所以说,你以仿佛要亲吻的姿势,为的仅仅是等我睁开眼睛骂一句白痴吗?这样,我是不是可以当作你恼羞成怒呢? ………… 静默中,也或许是从我的眼睛里读懂什么,他被火烫着似的飞快松开手又向外一推————半躺在温暖结实‘坐垫’上的我直接摔在地上。 视而不见我无比狼狈的姿势,自顾自拿起搁在一旁的武器站起身,这点短暂的时间里,夏洛特.克力架,年轻的男人似乎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先前那一瞬的失态幻觉般消失。 “喂!这里究竟是哪里?”声音恢复了他先前一贯的暴躁易怒,并且毫无耐心,“回答我!佩洛斯大哥和蒙多尔被你弄哪去了?” 言语间他手中那支宽大巨剑指向我的喉咙,微微眯起眼睛,眉宇间蓄着几分冷酷与杀气,“你究竟搞什么鬼?” 冰冷锋利的剑尖微不可察递进,复又停顿,他冷着脸维持那个姿势站在那,额角青筋暴起,仿佛是陷入挣扎,神色一时变幻不定。 时隔片刻蓦地撤开剑尖,“该死的女人——”手腕一转将剑尖猛地插/入地面,俯身,空着的另一支手微微张开,取代了兵器不轻不重扣在喉咙上。 静静审视片刻,缓缓的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直到能让我听见他渐渐加速的呼吸才停下,带着薄茧的掌心磨砺脖颈那一片皮肤,细细刺痛里混入另一种微妙触感。 “你究竟想要什么?要我也像佩洛斯大哥那样吗?” 背着光的脸在咫尺间模糊了神色,绷紧的声线渐渐掺入痛恨,“而该死的!我竟然…” 随着情绪波动,他一点一点收紧指尖力道,之后手腕猛地施力————不久前我对他做的此刻被他照本宣科————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摔落,狠狠撞在地面。 下一秒,脖颈被箍紧的窒息感消失,年轻男人松开了手,转而借着剑柄支撑站立,迅速背过身,妥协似的说道,“你赢了,白痴女人。” 我:………… 所以说,这样自导自演的剧目是怎么回事? 除了知道自己险些被掐死,我根本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啊?! ………… ………… 发过一阵莫名其妙的脾气,年轻男人就此安静下来,头也不回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言语。 我仰躺在地上,除了无妄之灾的愤慨,更有深深的忧虑感无处抒发。 当你在野外,身边只有一个疑似患有间歇性狂躁症的男人,该怎么办? 答案是尽快远离,或者尽快找到能够让其转移怒火,或者注意力的目标。 ………… 躺倒休息半晌,挨过背脊与脖颈的刺痛,自觉无法继续拖延的我从地上慢慢爬起,摇摇晃晃稳住身形,之后默默的看了看四周环境。 入目一片荒凉,果然只有我和他,夏洛特.克力架两个人,他的兄弟,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与小男孩蒙多尔不知所踪。 而我们两人所处之地也是个陌生地方,附近仍然是森林,群山环抱的峡谷,我们站立的位置是一道…栈桥?或者水坝…横在峡谷间,拦截了河流… 建造它的巨大岩石缝隙爬满不知名植物,连同地面都长着荒草。 我的前方,水坝一侧是地势陡峭的山谷,干涸河床一路延伸至远处的入海口。 身后却是一片湖,那些水被拦截,淤积在堤坝另一边,水位不高,趴在筑起的墙垛上,向下看能看见一片… 眯起眼睛,细细查看许久才勉强辨认出,紧挨着水坝的这处诡异建筑,或许…是一艘船…只是破败得厉害,几支桅杆都折断颓倒,整艘船爬满蔓藤与杂草,一半沉入湖水,一半就如同堤坝,藏匿在荒草中… 依稀是甲板位置中央一个巨大破洞里,隔着参差野草与蔓藤,缝隙间被阳光照得漏出一线浅浅的象牙白。 隐隐约约能嗅见若有似无的花香。 清甜,冷冽… 静静盯着看了半晌,我忽的有所领悟… 那时候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从王城入口瞬移的前一刻,我想的是‘让他们滚’,因为‘要找的男人不在那里’,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 “你的哥哥在这里。” ………… 想通关键的瞬间开口说出答案。 之后,慢慢撑着水坝边缘的墙垛直起身,看了眼片刻之间沉默的走到身侧站定的这个人,避开他探出的似乎要帮忙的手,我抿了抿嘴角,示意他看堤坝的下方。 “你的卡塔库栗哥哥,应该在那艘船里边。” “救出你的所有兄弟,你们就会离开这座岛,对吗?” 夏洛特.克力架的手悬在半空,短暂的静默过后方才重新垂落在身侧,眼中浮起怒意复又强自压下,开口,回答了我的问题,“废话!” 狭长眼睛直直盯在我的脸上,年轻男人沉默一瞬,眉骨轻挑,随即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冷冷的微笑,且无比讽刺,“佩洛斯大哥答应过,你难道还担心自己被抛弃吗?” “哪怕只冲着你这张脸,佩洛斯大哥也会把你带走。” 言语间的若有所指带着说不出的恶意,瞳眸内的讥诮浓厚得几乎要满溢出来,“既然是战利品,当然会好好收藏着。” “那么好吧~”直接忽略这年轻男人话中那些一语双关的内容,我点了点头,朝着他伸出手,“带我下去。” 我暂且相信你的承诺。 ————救回最后一个失踪的手足,你们离开这座岛。 16.第十六章 我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年轻男人神色微微一滞,一双眼睛眯细几分, 短暂的静默过后, 渐渐敛起形于外的恶意,周身萦绕的尖锐气势散开, 他看上去平和了些。 “白痴女人。” 同样一句话,暗哑的音调却有截然不同的含意。 开口时脚下不自觉迈出一步, 扶在无鞘宽剑剑柄上的那支手松开, 探出————只差一点就握住我的手, 可惜正是这一瞬间, 他的视线忽然越过我,落到后方。 “佩洛斯大哥!蒙多尔!” 顷刻间,迷障被打碎。 随着那后方疾掠而至的风声, 年轻男人, 夏洛特.克力架猛地后退一步,重新错开彼此的距离,眼神竟已经恢复清明。 真可惜…我飞快的扫了眼自己悬在半空的手, 笑了笑,收回, 若无其事的回过头。 后方,远远的一棵剧/毒/蘑菇拎着一个墨黑小团, 失踪一段时间的另外两人,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 带着他们的幼弟, 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两人飞速接近中。 即使带着累赘,年长男人也一如既往轻松,行动速度极快,几乎是转眼间就移动到百米距离外。 与此同时,夏洛特.克力架,在他的兄弟尚未抵达前就迫不及待,大声宣布,“找到卡塔库栗哥哥了!” 属于年轻男人的声音话音刚落,甜腻的糖果味道,与偏低的体温几乎同时扑入鼻端,“小宝贝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perolin~” 眼角余光中,我看见小男孩蒙多尔的身体被拎着他的那支手放下,紧接着我整个人悬空,柠檬黄大衣衣襟直接蒙蔽视野。 被半提半抱着,整张脸扑进年长男人的大衣里,令人抓狂的碎碎念流水般灌入耳朵: “我可真担心自己被小爱丽丝抛弃了呢~” “你和克力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却把我和蒙多尔丢到远远的峡谷另一边,真是过分啊~” “明明我才是你的保护者呢~我的小公主,丢下你的随从我独自行走在森林里,你可能会被野兽吃掉的哦~” 流于表面的关怀,似真似假的抱怨,紧随其后却话音一转,流露出更为真切的愉快,“哦~找到卡塔库栗了?小宝贝你真是太棒了~” “卡塔库栗,我的弟弟在哪?” 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再次开口时声线跟着提高几分,“果然是王子吗?可真神奇啊小爱丽丝~你的换装速度无论看几次都让我叹为观止。” ………… 埋在一片布料里挣扎片刻,我拔/出自己的脸,避开对方俯低过来,随着话匣子打开之后的绵绵不绝唠叨,喷洒在耳朵的温热呼吸,瞬间只觉得了无生趣。 闭嘴啊—— 哪怕是为了摆脱这种会让人头脑发胀的王八念经似碎碎念,也必须尽快让他们离开! ………… ………… 丝绸白衬衣,同色丝绒马甲,成套的金质宝石纽扣,鹿皮长靴,鲜红披风,王冠,系住马甲的皮带上挂着毫无用处的决斗细剑… 看起来像个花架子… 这是好不容易被放下后,我一低头看清的自己一身新装束,当然,神不知鬼不觉再次换装成功的我,毫无例外被围观。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说,‘真是最美丽的王子呢小宝贝你~’。 他弟弟说,‘看起来像个白痴!’。 唯有小男孩蒙多尔一言不发,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好奇————虽然,呃~孩童似的天真,让他的目光颇似打量一只颜色艳丽的昆虫,不过比起他两个哥哥来说,已经好多了。 之后无需多言,在我冷着脸默默透露出几丝消极怠工意愿之后,最后的,拯救‘洛丽玛丝公主’的行动很快开始。 ………… 翻过高耸堤坝,轻巧落在那艘长满野草的船甲板上,之后,通过那个破开的洞,进入船舱。 行动非常顺利,既没有什么珍禽异兽袭击,缠绕的蔓藤们也没有忽然发狂,更没有什么女巫恶龙之类考验需要解决,顺利得令人惊讶。 我们一行四个人甚至得到指引: 船舱内舱壁爬满植物,透过裂缝与无处不在的大大小小破洞,漏进来的阳光提供了光照,玫瑰长得非常茂盛,盛开的花朵形成一道路线…带领我们穿过船舶内部狭隘通道,直直通往某个方向。 对,没错,登上这艘船的不仅仅是我,连同他们三位也没有被排斥,原本认为我需要披荆斩棘可能半途被蔓藤绞死的某人,依稀有些失望。 同时,太过顺利也导致三位夏洛特周身气势提高,几乎进入最高等戒备状态。 小男孩和我被安排走在中间,前后由他两个成年的哥哥担任开拓与防守任务,我们在沉默中缓缓前行,被玫瑰花们领着通过第二层船舱,进入到第三层。 “这是楼船。”沿着楼梯往下走的这段路程里,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依稀仿佛是赞叹般,说道,“整艘船是由亚当树主杆建造,哪怕新世界的风浪也对它束手无策。” “我曾经在海上见过一艘天龙人的船,和它有些象…” 接着,他口中溜出一连串叫人满头雾水的专业数据,各式华丽夸赞绝对出自真心,至少比夸我的时候真诚多了。 “这样一艘船一般国家可负担不起高昂费用,童话岛格林王国七十年前一定非常繁华。” “真是,越来越叫人好奇了呢~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事。” 行走在队伍最前端的男人,以莫名兴奋的语气作为结束,之后停下身形,回过头,话音一转,“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哦~小宝贝~” “再往里我们被拒绝了呢~” 一支手抬高,指尖圣诞糖果杖首点在身前通道尽头的一扇紧闭门扉上,另一支手探出,掌心朝上,“过来吧~打开门,唤醒我的弟弟。” ………… 我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一路上作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在看见那扇巨大门扉的一瞬间险些重新崩溃。 五米.壮汉.公主… 想了想,又想了想,直等到被他们三个不约而同瞪住时才踩着凝重脚步,一步一步走上前,彷如走向断头台。 片刻过后,我在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让出的位置里站定,抬手扶上门扉的顷刻间,到底没忍住偏过脸,问道,“洛丽玛丝那个故事,真的只有亲吻才能解决吗?” “真的不是什么巫婆下了诅咒,其实只要打败…” 毫无意外,我的满怀希望受到猛烈打击,闻言,这男人弯下腰,笑眯眯的说道,“小宝贝~相信我,我的弟弟也是初吻呢~” 说完停顿几秒钟,眼角上挑的眼睛,眼神中浮出古怪情绪,与他那个即将被拯救的弟弟相同的暗红眼瞳,一瞬间的眸光深处仿佛躲着潜伏的野兽。 之后又沉默片刻他才再次开口,“童话故事里每个主角都无比纯洁,虽然很想抢先夺走小公主你的吻,可惜,我不知道那样一来,你是不是会失去资格…” 我:………… 再见! ………… ………… 临行前丢下一个白眼,我迅速推开紧闭的门————入眼一片微亮,依稀仿佛是断头台上的闸刀刀锋闪动森冷光芒。 等到眼睛适应徒然亮起的光线,我才看清门的后方…嗯~是一个卧室,很大,非常大。 华贵地毯,精美吊灯,舒适的丝绒沙发,描金家具,与…铺天盖地的玫瑰…天晓得是哪里来的,它们可不是长在蔓藤上而是单独一枝枝,塑料花似的簇簇拥拥挤满空间。 隔着‘花海’是一张放大不知多少倍的床,落地的床幔半遮半掩,隐隐约约露出那上边…还是玫瑰花,以及,一个突兀的墨黑色轮廓。 “小宝贝~” 身后传来了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声音,甜腻的卷舌音,在我回头瞪他这一刻,嘴角咧开了笑得如同催命厉鬼,“别害怕,我一直在你身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的perolin~” 他和他两个弟弟已经将那扇门堵得严严实实,年长男人笑得邪佞,年轻些的那个斜倚门框,眉宇间是极度不耐烦,甚至连小男孩都睁大眼睛… 相信,如果不是被阻拦,他们一定会冲上前,按着我去亲‘沉睡的公主’吧?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如果不是想早点打发掉他们… 沉默了几秒钟,我转过身,悲壮的跋涉在玫瑰花海间————艰难的穿过挤满空间的花朵,期间更要躲开不知名的障碍物。 之后再次手脚并用,磕磕碰碰爬上超过我的腰那么高的床… 拨开床幔,躲进去。 ………… 或许是垂地的数重幔帘掀开后重新闭拢,遮起后让这里成为一个半密闭空间的缘故吧?没了跗骨之蛆黏在身后的几道目光注视,我也放松下来。 至少不会有被逼着和人亲吻那种恼怒感。 坐在那休息一会,稍稍平复情绪之后迟疑的接近… 这是最后了————我这样告诉自己,所以,速战速决? ………… 花了点时间小心将那些铺满巨大床铺的玫瑰花拨到一边去,慢慢的沿着床缘接近,良久,我看到他————沉睡的公主枕着枕头躺在那。 近看了真是可怕啊! 小心比划一会自己和‘公主’之间的体型差距,惊悚发现简直是大树和杂草的区别! 等我趴在‘公主’的脑袋边上这一刻,五米的虚幻概念变成现实的冲击,让我浑身都僵硬,再多的心理准备,也不能提起哪怕一丝一毫勇气。 睡着的人高眉深目,几乎斜飞入鬓的眼角,挺直鼻梁,苋红色发丝,黑暗重金属系气质让他显得冷酷又俊秀,确实象我一开始定义的,半面美人。 要亲吻一个美人,我是极乐意的,前提必须是他的体型正常,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说的‘五米’身高,绝对不在我的守备范围之内。 另外呢~他也只是半张脸的美人,蒙着大半张脸的毛绒围巾…呃… 为什么我隐隐约约看见有疑似缝合线的痕迹? 真是,越看越诡异… 目瞪口呆许久,我紧急呼叫支援,没有溜进意识海,而是打开许久不用的客服功能,迅速骚/扰躲起来的光团:‘蛋蛋啊!你说,巨人和裂口女有可能结婚生孩子吗?’ ‘我面前这个其实是妖魔鬼怪吧?’ ‘哦~连外边那三个也一样,都不是人类吧?’ ‘其实,这个新世界是百鬼夜行吧!’ 被夺命连环召唤的系统终于忍无可忍回复:‘闭嘴!只是亲一个而已,你需要调查对方上下数代的家谱吗?!就当吃一个麻辣烫好了!不过是体积超大的那款。’ ‘你对妖魔鬼怪有意见吗?阿丝达萝娣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自己是恶魔?!’ ‘还有,你浪费了很多时间,观众们已经等得不耐烦,快点解决!’ 我:………… ………… 分神和自己系统迅速争论无数乱七八糟的东西,另一边,我在门外边的那三个人更加不耐烦的催促声中,深吸一口气。 好吧好吧~ ‘那我亲了哦?’ ‘闭嘴!动作快点!’自家蠢系统不知为什么,今天似乎特别暴躁,回答完毕立刻切断通讯,并且我发现自己被拉黑。 好吧好吧~ 能拖延的时候都浪费完毕,我不得不面对现实。 于是,一手撑在五米巨汉的枕头边,一手伸出,正想攥下他的围巾速战速决一瞬间,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 暗红的眼瞳,目光暴怒至极。 我的动作停在指尖拈着围巾边缘的这一刻,静静盯着他看。 ————果然是醒着的,只是动不了。 之前靠近的时候就发现了,他单薄的眼皮下方眼珠微微颤动,那代表他是醒着的,只是不知为什么不肯睁开眼睛。 原以为是需要一个亲吻,现在看却不是。 亲吻能解决的应该是他被固定在床上,这个问题,至于为什么不肯睁开眼睛… 现在我知道原因了,是愤怒,如高度瘫痪患者般动弹不得,随意别人摆布的感觉,让他闭着眼睛不肯睁开… 这么说起来,艰难跋涉在玫瑰花海当中时,看见的那些,被无数花朵掩埋的,依稀仿佛是尸体的东西,或许是之前来唤醒他的‘王子’们的下场吧? 恰如此时此刻,一瞬间的目光交汇,我甚至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同样的…自己很快会被五马分尸大卸八块的下场。 真是的,要唤醒一匹凶兽呢~ “啊——”我发出短促尖叫,在这双眼睛微微怔愣的顷刻间,已经攥在围巾边缘的手猛地用力往下拉,同时,迅速闭上眼睛,嘟起嘴,朝下一磕—— 在意识海里自家蠢系统乐得打滚的恐怖笑声中,完成真爱之吻。 ………… 双眼紧闭,嘴唇碰到粗粝触感————他没有好好保养自己,嘴唇干涩还有细细的皮刺…感觉不太好… 舌尖舔了舔…嗯~尝到了甜甜圈?的味道。 不过也只浅尝即止,下一秒,我觉得自己像是经历一场大地震,地动山摇的剧烈震荡中,整个身体猛地被掀飞出去。 闭着眼睛向后飞出的我,早有准备的高亢尖叫冲破喉咙。 耳畔凌厉风声割裂空气,尖利的风压贴着皮肤如影随形,直到我听见[叮——]一记撞击声,半空中的身体被人接住。 顷刻间,缠绕在身侧的旋转高压被外力介入,蓦地停止。 “卡塔库栗哥哥!”夏洛特.克力架的声音,年轻男人似乎有些畏惧,不过到底还是再次开口,“她是我们找到,能够打破这些剧情的关键!” “好了好了~小宝贝~我救到你了,别害怕~”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紧随其后开口,“睁开眼睛吧~我保证卡塔库栗不会杀了你perolin~” 说话时指腹压在我的唇角,擦拭的力道有些大,“唤醒公主之后应该不需要婚礼吧?” 言语间压在唇角的指尖微不可察用力————我轻轻嘶了一声,睁开眼睛,看向这次勉强算是信守承诺的合作者。 视线在他脸上一掠而过,随即停到另一边: 夏洛特.克力架半举着手中宽剑,架在一支造型诡异的兵器刃锋上,他面前是完全看不见人只有一双腿的…刚刚解除诅咒的‘公主’。 等我极力仰高脸看上去,看见五米的‘公主’已经遮好自己的下半张脸,一双眼睛烧着似的迸发出极度恐怖的气势,看一眼就让人浑身战栗。 僵持片刻,巨大的男人冷哼一声收起手中那支仿佛是三叉戟的武器,“不需要婚礼——”沙哑厚沉的音色深处杀气弥漫,“因为没必要。” 真是相当意味深长的省略,合着他飞快瞥向我的眼神,仿佛就是死神的狞笑。 我:………… ‘不需要’和‘没必要’,果然是因为之前的剧情发展,‘王子们’全部都被他杀掉了吗?! 17.第十七章 当然, 前一刻才命悬一线的我,完全没有勇气去自讨没趣的确认, ‘公主殿下’是如何肯定一切不会按照剧情发展。 尤其是在对方手中还握着武器的情况下, 傻子才会去质疑。 我可不傻,刚刚逃离一匹发狂凶兽追杀, 谁没事又去撩拨,自寻死路。 更别提, 先前在堆满房间的玫瑰花海中艰难跋涉的时候隐约看见了呢~ 花海藏尸呢~ 多么令人细思极恐。 所以… 这一刻, 当浑身戾气尚未完全消退的巨型公主, 视线若有似无投来的瞬间, 我非常乖觉的往自己的‘保护者’怀里缩了缩,催眠自己是一尊雕塑。 或者希望对方当我是一尊雕塑。 提出婚礼质疑的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他或许是习惯性的持怀疑态度, 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我相信他目前对我还没有太大恶意,如若不然,也不会在我腾云驾雾那时候将我抢救回来。 要弄死战五渣很容易, 即使夏洛特.克力架没有持剑架住那柄三叉戟,被掀飞的我最后也会撞到墙壁上, 任务委托人爱丽丝身娇体软,那种程度的剧烈撞击轻则骨折重则丧命…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能及时救援, 代表着合作关系没有解除, 我对他来说还有可利用之处, 我也是因为笃定这点才敢去亲吻‘公主’。 然而不幸的是, 这男人嘴太快的后果是让‘公主殿下’回忆起某些不愉快的经历… 嗯~冤有头债有主,所以啊~被提醒之后恼羞成怒,要杀人似的眼神瞪视还是你们兄弟内部自己消化,不要牵扯到我这个无关路人啊! ………… 默默地往正揽着我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怀里躲,我试图让‘公主殿下’认清到底谁才是令他不悦的始作俑者,可惜的是‘公主殿下’似乎认准了我。 也或许是记恨(?)我强吻了他? 霎时间,那道冰冷至极的目光停在身上,竟似是被锋利的刀刃紧贴着皮肤,下一秒就会剥开皮肉剔出骨骼那样,森然冷意激得毛孔猛地收缩,令人不由得战栗。 努力忍耐几秒钟,到底还是没忍住惊悚,我迅速抬手,抓起停留在唇角摩挲的手指,用此时仿佛在充当保护者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微微张开的手掌遮住自己的脸。 男人的手手指修长掌心宽大,正正好能让脸藏进去…虽然行为有些象鸵鸟,不过,多少还是让我得到些安慰。 淬血刀锋般的视线被拦截,心理作用之下,来自五米的公主居高临下俯视,那彷如盯着兔子的猛兽一般,杀机毕露的威迫感都减少几分。 悄悄松了口气,我眨了眨眼睛,感觉眼睫轻扫过遮挡在眼前的这片掌心皮肤一瞬间,耳畔传来保护者的声音,“卡塔库栗,你吓着小爱丽丝了perolin~”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打圆场似的开口,语调显得很惬意,一点也没有被‘公主殿下’的凌厉杀气影响,“好了好了~既然你肯定之后不会再出意外,那么我们——” 言语间,揽在腰上的手臂微不可察收紧几分,下一刻,我被这男人放下,悬空的双脚落地,随即又他拨到身后藏起来,接着,他继续说道,“该去找幕/后主使清算总账了呢~” “这段时间真是受到了关照,怎么可以不回礼呢perolin~” 甜腻腻轻而缓的声线,口癖似的结束语,微微跳跃的尾音却蕴藏着别样意味。 阴狠,嗜血,邪气冲天。 ………… 或许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关于‘回礼’的建议非常合他三个弟弟的心意,尤其是合‘公主殿下’的心意,短暂的静默过后,我听见一记冷哼,不置可否的。 因为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所以我看不见其他人的反应,不过,空气中那看不见的紧绷感,随着若有似无的凶狠目光消失而逐渐松弛,想必是没有问题了。 嗯~于是,可以宣布————直至此刻,拯救‘洛丽玛丝公主’的行动大功告成。 真爱之吻解除诅咒,五米的公主已经苏醒并且首先追杀了他的恩人一遍,他的恩人我在合作者的紧急救援下逃出生天,此行有惊无险,不存在任何流血事件,真正圆满结局,可喜可贺。 ………… 那么接下来呢? 问:解救了公主之后的王子需要做什么? 答曰:什么都不需要做,等着结婚就好。 正常的童话剧情是如此发展,放到此时此刻却明显不符合实际,公主殿下翻脸不认人,与我,彼此双方相看两相厌中,所以,身为王子的我只需要等着。 其他人嗯~成功会师的四位夏洛特们正在交谈,就他们各自的经历,开展一次小型交流会。 没有点心的茶话会开始前略略清扫了房间,夏洛特.克力架手中巨剑剑锋横扫,瞬间卷起的风压将堆满房间地板的绝大部分玫瑰花刮得堆积到一个角落去,清出空间四个人席地而坐。 顺便,确实花海藏尸。 玫瑰花们被剑风卷走,就露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目测十位数以上的…那什么,遗体?没有血腥,没有腐烂发臭,但那些人型物确确实实…看起来象是死了。 真是触目惊心。 当然,‘王子’的遗体们同样被扫到角落去充当废弃物,干这种事的家伙若无其事,真是看得我越发把自己缩得更小团。 …………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在如此不吉利的房间继续逗留,可他们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鉴于我个人的意见从来不算意见,所以老老实实躲在不起眼角落继续扮演一尊雕塑。 旁听夏洛特们惊心动魄的冒险(并没有),顺便,依照他们口中所叙述的事,添加我自己的猜测,试图拼凑出整幕事件: 柴郡猫、小红帽、莴苣姑娘,这三位的经历在岛上时我亲身参与大半,他们有如此经历的由来,也听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碎碎念说过… 是由于莴苣姑娘夏洛特.蒙多尔和洛丽玛丝夏洛特.卡塔库栗出海之后失去联系,才导致身为家中长子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与另一个弟弟夏洛特.克力架追踪而来。 高塔那里找回莴苣姑娘夏洛特.蒙多尔,小男孩又说出部分,最开始的前因。 在掠劫过程中获得一颗固定指针,借此来到这座岛;以及,他透过零碎线索得出的推论,童话王国格林岛的旧事。 ————到这里,我知道了任务委托人真正的愿望并非离开森林,而应该是离开这座岛屿。 事件拼图凑齐大半,此时此刻,最后一位失踪者,洛丽玛丝公主殿下,夏洛特.卡塔库栗,他所说的在我听来,或许…是拼图缺失的某一部分。 很可能是造成他们被童话吞噬的原因。 一个黄金匣子。 它原本就放在洛丽玛丝的枕头边,那时候我看见了,只是没怎么在意,此刻那匣子被夏洛特.卡塔库栗摆放在众人的视线中。 夏洛特.卡塔库栗所说的是小男孩没有经历的那部分。 作为先锋部队登陆后,并不是进入森林就受到‘童话’的攻击,实际上他们开始得很顺利。 避开了散落在低矮地势的城镇以免惊动原住民,目标一开始就确定是岛屿最中央地带,夏洛特.卡塔库栗与他率领的部下们长驱直入。 直到来到这座废弃的海港。 是的没错,我认为是岛屿淡水水源的堤坝,实际上是一座海港,借用水闸控制水位升降制造出足够大型船舶出入的海港。 先前那道溪流是分流水道之一,出口在湖泊临海的另一端。 他们找到这里,同时找到这艘船。 与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眼光一致,夏洛特.卡塔库栗察觉船只的珍贵之处,整艘船由亚当树主干制造,四层楼船,能够不惧风雨航行在新世界海域。 出于海贼的职业习惯(?),他们首先进入船只搜索。 船上早已经空无一人,看不见尸骨,物资却完好无损,包括船舱内摆放的无数金银财宝,看得出是靠岸的瞬间发生巨/变才导致船上的人匆忙离开。 匣子是在船长室找到。 ………… “其中一个手下拿起匣子的瞬间,攻击开始。” 夏洛特.卡塔库栗,端坐在那仍是无比高大的男人,带着墨黑手套的手,指尖点在黄金匣子盒盖之上,“玫瑰蔓藤凭空生长撕碎了当时在那附近的所有部下,吸取他们的血液开出花。” “攻击持续了几分钟,我察觉到有一种诡异力场介入,之后脑子里被植入强制剧情,醒来时已经身在这个房间,匣子在枕头边。” 闻言,众人的视线同时落在他指尖的匣子上,随即,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开口,“这也是童话的一部分?那么现在为什么毫无动静?里边装的什么?” “它锁着。”夏洛特.卡塔库栗沉声回答,言语间不知为何忽的又瞥向我,被毛绒围巾遮挡大部分的脸,一双眼睛眸光锐利充满审视意味。 我被盯得头皮一炸,顷刻间他却又立刻垂下眼帘,重新看向匣子,说道,“应该是机关锁,必须使用钥匙才能开启,暴力打开会损毁其中的东西。” 按在黄金匣子上的指尖微微施力将它向前推出,音色是冷到骨子里的平静,“事实上堆满房间的玫瑰花,那些凶狠的嗜血植物守护的是它。” “每一个进入房间的人都被吸干血液致死,所以,你们找来的这女人,究竟是谁?” 诶?!简直晴天霹雳,我前一秒还看着滑过地板被推到小男孩面前的黄金匣子,这一瞬间猛地抬头,瞪圆了眼睛,无比惊悚,“你说什么?!” 如此陷我于死地的发言————你究竟多恨我啃了你的嘴?不就是个初吻吗! ………… 气氛仿佛被冻结骤然变得冷硬。 在场其他人,包括坐在我身侧,素来嬉皮笑脸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霎时间投来的目光都露出诡异而阴暗意味。 片刻过后,在我茫然而无辜的回视下,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微微眯起眼睛,隐晦难解的情绪在那其中转瞬即逝,随即露出惯常的微笑,“她是小爱丽丝啊~” 说话的同时若无其事般探出手扶在我的一侧肩膀上,目光转向其他人,态度轻佻又随便,“卡塔库栗,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座岛屿上的所有一切都将属于我们BIG.MOM海贼团,找到那个能力者杀掉或者生擒,对方投降的话甚至可以加入妈妈麾下。” “妈妈的原则是,来者皆不拒去者杀无赦。” “所以,究竟是谁有什么关系呢~小爱丽丝现在是我的幸运星perolin~”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话音落下,现场沉默片刻,之后,坐在对面的那个高大男人,夏洛特.卡塔库栗周身气势缓了缓,神色依旧冷峻,眼底的戾气却散去几分。 “既然是佩洛斯大哥你的决定。” 与初次见面那天的夏洛特.克力架一样,高大的男人选择了向他们的大哥妥协,只是其中的含意却明显不同,且…他并没有打消敌意。 这点我很清楚,只是懒得理会,我低着头,连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似是安抚的拿指尖摩挲肩膀的举动都不愿意搭理。 ………… 接下来是一阵不长不短的沉默,直到被小男孩发出的声音惊动,“啊——” 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先前他哥哥将黄金匣子推过去,之后嗯~气氛有些诡异,也没人留意他做什么,然而此时被惊动后视线聚焦之下… “喂!你这笨蛋做什么啊?那种机关匣子也乱碰,就不怕…”性格暴躁的夏洛特.克力架骂骂咧咧攥过他身边的幼弟,说到中途却忽的愣住,“你动到了什么?” “只,只是把盒盖上的图案重新排列…”小男孩被骂得头垂得很低,怯生生的将面前的匣子调转个方向,接着说道,“橡树叶与丝带蝴蝶结,它们被错开了,排列正确就变成这样。” 那只通体錾刻纹案的黄金匣子,调转方向之后能清楚看见,多出一个锁眼,或许是盖子图案被正确排列,导致机关启动露出隐藏的锁眼。 有些象九宫锁,不过是双重的,还需要一支钥匙。 ………… 匣子很快被小男孩的三个哥哥轮番查看过一遍,最后又被摆放在中央,此时没有钥匙,为了避免损毁其中的藏物,他们决定暂时不强行开启它。 不过关于其中的东西,倒是很快有猜测: “或许就是故事里那颗神秘的水果。”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反应非常快,“格林岛国王最后带回的能够延续公主性命的恶魔果实,只是他迟了一步。” “所以说,这座岛上有一颗恶魔果实,一个能力者?” 说着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良久方才接下去,“也或许,格林国王一开始就是能力者,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他执意要出海寻找能够治愈一切病痛的神秘水果,因为只有能力者才会对恶魔果实有所了解。” “哦~如此一来~”音调莫名拔高,他忽然一脸兴致勃勃的…用力把我攥进怀里,以一种兴奋到极点的语气,说道,“小宝贝~你真是我的幸运星!”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努力掩饰自己想一掌推开他的冲动,默默集中注意力,不去关心黏在耳朵上湿滑触感… 眯着眼睛极力打量… 半晌,心头忽的灵光一闪。 匣子,黄金匣子上的那个锁眼… ………… ‘蛋蛋啊!’再次紧急呼叫自家系统,我跟着兴奋起来,‘蛋蛋啊!你觉不觉得,匣子上那个锁眼的形状很象那晚旅行者送给我的那支钉子钉帽啊!’ 那晚我从碗里把它捞出来的时候就觉得奇怪,钉子不是很锋利或许是被铁锈腐蚀,可谁家的钉子钉帽铸成那种诡异形状…现在配合锁眼看… 该不会是钥匙吧?!里边装着什么?! ‘还有!如果那个旅行者是国王…那一切就真的能解释了!’ ‘如此一来只要找到他,找到爱丽丝的父王,只要我的猜测能从对方那里得到证实,我甚至可以交出任务委托人的身体,换取另一种契约,与恶魔果实能力者的契约。’ 太好了! 我兴奋至极,客服功能另一边,自家傻系统姗姗来迟上线:‘你身边的合作者怎么办?别忘了,他们的目标是夺取整座岛屿。’ ‘那有什么关系?’那种完全不是问题的问题,我根本不需要在意,‘如果不肯离开,那就永远留下来。’ 18.第十八章 客服功能界面一阵诡异的空白过后, 自家又傻又浪的蠢系统,毫无预兆爆发:‘阿丝达萝娣!你老实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病的!’ 所有标点用的都是感叹号, 衬着加粗标红的字体, 简直触目惊心,紧接着就是刷屏似的, 一连串快得叫人险些眼花缭乱的弹幕: ‘啊对了!我早该想到的!是那面该死的镜子对不对!你照到镜子了啊!’ ‘该死!究竟哪个混蛋把镜子给你的?不知道精神病患者最不能受刺激吗!尤其是你这种发作起来破坏力达到核武级别的!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居然让你照镜子?!就没有人告诉他们,唯一会让你发病的诱因就是你的脸吗!’ ‘这些混蛋!找死也不选个好时间!’ 蠢系统也不知道受什么刺激在那歇斯底里, 透过客服功能迅速对我展开令人应接不暇的人身攻击, 弹幕般的发言速度太快, 以至于让我根本插不上话: ‘不要发疯啊啊啊啊!’ ‘你冷静点啊啊啊啊!’ ‘现在听我的!深呼吸!深呼吸!’ ‘喂!阿丝达萝娣!有没有在听!立刻、马上、忘掉你那些可怕的计划啊!’ 我:‘…………’ 面无表情的关闭客服功能, 第一时间内将自家蠢系统拉入黑名单,我觉得自己暂时不想见到它————关键时刻总掉链子就算了,时不时抽风又是怎么回事? 简直有毒! ………… 在满头黑线进化成为额角青筋暴起的前一刻, 迅速屏/蔽/掉抽风的蠢系统, 及时挽救了我(哥哥)的盛世美颜。 紧接着,我就收到了安慰(?),来自夏洛特.佩洛斯佩罗, 口吻是依稀仿佛透着几分遗憾的爱莫能助: “好了~乖乖啊~小宝贝~虽然你看起来很想要它,可惜, 那个我不能做主哦~” “是妈妈定下的规矩,谁找到的归谁, 那个是卡塔库栗找到的, 并且看样子他已经决定要送给蒙多尔了, 我可不能开口替你讨过来呢~” “那可是迟到的生日礼物, 卡塔库栗从去年开始就决定要替蒙多尔找一颗恶魔果实,以作为我们的弟弟十二岁生日的贺礼。” “虽然还不能确定匣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可找到它的是卡塔库栗,所以,也只有卡塔库栗有权力处理它perolin~” 所以说————你在说什么? 我莫名其妙的拿眼角斜乜过去,却见这打开了话匣子的男人正半低着头盯着我看,近距离的两两相望间,狭长的暗红眼睛眸光专注,不带任何/情/色/意味而是一种…窥探。 他在观察我的反应,试图透过语言试探解读我的真实想法。 不过他很快掩饰过去,瞳孔中冰冷而尖锐的情绪转瞬即逝,随后又自顾自凑近,笑眯眯的拿指尖蹭了蹭我的脸颊,接着说道,“小宝贝你一直盯着匣子,不是想要吗?” “虽然这个不能给你,不过别伤心,我之后可以给你更好的perolin~” 哦~对了,黄金匣子…经他如此提醒,我才恍悟他一番没头没尾的话说的是什么意思,是因为我盯着那个锁眼和自家蠢系统联系的时候,看起来象是盯着匣子看个没完吧? ‘不能给我’,我原本就不想要它啊~ 不过…话说回来… 转念一想又迅速打消那个决定,在这个男人蹭过脸颊顺便还打算更进一步的霎时间,我抬手一把抓住他的手指,咬了口,冷哼,“镜子,给我镜子。” “这就更不行了小宝贝~”他断然拒绝,轻轻嘶了声,小心抽/出手,总算老实下来不再做什么不合时宜的小动作,不过拒绝的态度依然不改,且理由充分: “因为小宝贝你拿起镜子似乎就没完没了,那样可不行,小爱丽丝你的注意力即使不放在我们的合作事宜上,也应该都放在我身上才对啊~” “毕竟,我才是你的保护者perolin~” 我:“…………”那你也没用了—— 虽然讨要镜子只是转移视线之举,因为,如果现在索取那支钉子就显得太刻意了,很容易会被他察觉,它很可能正是‘钥匙’。 可是,连镜子都不肯给我…果然只是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一点用也没有的男人呢~ ………… 被拒绝之后,我由于情绪不佳而导致的面无表情,半点也没有影响到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这铁石心肠的男人。 很快,他若无其事的重新将焦点转回…不久前他们进行到中途的交谈当中去。 他们,四个人,不包括我。 夏洛特的兄弟们,接下来不久,他们的话题延续到之后的行动计划: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提出分兵,他们兵分两路,一边将去往岛屿中央的宫殿,另一边则联络部下集结兵力,展开全面进攻。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与夏洛特.克力架,他们在一个月前抵达这座岛屿,当时各自率领部分手下们登陆,然而却有兵力留守在海贼船上。 另,当时跟随他们的部下们虽然都陷入童话剧情,除了角色扮演时遇见被剧情‘误伤’那部分,其余的人目前还应该在岛上。 而前期失踪的两位,五米公主与小男孩,嗯~他们的部下们…应该也还有一些陷入另外的童话故事,生死不明。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意思,是联系他们下令停泊在近海等候的海贼船队直接开战,那样一来,找不找得到隐藏在幕/后的能力者也就无所谓了,这座格林岛将在炮/火/轰/炸下彻底覆灭。 真是简单又粗暴,典型的海贼作风。 ………… ………… 从废弃的楼船船舱中出来的瞬间,我只觉得恍若隔世,因为差点被五米‘公主’恩将仇报了嘛~死里逃生之余怎么也会有些感慨。 进去四个人出来五个人,此行还算有收获————对他们而言。 当然,对我而言也同样大有所获,这样想想,险些被三叉戟串成烧烤的那点惊悚感,也就可以容忍了嗯~ 之后将是别离呢~ 再次被人轻轻松松夹带回到堤坝上,双脚落地后,我抬头看了看挂在天幕变得软弱的太阳,低头理了理一身有些凌乱的衣着,接着回过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他们四位。 临行前他们正小小声说着什么,音调压得低,内容听不分明,只是透过传来的某些只言片语能知道,是争论。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与夏洛特.卡塔库栗,这两位将结伴去往宫殿;而另外两个弟弟,夏洛特.克力架和夏洛特.蒙多尔,他们会带着我联系停泊在近海的船队。 此时,夏洛特.克力架似乎有些不情愿,暴躁易怒的年轻男人,疾声说着什么,依稀是在试图说服作出决定之人改变主意。 可惜的是他的‘佩洛斯大哥’完全不为所动。 时隔片刻,年长的男人拨冗看向我,微微抬高了声线,“放心,克力架,即使重蹈覆辙,只要小公主在,最终获得胜利的也一定是我们,对吧?我的小爱丽丝~”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一番言语使得他身边之人瞬间投来视线————身形巨大的男人,寡言少语却有着绝对权威的夏洛特.卡塔库栗神色冷峻,目光犀利、明澈,仿佛能够洞察一切。 幸好那个男人的目光只逗留片刻,就象什么也没看见似地平淡转开。 ………… 关于人员的分配方案得不到任何改变,不多时,将去往宫殿的两人离开,身形极快,几息间掠过堤坝进入通往高处的森林,那道艳丽配色与那个墨黑轮廓转瞬被茂密的树影吞噬。 夏洛特.克力架站在原地沉默许久,直等到两个哥哥彻底消失方才转过身,低气压带得神色无比阴沉,大踏步走近复又与我擦肩而过。 也或许是他形于外的怒意影响了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小小的少年抱着黄金匣子,迟疑的追着他哥哥朝前跑出几步,随后又折返回来。 “佩洛斯大哥让你跟着我们…” 低着头,声音很轻,说到中途飞快瞥了我一眼,脸颊顿时浮出红晕,“需要我带着你走吗?” 我沉盯着他看了几秒钟,伸出手,“那就谢谢你了呢~” 多好的小孩子啊~ 那就麻烦你了呢~ ………… 小小的…孩子… 虽然五官不符合我的审美,可是他好小哦~还是个正太… 手慢慢探出去,我一点点接近眼前这个整张脸变得通红的小男孩…顷刻间,指尖险些触及他,手腕却被斜地里骤然探出的一支手紧紧扣住。 “你这不知廉耻的女人!”夏洛特.克力架不知什么时候去而复返,制止了我的同时拔高声线,音量大得如同雷霆万钧,“想对我弟弟做什么?” 我:“…………” 然而,我的无言以对换来对方变本加厉,“除了自恋狂还是个变态吗你!” 一如既往的暴躁又嘴巴毒,对待感冒病毒似的,嫌恶的拽掉我伸向他弟弟的手,“真不知道你除了脸还有什么用?!” “要不是佩洛斯大哥坚持,你这种累赘现在就该掐死丢进水里!” 夏洛特.克力架,年轻男人黑着脸,好似我欠了他八辈子钱不肯归还,骂过就将我拦腰提起,丢下一句,“蒙多尔,跟上!” “我们从这里直接去海岸线,白痴女人!你最好祈祷自己不要太拖累我,如果因为你而延误时间,我会让你知道…”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一脚踩在堤坝墙垛上,朝着截断水流的一侧纵身跃下————瞬间下堕时耳畔风声割裂空气。 疾掠而过的尖锐声响中,方才异常冷漠的接下去说道,“落到海贼手中的年轻女人,究竟会是什么下场。” ………… 下坠的重力带得两人很快落到地面,眼角余光中,我瞥见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紧随在他哥哥身后,小小的孩子竟也动作敏捷,自那样高处跃下,居然如履平地。 真叫人想知道,所谓‘夏洛特’在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是他们夏洛特站在力量金字塔的顶端呢?还是,这个世界整体力量水平超过我的预料太多? 恶魔果实…究竟是怎样特殊的存在? 怀着油然而生的好奇心,被带着疾疾前行的一路上,我的注意力一直留在小男孩身上,反反复复的看,一直看… 他也发现了我的目光,一张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直到被影响得脚下一个踉跄… 之后,他哥哥的速度不易察觉变慢几分,年轻男人暴躁又冲动,然而,他也确实极疼爱幼弟,虽然表面看不出来。 察觉到疾行速度放缓,我抬手扶在掐着腰的那支手臂上,努力深呼吸————隔了会,充当代步工具的这男人再次放缓… 同行两个人都无法极好配合他的行动力,夏洛特.克力架,暴躁的男人气势越发狞恶,不过到底还是选择放慢自己的速度,让原本的急行军变成略微快些。 而此时,我们已经穿过堤坝下方的峡谷进入仿佛有几分熟悉的石滩与溪流。 再时隔不久,转过一处山坳,映入眼帘的景致果然是…曾经逗留过的地方,正是在这片区域一朵被水流带来的洛丽玛丝玫瑰引发之后的一切。 ………… 道路变得宽阔而明确,之后只要沿着溪流朝下走,就会抵达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提及的,他们的船只停泊的海域了吧? 这里就象是一个天然岔道,沿着溪流向上是秘密海港,向下是岛屿低矮处入海口,横跨这片石滩彼端是通往宫殿的森林。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瞥了眼背脊紧贴着的男人,以高度差距来看我只看见他绷紧的下颌,随即收起目光,我将视线投向小男孩… 他看上去脸红得没有先前那么厉害,此时又一次察觉我的眼神,就磕磕巴巴的开口,“真的这么喜欢吗?” 说话的时候看了眼一路拿着的黄金匣子,语气变得迟疑,“如果不是恶魔果实,卡塔库栗哥哥又同意的话,我可以转送给你。” 神情看起来有些不舍得,似乎是想了想又说道,“其实,就算是恶魔果实…呃~” “蒙多尔——”小男孩说到中途的话被打断,与此同时,开口的夏洛特.克力架身形蓦地一停,紧接着松手,“你带着这白痴女人走,我还是担心佩洛斯大哥他们。” 他在我和他弟弟同时看过去的此刻,一脸暴躁的解释,“那个藏在幕/后的能力者不知道还会耍什么花招,我先去找到我们的船,下令直接攻击。” “至于这家伙——”一手毫不客气指向我,暗哑声线更压低几分,音色却轻描淡写,“只要有任何不对劲就杀了她。” 我:“…………” ………… 毫不掩饰的露/骨杀机化为最直白的语言,顷刻间,这年轻男人手腕一转狠狠攥着我的肩膀,轻轻松松的提着我… “蒙多尔,你在那等一等!” 丢下命令不允许弟弟跟上来,之后,我被他拎着越过石滩,撞进一侧溪岸边的密林… 天光蓦地变得昏暗,空气也变得潮湿阴冷, 被莫名其妙带着越往深处,直到一处植被密集完全看不见石滩的地方才停下,随后被推着背脊撞到一棵树干。 隔着衣裳布料我甚至都能感觉到粗粝树皮,咫尺间的年轻男人除了把我钉在树干上,空闲的另一支手更是扣着我的喉咙,“我警告你!你这女人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 接近扭曲的脸,神色带着某种压抑,眼底的流光也越来越冷,最后被血色氤氲侵染,“你这该死的…” 声音绷紧到极限如刀锋般冷冽,我毫不怀疑,这男人,夏洛特.克力架已经控制不住杀意,他只需要再多用力一两分就会拧断我的脖子。 然而下一秒,他毫无预兆欺近… ………… 瞬间贴附在嘴唇上的触感湿润而滚烫… 反复描摹嘴唇,又象野兽一样凶狠的咬破嘴角,让我尝到自己的血,铁锈味顺着他的舌尖传递到口中,炙热呼吸喷在脸上,他的心跳急促而紊乱… 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撕扯吞噬的亲吻,扣紧脖颈的力道却毫不留情收紧… 我恍惚瞪大眼睛,映入瞳孔的,近在咫尺的这男人同样睁着眼睛,浅紫的瞳色太多情绪浮于表面,以至于毫无理智,有的只是全然的暴戾与混沌。 19.第十九章 说实话, 他的技术不怎么样,生涩得很, 甚至咬到我了, 与其说亲吻倒更象是啃咬… 可是…很暖和… 自年轻男人那里传递而来的火热温度在唇齿间肆意蔓延,沿着喉咙滑入腹中, 幻觉般带得整个人变得暖和起来。 真实的感觉,比起意识体存在温暖许多的, 真正活着的感觉。 ………… 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心跳声, 有我的也有他的, 彼此呼吸纠缠在一起, 急促、紊乱,强势的逼迫中带着微不可察的不安与动摇。 不安什么呢? 我觉得有些奇怪,不过那点异样也只是转瞬即逝, 他闭起了眼睛, 掐在脖颈上的指尖慢慢松开,转而滑到肩膀上… 下一秒,嘴唇上碾压的力道更加重几分。 窒息威胁消失, 我绷紧的身体同样彻底松弛,并没有做出任何会刺激对方, 导致自己重新陷入危险的不必要举动。 只是亲吻而已,不会有后续更进一步举动, 我知道, 他不会在这种时候有兴致做别的什么事, 因为他没有时间。 他的两个哥哥已经去往宫殿, 而他为了防止意外发生,甚至决定丢下幼弟和我这个累赘先行一步,如此争分夺秒的时刻,可没有让他满足私欲的空闲。 所以——嗯~前不久才啃过五米公主的我,默默闭上眼睛。 ………… 果然… 包含着掠夺与侵占意味的吻开始得突然,结束得同样仓促————时隔不久,年轻男人,夏洛特.克力架蓦地停止,附在唇上的炙热温度稍稍退开些许。 我睁开眼睛,目光对上咫尺间的目光。 他仗着魁梧体格居高临下俯视,一双狭长上挑的眼睛,眼神里带着尚未餍足之意。 两个人静静的彼此对视片刻,之后,他低声道,“别这样看着我。” 沙哑的声线,音色带着几分命令式口吻,“你只是佩洛斯大哥的战利品而已,我们对你做出任何事,你只能乖乖的接受。” “妈妈说过谁找到的归谁,可如果我讨要,相信大哥也不会吝啬。” 言语间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角,仿佛是在回味什么,他笑得很恶劣甚至有些许得意,“我可以要求将你作为我的下一个生日礼物,让佩洛斯大哥送给我。” 年轻男人一脸的狂妄神色,自顾自做出决定,随即松开钳制让我悬空的身体慢慢滑落到地上,又在我双腿发软栽倒的前一刻拽回来,啧了声。 “你这么弱小,如果没有人愿意庇护你,年轻女人落到海贼手里的下场会比死更可怕。” 没等我站稳,他就松开手转而象之前进来的时候那样轻松地把人提起,之后转身,沿着来时的方向迈开步伐,行进间半是恐吓半是安抚似的继续说道: “我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领地,到那里,哪怕是你这种娇贵的女人也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被他哥的话唠传染到,无比轻松地在森林间起纵穿行的同时,他嘴里还在不停数落,无比嫌弃,外带冷嘲热讽。 “虽然不知道别的国家的公主是怎么样,可是你这样的绝对非常罕见!” “必须垫着十二层鹅绒软垫才能安睡,只要一点点不合口味宁可饿死也不肯吃东西,除了丝绸棉布其它布料穿上就会刮破皮肤,又自恋得不得了,简直糟糕得要命。” “哪有女人连路都走不好,衣裳都要别人帮忙穿,如果没有人照顾,你很快就会死掉吧?” 一路都啰嗦,从他口中说出的那些语言彷如毒/蛇/喷/射/毒/液,直到…阴暗的天光渐渐亮起,即将离开这片密集的森林,他的速度随之变得缓慢。 不多时,透过稀疏的树影间隐约能看见石滩,这年轻的男人停下脚步,话音一转,说道,“就象佩洛斯大哥说的那样,你需要一个黄金笼子养在里边。” 接着他松开手,让我双足落地,微微俯身逼近几分,眯起眼睛,“虽然空有美貌其它一无是处,可如果成为我的第一个女人,你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我:“…………” ………… ………… 最后,是我一个人回到石滩中央的溪流边。 走出森林,夏洛特.克力架随即先行离开,临行前丢下威胁,“等会你乖乖的跟着蒙多尔走,别耍任何花样,我的弟弟如果出意外,你会死得非常痛苦。” “明白吗?白痴女人。” 与暴躁易怒截然不同的轻缓音色,听上去甚至显得平静,然而那其间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危险得足以致命。 ………… 站在原地静静目送年轻男人的身影,等到他消失在远处水流走向拐道的那个山岔另一边,我方才收回视线,小心踩着圆润的石子,磕磕绊绊走向接下来即将同行的小男孩。 我被他哥哥带走的这段时间里,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一直等在原来那个地方,看样子居然连姿势都没有变化,仍是一手抱着那只黄金匣子,瘦小的身影定格了似的…静静看着此时走向他的我。 天上的太阳热度变得更单薄,微弱日光下,小小的孩子就这样看着我慢吞吞走近,眼睛藏在宽檐帽子帽檐之下,神色有些奇异。 直到我在他面前站定,他微微抬高视线,又看了半晌才低声说道,“克力架哥哥对你做了什么?你不是佩洛斯大哥的女人吗?” 哈?我怔愣的一瞬,忽然被他探手扯住胳膊————那力道紧接着用力往下一带,带得我跌坐在地上,顷刻间,视野被小男孩凑近的脸占据。 空着的手,食指指尖点在我的嘴角上,随后又恶意的加重力道,声音听起来异常冰冷,“擦干净!别让自己看起来象是被享用过。” 我:“…………”你小小年纪不学好,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真不是乖孩子啊… ………… 瘦弱却力气出奇大的指尖用力擦拭,让嘴角的伤口痛感越发明显,之后他还嫌不够似的,先将匣子搁在一旁去溪水边洗了手,又回来拿湿漉漉的指尖继续擦… 眼神冰冷行为霸道,反复数次,才露出勉强满意的表情。 他如此折腾我没力气纠正索性就放任,良久,他最后一次洗过手回来转身去拿那匣子,看样子似乎不打算再做什么了就试探性的开口,“等会再走,可以吗?” 闻言,小男孩的背影顿了顿,偏过脸盯了我一眼,嘴角抿了抿,沉默的点点头,随即原地坐下,许是发/泄/过怒气,神色恢复了之前一贯的局促又害羞。 坐下后立刻微微侧过脸,垂低眼帘,视线放在他手中压着的匣子上,不动也不言语。 气氛一时显得沉闷。 我在心里默默计算时间,估量着以年轻男人夏洛特.克力架的速度,需要多久才是他来不及折返的距离,以及,还需要预防另外那两位,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与夏洛特.卡塔库栗忽然出现。 如果要离开,当然必须防止被他们撞上。 另外… 心念飞转间,我瞥了坐在一侧的那个瘦小身影一眼却不想他竟然也很敏锐,一瞬间,发怔似的小男孩抬高眼帘,目光与我的撞在一起。 或许真的是误会了吧?他看了看我紧接着又看了看压在手中的黄金匣子,随即小小声问道,“你真的想要这个匣子里装的东西吗?” 不久前的蛮横行径不曾发生过一般,他再一次露出那种,自从在湖畔取掉我的头盔就不时脸红的羞涩表情,看起来仿佛是普通的内向小男孩,“可是,它是卡塔库栗哥哥送我的礼物。” 声音听上去很犹豫,神色里更是有些舍不得,之后似乎想了想方才接着说道,“它也许不是恶魔果实,只有打开才知道里边是什么。” “不是重要的东西,哥哥又同意的话可以转送给你。” 也或许是因为此时只有我和他独处的缘故,没有他那几个气势凌人的哥哥在场,这孩子看起来放松多了,至少不再那么懦弱,说话也坦白许多。 他只不过的话听起来更象是自言自语,目光看着我眼神却有些恍惚,“卡塔库栗哥哥问过我想要什么样的能力——” “其实我也不知道,比起哥哥姐姐们我太弱小,甚至弟弟妹妹都比我强大,没有用的孩子不会受到妈妈的关注,那样的话…” “我只有成为能力者才可能在家族中获得一席之地,如果能找到强大的恶魔果实就好了,哥哥姐姐们都是超人系,我想得到强大的果实,自然系或者特殊超人系,甚至幻兽种。” “虽然佩洛斯大哥说过,恶魔果实并不是绝对可靠,可是对于原本就强大的人来说,果实能力弱一点当然没所谓。” ………… 伴随着那些仿佛是倾诉的语言,小小的身体肩膀无意识蜷缩起来,他散发出小动物般的气息,无助又迷惘。 …真是…非常惹人怜爱呢… 到底没有忍住凑近些,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在他微微一颤眼神褪去迷茫的瞬间收回手,之后,我得偿所愿的微笑,轻声开口,“你哥哥说错了一点哦~”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恶魔果实是怎么回事,不过那大概是获取异能的一种途径吧?” ‘恶魔果实’这个异世界特有的名词,我已经听过许多次,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不过看他们的反应也能猜到,那是一种通过食用获取异能的特殊之物。 而所谓异能,哪怕力量本源不同,有些真理却始终共通。 问句式的话很快得到回复,小男孩怔了怔复又点了点头,见状,我接下去说道,“那么它就是一种外力,类似于兵器。” “举个简单的例子,你哥哥的兵器,无论是你大哥的杖中剑还是你克力架哥哥的那柄无鞘宽剑,只有在他们手中才能发挥巨大威力,如果是我拿着,它们只能是废铁。” “明白吗?” 所以———— “哪怕是获得异能,也会因为每个人发挥不同而产生不同的威力。” “根本不存在最强大的恶魔果实,只会有最强大的能力者。” ………… 我说话期间小男孩一直安安静静听着,神色若有所思,然而隔了会又拧起眉,用不赞同的语气,说道,“你根本不知道恶魔果实是什么吧?” “自然系,超人系,动物系————它们在果实图鉴里开始就分出高低。” “别的不提,只需要以这座岛上隐藏在幕后的那个能力者为例,在能力造成的范围之内,哥哥们的恶魔果实能力都无法发动!” “得到强大的果实,才能成为强大的能力者。” 所以说,我为什么要费心教你呢?想了想,我认命的叹了口气,“我认为你的哥哥们不是被压制,而是思维盲点。” 我想啊~如此自讨苦吃,除了是在拖延时间,大概也因为没办法拒绝小孩子吧? 小小的…孩子… 嘛~算了…哪怕接下来说的东西可能会给自己带来超级麻烦,没所谓了,反正,那只是猜测,如果实现反而更能证明,我推测的全部都是事实呢~ 短暂的静默过后,浅浅呼出一口,我看进小男孩睁圆的眼睛里,“你说这座岛屿是童话岛,童话故事的具现化——” “由于童话是儿童读物,它的逻辑非常浅薄,甚至根本毫无逻辑,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一切在这里都可能发生。” “在高塔将你的手下变成石像的巫婆,他在现实中一定不是恶魔果实能力者,之前你的克力架哥哥也遇到过,一匹半人型的狼死去后恢复人型。” “这是设定的规则在起作用。” “所以你的哥哥们无法发动能力,甚至生命卡也失去效用,因为这座岛存在一种,与现实世界截然不同的童话规则。” “可以说‘童话’是能力者为这个领域设定的基础,它很强悍同时极其宽容。” “既然童话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使用自己本身的恶魔果实能力为什么不可以?只要当成是童话世界中的奇妙能力就可以了嘛~” “你的哥哥们被限定,只是因为他们被自己长久以来的思维限定了啊~” ………… 说到这里停下来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即收起视线,我有些遗憾的叹了声,最后说道,“你的未来获得能力之后如果还不够强大,也一定是因为你的想象力不够。” 站起身,小心的往后退开几步,眯起眼睛打量似乎还沉浸在思考当中的小小孩子,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放弃。 不能带走呢~真想吃掉…好可惜~ 为了避免被发狂的哥哥们找上门,只能暂时放过了呢…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一直说爱丽丝是幸运星,是特殊的勇者,他的说法经过这几次确实得到验证,爱丽丝的特别,原因很可能是她是真正的公主。 幕/后主使倘若确实如猜测是格林国王,这个创造出来的童话世界极可能以爱丽丝为中心,她是领域的中枢,所以,她可以无视剧情随意游荡,那么反过来也可以,只要她想,她当然可以立刻出现在任何一个想要抵达的角落。 那么————我要去宫殿。 这是我最近一直猜测的,甚至不必完全了解所谓‘恶魔果实’,童话领域能运行,说明能力者的能力被这个世界的法则所允许。 七十年前消失的格林王国,旅行者故事里国王的独生女儿,夭折的公主,爱丽丝如果是公主,她能活到如今,凭借的恐怕是‘童话’吧? 甚至,爱丽丝可以不是真正的公主。 只要恶魔果实能力作用之下就被认可,只要活在童话世界里‘幸福生活直到永远’,爱丽丝就会一直活着,不完成任务也没所谓。 如此一来,结束与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合作,就是必然之举。 我原本也没想到这样顺利,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先提出分兵,之后夏洛特.克力架又嫌弃我累赘…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是傻瓜。 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带走小小的孩子,不过也没所谓,之后或许有机会,甚至,只要活着,想生多少个孩子都不会再被阻拦。 ………… 闭了闭眼睛,心随意动的瞬间,我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微不可察凝固,那种奇妙的感觉凭空衍生,渐渐蔓延开来… 位于山中空旷石滩的萧瑟,浅浅溪流流动间的泊泊水声,微微湿润的水汽,霎时间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掩袭而至的清冷花香… ………… 片刻过后,奇妙的变动感停止复又消失,我随即睁开阖起的眼睛,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是一整片无声绽放的绚丽玫瑰。 它们由近及远依次盛放,层层叠叠铺陈开来,彷如一场盛大仪式。 无数花苞绽开的枝头,密密匝匝的蔓藤如同拥有自我意识般灵活窜卷,飞速向着两侧分开,退潮般消失,不多时,露出被覆盖包裹在后方的… 宫殿。 被夏洛特.克力架毁坏之后,倒塌的城门缠上玫瑰枝,被它们卷起重新安放回原位,接着,闭起的门缓缓开启—— 手持兵器的铠甲士兵自城门内缓缓走出,步伐整齐,姿态一致,仪式般分站在通道两侧,之后,是涌出的一群…侍女与随从。 为首的女侍不疾不徐迎上来,行了个屈膝的宫廷礼,“爱丽丝公主殿下——”柔软的声音,随后抬起略略低下头,神色掩不住喜悦,“国王陛下已经回宫了,公主殿下。” 言语间很亲昵,却不失恭敬的扶着我的手,引着我朝着宫殿里走去,口中说道,“国王带回了无数礼物,为了庆祝公主的十六岁生日,全国都会举办庆典。” “听说许多国家都派遣使者前来参加,公主您不要再外出,国王回宫找不到公主,我们这些人可是都受到斥责了呢~” 她领先一步,其余的侍女们簇拥在我身边,带着我走过打开的城门… ‘…公主…’ ‘…公主…’ “…爱丽丝公主…” “…公主殿下…” 年轻女孩子娇怯怯的声音,与风中拂过的许多虚无声音糅杂在一起… 我眯起眼睛,无声的笑起来… 20.第二十章 公主的日常充斥着馨甜的玫瑰香。 最初的一缕日光穿过珍珠白薄纱落地窗帘时, 被贴身的侍女们小心翼翼叫醒,我只需要睁开眼睛, 其余的事都有人代劳, 洗漱穿戴,穿上绵软小衣, 丝绸长裙,羊皮软底鞋, 珍珠和宝石的发簪将卷发盘成发髻。 之后, 被女侍们簇拥着离开寝宫, 穿过一扇复一扇描金门扉, 走廊铺着厚实羊绒地毯,橡树叶卷云纹案绵绵瓞瓞,无穷无尽般一直缠绕到彼端, 脚下所走的每一步都如堕云端。 浅米色玫瑰纹墙绘, 水晶流苏吊灯,高脚描金家具,巨大冗长的餐桌铺着织锦台布, 带着露珠的鲜花,鎏金烛台, 纯银器皿,丰盛美味筵席。 食物与花果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 格林王宫的清晨芬芳而宁静。 享用过早餐, 之后可以去花园散步, 种满奇花异草的内宫庭院有巨大的喷泉水池, 高耸的玫瑰花墙修成迷宫图案,花墙之间平整青石铺砌的走道。 沿着迷宫走道穿行其间,渐起的日光揉碎在每一枝玫瑰花花瓣尖,美得叫人沉溺。 午后呆在精致的房间小憩,宫廷女官为我念一本美妙的故事,女侍们趁着闲暇一边做着绣活一边等候吩咐。 比起宫廷女官,年轻女孩子们娇俏得如云雀般活泼,静谧的休息室里因为她们的存在而多出几丝令人会心一笑的惬意。 最亲近的侍女手上做着的那件是要送给我的发带,玫瑰色丝绸与花边,绣着同色系的半开花苞图案,只能在日光最盛的午后绣,且极伤眼睛。 发带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她说恰好能赶在生日舞会前完工,她希望我能戴着它参加舞会。 我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她有着年轻柔美的样子,双颊象玫瑰花瓣一样是浅浅的粉色————她总说,‘爱丽丝公主殿下只需要无忧无虑就好,陛下会为您安排一切。’ ‘殿下您是国王陛下的珍宝,也是格林王国人民的珍宝。’ ‘殿下…’ ‘殿下…’ 她和她一起的十几名年轻侍女都是我的玩伴,她们能懂得我的每一个眼神示意,甚至不必开口说什么就被安排得妥妥当当。 所有一切都精致奢华,无忧无虑。 ………… 如此舒心惬意的日常我渡过三天。 那日在森林里苏醒,遇见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与他和他弟弟们遭遇的种种惊心动魄恍若隔世,然而我知道,此时的平静或许是山雨欲来。 我不认为那个男人愿意就此罢手,那个自称海贼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他与他的弟弟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另外,我没有见到国王。 那日被迎回王宫开始直至今日,一次也没有见过国王的真容,每一次侍女、卫兵、女官、大臣都告诉我‘陛下正在接见使臣’,‘陛下正在商议国事’,‘陛下刚刚离去’…每一次都是恰到好处的错开。 这座占据整座岛中央地带的巨大王宫,无论去往哪里身前身后都跟随着无数女侍随从,每个转角遇到的士兵大臣都毕恭毕敬,我可以随意进出任何一个地方,包括国王商议国事的正殿,却始终找不到王宫的另一个主人。 格林王国的国王陛下,竟彷如一抹影子,他无处不在,然而,他同样无影无形。 多么奇妙。 ………… 下午茶过后,宫廷女官与侍女们依照我的要求安静离去,留我独自呆在起居室————享受了三天的平静时光,差不多也该开始正视那些未尽之事。 片刻过后,最后一名离去的侍女长裙裙角消失在门外,半开的门扉悄无声息阖上。 我随即收回视线,斜倚着长塌的身体支起几分,找到一个最舒适的角度半倚半靠,闭起眼睛,悄悄溜进意识海,一脚踹开紧闭了三天的小黑屋门。 ‘蛋蛋啊~’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上前,将自家蠢系统堵在角落,居高临下俯视眼前快要缩成团的光团。 静静盯着看了会,眉梢挑了挑,‘蛋蛋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嗯~’ 闻言,光团显而易见的抖了抖,整个儿缩得更紧,见状我就逼上前去,蹲下,拿手指戳,一边露出最温柔的微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几天前你就开始不对劲,现在我有时间听你慢慢说了,来~亲爱的~’ 自家蠢系统几天前忽然格外暴躁,当时我与几位夏洛特呆在一起,为了避免出差错不敢细细追究,不过现在有空了,嗯~ 指尖戳几下,接着我把它整个拿起,捧高到眼前,‘说实话~’ 泛着微光的团子被捧高在咫尺间,良久才哽咽一声,死命挥舞火柴梗似的一双小手,嘤嘤嘤,‘我不是故意的嘤~’ ‘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嘤~’ 才一开口就哭唧唧,整个团子浸水一样,一双眼睛立刻变成荷包蛋眼。 我:………… 中病毒了这是?! ………… 之后,我好说歹说费尽唇舌,自家哭成泪包的蠢系统才被安抚下来,经过它一边打嗝一边语无伦次的描述,最后我只剩下一个表情,那就是‘囧’。 ‘你说什么?!’ 目瞪口呆之余,我险些把捧在手上的蠢系统失手摔回地上,‘直播居然有观众观看?!’ 不!这不对! ‘我原本就是直播系统啊——’蠢系统再次露出哭包表情,‘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自己曾经也是美食直播间的直播啊?’ ‘现在直播有观众不是很好吗?’含着两泡小眼泪,它小心的一下一下偷瞄我,一双火柴梗手开始对手指,‘难道你不应该觉得惊喜又感动吗?’ 差点要被蠢系统气死的我磨磨了牙,‘我当然知道自己曾经是大吃货直播间主播!可…还是不对啊!’ ‘你忽然这样告诉我,我惊是惊了,喜绝对没有!而且,一定以及肯定的不敢动啊!笨蛋!’ 为避免真的把系统失手摔了,我暂时把光团放下,随即开始揉额角————我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仔细想一想,理一理思路。 这又傻又浪的蠢系统可真是…给了一份巨大‘惊喜’啊笨蛋! 我和自家蠢系统是晋江大直播系统美食标签子系统直播,没错,可是,当时升级成功之后前往的第二个世界就踢到铁板被关小黑屋。 当时,我们抵达前一个世界的同时,那里的所谓‘创/世/神’立即察觉,并且瞬间判定我们是异界入侵者… 我和蛋蛋差一点被彻底抹消,之所以能苟延残喘是因为创/世/神试图将蛋蛋与我剥离,进而吞噬系统收归己用。 我不知道创/世/神是什么,但是,系统是高等位面科技,我想,前一个世界的创/世/神是企图获取更高等位面技术,之后入侵星网吧? 危急关头,蛋蛋被触发了自毁程序,只差一点点我们俩就灰飞烟灭,当时碰巧… 应该是碰巧,那是久远之后我设法追查才得知的一星半点线索,创/世/神在当时恰恰受到了圣隐者的反击,最高天使亚当.加达蒙,所有天使的‘母亲’反噬了创/世/神一半力量。 意外的巧合使得我和系统得以幸存。 身体毁灭,灵魂重创,我和蛋蛋究竟怎么存活下来并且转生成为孕育中的双生子之一,这其中根本无从追查。 唯一的结果就是,我成了阿丝达萝娣。 触发自毁程序的蛋蛋只余下出厂设置,相当于格式化,我们那么多年努力得到的一切烟消云散。 往事无需再提。 关键是现在————我和蛋蛋逃离上一个世界到达这里,它能量即将耗尽,不得已违规操作,设法取得任务委托人契约,以完成愿望为条件,让我有一个真实身体。 我和系统属于灵魂绑定,除非透过星网连接晋江主服务器解除合约,否则一方消失另一方绝对逃不掉,我们是相辅相成的存在。 契约的力量来自阿丝达萝娣,地狱的恶魔之力。 然而,我和蛋蛋如果想继续存在,必须获取能量,维持系统运转的能量。 在这个新的世界,蛋蛋收不到星网信号,或许是被/屏/蔽,也或许这个世界存在于星网信号覆盖不到的位面。 那么,系统运行的能量也就只能依靠————直播,根本没有观众观看的直播,相当于无网络单机电脑,那是系统出厂的基础配置,只要直播间打开,运转,它就能获得最基本的能量。 这点一开始我就知道。 格式化清空一切的蛋蛋,直播间开启也相当于新注册,最新出现的直播间,晋江服务器会赠送十名随机观众。 如何‘随机’不得而知,总之,都是晋江服务器自其它位面抓获取的意识接驳… 于是,没有星网的这个世界,哪里来的观众啊?! ………… 花了些时间细细理清思路,之后,我默默拿眼角斜乜自家蠢系统,‘什么时候发现有人观看的?一开始的时候,那十名随机赠送的观众头像都是灰色的吧?’ 从成为爱丽丝在森林里徘徊那一刻起,直播同时开启,那时候我确认过,十名随机观众头像都是灰色,也就是没有人,我们的表演不过是自娱自乐。 现在居然有在线观众,究竟是怎么回事?! 开口问过之后,我很快反应过来,‘在废船船舱里即将亲吻夏洛特.卡塔库栗,你忽然说‘观众等得不耐烦’,是那时候?’ ‘或者是更之前?’我说奇怪,自家蠢系统神神叨叨的躲小黑屋不吭声,是发现观众头像陆续被点亮的缘故吗? 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不过看蠢系统的反应也知道,它简直汗如雨下,很明显,是更之前。 又沉默片刻,再次揉了揉额角,之后,我叹了声,一把拎起光团,‘好了~我确实很惊喜,我们很幸运,至少这证明情况并非坏到极点。’ ‘你不生气?’它颤颤巍巍的问。 ‘有什么好生气?’我挑了挑眉,对傻乎乎光团的蠢问题表示很无奈,‘观众的观看时间和留言都是积分,甚至还会有礼物,那些可都是能量哦~’ ‘好了~既然有观众,那一切就有保障。’ 生存问题得到保障,那是好事,为什么要生气啊傻瓜————这次指尖不是戳而是安抚的摸摸,之后,我放下它,‘打开界面,让我看看观众们都是何方神圣吧~’ 至于,为什么没有星网信号,与晋江服务器断开的情况下会出现如此诡异现象…那就慢慢解谜好了,我最喜欢猜谜语了~ ………… 蠢系统小心观察了一阵,许是被我的和颜悦色说服,它不再瑟瑟发抖,正常起来就表现得很利索,不多时先给出一份整理好的资料。 嗯~观众的资料,以及筛选过去掉重复内容的留言: 十名赠送的观众最初在线时间显示各自不一,确实并非一开始就出现,而是陆续产生。 最初的一位出现节点是在…我昏睡两天醒来那一刻,也就是与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与夏洛特.克力架投宿旅店那天。 那一天开始,观众头像接二连三被点亮,飞快扫了几眼,我的注意力随即被蛋蛋整理出来的弹幕留言吸引。 刚刚开始观众们的发言基本一致,首先是发出无数条‘什么鬼?!’、‘恶魔果实能力者吗?’、‘该死的!’、‘…………’,之后,慢慢的内容变得五花八门。 也或许是惊悚过后,终于找到能够正确使用弹幕发表留言的功能了呢~观众们可以有选择性的发表看法。 有不知何故的谩骂:‘你们是找死吗!居然敢在我的脑子里动用能力?!’、‘BIG.MOM这是挑衅吗?’,直到‘该死的海贼!’、‘下流的恶棍!’。 也有幸灾乐祸:‘夏洛特家族吗?’、‘哦~居然还有这么回事?’、‘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到‘男人好/色/是本性,可你们也太过分了吧?’。 更有莫名其妙的:‘该死!’、‘混蛋!这些该死的是怎么回事?给我停下啊!’、‘…………’、‘原来还有这么回事吗混蛋!’。 其中,发言最热烈的是一位ID头像是粉红底色的五线谱(应该是五线谱吧?那几道划线),这位观众相当踊跃,经常性的以无数条‘呋呋呋呋呋~’口癖拟音词刷屏。 之后,从某个时间节点开始非常兴奋: ‘呋呋呋~原来是记忆吗?’ ‘新世界恶名昭著的怪物们,居然也有如此神魂颠倒的躁动期呋呋呋~’ ‘夏洛特们的青春期啊~’ ‘爱丽丝吗?’ ‘没有听说过的美人名字呢~果然是被某个夏洛特藏在自己的卧室里了吧?’ ‘美人儿你真是了不起~呋呋呋~’ ‘呋呋呋~干得好!居然戏弄夏洛特家族的怪物们~’ ‘爱丽丝公主吗~美人儿,你如果受到怪物们的追杀无处可去,那么就到我的国家来吧~我非常欣赏你的胆量呢~’ 界面上统计出来的发言,以这位粉色五线谱观众最热烈,开始发起送礼的也是他,貌似乎很有钱,出手大方,每隔一段时间就鲜花宝石金币,如雨一般洒落。 我觉得吧~刺激这土豪观众送礼的原因,呃~实在不好追究,怎么说呢~主要是这位的留言散发着满满恶意,针对夏洛特们的嗯~ 发言内容也相当露/骨,透过文字可以知道,这是位…有文化的流氓。 然而,发言最多的土豪,我也只是看看就过,因为他不是打赏最多的,打赏最多的是…嗯~ID头像看起来是叫人眼角抽搐的一个超级艳丽调色盘,对没错~就是个调色盘,根本看不出是什么。 这观众鲜少发言,但是出手绝对大方,一波又一波的鲜花宝石金币,不要钱似的拼命给。 让我看得只有一句话:我们成为朋友吧! ………… 迅速浏览完毕系统整理出来的这些,又细细盯了收到的鲜花礼物数量看了好一会,之后,我恋恋不舍收起目光,勉强让心思回到正题上。 从留言内容来判断,十名随机观众都属于同一个世界,也就是我和蛋蛋此刻身处的这个世界。 并且,或多或少都与夏洛特们相识,其中有他们的敌对者,也有介于敌人和朋友之间的微妙关系,或许还有仅仅听闻过他们存在的陌生人。 如此看来,随机抓取观众的原则,或许与晋江系统规则无关,而是出于另一种… 有可能是法则吗? 是这个世界本身的法则运作的结果吗? ‘蛋蛋啊~我记得,系统选取观众的原则是建立在不允许产生悖论的基础上吧?’ ‘时间或者空间必须有一项与直播间错开,或者同一时间不同空间,或者同一空间不同时间,对吧?为了避免产生时间悖论。’ 对上我的眼神,片刻过后,自家蠢系统点了点头,我眯起眼睛,想了想,‘留言内容显示观众们都属于不同的时间,也就是说——’ ‘这个世界的法则自动补全了漏洞。’ ‘我们的存在被认可了,只是不知道,法则认可的是包含在‘童话’规则中的我们,还是,运用契约与直播间的我们。’ ————不过算了。 都没所谓,无论哪一种,我都有办法利用它生存下来。 ………… ‘蛋蛋啊~我们否极泰来了呢~’ 想明白的我万分愉悦,自家蠢系统却是截然相反,整个統看起来都不太好。 ‘嗯?你又怎么了?’我觉得莫名其妙。 ‘那些发言,阿丝达萝娣,你没有看出来吗!’自家系统更加忧郁,‘在未来的观众们,他们泄露的信息代表着…’ ‘代表着夏洛特们平安无事离开童话岛,并且,没有爱丽丝存在。’不疾不徐接过它没有说完的话,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可那又怎么样呢~’ ‘如果因为提前知道未来而束手待毙,那就不是我了啊~’ ‘命运这种东西,存在的意义就是用来打破。’ 21.第二十一章 为了避免自家蠢系统忧郁过度, 我迅速展现出一番天塌下来都没所谓的英雄气概,因为它原本就够傻了, 再继续忧心忡忡下去烧坏CPU可不是闹着玩的, 嗯~ 之后,帅不过三秒的我收起刻意端出来的高冷表情, 瞬间恢复,斜眼盯————顺带语重心长的叮嘱, ‘蛋蛋啊~之前那些已经过去的就随风而逝吧~之后你应该知道怎么办的哦~’ 找不到时光机的我们, 过去了那也只能算了, 之后才是重点。 ‘比如那什么——’ 说到这里沉默一瞬,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嘘咳几声才接下去,‘一点点可能破坏形象的画面都不允许流传出去的, 你知道的~’ 直播什么的, 对曾经的大吃货直播间主播我来说完全没有障碍,虽然,违规操作的我和蛋蛋, 这一次的直播节目和美食标签半个烧饼关系也没有,本质上却没有太大区别。 同样面对镜头和观众, 久远的曾经与此时,并无差别。 观众的反响和我的心理状态都是小事, 只有一点至关重要, 那就是: 任务委托人爱丽丝, 不知为什么居然和哥哥八/九分相似的容貌, 让我无比忧心,尤其是某些可能会破坏我哥盛世美颜的画面,无论如何都不允许流传出去。 嗯哼~我相信,自家蠢系统会明白我那些弦外之音。 果然—— 我充满感情的深深凝视,系统光团子立刻义正言辞,‘你的担心简直多余!我们晋江直播系统可是正经系统!’ ‘之前是我的疏忽,没有发现观众居然会陆续产生,而发现之后我立刻开始处理…’ 它激动地挥舞一双小细爪,慷慨陈词,‘我可是晋江正版出品的子系统!从来不播放那些乱七八糟,会被河蟹的脖子以下不允许描写画面!’ ‘当然当然~’我极满意的点点头,想了想就再次蹲下,探出手揉了把圆乎乎的光团,安慰道,‘这次同样是我的疏忽责任不在你,毕竟,我们很久都没有使用直播间了嘛~’ 自从被关小黑屋开始,直到成为阿丝达萝娣,最终逃离,期间那么久远的时光我和它只会偶尔在意识海里互怼,根本不敢做别的什么,唯恐被察觉。 如今重操旧业,一人一统几乎称得上新手上路,出岔子很正常,哪里能把责任推到它头上,更多原因实际上是我偷懒,全权交给它处理才会造成此时的结果。 自己的疏忽,我还不至于推卸责任怪罪自己的系统。 至于,那些观众们究竟都看到多少不和谐的画面,过去了都过去了,既然不能挖掉观众的眼睛再消除记忆,那也只能如此。 揉完了光团子,我继续眯着眼睛笑,‘好了~那么——接下来也拜托了呢~’ ‘诶?你不全权接手吗?’前一刻的慷慨激昂瞬间卡壳,自家蠢系统一副呆傻表情,‘可是——阿丝达萝娣,那个…’ ‘蛋蛋你处理就好,这样我才不会因为记得还是直播就很僵硬啊~’我摆了摆手,非常爽快的推卸责任,‘和之前一样就可以,我不管的哦~’ 反正,晋江直播系统的规则条条框框定得非常严谨,完全不必我操心,来自未知高等位面的科技就是如此省心省力。 另外啊~ 虽然又傻又浪,可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不相信它还能相信谁,最初还是吃货主播的我和系统就一直配合顺利,到现在也一样。 它是AI没错,经历过生死与共,它对我的意义却早已经不是系统。 ‘把我(哥哥)的脸拍得美/美/美就好,只有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嗯~’ ‘好了~我还有点事,先这样。’ 一口气交代完毕,迅速丢下还没回过神的自家系统,我愉快的离开意识海。 侍女们昨夜就说了,今日午后,此番跟随国王的船队一同抵达格林王国的几名商船船主将奉国王之命入宫,献上珠宝顽器以供公主挑选… 时间订在下午茶时分,午后小憩我趁着空闲关心一把自家蠢系统,接下来,嗯~该做点更愉快的事了呢~ 例如,挑选珠宝————国王非常宠溺公主,每次出航归来都带回无数礼物,珍禽异兽,珠宝顽器,以及,那些随船队前来的商人,为博取公主一笑而费心搜罗的逸闻轶事。 这些都是从侍女们口中泄露的信息。 我比较感兴趣的只是珠宝,女人嘛~绝大多数对精致小玩意的抵抗力都约等于零,我也不例外,所以,目前,没有别的什么事比挑选精漂亮的宝石更重要。 至于,消失七十年的格林王国为什么还能存在外来的商船…那是小事,无需在意,童话嘛~原本就不需要逻辑。 ………… ………… 下午茶过后,格林王宫因商人们的前来而显得格外喧哗。 头饰、项链、耳坠、戒指、胸针,珍珠、宝石、琥珀、象牙、玳瑁…无数精致美丽的小东西,在舌灿莲花的商人口中,它们都有着显赫来历,与无与伦比的价值。 每一样软垫托着的珠宝只需多留意一眼,女官就会意的上前取回转交给侍女们记录在册,笑容满面的商人随即奉上更多的花言巧语,奉承得人飘飘然。 混乱的下午,我在观赏无数缀满蕾丝缎带的丝绸礼裙,与搭配衣裳的成套首饰中渡过,直到那些珠宝匣子与绸缎衣料几乎堆满这座偏殿,一切方才结束。 ………… 欲/望得到满足的我在侍女们的陪同下离开,返回的路随意选择一条之前未曾踏足过的长廊。 近日来我热衷于类似的冒险活动,出行时喜欢选择与前一次截然不同的方向,如此一来,每次入眼的景致都能带来另一种新奇发现。 例如,王宫的庭园绝大多数植物是玫瑰,迷宫似的花墙阻隔了前往最高处某个地方的路线,那里…我决定另找机会去一探究竟。 因为国王溺爱公主,作为暂时的王宫主人之一,我的任性毫无疑问都被无条件接受。 此时也一样。 最亲近的侍女在前方引路,我们悠悠走过几重卫兵看守门扉,良久,沿着扶梯转过拐角,进入一处冗长走道。 失去天光的视野瞬间暗沉几分,穹顶走廊两侧点着灯,暖烘烘的烟气带着不知名的香味,墙上悬挂着无数幅巨大画像,自此端延续至彼端。 依山而建的格林王宫,在高处露台能瞭望整片碧蓝大海,主建筑内部却也有着无数错综复杂的回廊与扶梯,无数重描金门扉,迷境般无穷无尽。 如此时这样密闭的通道,隔绝了所有人气与喧闹,寂寥又冷清,铺着柔软地毯的走道,哪怕随行者众多依然显得幽静。 行进间,我不时缓下速度,细细打量悬挂在墙上的这些画像,它们有着相似笔触,应是源自宫廷画师之手,布局与着色带着一脉相承的风格。 繁琐服饰,华丽装束,庄重的王座背景,端坐其间的人物头戴皇冠手持权杖,居高临下俯视众生般神色冷漠。 这座走廊收藏着历代王室成员肖像,仿佛收入所有时间,将昔日王国的荣华繁盛凝固在这些巨大的画像之中。 花了些时间慢慢经过它们,依稀仿佛穿行在无数道视线无声审视里,最后,接近出口时,我再次停下脚步,仰高脸,静静盯着倒数第一和第二的这两幅画看。 一位中年男子,皇冠与权杖显示他国王的身份,五官轮廓深刻只是眉心紧锁,带着说不出的忧虑,如果让画中人的服饰变得褴褛,神色变得空洞,再添加自精神散发出的衰老… 那么,画中人正是那日交给我一支钉子的神秘旅客。 而在他的左手边,最后一幅画像是个年幼少女,与国王相同的发色瞳色,娇小五官笑容羞怯,特意着色的浅粉双颊仍是掩不住孱弱气质。 一眼看上去就叫人明白,这孩子有先天不足症,她的眼神甚至充满常年卧病在床,与世隔绝之人才会有的那种天真与茫然。 这两幅并列的画像,几乎能看得出双方的亲缘关系,可… ………… “公主…”这一刻,柔软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爱丽丝公主殿下?”许是见我停留太久,领路的侍女轻声提醒,言语间瞥了墙上一眼,复又说道,“十六岁生日过后,殿下的新画像将替换它放在此处。” 或许是喜悦吧?她与她们的眼神都亮起来,神色间溢满不容错辨的喜悦,“殿下出生开始陛下与格林王国的所有臣民都为您日夜担忧。” “公主是国王陛下唯一的孩子,未来也将是女王陛下,您平安长大,对整个王国来说都是最值得庆祝的盛事。” 被她们簇拥在中央,听着她们娇俏如云雀的声音,我不着痕迹的细细观察她们,之后又偏过脸飞快看眼那副画像,最终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迈开步伐。 随着我们再次启程,那些笑语沉淀下来,她们重新变得沉默,恭敬的跟随在身后。 很快一行人走出那道半密闭长廊,拐过转角,穿过由卫兵开启的一道门扉,尽头映入眼帘的是带着几丝熟悉的公主寝室所在宫殿。 ………… 同行之人无声而恭敬的簇拥着前行,寂静中,我打开客服功能:‘蛋蛋你拍到了吗?那副画像…’ 客服界面彼端,被解除黑名单的自家蠢系统迅速回复:‘嗯~完全不一样,观众们的留言已经爆/炸,要看弹幕吗?’ ‘不要!’我断然拒绝,重点只放在自己这里:‘侍女们的反应毫无异常,怎么可能呢蛋蛋?你实话告诉我,直播镜头以第三方角度拍摄到的,爱丽丝是谁?’ ‘是侍女们所言的那副公主画像上的模样,还是阿丝达萝娣的容貌?’ 侍女们应该没有说谎,无论是画像亦或者我,都是她们认知的‘爱丽丝公主’,可… 那副画像中的公主,五官里带着几丝国王的影子,却绝对绝对不是当日我透过手镜所见的,与哥哥八/九分相似的容貌。 完全不一样的两张脸,侍女们怎么会一无所觉?是她们被什么力量干扰了认知,还是,我眼中所见与所有人不一样? 可也不对呀~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不是夸赞过吗?夏洛特.克力架也说过,虽然那年轻男人认为除了美貌一无是处,可他也因‘美貌’而…嗯哼~ 男人都是视觉生物,在女人方面绝大多数时候也只要美貌就足够。 所以,多么微妙… 一瞬间,我被有些复杂的问题闹得头晕,随后却见自家系统毫不迟疑给出答案:‘当然是阿丝达萝娣!直播一开始就是,所以,我才一直担心你看到镜子啊!’ ‘结果那些混蛋还是把手镜给你,一帮蠢货!居然唤醒凶兽而不自知!’ 我:………… ………… 提起镜子,蠢系统就打了鸡血一样,各种飞快刷屏的内容充斥着对夏洛特们的无数种唾弃,外带幸灾乐祸,简直要到积怨成仇的程度。 双重統格了吧这是? 时隔不久,侍女打开寝室宫门,一脚迈入其间的同时,我有气无力的打断,以免界面彼端的话题越扯越远:‘好了好了~蛋蛋你乖啊~’ ‘现在问题是,为什么画像中的爱丽丝,和我完全不一样。’ ‘或者应该说…’ 不对!瞬间惊觉某件事的我,脚下蓦地一停,暂时回神让侍女们退避,等她们离开寝室留下我独自一人时才接下去:‘我们似乎都不知道任务委托人的容貌!’ ‘对吧?’ 趁着客服界面彼端还未回答,我原地转了几圈,一边揉搓额角,一边慢慢的整理思路。 ‘之所以能够违规操作,原因是我们存在于虚无,而任务委托人的召唤引领我们找到她。’ ‘确切的说应该是,任务委托人爱丽丝拥有碰触虚无的奇异力量,放在地星那里,按照种花家的解释,她大概是天生的磁石。’ ‘有些人是有那种能力并且不自知,这点即使在异世界的这里也不奇怪。’ ‘拥有异常灵感的人类,召唤恶魔更不奇怪。’ ‘我们得到指引进入现实,她接受条件出让身体,我们借用她的身份存在,条件是实现她的愿望,一开始我睁开眼睛,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希望走出‘森林’。’ ‘我们甚至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直到我照镜子…’ 到这里我沉默下来,数日来陆续得到的那些零零碎碎的线索,与恍悟的东西,看似不相干,然而在这一刻却依稀仿佛找到了串联它们的主线。 客服界面的彼端,保持沉默的系统似乎也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我们不知道爱丽丝的容貌,所以,哪怕接收任务委托人的身体,你对自己的认知也一直是阿丝达萝娣,对吗?’ ‘对~因为这里是童话领域。’我放下揉搓额角的手,走到长塌上坐下,闭了闭眼睛,试图用最简单的语言来解释这件,错综复杂的事件: ‘领域的规则是,什么都可能发生,一切以爱丽丝的意愿为中枢。’ ‘她…或许是被熟悉的宫殿触发记忆残片,我听见了一些,她的渴望,她希望健康,希望能肆意玩闹,希望到森林里寻找四叶草,希望参加整夜的舞会。’ ‘而这些逐一实现了,我们醒来时在森林,与夏洛特们遇见了惊心动魄的冒险,明晚将会有盛大舞会,如无意外,原本我们应该可以出海。’ ‘这是爱丽丝的部分,而我成为爱丽丝,我的认知,自己的样子是阿丝达萝娣,所以…’ ‘见到的就是我认为的那张脸,哪怕是王宫中的人也无视画像的巨大差异,因为童话规则改变爱丽丝的容貌,同时蒙蔽了知情者的认知。’ ‘童话岛的规则恰如我所预料那般强大,这个世界的法则也无比宽容,只要是恶魔果实作用,似乎所有事都…’ ………… 我所领悟的那些说到这里,猛地被一阵短促而尖利的叫声惊动,“你是谁?!来人!”隔着门扉,守在外边的侍女无比惊惶,“卫兵——” 下一秒,她的声音蓦地消失,紧接着门被打开一线,透过那道缝隙我看见为了我在日光下绣同色绣发饰的侍女软软倒下… 之后,她被带进来,门扉开启复又阖上。 小小的男孩子提着一个比他大许多的身体居然显得很轻松,无声无息闯入寝室,接着丢开侍女让她纤细的身体侧躺在地上,他自己站在那慢慢地抬起头。 藏在帽檐下方一双眼睛,目光阴沉晦暗。 夏洛特.蒙多尔。 一瞬间视线交汇,小男孩的身影骤然自原地消失。 眨眼间凌厉风压扑面而至———— “怎么是你?”我轻轻的叫了声,又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小心的看了看四周,随即起身,一把攥着他试图往与寝室相连的露台走,同时说道,“快点离开这里!太危险了!你的哥哥们怎么回事?怎么让你…” 脚下方才迈出一步又被一股力道拖回,重心不稳的摔回长塌上。 呼痛的声音被扣住脖颈的这支手强制阻断在喉咙深处,我睁着眼睛,对上小男孩居高临下俯视的目光。 此时他一改先前的羞涩内向,抿紧了唇角,神色冰冷而愤怒,错也不错盯着人的眼神里有丝戾气时隐时现。 只是不说话,静静看了我许久,力道才微微松开,之后开口,“你果然在这里,佩洛斯大哥猜得不错,爱丽丝公主。” 我眨了眨眼睛,一动不动。 ………… 接下来又安静片刻,扣在脖颈上的手终于不再施力而只是扶在那,他似乎有些不确定的开口,“你之前让我离开?是那个能力者对吗?他带走了你?” “你是被强迫带到王宫里的对吗?” 我避开他的问题,疾声说道,“你快离开这里,别…” “哥哥们明晚会参加宴会。”结果他打断了我说到中途的话,“哥哥他们差点再次迷失,我们的船队也无法发动攻击。” 关于他说的这些,我一开始就知道,答案很简单说出来也没关系,“因为童话规则决定,童话的世界里不存在战争,热/武/器当然不允许使用。” 闻言,小男孩彻底松开手,顺势一把将我带得坐起身,复又抿了抿嘴角,声线压低几分,“你的判断和佩洛斯大哥一样,我们只能与那个能力者正面交战。” “而你…” 说到这里,他忽然沉默,以奇异的目光看着我,神色更是晦暗难解,几次似乎欲言又止,却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 最终是我选择开口,“你是来找我的对吗?” 小小的孩子…只身闯入王宫,前来寻找… 这样一想,真是叫人心头酸软的甜蜜呢~ 前一刻尚且歪歪斜斜,坐姿堕怠的身体缓缓支起,我慢慢伸出手,指尖拂过这小小孩子的一侧脸颊,轻轻的,接下去说道,“你来找我…阿丝达萝娣侯爵有什么事呢?” 骤然恍惚的视野里,小小的孩子脸颊慢慢变红,指尖触及的温度渐渐发烫… 我眯起眼睛,只觉得心跳有些加速,都已经决定放过你了呢~而你居然回来找我…这是不是说明…你也想和我在一起,对不对? 飘飘然的心情让我开口时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既然来了,那就留下陪我吧~” 现实中的话音落下,小小的孩子尚未来得及回答,倒是意识海里的光团猛地拉开门,急匆匆滚出,惊声尖叫:‘喂!阿丝达萝娣!你给我清醒点啊!’ 22.第二十二章 意识海里自家蠢系统的音量简直达到冲破云霄的程度, 我原本不打算理会,因为它经常发傻, 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然而, 我还没来得及杀回意识海,把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犯蠢的自家系统塞回小黑屋关上个十年八载, 顷刻间就听得它迅速接下去: ‘阿丝达萝娣!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这小鬼太丑了,按照遗传学, 你根本不可能生出如此诡异相貌的孩子!’ ‘你想吞下他让他成为你腹中的婴儿, 可是!你这样降低标准的行为, 对七君主之一的恐怖公, 阿斯达罗特公爵来说是何等侮辱!’ ‘作为双生子之一的恐怖公爵,你的哥哥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外甥会这么丑!’ 说到这里,它的声音似乎哽了一瞬, 紧接着又急切切的继续: ‘呐呐~是你说可以利用童话岛的规则一直生存下去, 这样的话,你想想,有了只属于你自己的真实身体, 怀孕就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了啊!’ ‘明晚不是公主的十六岁生日吗?宴会上你可以尽情挑选合意的男人!’ ‘放弃这小鬼,另外找一个正常的男人生孩子!阿丝达萝娣!’ 蠢系统一股脑的长篇大论毫不凝滞, 声音更是喊得歇斯底里,到最后都有点破音的趋势:‘既然可以自己生就不要总想着乱吃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我:………… 很, 很有说服力!我怎么就一直没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 ………… 被自家系统成功说服的我有些遗憾的叹了声, 不过转瞬之间那点细微的遗憾又被恍悟的另一种巨大惊喜取而代之。 能够生存在现实, 拥有不需要和哥哥争抢的身体, 那样…恋爱、结婚、生孩子,这些都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妄想,而是可以预期的美好未来。 甚至,明晚的宴会上就可以找到合意的男人,哪怕找不到也有的是时间慢慢来,何必执着于得到此时这个,会让自家系统中病毒似的歇斯底里的小孩子。 蛋蛋不喜欢他,觉得他太丑…作为系统的主人,我多少也得考虑蛋蛋的心情,对不对?毕竟,我和我的孩子,和系统将来是要朝夕相处的嘛~ 蛋蛋实在不喜欢他,那也只能算了。 飞快想通之后,我再次看向小正太的目光里顿时生出几分挑剔: 自家蠢系统虽然总是不着调,又喜欢说莫名其妙的话,可有时候它的观点确实一针见血————实在是不符合审美呢~ 惨白得泛青,毫无血色的脸,眉眼五官组合起来虽然极具个人特质,可那种特质绝对不是能得到夸赞的美色。 哦~现在白天看居然还有隐隐的黑眼圈,加上原本就红得象堆雪人时作为雪人鼻子的那种通用胡萝卜似的鼻子… 真是越看越不满意。 我的眼光经过那么多年,早已经被各色/天使与高阶恶魔们养刁了,如小正太夏洛特.蒙多尔这般,顶多能被称为‘有个性’的长相,嗯~ 回过神来想想,确实是会让哥哥大发雷霆的丑呢~ 那么好吧~ 就放过你。 ………… 理智回归,导致没了会让人心跳加速的如痴如醉感,一瞬间在我看来,小正太夏洛特.蒙多尔也就不那么诱人。 于是,我再次开口说的话也就不象先前那么热络,“想来你的哥哥们也不会允许你留在王宫,我不应该要求你留下来。” “对了,你是私自行动吗?那你的哥哥们现在一定很担心…” 言语间隐晦表达出要他离开的意思,同时,我试图收回还黏在小孩子脸蛋上的手指,只不过,指尖刚刚撤离温热皮肤,下一秒就被对方反手抓住。 小男孩原本一直不动也不言语,此时却仿佛醒过神,一手攥住我的手腕,目光看进我的眼睛里,似是细细审视片刻,之后开口,“你…” 开口的一瞬蓦的停下,他象是欲言又止,神色更透出几丝古怪,随后方才接着说道,“我的行动是佩洛斯大哥他们同意的。” 话题转移得很生硬,并且目光中渐渐生出不确定感,又抿紧嘴角,视线错也不错盯着我看了半晌,眉心轻轻攒紧一道竖纹,只是不说话。 微妙的沉默持续片刻,直到我没有忍住伸出自由的另一支手,指尖按到他的眉心,轻轻施力抹开他眉心那道,因为思考或者为难而皱起的竖纹,“小孩子不要想太多,会容易变老。” 真是的,小小的孩子想这么多做什么?我对他的九拐十八弯心思很无奈,他和他的哥哥们,尤其是大哥,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有些相似,都是擅于谋略的那类人。 夏洛特.卡塔库栗没怎么接触,性情如何我不了解,其余三个夏洛特,小男孩和他们的大哥却真是有着极复杂的心思。 原本此类谋略家一般的人物不讨我喜欢,因为他们总能把我对比得象白痴,可… 比起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我对他这个小孩子总是比较宽容些,“那些事让大人自己去烦恼,你别想太多了~” ………… 指尖触及的竖纹被抚平,想了想,我倾身靠近,收回手的瞬间,一个亲吻印在他的眉心————虽然不符合审美,可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呢~ 小小的孩子,无论美丑都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亲了亲,紧接着重新直起身体,拉开彼此的距离,我再次缓声说道,“好了,现在,回到你的哥哥身边去吧~” 顷刻间,我怀着对小孩子的柔软心情微笑看向他,不想却发现小男孩神情呆滞且恍惚,并且是整张脸红透了,看起来象熟透的柿子一样。 也因为太过害羞了吧?他在这一瞬间回神的同时,触电一般猛地松开扣住我手腕的手,整个人踉跄着往后退,结果又因为脚下不知怎么磕绊一下就直接坐到地上。 两手撑在身后坐着,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模样傻乎乎的… 我几乎被他逗乐了。 几乎…因为顷刻间,寝室外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奔跑声,以及刀剑或者铠甲之类,金属相互碰撞带起的细微厉响。 这些动静很快到达近前,隔着门扉,卫兵们的呼叫显得惊慌失措,“公主殿下?!爱丽丝公主殿下!” “侍女们昏倒在走廊外,爱丽丝公主殿下!您平安无事吗?!” 也因为王宫的卫兵出现,前一刻还羞涩得头顶仿佛都在冒烟的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神情蓦然一变,面上的红晕褪得一干二净,转眼就从一个害羞得不得了的小正太变成…在高塔初见面时的那种,冷漠与凛然。 在室内与室外对比鲜明的两种气氛中,他慢慢地站起身,微微抬了抬视线,目光轻描淡写却依稀能窥见那其中深藏的锐利。 下一刻,寝室的门扉猛地发出一记巨响,没有等到回应的卫兵们撞开了它,一窝蜂涌入室内,“爱丽丝公主殿下!” 为首的卫兵对上我的目光,猛地松了口气似的,然而下一秒他又看到了小男孩,以及地上昏迷不醒的侍女,“入侵者?!” 随着那一记断喝,卫兵们手中的各式兵器有志一同抬起,霎时间以要将人团团包围的趋势逼近,为首的那个再次疾声呵斥,“喂!快离公主殿下远一些!你这个闯入者!” ………… 空气中顿时充斥着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卫兵们小心地包围上前,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竟不为所动,自顾自站在那,背对着王宫的卫兵,将目光投向我,神色平淡冷漠,完全无视了身后正在一寸寸逼近的威胁。 短暂的静默过后,我叹了声,开口,试图挽回岌岌可危的局势: “住手,他只是迷路的孩子。” 缓声制止卫兵们的送死行径————虽然不太确定,可…此时此刻,这孩子给我的感觉就是如此,并非是他太镇定,而是,他的眼神象极了他的哥哥们。 都是那样,视生命如无物的冷漠残酷。 哪怕王宫卫兵人数众多,动起手来,我也担心情势会一面倒,并且,被屠戮的很可能将是格林王宫的这些侍卫们。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下一刻,我朝着小男孩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口中继续说道,“入侵者打晕了我的侍女,是这孩子无意间闯入惊走歹徒。” “去找个安静的房间让医生为我的侍女检查。” “另外,询问一下今日入宫的商人们,是否有谁的孩子走失。” “至于入侵者,你们继续查找,行动隐秘些不必引发大规模骚动,大臣们提及,近段时间国内有许多使者到访,别让那些使者认为格林王宫是一处能够肆意进出的菜市场。” 迅速为小男孩的存在编制出一个合理理由,又给予几项对此时来说勉强合适的决定,最后,我抬了抬下巴,“现在,下去。” ………… 卫兵们很快按照我的话执行,带走了昏迷的侍女,随即一行人重新退出寝室,阖上门。 等到室内恢复安静,我看向站在几步开外的小男孩,“你要走吗?或者你觉得需要我带着你离开,都可以。” 我能给出的诚意也只有如此,亲自送他离开,为了王宫内所有人的性命着想,当然是让他安全离开为上。 而他大概会选择后者,也是出于安全考虑,想得多的人都会那样选,为了避免单独离开之后立刻受到围攻。 之后是沉默。 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并没有按照我想的那样做出选择,他只是静静盯着我看,眼底有一点古怪神采,仿佛是在考虑什么那样凝重的感觉,甚至隐约有几分考量意味,年纪这般小的孩子,心思比我这个大人还复杂的样子。 良久,他才象是做出决定,轻声说道,“我留下陪你。” 我被出乎意料的答案弄得微微一怔,下一刻却见他再次朝前几步,直到站在咫尺间,目光直直看进坐在长塌上的我眼睛里,“这是我做出的选择,哪怕你之前所说的全部是谎言。” “我选择相信,你是被强迫带入王宫,之前也是在保护我。” 不是那种羞涩内向,也不是冷漠残酷,而是一种从来没有见他流露过的,隐隐透着诡异感的神情,连带声线都压低,青涩的正太音里浮出偏执又阴冷的意味,“你其实是真正的公主吧?” “格林王国真正的公主。” 语调用的是陈述式,丝毫不受他言语间令人心惊肉跳内/幕的影响,平淡得仿佛是在讨论今日的天气如何那般,“佩洛斯大哥认为你或许是,我却能够肯定。” “虽然只是些很细小的线索,它们却始终指向一个真相,那就是,你是童话世界的中心。” “你的父王发动能力创造了童话世界,他希望你能够象童话中的公主那样,永远幸福的生活,所以,这座岛屿这个被恶魔果实能力作用,与现实区分的‘世界’是以你的意愿为至高法则。” “你对哥哥们宣称自己失忆,甚至你自己说的名字‘阿丝达萝娣侯爵’。” “那些究竟是不是谎言都无所谓,我和卡塔库栗哥哥,以及佩洛斯大哥克力架哥哥被禁锢在这座岛屿的事也可以一笔勾销。” “妈妈的规矩是来者不拒,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成为BIG.MOM海贼团的一员。” “那天你在森林里对我说的话,我想了很久,后来,卡塔库栗哥哥说,你是对的,没有最强的恶魔果实只会有最强的能力者。” “虽然弱小得可以,不过你很聪明,以你的才智足够弥补武力不足,至少能胜任我或者哥哥们身边参谋的角色。” “如果你愿意,可以留在我的身边,我能保护你。” 一直到这里,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的神色才出现一点波动,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他慢慢移开目光,视线投向另一侧,看着空气,原本流畅的话也开始说得有些卡壳: “我想,你或许不喜欢被当成战利品,或者那种能被随意支配的女人。” “妈妈只会允许有用的人留在海贼团,我可以向妈妈证明,你是足够担任我身边参谋角色的存在,那样一来你不仅仅是战利品,而是我们的属下。” “你的身份定位是下属的话,相对而言,你讨厌的事就不会发生。” ………… 长篇大论之后,是漫长的沉默。 我和这小男孩保持着各自的姿势,一直都非常安静。 时隔许久许久,他才慢慢转回目光,看着我,复又开口,“你不必立刻回答,可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佩洛斯大哥认定的事鲜少出错,你是格林的公主这件事,哥哥们都认为大哥的答案很正确,实际上,我们…” 他忽然沉默一瞬,依稀仿佛有些自知失言,下一刻重新开口时的内容很明显是临时替换过: “至于你的父王,你也不必担心,七十年前格林王国就被世界政府除名,加入我们只是从依附世界政府转而归顺妈妈而已。” “只不过是失去国王和公主的身份,一切都能和平解决。” 所以————你的哥哥们让你来充当说客吗?我无辜又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听他的那些话同时想了很多,只不过,我想的那些现在可不是揭开答案的时候。 ………… 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又观察了我好一会,最终有些失望,却也还是坚持‘让我慎重考虑’,也是出于这个观点,他没有追问而是… 嗯~大概是他自己说的那样,打算给我时间吧? 期限是截止明晚的生日宴会,他的意思是另外那三位夏洛特会出现,而届时,是死战亦或者投降,总要给他们一个回答。 可真是…确实是需要慎重考虑。 半倚半靠着长塌,我的目光随着说完那些话之后就不再开口的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移动,他漫无边际逛了室内一周之后,此时走到靠近露台边的沙发那里坐下休息。 小小的身子陷在超级软的大沙发里,半侧着脸看着露台外边,那模样似乎是在发怔,也没在意时隔许久直到此时方才打开门涌入室内的大群侍女们。 “爱丽丝公主殿下——” 年轻姑娘们,我的玩伴们人数减少了一些,先前卫兵们说过‘走廊外有女侍被打昏’,所以,此时前来的这几个幸存者,笑容里也都带着几丝惊魂未定,踏入室内就飞快拥到长塌边,七嘴八舌说着外边发生的事。 嗯~和卫兵们所言相差无几,守着走廊的侍女们全部昏迷,是那记惊叫最后惊动卫兵前来查看,大家才知道有入侵者。 我收回视线,花了点时间听玩伴们心有余悸的讨论,之后问过昏迷的侍女们情况良好之后就不再理会别的事,只让她们留下。 不多时,寝室内再次充满年轻姑娘的身影,她们发/泄过恐惧惊惶就显得平静许多,陆续开始依照日常忙碌起来。 虽然都是些琐事,寝室之内却因为她们的到来驱散了冷寂,同时也模糊了那些…现实的冰冷。 怔愣许久,我在空气中多出来的,年轻姑娘的甜美气息中躺回长塌里,闭了闭眼睛,无声的叹了口气。 ………… 我知道,对小男孩而言,他给予的已经是他个人最大的让步,考虑周全,并且很大程度上是保护,他的承诺,我相信非常有诚意。 作为属下而非作为战利品,那样一来,确实可以如他所言,避免年轻女人的不堪下场。 只不过… 他不知道,那样,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侮辱呢~ 嘛~不过算了,明晚他就会明白,我从来不接受任何同情与施舍。 一切结果将在明晚。 然而,那并非夏洛特.蒙多尔给予的选择,开始或者结束,对我而言,明晚的结局将是胜利或者战败,而非开战或投降。 哪怕是战五渣,该坚持的,我也会拼尽全力去坚持。 23.第二十三章 金红的太阳落入遥远海平线之后, 天空变成深琉璃色时,第一朵烟火点燃, 带着喷射/出来的光华冲上云霄, 在墨蓝色的夜幕里炸亮。 纯金的光芒迸射交织,深色底的夜空浮现出橡树叶与丝带的王印。 那是个讯号, 片刻过后,焰火接二连三冲天而起, 从岛屿低处的各个方向, 炸开后呈现一朵朵妖娆玫瑰, 陆陆续续为笼罩格林岛的这片夜空盛放出一整片玫瑰花园。 姹紫嫣红, 光华映照,美得彷如一个…不灭的盛世。 照亮整片夜空的绚丽烟火持续了十几分钟,盛放的玫瑰花影渐渐淡去, 之后, 随着格林王宫某处亮起第一盏灯,夜色里的森林深处有无数朵烛火不约而同点燃。 星星点点光辉聚集到一起竟连成整片灯海,形成的潮汐自高处的王宫开始慢慢朝下铺陈而去, 一直蔓延至很远很远的海岸线。 死寂的岛屿一瞬间苏醒,如同被辉煌灯海淹没, 泛着浅浅昏黄光辉,无声无息展开的画卷, 暗示着举国欢庆的盛事开始。 不多时, 拂过耳畔的风声里掺入些有别于空寂的东西, 侧耳聆听能辨认出那是…游人的嬉闹, 庆典的鼓乐,马车车轮碾过石板路面发出的轱辘声,酒馆里杯觥交错的喧哗。 熙熙攘攘的人声沸鼎,隐隐约约的丝竹之音,数也数不清的细碎声音汇集到一起,形成一个热闹至极的夜晚。 我站在王宫高处的某个露台,静静远眺下方岛屿发生的这一幕神奇画面,直到身后的侍女轻声提醒宾客抵达,方才转身,被一群人簇拥着前往举办聚会的宫殿。 ………… 今晚是格林王宫的盛事,公主的十六岁生日,待得午夜钟声敲响,宣告公主成年,届时国王将会当着所有前来的贵族大臣与各国使者们正式宣布,册封公主为格林王国王储。 册封典礼将在凌晨时分举行,庄严肃穆的皇家仪式完成之后,国王与公主签名的羊皮文件,其中一份将会专门派遣使者送往红土大陆的玛丽乔亚,交由世界政府联盟收录保存,防止未来某日,当公主继承王位时可能出现的质疑。 以上,是宫廷女官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提醒我的事,‘册封王储’典礼的重要性,在她们看来似乎比生日舞会重要许多倍。 这导致女官和侍女们都很紧张,她们大概是担心会出现失误?或者是仪式上公主可能做出什么不合礼仪的举动? 总之,册封典礼的各项细节与当事人,也就是公主该有的反应,每个动作甚至眼神,宫廷女官们都严格教导过我,嗯~ 虽然我乖乖的按照她们所说的每一句话练习,可是————好麻烦啊~女官和侍女们反复提醒,教导的那些繁文缛节,搅得我对生日舞会的期待感都降低好几个百分点。 所以,也因此造成我此时端坐在高背公主椅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举办舞会的大厅,并且兴致缺缺。 ………… 水晶流苏吊灯从高处穹顶垂落,无数支羊脂蜡烛燃起的烛光照亮每个殿角,铺满繁丽地毯的大厅里每个角落都挤满人影。 宫廷贵妇与贵族小姐们穿着缎面长裙戴满珠宝,珍珠宝石在灯火的映照下流光溢彩,男人们同样光鲜亮丽,宝石胸针纯金衣扣,举手投足气派十足。 乐音轻缓悠扬,华丽柔软的旋律在宫殿里流淌,盛装的美人们矜持的将手递给前来邀请的男士,双双滑入舞池,随着乐曲翩然起舞。 衣香鬓影的宫廷舞会充斥着奢华与享乐。 唯一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最重要的角色之一缺席,我身侧的那张国王椅至今仍空无一人。 公主的座位安排在国王的左手边,而那张雕花鎏金嵌满宝石的高背椅空荡荡摆在那,格林国王,爱丽丝的父王到此时都未曾现身。 坐在厅里最中央最醒目的位置,我生生扮演壁花超过两个小时,因为没有人会在国王之前邀请公主跳舞,这是宫廷女官小声提醒的嗯~ 当然,也不是从头到尾坐着一声不吭,之前我接见过宾客:从最先抵达的那位开始,直到姗姗来迟的那位,期间,身为公主的我召见了每一位请求接见的来宾。 微笑,颔首,礼节性问候,过程枯燥无味,并且只有我一个人应付,按照宫廷女官的说法,那是提前预演未来继承王位之后的部分日常。 对宫廷女官来说,一切似乎都能找到合理解释。 然而对我而言却并非如此,继承王位那种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实现的事,暂且没什么好说。 现在关键是,我一个人单独面对这些能挤满宫殿的无数贵族、大臣,以及各国使者,格林国王根本没有露面。 舞会八点钟正式开始,到此时十点一刻,宴会最重要的角色之一始终不见踪影,诡异的是前来参加舞会的每一个人觐见公主时居然表现得神色如常,竟象是国王不出现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多么诡异,更诡异的是所有人都觉得正常。 ………… 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格林国王,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事作风,很大程度上打乱了我的计划,也让我渐渐生出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我原以为,哪怕国王避不见面,如此重要的生日宴会上他总该现身,我的原定计划是与国王取得共识。 既然童话世界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早该夭折的公主平安活着,那么,我和蛋蛋这样的异界生物,在这里找到生存的方式,想来也是很轻易能办到的事。 要知道,童话世界里是有妖精、巫婆、天使和恶魔,这类神奇物种存在的嗯~ 可是国王不肯见我,进入王宫开始对方就影子似的无所不在,同时无处可寻,他的古怪让我不得不考虑,对方是否怀有敌意,这一类问题。 甚至,很可能会出现更糟糕的局面。 背脊挺直端坐不语,不知道第几次看向大厅一角那座巨大落地钟的目光,瞥见指针又跳过一格,即将指向十点二刻的时候,我到底没有忍住,默默打开客服功能去骚扰自家蠢系统: ‘蛋蛋啊~’ 蠢系统迅速回复:‘你找到合意的男人了?太好了~告诉我是哪个?现在跳舞的某一个,还是在大厅里无所事事的某一个?’ ………… 说起合意的男人,又傻又浪的系统简直兴致勃勃:‘举国上下所有符合身份的单身男子都在你面前哦~还有各国使者来宾,怎么样~有看得顺眼的吗?’ ‘说起来,观众们的留言现在进入疲软期了呢~要不要来点爆料刺激一下?’ ‘别闹。’我抬了抬手,用手中的绢扇遮住自己瞬间抽搐的嘴角,以免陪在身侧的宫廷女官发现如此不合礼仪的举动,之后借着遮挡,火速开始如鲠在喉许久的吐槽: ‘一屋子妖魔鬼怪啊蛋蛋!’ ‘你的第三方直播镜头难道是装了美颜滤镜吗!挤满宫殿的这些家伙,能有个正常人型都是鹤立鸡群了!活生生的百鬼夜行!’ ‘我看到手臂变成双节棍的人类!还有个一双腿变成双节棍的!’ ‘哦~之前女官为我介绍一位前来觐见的贵族,是‘住在河里的’鳄鱼男爵!’ ‘还有!你没拍到吗!好几个诡异的珍禽异兽!’ ‘这是人类吗?’ ‘蛋蛋,我错了!我之前不该误会夏洛特家掺进了妖怪血脉,比起今晚来参加生日舞会的这些宾客,他们家简直太正常了!’ ‘几百名宾客,居然有三分之一长相千奇百怪!剩下的不是脑满肠肥就是颜值负数!’ ‘任务委托人如果身体不好的原因是心脏不健康,那她肯定是被吓死的吧!’ ‘迫切需要一个美男子洗眼睛!’ 一晚上被挤满宫殿这些鬼影幢幢刺激得整个人都颓废的我,这一刻的心情无比愤怒,总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欺骗。 气愤填膺之下,甚至连自己先前想做什么都险些忘记,幸好总算回过神,记起自己的目的:‘我要去庭院里的玫瑰迷宫。’ 自家系统大概是还沉浸在我难道暴躁的吐槽里,片刻过后方才回复:‘诶?为什么?’ ‘想去确认一件事。’我一边分神回答,一边拿眼神示意身侧的宫廷女官,在她倾身过来时小声告知自己需要去花园里透透气。 ………… 之后,我在侍女和女官的安排下悄无声息暂时退场,穿行在长廊之间,朝着目的地前行期间,透过客服功能继续解释: ‘格林王宫唯一没有被我进入过的地方,就是庭院里的玫瑰迷宫。’ ‘这里每个角落对我来说都畅行无阻,奇怪的是每次试图进入那里都会被各种意外打断,如果说童话规则以爱丽丝为中枢,那里就是不受她控制的地方。’ ‘那里藏着什么,或者说玫瑰迷宫的后边藏了什么,相信见到之后,有些事就会迎刃而解。’ ‘夏洛特没有出现在舞会里,蛋蛋你发现了吧?没有找到他们,小男孩说过他们今晚会出现,到现在不见踪影,很可能是酝酿着什么。’ ‘明知道敌人迫在眉睫,我总该做点准备。’ 客服界面刷屏的都是我的发言,良久,彼端的自家系统才回复: ‘你已经留住夏洛特.蒙多尔作为人质。’ ‘昨晚开始你动用阿丝达萝娣的精神力,诱惑他陷入深眠,让那孩子昏睡不醒,并且藏匿起来,为的是拿他威胁他的几位兄长,对吧?’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做出那种会激怒对方的举动,阿丝达萝娣,那孩子提出的那些,其实…’ 似乎是在组织措词,它又时隔片刻才继续:‘我原本认为你是试图和平解决,实际上,用他来谈判也不失为一种方案。’ ‘之前他那三位兄长的表现已经可以肯定,他们非常在意亲情,以弟弟作为条件,谈判成功的概率…’ ………… ‘谈判是一种方案,可惜的是我没有底牌,只有他们的弟弟还不够我们占据上风。’我迅速回应,同时揭开一些,人工智能或许计算不到的东西: ‘你大概没有考虑其它因素。’ ‘夏洛特们无论是长兄亦或者最强大的次子,他们都必须听从另外一个人,也就是他们的‘妈妈’,之前我已经察觉到,我的合作者们实际上屈居人下。’ ‘真正能做主的不是他们,那么,无论他们答应任何事,变数都太高,最后很可能因为‘妈妈’的反对而作废。’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宣称‘整座岛屿都将属于BIG.MOM海贼团’而不是属于他,那种宣告代表着,侵占成功的岛屿将会重新分配。’ ‘而那种权力只掌握在最高地位的那个人手中,并非他们。’ ‘无论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亦或者他的三个弟弟,他们连支配战利品的权力都没有,我怎么可能与他们谈判。’ ‘我需要做的应该是彻底驱逐,让他们知道,要攻打这座岛屿必定付出巨大代价,如此一来,他们的妈妈才会慎重考虑得失。’ ‘没有让敌人感受到恐怖,人类不会放弃野心。’ ‘更何况还有格林国王,爱丽丝的父王,我现在怀疑,他可能对我同样怀有敌意。’ ‘如此腹背受敌的形势,我怎么可能抱有愚蠢的和平谈判解决问题的期待,那样单纯的想法会让我和你置身死地,甚至比死更可怕。’ ………… 也或许是我的推测太过耸人听闻,自家系统又沉默了良久,之后开始迅速刷屏:‘我说过,观众们刷爆留言,那其中有些内容似乎是很有用的情报。’ 紧接着它在客服功能界面上迅速贴出资料,是经过整理的…只不过,我立刻拒绝:‘别再发这些,现在对我们毫无用处。’ ‘因为除了悖论,我们还必须判断观众发言的真实性,这样会干扰我的思考。’ ‘随机产生的观众们,在线时间是在未来,之前的留言可以看出,他们知道夏洛特,甚至很可能夏洛特们就混在观众当中。’ ‘今晚发生的事对观众是历史,对我们却是未来。’ ‘倘若有哪位观众为了改变他记忆中既定的历史,而给出什么错误情报,那很可能将导致我们一败涂地。’ ‘所以暂时不需要理会留言,蛋蛋,你应该相信的是我。’ ‘当,当然!’我的傻系统几乎毫不迟疑:‘除了阿丝达萝娣你,我谁都不相信!!!’ 连续用了三个感叹号,我几乎能想象它挥舞小细爪义正言辞的样子,然后,接下来它就…表现得像个脑残粉: ‘你是参与过两次天地大战,率领麾下的恶魔军团战无不胜的阿丝达萝娣啊!’ 我:………… 都说了无数次,率领恶魔军团的是阿斯达罗特哥哥,蠢系统怎么一直改不过来观念呢?简直没办法沟通。 ………… 出于哥哥的完美高大形象被自家蠢系统再次误解的那点忧郁,我迅速结束通话,与此同时,此行的目的地也即将抵达。 我们穿过无数重宫门与长廊,此时站在内宫庭院的入口,不远处隔着喷泉与草地的那片高耸玫瑰花墙,恰是迷宫的一部分。 深夜的王宫庭院显得寂静,王宫之内灯火辉煌,庭院里却异常冷清,看不见任何一个人,夜色里的景致被薄纱蒙住似的,模糊又缥缈。 我停下脚步,回头示意女官侍女们不必继续跟随,之后,踩下阶梯,离开亮如白昼的宫殿,独自去往庭院中心的玫瑰迷宫。 我有很多疑问,也可能即将迎接许多位强大敌人,对于只有脑子可用武力值完全负数的我来说,任何一种取得胜利的可能性都必须去确定。 甚至,即使被敌人打败,我也必须事先为自己和傻系统找到退路。 而最安全的退路莫过于,任务委托人的愿望达成,一旦订下的契约结束,我就再不需要担心别的任何意外。 那是一份公平契约,恶魔之力保护签订双方,即使身体死去,我和蛋蛋仍然可以回到虚无。 这是最后的退路。 实际上,我怀疑,爱丽丝的愿望离开格林岛只是一个开始,她… 这么说吧~那面魔镜,童话规则里应该是‘显示使用者真实愿望’的魔镜已经给过答案,系满黄丝带的橡树,才是我应该前往之处。 虽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内/幕,可我怀疑,七十年前格林王国发生的事,那个旅行者隐瞒了一些关键的东西。 爱丽丝的最终愿望,实际上在橡树那里,而玫瑰迷宫却藏起通往那棵橡树的路… 这是一种直觉,毫无理由,却是每次都能让我获得胜利的预感。 我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 ………… 今晚是满月,脱离人造光芒的庭院被月色笼罩,一切都蒙上浅浅银光。 花了些时间站到迷宫入口处,抬起头,我看着咫尺间几米高的花墙发怔————玫瑰蔓藤纠缠盘绕形成壁障,入口不知所踪,不知道是不是夜里看不清晰导致记错方向… 然而也只是这一点点考虑的时间,我再次见到万千玫瑰瞬间盛放的奇景,无声无息的,整片整片的玫瑰花海在眼前徒然绽放。 浓腻甜香冲天而起。 眼前这片严密的玫瑰花墙枝叶随风摇曳,灵活得如同拥有自我意识,蜿蜒舒卷朝着两侧分开,转眼之间形成一道不知通往何处的小径。 迷宫入口,神秘消失又瞬间出现。 真是越来越令人怀疑了呢~ 静静站在原地,盯着这道玫瑰蔓藤自动分开而露出的…入口,我考虑了好一会,之后才叹了声,脚下迈出。 满月的月光瞬间被花荫遮挡,视线暗下来,花香变得更加浓郁。 沿着仅供一人穿行的道路,慢悠悠独自前行,寂静中,拐过几道转角,又一次进入直行走道的这一刻蓦地停下脚步。 侧过脸,看向身侧这堵浓密蔓藤凝结的壁障————隔着迷宫墙的并肩位置,几秒钟前毫无预兆多出一种存在感。 只是顷刻之间,极具压迫力的存在感就出现,并且精准找到我的位置…我甚至能察觉到对方隔着盛放的玫瑰花辐射而来的凛冽杀意。 可真是,虽说每次试图进入迷宫都会被意外打断,可…如此诡异的坏运气也没有谁了吧? ………… 虽然不知道无形力量的策划者是人还是规则,竟然选择安排最棘手的‘意外’来阻止我的行动,如此判断力真是…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随即收敛心思。 默默替自己的幸运E叹了口气,随后,我又多叹了口气,才缓声开口,“你是来参加公主的生日舞会,还是来杀了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记凌厉刀光劈开遮挡在眼前的重重花叶,森冷风压贴着我的身侧划过,一瞬的静谧过后,疾卷的风掀起无数残枝断叶。 折断的带刺蔓藤,劈散的玫瑰花,数也数不清的植物花叶,裹着风肆意漫卷,我不得不闭起眼睛,以免被什么东西刺入眼睛… 风压持续了几分钟方才平息。 混乱平息的一瞬间,下颌被突兀的掐住,带着薄茧的指腹,蹭到沙砾般带起不适感觉,铁钳似的掐得人生疼。 脸随着对方凶狠的力道抬高,待得我睁开眼睛,看向劈开迷宫闯入的来人,首先看见的是一双凶兽般嗜血的眼睛。 迷宫里的光线略显昏暗,可哪怕是背着月光依然可以看出,这双眼睛睛里充斥着极端的震怒,与深刻杀意。 居高临下俯视的男人,散发出暴虐至极的血腥气息。 夏洛特.克力架。 24.第二十四章 几日不见, 年轻男人身上的戾气似乎浓厚许多,错也不错盯着人看的眼神更是透着阵阵凶狠。 如果说之前他暴躁易怒, 时常散发出凶兽般的气息, 那么此时他就是一只处于狩猎状态的野兽,狞牙利齿欲要择人而噬。 我毫不怀疑, 下一秒对方很可能就会捏碎我的下颌骨,或者手再往下滑一些掐断脖颈。 因为我能察觉到他的指尖力道正在加重, 更有隔着皮肤传递来的杀意黏稠而沉重, 很显然是沉浸在暴怒情绪当中。 只是他到底没有付诸行动, 也不肯说话, 掐着人的下巴,强迫别人仰高了脸直面他,他自己却一声不吭, 当然也没有松开手。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片刻, 微妙的僵持方才打破。 毫无预兆的,年轻男人夏洛特.克力架再次慢慢地俯低,动作非常慢, 仿佛是身体与意志正在彼此抗争,一点一点, 一寸一寸,缓慢地逼近。 遮去月色的阴影进一步扩张。 随着他的动作, 彰显着强悍与暴力的躯体, 精壮结实肌肉, 如鸟类展翼般平直流畅锁骨, 抿紧的唇角…映在视网膜上的这些影像缓缓交替,并且渐渐靠近。 最终,视野彻底被这年轻男人的庞大身躯所覆盖。 此刻双方靠得太近,以至于我的脸几乎被藏进他一侧颈窝,呼吸间扑入鼻端的是裹挟着火/药/血腥,与饼干香气糅杂的特别味道… “白痴女人,我说过吧?让你别耍任何花样。” 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声音附在耳边,音色阴沉嘶哑。 “我让你乖乖的跟着蒙多尔走。” 开口的同时,擒着下颌的手松开,转而按在我的一侧肩上,五指收紧,铁箍似的握紧,随即说道,“而你居然擅自消失,现在又成为‘爱丽丝公主’嗯?” 最后一个拟音词音调微妙挑高,语速不紧不慢,说完刻意停顿几秒钟,复又冷笑一记,方才继续,“那么现在,你应该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了,对吗?” 后边这句话语气异常平淡,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陈述句式,尤其是最后那个轻轻的疑问音,真是相当的别有深意。 ………… 对————才怪啊! 顷刻间,被他故意凑近了贴在耳边的热度烫得浑身一颤,之后,骤然惊觉性命堪忧的我…迅速决定…恶人先告状。 “你怎么可以来得这么迟?” 轻轻的,小小声的说道,语气同样很平淡,说完就沉默下来,不再继续说出任何带有解释,或者反驳意味的话。 我知道,既然没有在第一眼看见时就动手杀了我,或者做出什么来彻底发/泄怒意,那就代表着一切还有回旋余地。 只不过这当中的分寸有些微妙,如果掌握不好很可能弄巧成拙。 有些东西点到即止的效果,比喋喋不休好许多。 因为…过犹不及。 ………… 年轻男人夏洛特.克力架似乎不为所动,我石雕塑像一般站立不动,藏在他颈窝里的脸抬高几分,视线越过他宽大的肩膀,放空了眼神,恍恍惚惚看向不知名的虚空。 直到又时隔片刻,咫尺间这具辐射/出高烫温度的身体方才缓缓退离,连带肩膀上扣得很紧,力道重得叫人骨头疼的手一瞬也放开。 由于双方身形差距悬殊,年轻男人一旦直起身就再也看不清神色如何,然而透过肢体语言…却能叫人品出稍许端倪。 仍是背着光居高临下俯视,不久前那种岌岌可危的恶意渐渐变得起伏不定,投来的视线如刀锋利,直直盯着人看,仿佛是要剖开血肉以确认真伪。 我保持着半仰高脸的姿态,不动也不言语,静静的任凭对方审视意味十足的眼神反复打量。 也是到得此时,被凌乱风压卷起的烟尘碎屑刺入眼睛的后遗症恰恰显现————针刺似的不适感刺激泪腺,让视网膜蒙上一层薄薄水汽。 忍耐几秒钟,我不由自主的眨了眨眼睛,眼角随即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热意渗出…不过因为太过浅薄,那点水渍很快凝干在眼角。 洗出尘埃之后不适感减少许多… 可惜的是,眼睛不再难受的同时却也破坏了刻意保持的‘坦然自若’气氛,为了弥补我只好微微偏过脸,作出一副受到质疑而不太高兴的姿态。 下一秒,年轻男人蓦的啧了声,也不知他是在想什么忽然就变得烦躁,随即重新探出手,手掌重重按在我的眼睛上,恶狠狠擦拭。 动作很笨拙,用的力气却很大,甚至比高烧醒来那晚更重。 覆满茧子的掌心触感如同砂砾,我的眼角和眼脸都刺刺发疼,严重怀疑任务委托人的皮要被他擦下一层。 ………… 手掌掌心反复擦拭我的眼睛位置好一会,年轻男人夏洛特.克力架才结束了莫名其妙,仿佛酷刑般的举动。 紧接着,他又飞快拍掉我抬起试图捂眼睛的双手,声音阴沉沉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想让自己的眼睛变成兔子吗?白痴!” 依然是嫌恶至极的结束语,说完侧过身,另外那支一直握着兵器没有放开的手臂抬高,无鞘宽剑蓦地斜劈———— 冷厉剑光在月色下一晃而过,如一道冷亮的闪电。 空气凝固一瞬,下一个瞬间迷宫之内两人身处的这狭小地段,无形无质力场猛地出现震荡。 凌厉风压骤然炸响,斩裂的轨迹沿着空气呼啸而去。 不久之前他闯入时斩开的那堵玫瑰花墙,随着剑风风压撕裂得更为彻底,枝叶花朵窸窸窣窣碎裂四下迸飞。 浅浅象牙白花瓣与苍绿叶片被卷着扑散在风里,揉碎的花叶淋着月光,下了一场无声的雨。 ………… 片刻过后,最后几片摇摇曳曳的花瓣枝叶坠落在地,落雨的景象消失,它们的后方,倒塌的大片玫瑰花墙另一侧,显露出…密密挨挨的人影。 隔着迷宫花墙,此处与彼端仿佛完美切割的两个世界,然而此刻,那种无形界限被夏洛特.克力架斩断,许多人悄无声息等在另一边,动作与目光一致,压抑而冷酷。 不受限制无所不在的月光照亮他们的模样:绝大部分装束如同西洋象棋棋子,整齐一致站在那,就象是一盘开局前的棋盘。 另外,混在其中的小部分人,衣着哪怕有别于戎兵,奇装异服仍是带着微妙统一感。 一瞥之间,我看见全部人都带着兵器,无法掩饰的草莽气息,尤其是形象较为特殊的那几位,神色桀骜不驯,目光凶野,气息里带着嗜血杀机,与按捺不住的兴奋。 眼神微微一缩,顷刻又收起视线,垂下眼帘————我闭了闭眼睛,无视这刹那间集中而来的许多目光里所包含的企图。 黑暗又混沌,不怀好意,肆无忌惮,碍于夏洛特.克力架,多数人很快收敛那些异样,可到底有几道隐晦的眼神,黏腻冰冷,刷子一样上下打量,蠢蠢欲动。 花墙的另一端,由那些陌生人带来的气势逼得空气沉重而压抑。 随后,又听见年轻男人夏洛特.克力架的声音,“蒙多尔在哪?” 他这样问,语调喜怒不辨,不带任何情绪。 “在公主的寝宫。”我睁开眼睛,目光抬高,坦然对上他的视线,“需要带路吗?” 结果我的‘坦诚’不出所料被忽视,得到回答的年轻男人随即转开目光,眼神看向候在另一边的那部分人,接着沉声开口,“进来——” 命令式的口吻,低沉而缓慢的语气,他一字一句说道,“通过这个入口就是童话规则作用下的虚幻领域。” “去找到蒙多尔,之后所有人听从卡塔库栗哥哥的命令行事。” “作战计划佩洛斯大哥已经部署完毕不需要我重复,遇到反抗就格杀勿论,杀光这座岛上所有人都没所谓。” ………… 寥寥几句话,其中所包含的含意却无比残忍。 然而,玫瑰花墙彼端的所有人得到命令竟仿佛挣开羁押的兽群————那几个明显高出一个阶级的人领先一步,身形一晃即掠过坍塌的花墙,进入迷宫。 无数象棋棋子戎兵紧随其后,潮水般无声无息涌入,高空月光的映照下,这些带来巨大灾难的侵略者迅猛的沿着花荫潜行而去。 人为灾/变在悄无声息中衍生,进而瘟疫般蔓延。 不多时,最后几名棋子戎兵消失在迷宫一角。 夏洛特.克力架收起手中无鞘宽剑,手腕一转将它插/入后腰系着的皮革鞘口,暂时收敛狂暴战意的年轻男人慢慢的将视线重新移回,瞥了我一眼。 “走吧~”开口时他伸出手,毫不客气的攥住我的胳膊,随即转身,“佩洛斯大哥应该已经找到举办舞会的地点。” 我顺着他的拖拽迈开步伐,这一刻听得他这样说…沉默一会才低声问道,“是吗?” 年轻男人仿佛充耳不闻,带着我穿行在迷宫四通八达的通道之中,速度不急不缓,气息更是趋于平稳,不知出于何故,也或许是…即将开战无心他顾? 接下来,我与他两人始终保持着安静,良久,他才开口,说的内容却与我的问题毫不相干,“你对蒙多尔说的话很正确,没有最强的恶魔果实只有最强的能力者。” “至少,操纵童话岛的这个能力者彻底验证了你的理论。” “那天蒙多尔找到我,告诉我你在他眼前消失,时隔不久,佩洛斯大哥和卡塔库栗哥哥也莫名其妙出现,那时候我们才发现已经脱离童话掌控。” “联系上停泊在海岸线的船队,全面进攻,见到的却是一个荒芜岛屿。” “岛上除了森林什么也没有,我们经历过的一切痕迹就象神隐一样,找不到任何痕迹。” “构架虚幻领域,让现实与童话交错融合,不过是超人系而已,居然展现出如此可怕的效果。” ………… 行进间,有月光透过蔓藤花枝映出他的脸色,枝叶淡影明明灭灭,恍惚照见他侧目斜乜的眼角余光中,冰冷至极的杀意深处亮起一点别样炙热。 “如果不是蒙多尔记得格林童话里,许多故事提及,四叶草是通往绝大部分奇妙之地的钥匙,我们很可能再也找不到入口。” “森林里的四叶草,拿着它果然进入童话领域,只不过险些又被卷入强制剧情,说起来必须感谢你的提醒才让我们最后顺利脱身。” “强大而宽容的童话规则,是你告诉蒙多尔,实际上,只需要认同那个规则就可以自行设定自己的存在,不是吗?” 一瞥之间他又飞快错开视线,握在我一侧手臂上的指尖微不可察收紧,喉结轻轻的上下滑动。 片刻过后,开口时音调沉了几分,“白痴女人,无论你是刻意还是被强迫失踪,之前那些事都可以既往不咎,现在开始,你必须牢牢记得自己的立场。” 到得此时他忽的停下,脚下一转堵在我的眼前,复又再次倾身,俯低的视线对上我的眼睛,“你让蒙多尔带的口讯非常有用,为了这个,算是回礼,给你一个忠告。” “我带来绝大部分留守的精兵,卡塔库栗哥哥集合了之前遗落的所有部下,佩洛斯大哥对付那个能力者,蒙多尔进入王宫找到你。” “今晚一切都会结束,我们会杀了所有反抗者,而你,不想死的话就别再做任何多余的事。”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别真的认为每一次都能利用自己的美貌躲过惩罚。” “除了卡塔库栗哥哥没有你迷惑,你该不会真的认为,佩洛斯大哥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出什么有损家族利益的事吧?” “别妄想了,哪怕是我也不会再被你戏弄。” 与平静淡然的语气不同,他的神情无比阴狠,那双狭长上挑的眼睛,眼底透出的炙热诡异又病态,嘶哑的声音里更是有不容错辨的… 兴奋又残忍的意味。 “我确实很想要你,可如果你是敌人,那么——” 一瞬间,他停顿几息,静静盯着我看了会,忽的又毫无预兆凑近… 视野被遮挡片刻,我察觉到印在唇角的温度有些烫,下一秒覆在眼前的阴影散开————他的亲吻蜻蜓点水般一触即止。 之后,再次拉开两人之间距离的这个年轻男人慢慢咧开嘴角,缓声说出被他临时中断的那后半句话,“我会在得到之后立刻杀了你。” ………… 丢下最后通牒,年轻男人夏洛特.克力架就不再说什么,之后的行程他一直保持沉默。 花了点时间,穿过无数重蜘蛛网般分布的花荫间的道路,领先一步的男人停下脚步,“佩洛斯大哥将在舞会上送给国王和公主一份重礼。” “你也应该到场——” 言语间手上微不可察施力带得我上前一步,随即他松开手,脚下后退一步,藏入后方重重花影深处,“哪怕是弄假成真,你也应该命令自己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你失去记忆,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爱丽丝公主。” “别让我失望,白痴女人。” 肩膀被轻轻推了推,我一脚迈出,踩入庭院的月光,耳畔随即听见安静的庭院传来许多人陆陆续续的呼唤: “公主殿下——” “爱丽丝公主殿下——” 转眼之间,宫廷女官和侍女们焦急的迎上前来,“国王陛下已经到了舞会上,此时正要开始接见使者,公主殿下您别在庭园里逗留,请随我们来——” 我随着侍女和女官们离开庭院,被她们簇拥着朝来时方向前行,夜风与花香拂过的瞬间,直勾勾黏在背后的那道视线始终亦步亦趋,如跗骨之蛆。 哪怕没有回头也很轻易能察觉,那个年轻的男人一直隐在黑暗中注视着我。 一言不发的,冰冷得如同隔着梦境窥视的野兽。 ………… 良久,我踩上最后一阶台阶,即将进入宫殿的前一刻,远远的,玫瑰迷宫入口那道压迫力十足的目光方才消失。 压抑而森冷的气氛徒然迸散。 藏在迷宫里未曾现身的年轻男人,夏洛特.克力架不知所踪。 绷紧一路的肩膀松弛下来,我抬了抬眼睛,看着走廊彼端那扇无声开启的描金门扉,想象着由无数穹顶长廊与重重宫门连接的路途尽头,等待在那的‘结局’。 加上无声无息前行的同时,眼角余光中瞥见的,侍女与女官们一无所知的惬意神色,暴风雨前夕的平静感,让我的嘴角往下沉了沉。 25.第二十五章 返回舞会之前, 在宫廷女官的坚持下,我们一行人临时拐道去一趟衣帽间, 让侍女们为我换下有些脏乱的衣裙。 原本为了某些不可言说的期待, 我特意穿了漂亮的蓬蓬裙参加舞会,月白底色, 绸缎裙摆上用金线绣满像树叶,有裙撑与鲸鱼骨腰封, 虽然呼吸困难, 效果却极好, 纤腰又丰胸, 是很容易能让合意的男人上当受骗…呃~好吧~是一见钟情的妆扮。 然而…嗯~正应了那句话,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总之, 舞会里那一屋子妖魔鬼怪真是让我的视力严重受损。 后来临时起意偷溜, 结果又在玫瑰迷宫里遇见夏洛特.克力架,一番动乱过后,裙摆最外层薄纱被花刺钩坏好几处, 如此有失体统的形象,当然需要重新打理。 嗯~新换一身更为轻便的, 具备格林王国传统风格的长裙,既然今晚的客人们连稍稍贴近审美水平的都没有, 就不存在‘挑选合意的男人’这种目的。 而既然私人性质的目的不存在, 那么, 比起其它任何一件精致华美衣裳, 格林岛的传统礼裙才更符合今晚舞会的主题。 因为爱丽丝公主是格林王国的公主,她的成年舞会,比起华丽的流行服饰,格林王国的传统礼服更具备政/治意义。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格林王国传统的长裙带着古希腊风格元素,裙幅宽松,且拉高腰线,穿着它无论做什么,甚至逃跑都不会太累赘。 重新着装完毕,再次拒绝戴上那些沉重珠宝,选择贴身侍女送的礼物,用那件玫瑰色的同色绣发饰挽起头发,鬓边簪一朵洛丽玛丝玫瑰。 在侍女们的帮助下妆扮完毕,之后,我收到了她们的…嗯~夸赞。 我笑着不说话,实际上,选用这件今早才送到我面前的发饰,并不是侍女和女官奉承的那样,别出心栽的引领潮流,我不过是想,也算…替任务委托人回应了最贴身玩伴的一番心意吧? 时隔七十年才送出的生日贺礼,只能在日光下聚精会神完成的同色绣,耗费心神又极伤眼睛…如此心意,即使是我也不忍辜负。 更何况过了今晚,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 这些种种失落在时间里的,无人知晓的真心诚意,至少…让我替任务委托人一一记下。 ………… 之后,我们离开衣帽间,继续被延误的行程。 依旧是穿过无数重长廊与门扉,一路上并没有发现夏洛特.克力架的那些手下们,入侵者暂时不知去向,宫廷内一如既往冷寂萧瑟,同行的侍女和女官们一无所觉,只有我知道,这样平静是山雨欲来的压抑。 当然,我没有对她们说什么,警告或者戒备,此类举动收不到任何效果,几天来已经足够我认清一些事,也就没必要多此一举。 ………… 寂静中,我们一行人行至最后一扇宫门,领路的侍女加快速度,先一步上前去预备开启门扉,余下的人不疾不徐继续前行。 举办舞会的大厅外是一道半开放式长廊,室外一轮满月正当空,透过一扇复一扇落地窗,如水般的光迤逦落下,所有一切被镀上幻景般美丽的银辉。 月色极美,也或许是月色的缘故,随行者当中的一位女官忽的开口,“公主殿下当年出生时也是这般美丽月色。” 年长女人的声音轻软柔和,在距离殿门不足几米时停下脚步,随即转身走到近前,轻轻的理了理戴在我鬓角的玫瑰,眼神竟有些唏嘘。 她是公主身边最年长的贵族命妇,负责照顾公主的日常起居,此时,这位几日来从不会多话的夫人出乎意料的说起,我甚至是爱丽丝本人都不知道的往事: “第一声婴儿啼哭传出,陛下万分喜悦,格林王国境内所有玫瑰一瞬绽放,然而命运无比苛刻,公主诞生,王后却永远闭上了眼睛,惊闻噩耗,盛放的玫瑰刹那间枯萎。” “在格林王国,满月象征着圆满与终结,满月之夜的洛丽玛丝则代表着爱与幸福,当年王后的逝去导致陛下抱憾终身,至此,国内再没有任何一朵玫瑰盛开。” “直到陛下此行归来,是终于找到能让公主殿下彻底痊愈的良药这件事让陛下终于释怀了吧~今晚满月下盛放的玫瑰,这份无上幸福是公主您带给国王陛下的。” “您是陛下所有的希望,也是格林王国全部臣民的期待。” 言语间,她缓缓地倾身过来,若有似无地抱了抱我的肩膀,最后低声说道,“无论您做了什么,我们只会祝愿您一世平安,爱丽丝公主殿下。” ………… 我什么都来不及追问,下一刻女官已经直起身,从容的退到一侧,与此同时,领先几步的侍女恰恰开启那扇描金门扉。 霎时间,悠扬的小夜曲沿着空气幽幽飘荡,轻柔和缓曲调,清甜的玫瑰香,水晶流苏吊灯烛光照亮的殿内,仿佛遗世独立般衣香鬓影歌舞升平。 她们对着我微笑,无声的催促我返回舞会。 站在原地犹豫几秒钟,到底还是被一无所觉的侍女们簇拥着迈开步伐,进入门内的一瞬间,透过眼角余光,我瞥见那位女官并没有随行而是静静站在原地目送,长廊里的灯光映照下,她的嘴角噙着微笑,带着岁月痕迹的脸庞,眉宇间溢满慈爱之意。 心脏蓦地一跳,我几乎忍不住想转身走回她面前,可惜的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异样就转瞬即逝,一瞥之间,她面上的神情被面具式的矜持雍容取而代之,幻觉般重新变回与宫内众人一般无二的背景式角色。 脚下微不可察停顿,顷刻间复又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继续前行,只是,这一瞬经历的希望与失望,让我有些百感交集。 最年长的女官,她是唯一一个,能够流露出带着自主意识神色,并且能够说出,与台词般刻板僵硬语言不同的,藏着暗示语言的…人。 我知道的,回到格林王宫不久后就知道,这座宫殿里每一个人都是角色,无论是卫兵大臣,亦或是侍女女官,几天来见过的每一个人都是童话规则运行下的玩偶。 我原本猜测格林王宫发生的事,与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口中‘洛丽玛丝公主’故事类似。 同时也是我记得的,另一个世界那本格林童话里睡美人故事那样:公主陷入沉睡,导致整个国家都陪着她长眠,直到公主被唤醒,被牵连的所有人也将跟着苏醒。 而事实也与猜测相差无几。 偌大的格林王宫,上演的同样是一出剧目,唯一不同的大概是,爱丽丝的故事没有写入格林童话,而应该是七十年前等不到结局的格林王国旧事。 宫殿里的人,除了侍女与女官,其他人根本无法判断究竟是被吞噬的外来闯入者,亦或者七十年前那场异/变发生时被卷入的原住民。 并且,因为童话规则的作用,王宫内所有人的意识被写入一段强制剧情。 剧情绝大部分与那位旅行者的故事相符合,最大的不同点是,爱丽丝公主身体健康————透过王宫里每一个人的表现可以察觉,在宫内之人的理解当中,公主非常健康————然而,这种认知与公主的画像截然不同。 试问,一个仅仅是透过肖像就能看出虚弱病态的小公主,她身边的人怎么可能觉得她健康?哪怕是好意欺瞒,日常生活中也必须小心翼翼对待她。 这点,侍女与女官们的言行完全与事实相反,旅行者的故事中,久病卧床随时可能夭折的公主,才是真相。 在我认为,爱丽丝的身体健康,这一点,实际上是童话规则依照爱丽丝的愿望而起的作用。 她希望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想要冒险,想要通宵舞会,想要出海去找寻什么,除了最后一点,其它的愿望童话规则全部为她实现。 规则为她重新设定一切,将她要的全部写入剧情,植入王宫里所有人的意识,没想到最年长的女官不知出于何故,竟然能保留一点自我意识。 可惜的是,女官的自我意识如昙花一瞬,来不及挽留。 ………… ………… 很快,我不得不集中精神,不再考虑女官口中那些旧事的真实性————因为原本打算的,象离开时那样悄无声息返回的预期落空,我和侍女们受到了无数道目光的注视。 之前尚且演奏的悠扬曲乐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消失,舞会上一片寂静,大概是出于这个原因,偷溜出去又返回的我们一行人立刻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 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齐刷刷的投来视线,烛光映照下,绝大部分人眼神直勾勾的,很有些午夜恐怖故事氛围。 我被盯得微不可察僵了僵,到底还是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姿态,默默随着侍女们的引领坐回高处的公主椅上。 安然入座,保持微笑————同时,不察痕迹瞥了身侧那张国王椅一眼,空着的王座之内此时端坐着一个人,王冠与权杖象征身份,面貌与宫内某处长廊悬挂的那副肖像人物一般无二。 只是…神色空洞且姿态僵硬。 始终避不见面的格林国王此时坐在王椅中,给我的第一感觉却象一具傀儡。 顷刻间,我飞速收起偷觑目光,视线落到台阶之下,很快在满堂宾客中找出与众不同的那一部分人,比起妆扮华丽却眼神空泛的宾客们,这一部分人异常显眼。 衣着同样花俏,周身却自带冰冷尖利气势,彷如混在花篮里的刀子,一眼就分辨出来。 人数大约十几位,为首那位身形高瘦,五彩缤纷一棵剧/毒/蘑菇。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与…大概是他的属下们吧?都是海贼,恰如夏洛特.克力架所言,年长的男人前来参加舞会,且气势汹汹。 ………… 这一刻,我找到他,对方同样在一瞬察觉我的眼神。 原本背对着我的男人施施然侧过脸,一双眼睛藏在宽大帽檐深处叫人无法分辨喜怒。 我与他两人隔着许多宾客遥遥相望,他随即用猩红长舌悠悠舔了舔不离身的那支巨大圣诞糖果螺旋状顶端,嘴角咧开的弧度加深几许。 真是,彷如藏在平静水流深处的漩涡般危险。 ………… 岌岌可危的静默截止于乐声再次响起。 片刻前消失的小夜曲不知又从哪个角落重新传出,我的身侧,雕塑般端坐的格林国王被按下启动键一般,缓缓举了举手中权杖。 “诸位——” 声音与那晚的旅客一样,音色里却少了那份游刃有余的圆滑,多出威严肃穆感,一字一句,宣告着…致辞。 内容是宫廷女官曾经对我反复提及的,午夜十二点钟声响起,公主成年的同时,公主将正式成为格林王国王储,以及将举行册封典礼的宣告。 其过程冗长枯燥,花了好些时间才结束。 待得国王的话音落下,顷刻间,一记…极具特色,湿滑甜腻的声音抢在其他宾客之前开了口,“王储?小爱丽丝~我的小公主,这真是值得庆贺的事呢perolin~”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男人如初次见面那般,不疾不徐迈开步伐,或许是他周身气势太过凌厉,行进间逼得附近的宾客如摩西分海般往两侧退开,为他让出一段直通往王座的路。 ………… 短暂而压抑的安静中,他终于在阶下停住身形,微微抬高脸,露出帽檐阴影深处那双,冰封着愤怒与狠戾情绪的眼睛。 “我常常听说女人一旦贪恋权势,就会轻易抛弃对她而言不重要的东西,那么,我的小宝贝,小糖果,对你来说,镜花水月般的王储身份,比我的承诺更让你动心,对吗?” 带着轻微卷舌的口音,平静的语调竟是喜怒不辨。 之后,他细细盯着我看了会,嘴角再次挑高,神色渐渐似笑非笑,“好吧~无论原因是什么,被女人抛弃都是男人无能,错不在小宝贝你。” “我可不是什么小气的男人,今晚前来参加宫廷舞会,当然是为了给小宝贝你献上一份重礼,庆贺我的小公主继承王位。” 言语间,垂落身侧的那支,握着巨大圣诞糖果的手背到身后,同时空着那支手抬高些,朝着后方轻轻示意,口中继续说道,“这是我们分开之后,我费尽心思找到的呢~” 到这里他暂时停下,略略侧过身,而随着他的示意,同时混入今晚舞会的十几名海贼,他的属下们立刻听从命令越众而出。 带着礼物。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口中的礼物有两件,一大一小,一个长型箱子由两人前后抬着,小的那只却是夏洛特.蒙多尔的黄金匣子,此时它被另一名海贼捧在手中。 ………… 时隔片刻,这些海贼走到近前,先将体积较大的那件‘礼物’放在地上,随即又将较小的那只黄金匣子交到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手中… 之后,这男人单手捧着黄金匣子,再一次缓声开口,说道,“我相信,礼物恰恰适合在今晚送给小宝贝perolin~” 或许是故意的吧?他…开了口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却又卖关子似的站在那不动也不言语,只拿诡异眼神直勾勾盯着我看。 也是到得此时,站在阶下的宫廷女官似乎才回过神,脚下上前一步似乎想呵斥,只是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就被他身后的下属狠狠攥开。 这些海贼掳匪徒般的狞恶气势,与粗野无礼举动,一时间竟压制了全场。 我皱了皱眉,随即就听见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嗤笑一声,终于施舍般说道,“好吧~看来小公主你对礼物也很期待,那就让我们一睹为快。” “别后悔,我的小糖果,打开它,即使你后悔也来不及了perolin~” 悠悠曳长音调,开口的同时他将捧在手中的黄金匣子递给最近的下属,空闲的手探入怀中,复又抽/出,指尖多出一枚… “钥匙~”狭长的眼睛在这一瞬斜乜,嘴角噙着笑意,眼神似是半嘲半讽,“别这样惊讶,我的小爱丽丝,这不难猜,既然高塔里打败巫婆的魔镜是指引下一幕剧情的道具,钉子汤的钉子,又怎么会毫无用处呢~” 嘴里习惯性啰嗦个不停,手中动作同样飞快,几息间排列好匣子箱盖上的图案,让锁眼显现。 紧接着他将钉子插/入锁眼,下一刻忽的又松开手,话题突兀一转,“还是先看另外这件吧~我不忍心见到小宝贝你惊喜过后又极度伤心的模样。” ………… 莫名其妙就放弃插/入钥匙却没有开启的黄金匣子,走到搁置在地上的那个长型黑箱边上,他沉默一瞬,之后开口时语气倒是正经许多,“小爱丽丝,我不知道你猜出多少真相,可我相信,你知道的绝对不会比我少,甚至更多。” “蒙多尔转述的那些,你带回的口讯…小宝贝,你真的非常出乎我的意料。” 神色近乎冷酷,奇怪的是,这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此时重新看向我,眼底的冷峻之意不知怎么竟消失,目光几乎称得上柔和。 随即又说道,“拥有无双美貌不够你竟然有比美貌毫不逊色的头脑,之前是我的失误,你不是只配藏在卧室里的战利品,而是足够站在我身边的女人。” “为了表示歉意,无论你做过什么,我都可以无视,只要你离开身边那个冒牌货…” 顷刻间,他口中话音未落,手里的巨大圣诞糖果却骤然碎裂… 一线冷芒蓦地划破视网膜,照亮殿角的柔软烛火犹如遇到烈日,霎时间被逼得黯淡无光。 ………… 极度森冷的锐利寒意仿佛紧贴着皮肤掠过,我只觉得置身万年不化寒冰冰窖中那般,战栗感沿着血脉急速流窜,直至扩散自全身。 延迟几秒钟,才是姗姗来迟的领悟————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杖中剑第二次出鞘,攻击落点是与我一肩之隔的…格林国王。 等我呆呆的转过脸,映入眼帘的是,被一柄三棱剑穿透直接钉在国王椅上的…爱丽丝的父王。 死一般的寂静中,眼角余光里悠悠刺入一抹艳丽色调,柠檬黄大衣衣袖探出,修长指尖握着剑柄,慢慢的一点一点抽/出… 浓腻血液沿着伤口无声喷薄。 悄无声息上前来的这个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另一支手,掌心流淌出琥珀色液体。 它们自他掌心凭空衍生,速度极快,黏稠液体无声无息将国王与王座黏在一起,几秒钟时间就形成一个只余下头颅还保持原状的蜡像? 做这种诡异可怕举动的人一言不发,完成之后方才转过身,轻声道,“打开——” 命令式的语句是冲着台阶下他的属下们,接着,后一句是对着我说: “小宝贝,你看…”他在我身边站定,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微微用力抬起,命令我看向下方,“我们找到了格林的国王。” “从那艘船的某个角落,找到它。” “而你身边的这个…无论是能力者本身,亦或者被强制写入剧情的角色扮演者,都是冒牌货。” “宝贝~我什么都可以既往不咎,甚至,哪怕你是真正的格林王国公主,那个黄金匣子里边装的应该是国王带回,能够让公主免于死亡的恶魔果实。” “黄金匣子给你,如何?我非常有诚意,只要你…” 他的声音有瞬间的微妙停顿,顷刻复又俯低过来,猩红长舌温热舌尖毒/蛇般舔在我的唇角,伴随着渐渐紊乱的呼吸,低低的,诱哄意味十足的说道,“只要童话规则中枢的宝贝你放弃,让这个虚假的世界消失,和我回到现实。” “七十年了,哪怕童话国度吞噬无数人陪着你扮演过家家游戏,小宝贝你仍然是活在谎言当中,放弃它吧~” ………… 他余下的话我渐渐的有些听不分明,心脏在这一刻剧烈跳动,被攥紧似的,疼得要裂开一般。 长型的箱子已经打开,内里垫着软垫,猩红色的天鹅绒烫金橡树叶图案,一个…不,是一具森然惨白的骷髅躺在里边… 象征着身份的王冠与权杖,一双手骨交叠搁在胸前… 长型的箱子是一具棺柩! 爱丽丝的父王已经死了? 爱丽丝的父王已经死了! …父王死了! 随着那个认知被消化,刹那间,心脏跳动的频率加速到让耳蜗产生尖锐嗡鸣的程度,巨大的噪音中,我仿佛听见,年轻女孩子无比凄厉,无比痛苦,与无比绝望的哀叫: 父王?!啊啊啊啊啊啊—— 海啸般剧烈的哀恸情绪骤然爆发,几乎要将我从任务委托人的身体里强制驱逐。 更糟糕的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这个男人竟然还在喋喋不休,“呐~小宝贝~你看,黄金匣子可没有打开过哦~开启锁眼,箱子里还附带火漆封印呢~” “现在当着你的面打开,足以证明里边的东西没有被调换,它是可以让公主延续生命的神奇果实,是国王的遗物。” “将它给你,作为我的诚意。” 插着钥匙的黄金匣子转眼间被捧到我面前,钥匙转动半圈,咯一声——藏匿在箱盖缝隙的完整朱印碎裂… 闭阖的匣子慢慢打开,我渐渐模糊的视野里,慢慢印出一支…小心保存在厚实软垫中央的,六棱角水晶瓶。 很小一支,透明水晶清晰映出那其中只有三分之一分量的,蓝紫色液体。 “咦?”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忽的发出一记惊讶至极的单音,很显然,是匣子里的东西与他所推测的完全不同。 ………… 神智恍惚一瞬,我迟钝的挪开视线,将目光投向这所宫殿之内,那几百名宾客,轻轻的,一字一句的说道,“杀了他们。” 极度的寂静中,数百名宾客,连同侍女女官们,动作一致扭过头,复又蓦地跃起,僵硬肢体,动作却敏锐…潮水般扑向站在台阶下的那十几名海贼。 与此同时,身侧戾风骤起,被固定在王座上的那具傀儡猛地挣开禁锢…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猝不及防被逼退。 我从座位上缓缓起身,视线凌空对上被自杀式袭击拦截到几米之外的那个男人,看清他眼底的错愕与茫然之后,再次命令道,“醒来吧~我的王国,杀死所有入侵者,一个不留!” ………… 宾客,整座宫殿,与舞会上所有陈设,霎时间随着‘命令’被注入意识,它们全部活了起来,化身武器,暴风骤雨般扑向敌人。 我在无比混乱中走下王座,慢慢的,一步一步朝着进来时的路线前行,丢下身后渐渐剧烈起来的厮杀声,头也不回。 都是他不好,都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错。 是他揭开最后的秘密,导致人物委托人的灵魂失控,逼得我不得不选择…唯一的后路。 爱丽丝的父王死了,与他的棺柩一同带回的是药剂而非恶魔果实。 这代表着… 旅行者的故事掺杂谎言,并且,调换了某些顺序! 死去的是爱丽丝的父王,发疯的是爱丽丝。 最后一次旅行之前,国王带回的是恶魔果实,吃下它却挽救不了爱丽丝的性命,国王才会踏上死亡之旅,童话岛的规则并非是以爱丽丝为中枢。 真相根本是,爱丽丝才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一直试图杀掉的恶魔果实能力者! 原来,一开始就是敌人。 26.第二十六章 我头也不回, 身后渐渐传出诡异而巨大的喧嚣。 格林王宫尽职尽责的开始清理入侵者。 不仅仅是前往舞会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与那十几名海贼,包括夏洛特.克力架带来的那些, 潜入后不知隐匿在何处的象棋棋子装束戎兵, 甚至,始终未曾露面的夏洛特.卡塔库栗及其手下们, 所有心怀叵测之辈在同一时刻被锁定。 在‘活过来’的王宫锁定下,敌人霎时间无所遁形。 铺满走廊的长毯与垂地窗帘, 柔软布料化身蟒蛇, 朝着在它们附近的海贼绞杀而去, 高挂在半空的水晶吊灯在敌人经过下方时, 烛火流苏尽数成为利箭,暴雨般激射而落。 整齐摆放在转角走廊的无数金属铠甲迈着沉重步履,举起骑枪驱逐入侵者, 家具摆设, 精巧顽器,无数平时看似无害的器皿,此时全部变为致命武器。 厚重的墙壁, 平整岩石铺就的地板,软化般扭曲变形, 衍生出无数枝巨大尖锐的尖刺,如狰狞巨兽龇出獠牙… 无数混乱在顷刻之间全部爆发。 时隔不久, 伴随着不知位于哪个角落传出的第一记枪/声, 刀剑出鞘, 枪/弹/齐发, 显然是海贼们从异/变中反应过来,随即开启了更为激烈的混战。 枪/弹出膛的硝烟,刀剑斩落划破空气的冷光,激烈交战时的呵斥与惊呼…半封闭的宫殿之内,受到围剿的入侵者们经历了短暂的慌乱,很快开始反剿杀。 我置身事外的朝前走,头也不回。 行进间偶尔会撞见海贼恰好在路线之内,当然,对方尚未靠近就遭到攻击,哪怕是一颗子/弹也被挡在离我很远很远的距离之外。 整座格林王宫被注入‘命令’,活过来的所有物体,唯一的职责就是剿杀入侵者,为我清理出一条畅行无阻的通道。 ………… 我头也不回,冷漠穿行在无数厮杀场景之间,脚下不疾不徐前行,铺着柔软地毯的穹顶走廊之间,一扇又一扇描金门扉无声开启,在我走过它们之后蓦地闭阖,将所有骚乱尽数阻拦。 穿过无数道长廊与扶梯,渐渐的,那些混乱厮杀与叫骂被一扇扇宫门区隔在远远的后方,周遭重新变得安静。 不紧不慢的行进间,意识海里的蠢系统忽然自动滚出小黑屋,哭唧唧的叫:‘阿丝达萝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嗯?’脚下继续前行,我拨冗回应:‘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在契约里的任务委托人忽然暴/动。’蠢系统的声音听起来都快哭了的样子:‘而且观众们的留言也快把屏幕遮掉了喂!’ ‘没什么,爱丽丝忽然暴/动是因为她看见父王的尸骨,而这些混乱不过是谈判破裂而已。’我速答,顺带耸了耸肩,‘现在开战。’ 回复的同时脚下一转,绕过前方拐角,继续沿着印象中的路线前行,我没忍住又嘲笑:‘经历过两次天地大战,如此小场面还不至于吓坏你才对。’ 结果蠢系统沉默几秒钟,之后嘤了声:‘你明知道我想问的是,任务委托人爱丽丝,怎么会忽然变成恶魔果实能力者啊?’ 即使看不见,我大概也能猜出自家傻系统光团子此刻绝对是晕圈,大概还会抱着脑袋一副崩溃的样子吧? 可惜我现在没空回去给它埋个胸什么的… ………… 想了想,自认为目前还算有点空闲的我脚下速度放缓几分,理了理思路,之后,慢悠悠的解释: ‘关于任务委托人的能力者身份,其实一切早有暗示,只不过是我们都被误导了而已。’ ‘蛋蛋你记得吧?从遇见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开始,爱丽丝就是非常特殊的存在,除了剧情无法限制她,一切更会随着我的愿望而发展。’ ‘哪怕是中枢,如此心随意动也是非常微妙的事,虚幻领域一般情况下不存在两个操纵者,哪怕构建领域之人是她的父王,也不可能彻底出让控制权,即使能力者愿意,本能也会拒绝。’ ‘我一开始就怀疑,爱丽丝是童话岛的幕/后/操纵者,那个推测却被夏洛特.克力架否决。’ ‘然而实际上,我们都被夏洛特.克力架误导了,甚至他本人同样是被他们固有的认知误导,能力者会在失去意识时解除能力…’ ‘爱丽丝高烧不退意识昏迷,然而童话岛的一切还在运行,所以,爱丽丝不是能力者————那个年轻男人说服了我,同样也误导了我。’ ‘因为蛋蛋你和我都疏忽了一个事实,我不是爱丽丝…’ ………… 听我解释到这里,蠢系统显然也明白过来,进而恍然大悟的惊呼:‘对哦!签订契约的任务委托人被收在契约里,而契约在阿丝达萝娣你的意识海…’ ‘对~’我悠悠的接了下去:‘一个身体两个灵魂,我的意识昏睡,爱丽丝本人却醒着啊~虽然是在契约里,可她确实没有睡着。’ 恶魔的契约签订之后保护协议者双方,我使用委托人的身体直至完成任务,爱丽丝的灵魂则被收纳在契约之内,这是一种欺骗法则的手段,避免世界本身意识察觉我和蛋蛋这样的入侵者,进而针对我们做出某些惩罚。 那两天,使用任务委托人身体的我昏迷,爱丽丝却始终‘醒着’,如果恶魔果实能力使用的根本规则确实是如此,童话领域当然不可能消失。 这也是我不久前才恍悟的事,原本因为我和蛋蛋对这个异世界完全不了解,我们不知道恶魔果实是怎么回事,才会被夏洛特.克力架他们的固有思想模式误导。 而夏洛特们也因为不知道我和蛋蛋这种异界存在,同样的,他们也被误导。 所以才错误判断,那个能力者是格林国王,甚至,直到寻获国王的尸骨,仍然没有将爱丽丝与幕/后主使者之间划上等号,而是认为另有其人。 我看着前方的空气,微微眯起眼睛:‘被误导之后我们都认为能力者是格林国王,直到今晚,我看见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送出的礼物,那具尸骨…’ ‘而舞会上现身的国王,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认为那或许是主使者,实际上那应该是童话领域为爱丽丝的成年礼而虚构出来的一个傀儡。’ ‘既然原本的猜测推翻,答案就只能是最初那个,所有线索都指向,爱丽丝是童话领域中枢,比起莫须有的另外一位幕/后主使,我更倾向自己的直觉。’ ‘而现在看来,我的直觉完全正确,不是吗~’ ‘之前的种种被动,我猜,那应该是我们读取不到爱丽丝的记忆,进而不知道该如何正确使用她的能力。’ ‘另外,那个旅行者…’ ………… 话到中途蓦的停顿,我同时停下脚步。 前方不远处是最后一扇门扉,打开它将直通内宫庭院,也正是我急匆匆赶往的目的地,那个玫瑰迷宫所在地。 只是不知为什么,我的内心反而涌起的模糊不安。 空无一人的长廊尽头处,那扇紧闭的描金门扉…门后仿佛隐匿着某种预兆。 心念飞转间随即改变方向————转身走到走廊靠外的落地窗户前,视线投向室外,隔着巨大的空旷庭院,玫瑰迷宫隐隐浮现在月光下。 王宫内各处角落都硝烟四起,庭院内却安静无声,仿佛是被隔绝的另外一个世界,清亮月光下笼了层薄纱的玫瑰们开得如火如荼。 半晌,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强自压下心头那点毫无根据的危机感,集中精神。 落地窗无声开启,下一刻,脚下的绵软地毯若有似无飘起,随着我缓缓地沉身坐下,曲卷成为一件飞行工具的长毯带着我穿出大开的窗户,急匆匆朝着矗立在月光下的玫瑰迷宫而去。 ………… 扑面而来的夜风冰冷湿寒。 端坐在化身飞行工具的长毯上自宫殿内脱离,以低空飞行的方式,我试图就这样通过捷径,径直抵达庭院。 然而顷刻间,月色带来的明亮视野里,高空有巨大狰狞的阴影掠过,在下方银白的石阶路面投下一片又浓又黑的暗色。 我猛地回头,抬高视线。 高空,不,应该是后方宫殿高处屋脊不知何时一个巨大魁梧身影竟矗立在那,居高临下俯视。 那人身后那一轮满月当空,清冷月光绣出他的轮廓,深苋红发色,一身墨黑装束,手中那支修长古怪的三叉戟兵器刃锋折射冷厉寒芒,半隐黑暗的姿态有说不出的深重杀意。 夏洛特.卡塔库栗! 瞳孔不由自主微微缩紧,顷刻间却见那道身影蓦地跃起,这一瞬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俯冲而来,手中三叉戟刃锋直直指向我的…心脏。 凌厉至极的森然杀机割裂空气,带起尖利的破空之音。 仿佛月华降临人间,一点寒芒刹那间逼到近前。 我看着烙印在视网膜,几乎近在咫尺的致命武器,轻声开口,“你的弟弟,小男孩蒙多尔…” 下一秒,令人屏息的杀意贴着脸颊擦过,风压却割开皮肤,察觉到一线温热液体渗出,我笑了笑,接下去说道,“杀了我,他就永远醒不过来。” 曾经被迫躺在那等待亲吻解除诅咒的五米公主,在最紧要关头手腕一偏,能剜出我心脏的三叉戟错开角度,巨大身形异常灵活,滞空一瞬复又向着侧边掠去… 转眼间他拦在我的前行路线上,手腕一横,那柄凶器精准贴住我的咽喉,微微偏过脸,俊秀的眉眼,斜乜的眼角杀机凛然。 绕是一言不发,强势而冰冷的压迫感也令他彷如鬼神附身。 ………… 我被五米公主拦截在中途,对方因为我的威胁而暂时停下将我当场斩杀的举动…然而,看似僵持的局势很快被打破。 更多的海贼在他之后冲出隐蔽处,潮水般涌入庭院,象棋棋子士兵装束与许多奇装异服混杂的人群形成包围圈,手中兵器有志一同瞄准借助飞行工具滞留离地面几米高度的我。 之后又时隔片刻,月色深处传来沉重至极的脚步声。 一个…造型呃~在我看来惨不忍睹的魁梧壮汉一步一步,怒意磅礴出现。 魁梧身形与五米公主夏洛特.卡塔库栗相差无几,长相却非常…凶恶,并且(在我看来)奇丑无比,戴着双角与鬃毛装饰的头盔,一手持着盾牌,另一手握着长剑,身着全副武装铠甲的将军? 诡异的陌生来人出现后旁若无人穿过包围圈,径直走到离我很近的位置方才停下,而这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我留意到,他行进间海贼们自动退开让出道路,并且,夏洛特.卡塔库栗同样撤开了压在我喉咙上的三叉戟。 只是,这位完全不认识,我敢发誓自己绝对没见过对方。 古怪的来人瞪着狞恶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看————良久,我眨了眨眼睛,慢一拍反应过来,嗯~从对方正一点一点抬起,依稀仿佛是要将我整个人劈成两半的这柄宽剑上,认了出来。 “夏洛特.克力架?”恍悟的瞬间,我险些没能维持自己的表情,甚至差一点就…说出此时的真实想法:太丑了! “我警告过你,白痴女人。”对方低沉沉回应道,“而你,居然明知故犯。” 比起先前的暴躁狠戾,此时绝对陌生的声音显得非常冷静,然而也正是这种波澜不兴,更让人轻而易举听出那其中埋藏的,深刻而真实的杀意。 “只要你死了,无论是童话幻境还是别的,都可以解除。” 他这样说着,手腕蓦地抬高,巨大的宽剑举到半空… 我的目光越过他,与他手中缓缓斩落的凶器,视线投向更远处,被无数敌人隔绝在远处的那片盛放玫瑰迷宫,在骤然沉重的风压里,轻声开口,“父王——” ………… “所有人——退开!” 夏洛特.卡塔库栗,毫无预兆大喝出声,男人清冷的音色响起一瞬间,就被更多人的厉声惨叫彻底掩盖过去。 包围着这里的海贼们,许多人被冲破庭院地表的无数绞杀蔓藤当胸穿透,复又被带到半空挂在枝桠间挣扎。 浓腻血腥气泼散开来… 玫瑰蔓藤密密匝匝遮蔽整片夜空,拦截在路线前方的两个魁梧男人,夏洛特.卡塔库栗与夏洛特.克力架却倏忽间失去踪迹。 下一刻,密集枪/声徒然响起,彷如骤雨落在花园里,枝叶扑簌簌乱响。 滞留半空的飞行工具失去浮力降落到地上,我站起身,看了看眼前蔓藤枝叶绞缠盘绕形成的狭窄通道,沉默的迈开步伐,沿着它们给予的路线,缓缓开始前行。 ………… 所有能带来威胁的敌人都被玫瑰蔓藤绞杀驱离,枪/声与战斗忽远忽近,却始终被隔离在荆棘般的保护层之外。 月光自花叶枝桠缝隙间漏下,视野半明半灭。 前行一段时间,我悠悠的笑了笑:‘我知道你想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蛋蛋你一定想问,爱丽丝的父王不是死了吗?’ 自家蠢系统,自从先前那次对话无疾而终它就乖乖的不再说什么,以免惊扰到我,不过现在,我倒是有点空闲,也有点…闲情解释: ‘确实死了,那具尸骨确实是爱丽丝的父王。’ ‘那些玫瑰蔓藤也确实是爱丽丝的父王给她的保护哦~’ ‘而它也是最后的底牌了呢~’ ‘阿丝达萝娣。’蠢系统终于有了回应,无比幽怨:‘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也只有你这样的疯子才能把那些毫无根据的线索全部串成,叫人头晕脑胀的真相。’ ‘噫~你在夸我是天才么?’我抬手捧住脸,假惺惺微笑:‘顺便骂我是神经病吗?还想不想知道真相啊?’ 蠢系统顿时不吱声,隔了会,我哼了声,自顾自朝前走,一边慢悠悠的继续: ‘任务委托人爱丽丝,她是一个公主,她的一生嘛~和她父王,也就是那晚的旅行者说的相差无几,出生开始就体弱多病,被宫廷医生断言活不过十六岁。’ ‘她的父王,格林国王忧心忡忡,并且想尽一切办法终于带回一颗神奇水果给她,试图让她恢复健康。’ ‘可惜的是那颗水果并没有…也或许是国王带回了一颗错误的恶魔果实,失望之余,格林国王最后一次出航,这次想要拿回的是救命药剂。’ ‘国王得到了救命药剂将它装入黄金匣子,却又在返航途中遭遇海难…’ ‘那时候即将年满十六岁的爱丽丝,实际上已经重病卧床,听闻船队遭遇海难的消息,原本就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儿惊痛交加,病情很快加重。’ ‘她快要死去,承受病痛折磨的同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祈祷,她对所有神明祈求,希望她的父亲能平安归来。’ ‘然而现实无比残酷,日夜的担忧与哀痛很快侵蚀她所剩无几的生命,她最终也没有等到父王的消息,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瞬间,她吃下的那颗果实发挥作用。’ ‘命运最最卑劣之处在于,爱丽丝的童话领域诞生的那一刻,载着她父王尸骸返程的船舶恰恰驶入格林岛皇家海港。’ ………… ‘你是说?不是吧!’安静听了许久的蠢系统终于打断了我,无比惊悚:‘爱丽丝的真正愿望是见到她的父王?!’ ‘那我们不是永远完不成愿望?这样你还…’ ‘我还有恃无恐的和海贼们翻脸,你想这样问?’我没忍住呵呵的笑了几声,差点被它的直线思考逗乐:‘那个旅行者就是爱丽丝的父王,我们不是正要去见他么~’ ‘我一直都告诉你,这个异世界非常棒~法则本身无比强大且宽容,这里特有的恶魔果实也一样,非常非常强大哦~’ ‘童话故事没有逻辑,童话里可以出现无数不可思议,童话当然也就可以让灵魂以实体形式出现,并且让我们区分不出,究竟是活人还是死者。’ ‘那晚的旅行者来无影去无踪,如果换成现实世界,那象不象鬼故事?如果旅行者是幽灵,是七十年来始终找不到女儿的格林国王,这幕拼图一样的迷局就完整。’ ‘其实答案早已经被用各种方式陆续交给我们,只是我们一直忽视了而已。’ ‘格林与森林同义,爱丽丝执着于离开格林岛的原因,从我第一次站在宫殿城门前听见的爱丽丝的那些愿望里就能拼凑出来了啊~’ ‘她一直在说,如果我有健康的身体,我可以立刻动身…’ ‘立刻动身去哪里?当然是出海,能让濒死之人无论如何都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遗憾,绝大部分出自深刻感情。’ ‘她的父王海难失踪,她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让她遗憾呢~’ ‘而至于国王,夏洛特.卡塔库栗那时候说,是碰触到黄金匣子,他们才被卷入童话剧情,杀死他部下们的吸血玫瑰,却是童话领域中唯一不受爱丽丝控制的存在。’ ‘那是因为,玫瑰是格林国王的能力,爱丽丝的父王同样是恶魔果实能力者。’ ‘好啦~别惊讶,这个答案是宫廷女官告诉我的哦~’ ‘第一声婴儿啼哭传出,陛下万分喜悦,格林王国境内所有玫瑰一瞬绽放,王后永远闭上眼睛,盛放的玫瑰刹那间枯萎。’ ‘从此之后,格林王国之内再没有任何一朵玫瑰盛开————答案不是很明显吗?国王是能力者,这件事在格林王宫不是秘密。’ ‘死去的国王被带回格林岛,七十年前却恰恰卷入爱丽丝公主的恶魔果实能力发动,童话领域无比强悍,能让死者的灵魂滞留,也不是什么难事。’ ‘原本格林国王就溺爱独生女儿,死去时尚未完成让女儿恢复健康的心愿,他的灵魂,或者是执念跟随船舶回到格林,当然也很好理解。’ ‘七十年时间,童话领域始终运转,一幕幕强制剧情将整个王国切割成无数剧目,陷入其中之一的国王永远找不到出口,也不是很难理解的事。’ ‘灵魂以活人的形式徘徊在童话领域之内,生前的恶魔果实大概可以使用,所以,最重要的救命药剂黄金匣子才会被严密保护,而我在高塔那时才会险些被杀。’ ‘别人认不出来,国王怎么可能认不出,我是鸠占鹊巢的冒牌货呢~’ ‘之所以没有成功,大概是因为,任务委托人身体的恶魔果实能力制约了他。’ ‘而就在不久前,我的求救也才会收到回应,爱丽丝的父王不会眼睁睁看着任务委托人的身体被杀。’ ………… ‘童话岛领域是一个死循环,爱丽丝公主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创造了什么,我怀疑她在临死前已经发疯。’ ‘所以才会同样陷入嗯?怎么说?剧情吧?没有写入童话的,属于她那些愿望的剧情,在森林里自由玩闹,冒险,徘徊,莫名寻找着早已经忘记的什么…’ ‘因为她丢失记忆,她的父王陷入童话本身剧情,所以,两个人始终彼此错失。’ ‘一直等到,爱丽丝的祈祷传入异世夹缝,我们与她签订契约,一无所知的我打破了任务委托人无意识定下的法则,改变才开始。’ ‘她拥有不自知的灵力,能够敲响属于恶魔的异世之门,哪怕是忘记所有,她的灵魂却始终记得,最后的愿望。’ ‘蛋蛋啊~人类是十分强大的生物,除了创造奇迹,往往也能带来巨大灾难呢~’ 27.第二十七章 ‘灾难?’在我耐心解释的这段时间里一直保持沉默的自家蠢系统, 终于发问,紧接着也不等我回答什么, 忽然就…发出倒抽气一样的气音, 似是惊悚万状: ‘创造奇迹的同时带来灾难,你是在暗喻任务委托人!对吧?!’ 这一刻, 它简直就象刚刚从噩梦里醒过来却依然惊魂未定那样,话都说得磕磕巴巴, 甚至语无伦次:‘阿, 阿丝达萝娣!剩下的那些真相千万!千万!别再告诉我!我不想听了啊!’ 莫名其妙就斩钉截铁拒绝, 言语间的停顿更是用了重音来表达它是何等坚决, 之后又沉默一瞬,似乎是先深吸一口气才接下去…嗯~毫无预兆的…开始清算起旧账: ‘每次当你用灾难来形容什么之后,你的乌鸦嘴属性和负数幸运值, 往往都能让那些‘灾难’朝着更加恐怖的趋势进化啊!’ ‘说起这个我一直怀疑, 当初,阿丝达萝娣你是在扫把星的晦气光辉照耀下出生的吧!’ ‘天晓得究竟怎么回事!打从你重新出生那天开始,只要你装文艺点评什么灾难, 就一定好的不灵坏的灵!’ ‘上次!上次!上上次!啊啊啊!’ ‘早知道就不说服你放弃,我宁可你发作起来吞掉那个小鬼, 那样你现在多半只会躲在宫殿里装孕妇休养,根本不会闹出什么事!’ ‘哪怕是核武级别的破坏力, 也只针对那些自己寻死的倒霉鬼就好!’ 或许是很不幸连带想起过去那些种种惨痛经历, 蠢系统迅速陷入仿佛中了病毒一般的碎碎念, 期间还一直发出被刺激过度的惨叫。 被迫开始听陈年旧事, 顺带被痛心疾首指责的我:…………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喂?按照你现在的狂躁程度看,其实你才是精神分裂吧蛋蛋!还有啊!虽然乌鸦嘴和幸运E是事实,可也都是老黄历的说,秋后算账有意思么? 人的眼睛既然长在前边当然一切朝前看了对不对?那些呃~到现在也不晓得时隔多少年的事迹,记得那么牢做什么? ………… 默默远目片刻,又唾弃人工智能在人情世故方面的绝对不开窍,之后—— ‘亲爱的你冷静点~’我趁着连声惨叫的蠢系统大喘气没来得及接下去的瞬间,悠悠的安慰它:‘别人家的孩子死不完嘛~’ 嗯~虽然被瞎说大实话的蠢系统刺痛了玻璃心,不过…还好,心情没有因为被它碎碎念的那些往事而彻底变坏。 想了想,我笑了起来,继续和自家系统嗑叨的兴致丝毫不减,因为嘿嘿嘿~一颗光团抱头蹲地泪流满面的样子,哪怕看不见单凭想象也很有娱乐效果。 况且,有些东西不和它分享就没有那种成就感了嘛~ 所以我就嗯~愉快的无视掉先前它的拒绝,自顾自的准备接下去: ‘蛋蛋啊~我说的灾难,真的只是一种事实陈述,不存在我个人的任何意见哦~’ 然而很可惜,我的兴致勃勃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冷遇,自家蠢系统迅速装死不吭声,应该是溜回小黑屋去还关起门打定主意不理会我。 又等了会,到底没有等到回应,我只好耸耸肩放弃那点个人的小兴趣,恰好此时透过花荫落下的月光消失了,许是月亮遁入云间,失去光照的视野顿时显得蒙昧。 那一番需要花费时间慢慢解释的推测也进入尾声,蠢系统不肯捧场,我索性把结局当成悬念留着,转而开始注意脚下免得摔着自己。 ………… 之后,失去光照的路走得有些崎岖,没有月亮指引,这条藏匿在蔓藤深处曲折狭窄的小径,是甜腻的玫瑰花香若有似无牵引着我继续前行。 一脚深一脚浅的路不记得走了多久,直到蔓藤枝叶间重新漏下缕缕月光,逐渐恢复的视野里,不远处是迷宫的尽头。 自内宫庭院里开始,藏匿在玫瑰蔓藤深处的这段路途直至此刻,终于结束。 ………… 时隔不久,当我走进清冷月光的瞬间,密匝匝的玫瑰花墙无声无息颓败枯萎,熙熙融融花瓣落雪似的飘零消失,眼前彷如云开月现,一幕画卷般景致蓦然舒展。 空气里残留着清凌凌花香,身处之地却变得空旷荒芜,只有一株巨大树木孤零零映在夜幕下,银沙般的月色穿透枝叶间隙水波般摇曳,风拂过时带着系满枝桠的丝带蜿蜒飘动… 静静站在原地,我看着那株巨大而苍老经历不知多少岁月的树木,良久才轻轻叹了声,终于恍悟,原来…那面魔镜真的没有骗人呢~ 系满丝带的橡树,象征着爱与思念之地的这里,不正是魔镜曾经显现过的景象吗? 在我被身高五米的‘洛丽玛丝公主’吓着进而怀疑魔镜的真伪那时候,被质疑假冒伪劣的魔镜有一瞬浮起的画面正是眼前这一幕。 只不过彼时日正当空,而此时月光如水罢了。 现在反回去想想,那时候,魔镜确实回应了我,也回应了任务委托人,它展现给我看的其实是爱丽丝公主真正的愿望吧? 爱丽丝公主,我的任务委托人啊~真是… 霎时间心头百感交集,只是到底,顷刻间涌上心头的所有种种,溢出唇角时也只剩下一记浅浅的叹息而已。 七十年的时间,一切早已经太迟。 ………… 站在原地怔忡片刻,直到被拂过的夜风惊醒,脚下朝着不远处那株古老橡树迈出之前,我回头看了眼来时的方向: 之前是那些蔓藤组成的道路牵引着我安全抵达,一路上除了敌人的袭击被拦截在外,同时也让我看不见自己到底身在何处,更辨不清方向。 而此时植物们消失再回头看却发现,身后是一道依照山势建造的冗长阶梯。 平整岩石铺就的灰白石阶曲折盘绕消失在下方的森林间,与错综复杂的回廊一起将无数座华美建筑连接,形成格林王宫。 月夜里居高临下俯视,很轻易就看见宫殿各处有火光与一星半点战斗痕迹,甚至位于岛屿低处的城镇也陷入混乱。 看情形应该是四位夏洛特曾经商议过的全面进攻延迟到今晚才发生,满月夜的月光如水,更反衬得低处那些隐隐燃起的火光无比狞恶。 不过到底隔得很远,战火与动荡暂时不会蔓延到这里。 也就是说,完成任务委托人的愿望,让契约实现的时间绰绰有余。 当然,前提是如果‘运气好’。 ………… 我自知运气常年处于负数值状态,所以啊~当我绕着橡树走过一圈却一无所获之后就站在树荫下静静等待,心情也没有太过失望。 格林国王不在这里,确切的说应该是那晚的旅行者不在,不过不要紧… 一切终究会有终结之时。 ………… 之后,是好整以暇的等待。 玫瑰们将我带往格林岛最高处,这里地势平整空旷,高处视野一览无遗,极目远眺能看见远方海天一色,倒映夜幕的洋潮间浮着一轮满月。 世界笼罩在浅银色光辉之下,而此时此刻,海天一色间的明亮月景让我想起了返回舞会之前,那位宫廷女官的悄悄话。 那位能够在强制剧情干扰下保有一点清醒的女官说:满月代表着圆满与终结。 彼时我懵懵懂懂,身临其境的这一瞬间却悚然领悟————从公主亲近之人口中说出的,真真是…充满祝福意味的诅咒。 或许,也可以将其称之为,被卷入灾难的无辜受难者们,对始作俑者,爱丽丝公主为这个格林王国带来的巨大灾难,延迟了七十年的…爱恨交织。 也是我家蠢系统鉴于惨痛教训不肯听的结局。 一场延续了七十年的灾难。 ………… 站在树荫投落的阴影深处,一直等到月色渐渐被亮起来的橙红火光逼得黯淡,我的蠢系统才不甘寂寞的再次溜出小黑屋: ‘我不明白,观众们也不明白,阿丝达萝娣你究竟想要什么?’ ‘观众不明白关我什么事?’我眨了眨眼睛,收回目光,不再看来时方向那里被燃烧火焰一点一点映红的天空,视线抬高几分,注意力转向头顶这片茂盛的树荫。 之后又沉默片刻,才回答…不,应该是继续讲述之前半途而废的结局: ‘蛋蛋你想过吗?一个岛屿国家的总人口有多少,而我们这几天见过的又有多少?夏洛特.蒙多尔说,他们发起进攻时见到的是一座荒岛,那么格林王国哪里去了?’ ‘哪怕是恶魔果实能力发动之后被童话领域吞噬,在领域之内的我们也同样没有见到,传说中辉煌强大的国家。’ ‘高烧时投宿的城镇,日光下能看出曾经的繁华,没有战火甚至天灾肆虐的痕迹,应该是骤然失去养护被时间侵蚀进而颓败。’ ‘有居民的城镇原本不该出现那种情况,会如此是因为城镇就象那些活死人一样的居民,失去灵魂徒留躯壳,日复一日只允许演绎某段强制剧情,才造成整个王国衰落。’ ‘正如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问题,童话剧情运行时,究竟由谁担任其中的角色?’ 这个问题,时隔许久仍是等不到回答,我闭了闭眼睛,一记叹息含在齿间,半晌才接着往下说道:‘是格林王国的所有人啊~蛋蛋。’ ‘柴郡猫、小红帽、莴苣公主,甚至格林童话中的全部故事,当剧情衍化为现实,七十年时间里公主王子勇士恶龙的扮演者,由无辜的臣民担任。’ ‘七十年时间,一幕幕剧情切割整个王国,让所有人深陷其中,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剧情的强制性会导致固定角色必须死亡。’ ‘柴郡猫的剧情一开始就被我破坏,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是否杀死过他口中曾经带领的勇者,只有这点不得而知,而小红帽莴苣公主洛丽玛丝,单是这三个故事就死了多少配角?’ ‘小红帽的剧情是奶奶被狼吃掉,狼被猎人杀死。’ ‘在高塔那里,前去拯救莴苣公主的勇士一部分被化为石像,一部分被刺瞎眼睛丢下高塔摔得粉身碎骨。’ ‘洛丽玛丝公主沉睡期间,每个进入房间之人都被玫瑰蔓藤吸干血液变作干尸。’ ‘那三位夏洛特被禁锢的剧情里,每一次重复就会有固定的配角反派死亡,下一次开始时那个应该死去的角色又会换上新的人扮演,如此反复循环,一直消耗。’ ‘如果我们没有出现打破限制,当他们所有人被剧情杀死,那时候会发生什么呢?’ ‘大概,当剧情中所有人被消耗殆尽,再也找不到扮演者,那个童话故事就会沉睡,直到有新的牺牲者加入。’ ‘就象曾经辉煌强大的整个格林王国,在被切割成无数童话故事之后,用七十年时间吞噬了成千上万甚至更多的无辜臣民。’ ‘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任务委托人,爱丽丝公主创造奇迹的同时,她的奇迹,算不算巨大的灾难呢?’ ‘我知道不能责怪她,因为她一无所知,当然,我也不可能同情任何人,恶魔怎么可能怀有怜悯之心,只是感慨罢了。’ ………… 最后,听完我絮絮叨叨的结局,蠢系统大概也是被绕晕,哽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算是重复的问句:‘那么,阿丝达萝娣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还需要问吗?‘我想完成任务,结束这一切。’ 得到答案,我的傻系统似乎不太满意,接着就开始哼哼唧唧:‘你同情那些无辜者对吧?嘴恶心软这点到现在都没变呢~阿丝达萝娣你啊~’ ‘你想多了亲爱的~’我毫不客气翻个白眼,想了想,又嗤笑一声:‘我只是改变主意了而已,难道不可以吗?’ ‘在童话领域里确实可以永远幸福生活,然而,只有公主的王国要来做什么?’ ‘唯一没有被卷入童话剧情的是王宫,可是只有王宫安然无恙有什么用?更何况还有一大群海贼虎视眈眈,这样一个烂摊子谁喜欢谁拿去。’ ‘反正我不要,连个合意的男人都找不到,我找谁恋爱结婚生孩子?’ 结果——‘你心软了,阿丝达萝娣你就是容易心软呢~’我的阴暗心理被蠢系统直接无视,无视还不够,它还顺便接错线的开始激动: ‘嗷~最喜欢你这样别扭了,嘿嘿嘿~亲爱的么么哒~’ 我:………… ##灵魂绑定的系统除了又傻又浪还经常抽风,有能给它治病的药吗?在线等!特别着急!## ………… 在我恼羞成怒杀回意识海把蠢系统按进小黑屋,继续关上十年八载的企图付诸行动前一秒,月色如水的高空这一刻忽然现出极为异样画面。 那仿佛是被什么力量切割、剥离,先是月色辉映的天幕一瞬间似是波澜骤起的水面,若有似无的涟漪缓缓荡开。 间隔几秒钟,一幅又一幅似曾相识的画面吉光片羽般滑过,森林、小屋、城镇、高塔、溪流、山涧,象是有看不见的无形巨手,缓缓、缓缓地翻动画集… 它们出现的瞬间又转瞬即逝,消失的顷刻又在夜幕里直接碎为齑粉。 ‘那是怎么回事?’自家蠢系统显然也被惊呆了:‘阿丝达萝娣你看见了吗?’ ‘是童话领域正在崩溃。’我眯起眼睛,回答它的同时啧了声,到底是有些感慨:‘被发现了呢~童话领域的弱点。’ ‘什么?’蠢系统一如既往的慢一拍:‘弱点?!’ ‘弱点是火。’我转过脸,视线投向王宫所在方向,随即不出所料的见到,那里的整片天空已经被火光映得通红。 一座森林覆盖率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岛屿,此时看季节也不是什么秋高气爽,能烧出如此规模的火灾简直诡异。 不过,如果按照我猜测的,童话领域的本质来看,似乎又理所当然。 夏洛特…那帮海贼可真狠啊~ ‘我们一直称之为领域,实际上根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恶魔果实,小男孩蒙多尔说过恶魔果实大致分类,自然系超人系动物系,夏洛特.克力架说过童话领域属于超人系。’ ‘我猜,童话领域的雏形源自格林的童话,爱丽丝的能力,本质应该是那本书,改编她父王讲述的旅行见闻,进而刊印发行的书籍。’ ‘否则又怎么会出现强制剧情?那是因为剧情早已经刊印成册,现实与虚幻结合之后,场景人物是现实中的格林王国,剧情则是书本中刊印的故事。’ ‘既然能力本质是书,在领域之内放一把足够烧毁一切的火,当然就能使它最终崩溃。’ ‘恶魔果实本身的克制物是什么我不知道,可是,每一种存在出现开始就有相对应之物,自然元素的火,原本就是大多数物质的克星。’ ‘夏洛特,究竟是猜出了真相,还是…海贼的本质就是如此?’ 蠢系统没有再说什么,倒是我哼了一声,迅速做出决定:‘现在回意识海去蛋蛋,一切完结之前不要出来让我分心。’ ………… ………… 之后,蠢系统在第一时间消失再没有发出声音,我抬高视线,静静看着岛屿低处烧起映红天空的大火这一幕。 橙金色的火光,燃烧时的烟气裹挟着升高遮蔽月光,木料与蛋白质的焦臭,高温炙烤下冷热对流激发的山风… 本该是火热,夜风却冰寒刺骨,吹得人浑身血液都要冻结一样。 时隔良久,是象棋棋子戎兵先一步出现,潮水般漫过石阶占据最高处这片空旷之地,他们的行动无声且迅猛,不过转眼间就封锁所有能够逃出重围的破绽。 月光下冷冽的刀/剑刃锋与漆黑/枪/口有志一同瞄准一个方向。 作为这些海贼的目标人物,我挑了挑眉梢,视线沿着海贼包围圈特意留出的通道,一路看过去: 那个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瘦长身影悠悠踩上最后一节阶梯。 身后是烧得通红的火光冲天,蒸腾热气炙烤之下那片夜空扭曲沸腾,以如此诡异场景为衬,缓缓出现的男人竟仿佛淌过尸山血海,施施然进入人间的妖魔。 我慢慢眯起眼睛,顷刻间,远远的那边,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脚下微不可察停顿一瞬,脸若有似无抬高几分,神情大部分藏在怪诞帽子阴影深处看不分明,一双眼睛目光却仿佛如有实质。 冷厉而凶狠,带着浓浊的血腥气息。 ………… 这一刻目光交汇,随即他却象什么也没看见那样,抬手按了按帽檐,接着迈开步伐。 恰如初相遇那天,脚下步伐不紧不慢,闲庭信步般穿过手下留出的路,一直走到近前方才停下,手中那支巨大圣诞糖果背在身后,看似悠哉转过两圈,却不说话。 茂盛树冠笼罩的这片树荫里,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站在我面前,半低着头静静盯着我看,吊死鬼与变态糅合的相貌,在明明灭灭光影下显得格外…惊悚。 一直等了很久,直等到我嗯~眼睛酸,再也不能维持仰高脸和对方面面相觑,等收回视线,正想把脸转向另一边的瞬间,下巴又一次被…不是掐而是被他横伸过来的圣诞糖果螺旋顶端架住。 用了带出几分欺辱性质的举动,之后,这男人才开口,“小宝贝,能不能告诉我,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好?” 他连那个诡异的口癖都没用,语调绷得很紧,甚至可以称得上委屈,“是我的承诺不够真诚,还是我的行为让你觉得是戏弄?” “虽然我看起来不怎样,可是海贼言出必行,我第一次对女人做出承诺,而小宝贝你居然在答应之后转身就背叛了我?” 察觉到对方的愤怒几乎要满溢出来,我先抬手挪开顶在下巴的这支东西,免得自己呼吸困难,之后才叹了口气,“我必须否认您的指责。” “因为‘背叛’是建立在信任基础上才可以使用的词。” 撩高眼皮盯了他一眼,随后我就冷笑,索性摊开来说,“而信任却是我们之间一开始就不存在的东西。” “好吧~”这男人相当从善如流的改变说法,“不是背叛,是小宝贝你违背了约定,你答应和我合作离开这座岛。” “你也答应找到失踪的弟弟立刻启程。”我迅速反唇相讥,对这种口舌之争觉得很可笑,“可是你离开了吗?你找到弟弟就改变主意,决定占据这座岛屿。” “我做到你的要求,平安带回你和你的三个弟弟,说起来我们的合作,失约的是你才对。” ………… 或许他一开始就是象对待落入陷阱垂死挣扎的猎物那样,站在胜利者角度,好整以暇在戏弄。 无论我态度如何,这男人始终很平静,甚至在听我说完之后笑得半嘲半讽,“那么我的小宝贝,爱丽丝公主,你现在是要求BIG.MOM海贼团离开你的王国吗?” “不可能哦~” 前一刻被推开的圣诞糖果再一次移过来,这次是压在我的肩膀上,与此同时,他倾身靠近,声线徒然压低,冰冷冷的,带着说不出的残忍意味,“已经全部毁掉了呢~包括你的王宫,包括所有尚且存活的臣民,一个不留。” “现在只有小宝贝你还活着呢~” “说起来,我真是非常佩服小公主,能将超人系运用到如此程度,真的,绝无仅有。” “小宝贝,小公主,哪怕你谎话连篇,我也舍不得杀掉你,更舍不得放弃如此资质的能力者,所以我决定将选择权交给你。” “被我做成糖果尸体,或者臣服,加入BIG.MOM海贼团成为其中一员,生或者死,小宝贝,请你慎重考虑。” 这一刻他在咫尺间,声音湿滑甜腻却冰寒彻骨,当我看进他的眼睛,却发现这双如干涸血液的眼瞳满是肆无忌惮的亢奋,与扭曲杀意。 “你可以不愿意成为我的女人,却不可以拒绝加入BIG.MOM海贼团,如果拒绝,我只能杀了你,以免未来有朝一日你成为心腹大患。” ………… 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的这个男人,现在倒是非常自觉,没有继续啰嗦而是相对宽容的留下考虑时间,当然,他同时做出准备。 搭在肩膀上的圣诞糖果无声无息融化,黏稠液体沿着肩膀开始下滑,很快就…把我大半个身体包裹成粽子?呃~不对,应该是象蜡像一样,仅仅余下脖颈以上的自由。 而之后,这可怕的变态,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更是重新拧断他这支替代手杖在使用的圣诞糖果,将藏匿其中的杖中剑缓缓地抽/出… 最后,又将尖利剑尖压在我的心脏位置。 “三分钟时间,小宝贝,我的能力,糖液彻底包裹制成糖果尸体,只要三分钟,放心吧~如果你拒绝也不会在痛苦中窒息,我会直接刺穿你的心脏。” 需要我说谢谢吗? 忍了忍,又忍了忍,最后,我到底没忍住翻出有失(我哥哥)完美形象的白眼,谁知道这变态愣了下紧接着笑眯眯的凑近,舌尖悠悠舔过唇角,音色里多出几丝沙哑,“这个表情真可爱啊小宝贝,比起你哭泣的样子,现在这样更让人想要呢~” “如果你变成糖果尸体就会被我吃掉哦~相信,小宝贝你一定很甜啊perolin~” 28.第二十八章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 这个,不啰嗦会死, 衣着打扮彷如剧/毒/蘑菇, 长相约等于吊死鬼和变态中和的男人,除了语言很轻浮, 更喜欢动手动脚… 另外,嗯~他还是个极度任性, 自我中心的家伙, 每次都无视场合, 现在更是…那么、那么多的象棋旗子戎兵炯炯有神在围观啊! 舔来舔去舔够了没?我还活着没死更不是棒棒糖啊变态! 默默忍耐几秒钟, 之后,在又一次被湿漉漉舌尖舔过耳垂这一刻,我的…理智终于断线, 不过没等做什么, 这男人忽然自己停下。 我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尚未完全放松的精神再次绷紧。 岛屿最高处被重重包围的这里, 毫无预兆多出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几乎是顷刻抵达, 黏稠混沌的气场,与森冷至极的寒意让原本就压抑的气氛更低沉几分。 贴附在耳边的这个男人动作微不可察停顿, 趁着他似乎被来人引得分神我努力往另一侧躲开, 视线越过他, 看向更后方———— 那里,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三个弟弟在前一瞬间现身,此刻石阶下方有更多海贼陆续涌现,除了象棋棋子戎兵,还有一部分装束古怪带着微妙的统一感。 奇异的是,这些海贼的统一感之中似乎也有些泾渭分明的样子,或许是追随者不同的缘故,他们看似将此地包围得水泄不通,阵势中到底还是有意无意分出三派势力。 过多的人数将这块原本不算小但也不算大的地方挤得密密匝匝,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我和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这里,那其中最高大的男人,夏洛特.卡塔库栗凌空投来的眼神称得上杀意凛然。 至于原因,相信是他捧着的一具瘦瘦小小身躯所造成。 夏洛特.蒙多尔,小男孩被他哥哥捧在手中,安安静静的沉睡着。 想来是因为唤不醒幼弟,五米的男人,‘洛丽玛丝公主’才会用那样,淬血刀锋般的狠戾目光盯着我吧? 哦~对了,之前我为了自保还威胁他来着,‘杀了我你的弟弟就永远醒不过来’,所以说,现在那位五米公主殿下是投鼠忌器么? 明明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结果为了弟弟的性命还是强迫自己暂时忍耐。 呵呵呵~果然,夏洛特们彼此间的手足之情,比表面看起来深厚许多呢~ ………… 一瞥之间将某些隐匿着的,目前为止尚未显露端倪的弊端尽收眼底,随即飞快错开与夏洛特.卡塔库栗对视的目光,我将视线转到另一边,盯了那个同样鹤立鸡群的‘将军’一眼,最后眼角抽搐的彻底收回注意力。 夏洛特.克力架,也不知他的审美究竟扭曲到何等程度,伪装的形象才会丑得令人无法直视,简直多看一眼我的视力受到的伤害就要加深好几个百分点。 这样想想,我的决定果然非常正确,要是继续呆在格林岛,别说找不到合意的男人,照现在这情况,放眼过去所见的都是堪比妖魔鬼怪的相貌… 看久了眼睛绝对会瞎掉吧! 呃~还是蛋蛋说得对啊!就算我想自己生,我哥也绝对不会同意外甥长得太丑,嗯~妹夫的人选,果然还是必须慎重。 至少,目前这些男人,没有一个合格!果断的完成任务溜走才是正道。 ………… 我被后来出现的这些人,尤其是另外三位夏洛特引得有些分心也不过是转眼间的事,却也没有瞒过咫尺间的这个男人。 察觉到我的注意力居然跑他弟弟那边去,在我迅速回神的一瞬就听见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几不可闻的冷哼一声,开口,“小宝贝,你该不会认为我弟弟会为你求情吧?” 低滑湿腻的声线,语调讥讽意味十足,接着又沉默一瞬方才继续说道,“那么,我的爱丽丝公主,在你看来,可能救你的会是卡塔库栗,还是克力架?” 我微微偏过脸却见他同样拿眼角余光斜乜,仿佛是在等我回答,狭长上挑的眼睛,眼神冰冷冷的喜怒不辨。 然而这男人的…问题,我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因为他根本也不是真心发问————只是,我的沉默似乎激怒了他,原因不明。 霎时间,抵在心脏位置,隔着半凝固糖果‘壳子’的杖中剑剑尖无声无息穿透障碍,一点刻骨森冷透过轻薄衣料钉在皮肤上,激得毛孔紧缩。 我猛地瞪圆了眼睛,行凶者,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竟是一脸理所当然的平静,“如果换了别的女人现在已经是具尸体了,小宝贝,不想血溅当场就专心点~” 手中所持三棱剑的剑尖,只需要再深入一两公分就会把别人的心脏扎穿,对此,他居然还振振有词,“你的全部心思都应该放在我身上才对啊perolin~” 我:………… 狭路相逢变态胜,你赢了。 ………… 不过幸好,这男人的胡搅蛮缠也到此为止,很显然,比起我的注意力分给别人,幼弟昏睡不醒这件事对他来说更要紧些。 哪怕是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也始终分得清重点与非重点,此时他三个弟弟出现,他的口风随即跟着一转: “小宝贝,我的爱丽丝公主,三分钟时间的生死选择题暂且放在一边,我希望小宝贝先帮忙解决蒙多尔的问题,如何?” 开口的同时他拿眼角飞速瞥向弟弟们所在的位置,顷刻又转回,嘴角往下沉了沉,重新看向我的目光里顿时多出几丝阴暗,“虽然杀死能力者可以一劳永逸,可是卡塔库栗告诉我,小宝贝你说,如果杀了你,我的弟弟蒙多尔将永远醒不过来?” “我的小公主,那是你虚张声势的威胁,还是胸有成竹的宣告?” 言语间原本倾近的身体缓缓地挺直,似是要借此来冷却他的热络情绪,很快,这男人拉开了与我之间太过接近的距离,手中所持的杖中剑却依然纹丝不动。 片刻的静默过后,或许是自我调节完毕,再次开口时没了那种隐含的轻佻,音调跟着冷锐,“一件事归一件事,无论小宝贝你最后的选择是什么,解除用在蒙多尔那里的手段——” 说到这里又停下来,似乎是考虑几秒钟,接着…语气微微一变,显得格外诡异,“至少,哪怕你最后拒绝,杀了你的也只会是我。” 许下的是非常没有诚意,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承诺,居然还一副是他太宽宏大量的样子。 不过等听完他接下来说的,我…呃~也就明白,为什么这变态会认为是他心慈手软: “年轻女人,尤其是美貌的年轻女人落在海贼手里的下场,小宝贝你身为公主,相信一定不会有谁胆敢让那些污秽之事传入你的耳中,所以你不知道,有些事比死更恐怖哦~” “对了,今晚是小宝贝你十六岁的生日宴会对吧?也就是说你已经成年…十六岁啊~真是花朵一样美妙的年纪呢perolin~” 尾音悠悠曳长,之后更是省略无数内容的样子,言语间衬着他慢条斯理上下打量的视线,真真是,充斥着十分具有想象力的别有深意。 我:………… ………… 在惹毛变态也要给自己留一张底牌,和审时度势暂时答应对方的要求之后再见机行事,这两个选择之间考虑一瞬,我飞快的选择后者。 不为别的,实在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就是个极端危险的疯子。 同样是‘年轻女人落在海贼手里会有什么下场’这种威胁,比起他弟弟夏洛特.克力架,我相信,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绝对狠得下心将其真正付诸行动。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好吧好吧~你又赢了———— 然而很不幸,阿丝达萝娣附带的属性,无论是乌鸦嘴属性还是幸运值负数,往往都在令人猝不及防时忽然产生作用,今天也一样。 我尚且来不及开口,毫无预兆间竟再次生出变故。 空气中乍然显现一点模糊金红光点,仿佛是隔着薄薄纸张的一朵火焰,显现的眨眼间就清晰起来,一点变成一朵,一朵化作一片…火海。 无声无息,来势汹汹,顷刻间就让整片天空,不应该是整座岛屿都被凭空生出的火焰包围,连同最高处的这里,无边无际,绵绵不绝的焰火冲天而起。 大火如幻境般燃烧,被高温烤得扭曲的空气里,依稀仿佛有许多零零碎碎画面一闪而逝。 异/变发生得太突然,包围这里的海贼似乎有些措手不及,严阵以待的队伍一时骚动不安,甚至响起了几记枪/声。 然而,在海贼们因为惊慌而产生的混乱扩大之前,一记严厉的呵斥盖过全场其它声音,“安静!是幻觉!” 也不过是顷刻间,骚动苗头就被平定,正是那记提醒,让置身诡异幻境的所有人察觉到,自己确实安然无恙。 这片燃烧在空气中的火海,没有带来任何威胁。 所有混乱动响被压制,最高处的这里一时安静得厉害,只剩下隔着无形无质界限的火焰无声无息烧卷… 我瞥了眼注意力同样被引走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紧接着目光投向更远,隔着距离与人群深深盯了眼夏洛特.卡塔库栗。 身形最醒目的那个男人,同时也是将混乱扼杀在萌芽状态的男人。 半晌,眯了眯眼睛,我轻轻的啧了声————严格说起来,如此变故责任实际上是在夏洛特,因为是这些海贼制造火灾,直接导致童话领域崩溃。 王宫所在方向的夜幕被熊熊大火映得通红,燃烧的烟气一股股裹着风袅袅升空,在这里被海贼包围之前我看见的,显现在夜幕的异象实际上一直在延续,只是被冲天火光遮掩过去而已。 然而再多的童话故事也有燃烧殆尽那一刻,直至此时,终结时刻真正来临。 ………… ………… 海市蜃楼般的火海景象持续的时间并不久。 很快,将夜幕都映红的烘天炙焰自外而内开始靠拢,如果按照上帝视角来看,相信,应该是整座岛屿燃烧的盛况都在沿着看不见的轨迹收敛。 片刻过后,火焰缩紧到最高处这片,仿佛是燃料用尽,渐渐变得微弱,几个呼吸间又大片大片熄灭,燃烧殆尽只余下缕缕烟气。 最后连那些烟气都被收进凭空显现的一本墨黑烫金字的书籍之内。 相信,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本悬浮在距离地面几米高度的书籍上,在无数道视线的注视下它仿佛自虚无中诞生,滞留半空片刻,又失去支撑颓然摔落在地。 视野瞬间黯淡,是烧红夜幕的火海消失的缘故,失去光照,岛屿最高处的这里被如水月光照得清冷又萧瑟。 现场一时很安静,或许是被先前那一幕惊得呆住了吧?所有人都神色怔忡,目光尽数停在那本毫无预兆出现的墨黑书籍上。 我同样盯着它看,比起其他或许满头雾水的人,我看着那本书籍的眼神,或许…更多的是百感交集吧? 格林的童话,领域的雏形,这样一本普通得随处可见的书籍,七十年时间里整个格林王国都存在于它的字里行间。 直到今夜它被那场大火烧毁,虚幻与现实才彻底分开。 到目前为止,我都无法使用任务委托人的能力,原因不明,只是看见它的瞬间,脑海中确实多了一些玄妙信息。 恶魔果实…多么奇妙啊~ ………… 一时间,我被嗯~强制解除领域之后显现的书本引走所有注意力,连自己的心脏被人拿剑抵着都险些忘记,而让我回神的同样是咫尺间这个男人。 死一样的安静中,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率先开口,“书?果然是我想的那样,借用格林童话故事集书本,将现实的王国与故事剧情结合,进而创造出领域吗?” 言语间,他撤开几乎刺入我胸口的那支三棱剑剑尖,脚下迈出几步,走上前去,半低着头,用手中的剑戳了戳书籍封面,之后又笑着说道,“格林的童话?是最初版呢~” “看来我猜对了perolin~” 确认之后随即返身折回,他重新站到我的面前,弯下腰来,勾起的嘴角笑意加深几分,“小宝贝~这样我是不是能够认为,你答应臣服于BIG.MOM海贼团了?” “真是太棒了我的小公主,你的选择非常明智呢~” 这一次,他手中的三棱剑剑尖垂落指向地面,空着的那支手探出,指尖碰触到我的脸颊,停顿一瞬复又滑落,最后按在我的肩膀上,“那么,让我的弟弟蒙多尔醒来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禁锢我的这层诡异糖浆发出极细微的脆响,仿佛是不堪重负的薄冰,这男人扶在我肩上的指尖微微一颤,所有糖浆就此碎为齑粉。 “我的小公主,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放我恢复自由,他随即松开手,转而探入大衣口袋,似乎是要拿什么东西,口中继续说道,“小宝贝是能力者,那么黄金匣子里装的自然就是能够挽救你生命的良药…” “很抱歉——”脚下后退一步,我抬起眼睛,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我很抱歉…” ………… 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顷刻间,场内戾风骤起,伴随着夏洛特.卡塔库栗和另外一道极陌生却属于夏洛特.克力架的声音同时响起: “佩洛斯大哥?!” 凌厉刀光划破空气,无数幻影自骤然崩散的墨黑书籍之中爆发————裹着无数黑烟与灰烬,数也数不清的…人的脸飘然出现。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衣着普通的民众,穿戴华丽的贵族,手持刀剑的士兵,仪态雍容的大臣,甚至是粗野狠戾的暴/徒… 七十年来所有被吞噬的,数也数不清的人,在这一刻从书中涌现,密密匝匝遮蔽视野。 被释放之后,所有虚幻人影面具般刻板僵硬神色褪去,各自露出带着真实情绪的表情,我听见许许多多的的声音,哀嚎,惊叫,怒吼,哭泣… 无比的混乱中,我的目光极力寻找,最后从这些潮水般奔涌的人群中,终于找到宫廷女官和贴身侍女,有些年纪的女人,与年轻娇美的女孩子,她们透过无数张人脸缝隙对上我的视线,可惜的是她们同样都转瞬被淹没。 虚幻的王国,与被吞噬的无数臣民在月光笼罩下,仿佛下了一场雪,细细碎碎的影子浮在空气里,渐渐融化,崩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得最后一丝影像彻底失去,我再也无力支撑,踉跄一步软软的跌坐在地上。 心脏剧烈的疼痛到此刻才传入脑中枢神经。 …………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怔愣几秒钟,又慢慢地抬起头,“所以我说,背叛这个词只能用在双方彼此信任的前提之下啊~” 你看————变故发生的瞬间,你的第一反应是将手中的剑刺入我的心脏,这样,让我怎么相信你的诚意呢? 释放所有冤魂的混乱中,同时赶到的还有他的两个弟弟,最后却只有他,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手中的剑插/入爱丽丝的心脏。 我就知道,这个男人真的狠得下心。 ………… “喂?白痴女人!”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整个人保持着呆愣的姿势站在那不动也不言语,手中空无一物,三棱剑当胸穿透,我跌坐在地,他同时松开手… 此时,率先惊醒的是他弟弟,穿着丑陋将军伪装的夏洛特.克力架,“喂!”高大又魁梧的身躯在身侧单膝跪地,“叫船医过来!快去!” 年轻的男人头也不回的怒吼,手探出之后停滞在半空,眼神…穿着伪装的眼神分辨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声音里的颤抖非常明显,“白痴!你不会躲吗?!” “喂!我命令你,白痴女人!现在,重新发动领域!” “你的能力不是能保证你不老不死吗?现在立刻回去!” 言语间,他手中的宽剑横伸出去,迅速挑起地上那本书,将它摔到我身边,声音恶狠狠的,“立刻!滚回去!” 墨黑书籍被暴力摔在手边,我移开看向他们的视线,目光放低几分————它…已经损坏得差不多,封面都散开,此时看,很明显那其中的纸张都呈现出焦黑。 是那一把火烧毁了内里所有书页。 沉默几秒钟,我抬起虚弱的手,指尖轻轻按在尚有些余热的书籍封面上,自言自语般,低声呼唤: “父王…” 我想完成任务,爱丽丝的真正愿望是见到她的父王,可惜,格林国王同样被禁锢在童话领域之中,我找不到他… 最安全的手段是解除领域,很不幸,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使用任务委托人持有的恶魔果实。 不过幸好,坏运气也有坏运气的好处。 夏洛特们在领域之内放一把足够让虚幻世界崩溃的大火,强制解除爱丽丝的能力,此时,也该出现了吧? 在所有冤魂都被释放之后。 ………… “你这混账!” 我的呼唤,回应我的是夏洛特.克力架极度暴躁的怒吼————这个男人从他身上裹着的丑陋外壳里脱身而出,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让人骨折,“到现在你居然!” 我看也不看他,怔怔盯着…彷如烟气般悄然溢出书籍的这一抹残像。 他在半空中凝结出全貌,正是那晚投宿旅店时见过的旅客,衣裳褴褛风尘仆仆,神色却不再僵硬刻板,甚至可以说,无比慈祥… 虚无中的手探出,指尖抚过我戴在鬓边的那朵洛丽玛丝玫瑰。 下一刻,盛放的花朵颓然败落,枯萎花瓣飘零,化为粉末飘散… 保存在意识海里的恶魔契约,另一位誓约人的名字赫然消失。 一道虚影从爱丽丝的身体里剥离而出,娇小柔弱的轮廓,半透明的身影跌跌扑扑的扑入半空中那个男人影像怀中。 年轻的,怯懦的女孩子声音,幻觉般在耳边滑过: 父王—— 顷刻之间,指尖触及的犹带余温的墨黑书籍蓦地碎为齑粉。 契约,完成。 ………… 与任务委托人签订的契约彻底结束,我能感觉到无形之力渐渐汇集————那应该是这个世界本身的法则察觉到什么,进而开始运转… 不过,临死之前这几分钟,似乎还有些旧账可以先算一算。 失去支撑的手按在冰冷地表,我抬了抬眼睛,“你的弟弟只会睡满七十二个小时就会苏醒,杀了我他永远不会醒来,是我骗你们的…” 对上我的目光,到得此时,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似乎才惊醒,身形一晃就逼近到咫尺间,猛地推开他弟弟,手插/入自己的大衣口袋复又抽/出,指间多出一支… 小小的六棱角水晶瓶子。 他将瓶颈直接拧断,迅速将它压在我的嘴唇上,“喝下去!”绷紧的声音冷硬至极,手中力道不断加重,水晶瓶尖利断口甚至割破我的嘴唇,“无论你是谁!爱丽丝的父王带回的是起死回生魔药,喝下去!” 死死抿紧嘴唇仍是被撬开几分,挣扎一瞬,我抬起还有些力气的另外一支手,轻轻扶在这男人的手腕上,在他似乎有些松懈的瞬间,用尽力气推开瓶子… “来不及了,你知道吗?七十年前童话领域诞生的原因,是为了封印这具刚刚断气的身体,而解除的瞬间,就是她化为尘埃之时。” “偷来的时间终究必须归还。” “等下别看哦~” “我希望你永远记着,我最美丽的样子呢~” ————我就是故意的! 我知道,阿丝达萝娣的容貌是能让绝大部分男人沉迷的美丽,所以,我要你永远记得,你杀了我,你杀了自己喜欢却还没有到手的女人。 我也要你永远记得,童话岛一役,实际上是我放弃,同样,是另一种意义上,你的失败。 失恋与战败,是最容易令人刻骨铭心的经历呢~ 要记得我哟~ ………… 相信,我一番极度狗血的演出效果很不错。 所以,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好整以暇等待临死前的报复成功。 果然———— 虽然没有哭,这个凶手,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神色也难看到极点,以往那种让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变态又嘴欠的模样消失不见,这颗招摇过市的剧/毒/蘑菇,此时俨然是脱水严重,只差一点就要变成一颗枯萎的残骸。 沉默一瞬,这男人露出一个扭曲笑容,“还是这么自恋呢~我的小公主。” 甜腻湿滑的声线仍是藏不住颤抖,他似乎是想恢复到以往那种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上的状态,可惜有些语无伦次: “好吧~我会闭上眼睛,也会遵守约定,只记得小宝贝你最美丽的样子。” “这样就不再是我失信于你了,对吧?” “起死回生的魔药,它是真的哦~” “赤土大陆最珍贵的秘药,传说中必须举行盛大献祭仪式才能换取的,直接作用于灵魂,哪怕是尸体也能复活的神奇药物。” “乖乖的~小宝贝听话,喝下它,我答应你,即使你不愿意加入BIG.MOM海贼团,也不会再有任何人胆敢逼迫你…” 言语间被推开的那支手再次举到我的唇边,他的眼神似乎重新燃起希望。 视线错也不错盯着我看,隔了会,眼底的光芒彻底黯淡,之后,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将水晶瓶中的诡异颜色液体倾倒在地上,“小宝贝你拒绝它,那么它就没必要存在了呢~” “我的爱丽丝,你真是…” 倒空那其中的药汁,空的水晶瓶被他握进掌心,指间微微收紧,硬生生捏碎,之后,这男人的手耗尽力气般颓然滑落,一瞥之间,依稀仿佛,我看见他指间渗出浓腻猩红血渍。 “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 他果然闭上眼睛,也或许到底是不甘心,再次开口时,音色间添入几丝愤怒,“以你的资质,哪怕没有魔药…” “就这么…讨厌吗?是我太过轻浮让你厌恶吗?” ………… “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爱丽丝的记忆,这一点也没有骗你,所有一切都是我慢慢推测才知道,可也正因为是真相,即使忘记也不得不负起责任。” 我打断他所有的假设,按照自己的真实想法,轻声回答,“七十年前国王逝世那一刻起王储就继位,作为一国之君,童话领域吞噬了所有臣民,那样的女王,早已经没有颜面继续存活。” 说话间低头看了看自己,见任务委托人的身体果然…开始产生可怕效果,所以,我就抓紧最后这点时间,临死前狠狠的再往行凶者的心头插上一刀: “你许下的承诺,我曾经当真了呢~” ………… 我知道哦~他和他弟弟,至少有两位夏洛特,对阿丝达萝娣这张脸抱有纯粹的男人的欲/望,得不到和已失去,这两种心情…呵呵呵~不也同样是最令人难以忘记的吗~ 我就是故意的! 29.第二十九章(修BUG)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一生中, 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妈妈, 一个是他的初恋。 他的妈妈自然不必多言, 伟大航道后半段新世界四皇之一,被誉为[恶神]的巅峰强者, 夏洛特家族八十多位子女,每个孩子心目中占据最高地位的女人都是妈妈, 他也不例外。 只不过, 在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人生中占据最重要地位的女人是母亲, 留下最深刻印记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 他的初恋。 她…也或许连女人都称不上,毕竟她才十六岁。 当年她只有十六岁,死去时也只有十六岁, 然而, 正是那样年轻得还不算女人的女人,在他一生中留下最深刻印记。 他的初恋,格林.爱丽丝, 也或许连名字都并不正确,不过没所谓, 姓名代表不了什么,让他恋恋不忘的只是她。 格林.爱丽丝, 或者阿丝达萝娣, 她真正的名字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 她是他的初恋,她让他生平唯一一次品尝到心动滋味,同时也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悔恨莫及。 …………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久远到往事被时间侵蚀得千疮百孔,久远到他已经从当年那个阴狠毒辣的海贼,慢慢变成弟弟妹妹们眼中不着调且可有可无的大哥,久远到与他有着共同回忆的三个弟弟或许都已经淡忘。 甚至,久远到曾经替换了旧时代的新时代也隐隐显露出进入尾声的预兆,世事沧海桑田,她在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记忆里却从未褪色。 哪怕时隔二十多年,那些爱与痛,他依然刻骨铭心。 ………… 相遇那年,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二十二岁,已经是个男人。 说起来或许没有人相信,遇见她之前,虽然早已经尝试过女人的滋味,他却不知道男人真正对一个女人动心是怎样的感觉。 遇见她之前,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根本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陷入那种可笑的情爱当中。 他不相信的,他始终认为,那种,无数人赞美崇尚的,令人神魂颠倒的美妙感觉,所谓情爱,不过是男人对自身/欲/望的一种美化。 就象政客们常常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饰不可告人目的那样,爱情,也不过是那些不敢面对自己真实欲/望的家伙,绞尽脑汁为自己找到的可笑借口。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是海贼,海贼从不掩饰自己的欲/望,无论是对权势力量的野心勃勃,亦或者身体的欲/望,根本不需要遮遮掩掩。 他是海贼,二十二岁的他在强者辈出的新世界小有名气,又有着夏洛特这样的姓氏,自然少不了投怀送抱的女人,无论是逢场作戏亦或者发泄/欲/望,那些柔软香甜的身体也确实带给他不少愉快的官能享受。 当然,也仅仅是享受而已。 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享乐,对野心勃勃的男人来说,只是放松消遣的一种方式,没有别的任何特别意义。 二十二岁时,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和绝大多数经年累月在海上漂泊的海贼一样,杀戮之外都会选择一种消遣,或者是用烈酒或者用女人来填补空虚,或者消耗剩余的精力。 漂亮女人的委婉逢迎,无论是为了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他都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遇见她。 ………… 那不是一见钟情,而只是一种惊艳之余产生的占/有欲。 哪怕是后来对她投入真感情,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也必须承认,一开始他只是因为她的无双美貌才产生欲/望。 对女人感兴趣的原因是对方的外表,虽然有些轻率,但也没什么好否认。 男人都是欲/望生物,虽然他们夏洛特家族公认的书呆子,他的弟弟蒙多尔坚持的,‘比起空有外表的漂亮花瓶,言之有物的女人才会让男人的兴趣维持更久’这种观点也没错,只是到底,没多少姿色的女人会让男人一见钟情的情况少之又少。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不否认,他一开始只对她的美貌感兴趣。 她非常非常美丽,哪怕到了四十多岁,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也确信,她是他一生中见过最美丽的女人,并且是真正意义上的,不存在任何因感情而产生的个人偏爱。 当年只有十六岁的那人容色之盛,饶是时隔二十多年,他见识过的美人多如繁星,却也没有哪一个能胜过她。 那是真正的,足以倾国之姿。 遇见她之前,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无法想象,女人的美貌能够极致到何等程度,甚至让他一时忘记自己身处险境,唯一只记得赞叹。 赞叹她拥有着受到神明眷顾般的丽色。 虽然纤弱又稚气,却已经美得惊心动魄。 矢车菊蓝眼瞳如一望无垠的晴空,初升朝阳般的浅金卷发光耀柔软,山樱花似的粉嫩双唇,珍珠般柔润肌肤,精致无暇五官… 仿佛玫瑰花蕾上最娇嫩的一颗晨露。 那样盛极的姿容,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相信,换了别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和他一样想法,谁能怪得了他一见到就打定主意想占/有她,要知道,他可是海贼啊~ 海贼从不掩饰自己的欲/望,想要,当然就要弄到手。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相信,倘若没有后续那些事发生,她会被他带回自己的领地成为他的女人,直到他腻味,或许宠爱能够持续许多年,到底也只是一个被收藏的女人。 男人通常只在意女人的外表,而鲜少关注女人的内在,美貌是女人无往不利的武器,然而不可避免的,女人的美丽也往往会成为她们被男人忽视真实内在的阻碍。 凭借美貌得到的宠爱持续不了太久,毕竟,再如何美丽的容色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衰老,甚至等不到衰老,男人常常就会喜新厌旧。 她有着盛极的美貌,他一眼看见就想占/有,饶是如此,后来那些事没有发生的话,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相信,他的兴趣也持续不了太久,至少不会是一生。 当年,二十二岁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已经有过不少女人,当然不懂得什么是珍惜,更唾弃所谓真正的爱。 哪怕是惊艳,他也按照海贼作风行事,最后,她却在他心里刻下最深刻的印记,让他品尝到心动滋味,同时让他知道什么是悔恨莫及。 ………… 那不是一见钟情而是惊艳,以及因此产生的,男人的欲/望。 直到二十多年后,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仍然清楚记得,第一眼看见她时的目眩神迷。 那是海圆历壹肆玖肆年。 那一年夏洛特家族的绝大多数核心战力还是幼崽,甚至尚未出生,托特兰王国也只是初具规模,BIG.MOM海贼团却早已经因为妈妈的缘故在新世界声名赫赫。 作为家中长子,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不可避免肩负着比其他弟弟多许多的责任,除了为妈妈夺取更多领土,更也必须维护BIG.MOM海贼团的声誉不受任何损失。 他们托特兰王国的女王,妈妈的BIG.MOM海贼团,无论如何都必须战无不胜,也只有每一次争斗都大获全胜,夏洛特才能在群雄并起的新世界立于不败之地。 世界对夏洛特充满恶意,只有让整个世界知道,夏洛特们不可战胜,才能震慑住那些如狼群般蠢蠢欲动的敌人。 所以,收到卡塔库栗带着十二岁的弟弟蒙多尔首次出航却失踪的消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是怀着将敌人赶尽杀绝的目的前去寻找。 胆敢让他的弟弟置身险境,无论敌人是谁都将一个不留,他会血洗敌人所在岛屿的每一寸土地,杀死每一个不属于BIG.MOM海贼团之人,无论是否无辜。 他满怀杀意,甚至已经做好不择手段的准备,然而,凭借两个弟弟留下的生命卡,最后登上那座岛却什么都来不及做就迷失。 后来,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承认,是他太轻敌,彼时年轻气盛的他过于一帆风顺,以至于尝到生平最大的一次失误苦果。 当年的童话岛表面看起来普通得只需要几次炮/火/轰/炸就能铲平,根本难以想象,那样表相之下却藏着极度可怕的危机。 就象那个人,极致的美貌之下,竟是令人震撼,并且战栗的强大。 一切发生之前他一无所知。 …………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迷失在森林里,足足十几天,那是事后回想,愤怒羞愧之余往往也叫人深思之后会得暗叹侥幸的遭遇。 当然,所谓当局者迷,彼年身处其间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尚未想到更深的那些恐怖,他只是恨极自己的大意。 是他的轻敌除了导致失踪的两个弟弟生死未卜,更也让此番与他同行的另一个弟弟身陷险境。 那十几天他几乎度日如年,当然也就对强制剧情安排前来的勇者…怀有泄愤的杀意。 确实是迁怒,不过,前来充当勇者与他开启冒险旅途的都是他的属下,夏洛特的观念又从来都是家人之外都是外人,哪怕杀死勇者或者任凭冒险旅途中的重重危机夺走属下的性命,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也不认为需要愧疚。 他的怒意无处发/泄,即使迁怒,又如何? 夏洛特不需要对外人抱有任何多余感情,夏洛特家族更不需要无用的废物。 她是在他经过十几天等待,杀意与恨意堆积到最高点时出现。 甚至,初次见面时他实际上准备直接杀死她————十几天的可笑过家家游戏,他早已经腻烦,新的勇者出现之前,他就做好将冒险游戏扼杀在尚未开始的决定。 ………… 她出现得毫无预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突然,几乎是眨眼之间,前一秒空无一物的起/点处凭空多出一抹纤细背影。 绝对陌生的背影,并且是女人。 蓄势待发的攻击无疾而终,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微微眯起眼睛,他和克力架的船上没有女人,卡塔库栗的船上更从来不会让女人踏足,所以,她是谁? 是他察觉到这次的勇者或许有别于以往,才让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内被杀死。 只是等到他一声嗤笑,惊动了小心翼翼站在荆棘丛生道路入口观望的背影,讶然回头的她在日光里撞进他的眼睛,第一眼却是足以令他血脉贲张的惊艳。 杀机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势在必得的欲/望。 她的美丽让他决定留下她,之后才是针对她特殊之处的考量。 十几天的强制冒险,让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明白,这座岛屿藏着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并且是恶魔果实能力者。 一般情况下,无论是哪一种恶魔果实都存在天然制约,发动时更需要遵循某种规则,虽然这次的能力者设定的陷阱几乎完美,却不代表毫无破绽。 只是他一直没有找到而已,直到她的出现。 一开始,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就直觉她将是带来改变的契机,之后发生的事更也证实他的预感完全正确。 他一直认为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包括她。 当然,她的乖巧顺从也让他对她的满意度持续加深,她就象她一直表现出来的那样,娇弱又胆怯,一双眼睛干净得看不见一丝一毫黑暗,更不用说沾上鲜血。 如果不是她忽然昏迷,在他眼中她始终都只会是暂时有用的漂亮玩具,与他腻味之前都只属于他的战利品。 …………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对她的想法第一次发生改变,是照顾她那两天。 也或许是移情吧?身为家中长子,对待外人时冷血残忍,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在对待自己的弟弟妹妹们时却呵护备至。 尤其是妹妹们,从小小的婴儿时期就开始照顾,泡奶粉,换尿布,说床头故事哄睡觉,只要他没有远行在外,事关妹妹们都亲力亲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几乎像个傻爸爸,所以,她昏迷高烧不退那两天,他辛苦照顾她时,总有一种诡异的,象是对待妹妹那样的感觉。 她小小儿一点躺在床上,娇弱得一不留神就会死掉那样,高烧不退一直小小声哭,不停的叫着‘哥哥’,‘哥哥’… 她在睡梦里哭个不停,悲伤得难以言喻,比起会让男人生出欲/望的美貌,沉溺在噩梦中醒不过来的她,更多出一种…叫人想要心疼的脆弱感。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听过妹妹们叫过自己无数次‘哥哥’,却从来没有听过象她那样,全心全意,带着无比喜悦与深刻痛苦的呼唤。 竟象是…爱与恨融为一体。 那时候他想,真是危险,幸好她不是他妹妹,否则…哪怕海贼的道德观比普通人浅薄,兄妹luan伦这种事也太过惊世骇俗。 他以为窥视到她的秘密,醒来后的人却矢口否认,她说,她失去了记忆。 那时候她的眼睛清澈得如同水晶,看不见一丝一毫阴影,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相信了她,甚至,他认为,或许是那种感情不容于世,才让她失去记忆。 他甚至暗自窃喜,她的记忆如白纸一般,那么,遇见她的他就能成为她的独一无二。 哪怕开始只是欲/望,在他渐渐生出好感之后,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也难以避免象普通男人一样,希望能独占她,无论是身体还是那颗心。 ………… 她醒来之后他开始用心,直至终结时才发现,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原来,已经动了真心。 或许他的喜欢并不纯粹,除了利用更有觊觎她无双美貌的缘故,可是,无论一开始是怎样,不知不觉间他真的投入感情。 恰如东海的那句谚语,恋爱就象暴风雨。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在毫无自觉的情况下,被她牵动喜怒。 在那家破旧旅馆里,她攥着他的衣袖小声求他留下,他因为她对他的依赖,与对他弟弟克力架的惊惧排斥而暗自喜悦。 在高塔下方时,她险些被蔓藤绞杀,他甚至拔/出以往危及自身性命时才会动用的杖中剑,他全然忘记自己是何等冷血自私,唯一只记得,他要她平安无事。 甚至,在她因为蒙多尔失误落入湖中时,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血脉手足产生怒意。 最后,为了解除强制剧情必须让她亲吻卡塔库栗时,他开始嫉妒。 他被她牵引了心神,为了她而产生喜怒哀乐,只是一切发生时,他竟然一无所察。 他半生悔恨也因此而起。 因为当时他竟不知道自己真正动了心,那时候他愚蠢的将自己全部的患得患失都归咎于,对战利品的独占欲。 也或许是因为她太过美丽的缘故,她的美貌让他不自觉将所有心动都归咎到,欲/望上。 所谓当局者迷。 直到她死去,他才惊觉,原来真的是喜欢,不是身体,他想要的是她的心。 他想要她对他,就象他对她那样,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让他心跳不已,象他对她那样,许下的所有承诺都愿意为她实现,象他对她那样,无论她曾经做过什么,他都愿意选择故作不知。 哪怕她谎话连篇,哪怕她一开始就是敌人。 她是他的初恋。 可惜一切为时已晚。 …………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一直不明白她要什么,哪怕时隔二十多年,她也是一个谜团,是一想起来就痛入骨髓的失败。 他亲手杀了她。 他一直不明白,原本一切都…不是都说好了吗?她答应和他一起走,离开这座岛,明明是她提出的,让他带她走。 一直到救出最后一个失踪的弟弟,她也没有任何异常表现,对他所说的,无论是对能力者的处置,亦或者这座岛屿将属于BIG.MOM海贼团,这些决定都毫无异议。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不相信一个人会将心思隐瞒得毫无破绽,更何况,她原本的情绪表现也很明显,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决定背叛他? 更叫他想不明白的是,最后的最后为什么又放弃? 那时候还胜负未分,哪怕她孤身一人被BIG.MOM海贼团重兵包围,她也始终不是一败涂地。 因为直到结局之前,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才确定她的能力是书,是将童话故事集与现实结合进而构建领域的超人系恶魔果实。 而,那样说起来容易的能力真正运用纯熟,又谈何容易? 哪怕推测出她的能力,要想打败她,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到那时候都还没有把握。 事实正相反,倘若双方真正交锋,也或许胜利的会是她。 饶是当年对自己信心十足,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也不否认,当时是她自己放弃,她放弃扭转胜负局面的机会,几乎束手待毙。 而愚蠢的他居然…失手杀了她。 他真的不知道,她究竟要什么。 她拥有无双美貌,对恶魔果实能力的操纵几乎无人能敌,当时,他甚至放下颜面,只求她活下来,那样情况下,她却放弃。 哪怕她真的是七十年前的爱丽丝公主,当时他手中也拿着能够起死回生的魔药,那可是赤土大陆最珍贵的秘药,连尸体都能复生。 只要她喝下就会迎来全新的美好人生。 哪怕不愿意加入BIG.MOM海贼团,不愿意成为他的女人,以她的资质,能够将恶魔果实能力运用到那般境界,到哪里都将是辉煌灿烂的未来。 她却放弃。 她甚至可能不是真正的格林王国公主,她却愚蠢的选择,履行女王的责任。 ………… 有好些年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一直恨她,恨过之后却更加刻骨铭心,不为别的,只因为,她的选择足够令人震撼。 到底很少人能够在与她同等境地时,还那样选择。 更多的是生存本能战胜一切。 她的选择,正因为极少数人能够做到,他在痛恨甚至不屑过后,留下的是钦佩。 说起来蛮可笑,爱情原本没有值不值得,只是纯粹的感情,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却一直很…庆幸,他的感情值得。 他的初恋,直到如今都还爱着的女人,值得他刻骨铭心。 她就象那些许多人哪怕不理解也会钦佩的‘傻瓜’,那样风骨凛凛。 她或许籍籍无名,到如今消失了将近一百年的格林王国早已经湮灭在时间灰烬里,她的存在对他而言却永不褪色。 唯一的遗憾是相逢恨晚。 30.第三十章(捉虫) 过了四十岁之后,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已经鲜少远航出海,他常年呆在托特兰王国境内, 安安分分的扮演着妈妈的得力大臣, 与家中长子的角色。 除了每隔一段时间参加家族聚会去往蛋糕岛,其余时间都在自己的领地, 连近几年来才出生的幼崽们都没怎么照顾。 他过着…哦~忘记了是哪个妹妹曾经在某次家族聚会上形容过的那样,提前进入退休状态的半老头子生活。 那个妹妹的话说得虽然没错, 却也没分寸, 或许还有损他这个大哥的颜面————不过, 当时在场听到的人都没在意,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自己也一笑置之。 哪怕伤颜面,到如今,他这个大哥的面子问题, 对很多弟弟妹妹来说已经不需要在意。 以血脉为纽带联系的夏洛特们, 彼此间的感情虽然比其他任何一个海贼团都牢固,可也同样遵循世界通用法则,强者为尊胜者为王, 即使是血脉手足,也有明显的上下区别。 妈妈只喜爱有用的孩子, 软弱无能之辈在家族中得不到重视,甚至可能被抛弃————这点, 每一个夏洛特都知道, 于是, 不可避免的, 家族内部因此出现地位划分。 在很多年轻的弟弟妹妹眼里,他这个并不出众的大哥,被说几句玩笑话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如今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早已经不显眼,尤其是对很多年轻的弟弟妹妹们来说,他这个大哥甚至可有可无。 论起人气,在其他弟弟妹妹们,甚至整个托特兰王国所有民众心目中,最强大可靠最受爱戴的是卡塔库栗。 论起名气,最炙手可热的是甜点四将星,即使是怪物云集的后半段新世界,提起BIG.MOM海贼团的甜点将星,谁能不知道呢~ 而论起头脑,蒙多尔早已经逐渐替代他,为家族运筹帷幄… 相较于其他如星辰般耀眼的夏洛特,他这个最年长的大哥,除了啰嗦不靠谱,大概就没有别的特点能够让弟弟妹妹们记得。 哦~或许有印象也是坏印象:他在对待敌人时过于心慈手软,这点,常常受到年轻气盛的弟弟妹妹们毫不掩饰的诟病。 当然,对自己在许多弟弟妹妹心目中没有好印象这件事,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并不是特别在意。 除了偶尔会忧郁弗兰佩那个小丫头因为太喜欢卡塔库栗哥哥,进而导致总是对他这个大哥无比嫌弃外带各种恶作剧之外。 哦~还有布琳,那个妹妹同样一言难尽。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真的只是偶尔会忧郁,被两个可爱的小妹妹深刻嫌弃,至于其它,他早已经没有放在心上。 从许多年之前开始,弟弟妹妹们陆续成长到足够独挡一面,并且野心勃勃挑战他原有的地位,取代他掌控权势,成为妈妈心目中更有用的孩子,他就没有在意过。 二十二岁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心高气傲,会计较弟弟妹妹们比自己更受重视,唯一爱过的女人死去之后,他渐渐学会了不在意那些无用之物。 妈妈的倚重,海贼团内部的权势,外界的偌大名声,当年,正是他在意的这些东西导致她死亡,他愚蠢又贪婪,试图掌控一切,自以为能够得到一切,最终却失去了最想要的那个人。 因为她的死,让他日复一日懊悔,让他年复一年沉浸在对自我的拷问当中,最后,不知不觉间让他改变了某些观念。 BIG.MOM海贼团一贯坚持的宗旨,是以妈妈的意愿为最高指令:来者皆不拒,去者杀无赦————这点,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和其他弟弟妹妹同样都严格遵守。 只不过,他不再象年轻时候那样攻击性十足,不问是非就赶尽杀绝,如非必要,他甚至可以放过一些无足轻重的敌人。 也或许正是这一点,才让很多弟弟妹妹们觉得难以理解吧? 不放过任何一个敌人,才是海贼应该有的作风,针锋相对与赶尽杀绝,才是BIG.MOM海贼团能够立于不败之地的法则。 而他,身为夏洛特家族的长子竟然愚蠢到对敌人十分温和,甚至会放过敌人。 弟弟妹妹们偶尔的怨怼与不解,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从不解释,哪怕他的态度会引发某些不好流言,进而让自己的长子地位因此受到动摇。 他只是忍不住代入当年的情况而已,他总是忍不住想,当年他如果能多了解她一些,或许最后的结局不会是如今这般。 ………… 他用了许多年时间来反复假设。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花了很多年来问自己,倘若当初他不是那样冷血自私,背负了几乎一生的遗憾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当初,他对她如果能更坦诚一些,如果他愿意多了解她几分,如果他不是愚蠢到将她放在战利品的位置上,甚至,如果他早一点察觉自己真正的心意… 是他太愚蠢,怨不得别人。 失恋与战败,是最容易让男人刻骨铭心的经历,而她,让他同时品尝到那两种滋味。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他曾经是极端任性且现实冷血之辈。 他曾经是下令一夜之间灭绝整座岛屿国家全部生灵,让海军通缉令的悬赏金额从一个亿暴涨至三个亿的极恶之徒。 他曾经设计将前来讨伐BIG.MOM海贼团的海军与世界政府雇佣军组合的大舰队剿杀在万国海域,让碧波万顷的洋潮被鲜血染得通红。 年纪比较轻的夏洛特们或许都不知道,曾经,夏洛特家族的长子是BIG.MOM海贼团成立之初,直至恶名昭著期间最不可或缺的一环。 二十二岁之后的整整十年时间,他担任[大脑]一职,为万国海域的疆土扩张定下无数狠毒计策,并且完美实施。 直到后半段新世界因为四皇的诞生而趋于稳定。 海贼王哥尔.D罗杰揭开新时代序幕之后,群雄并起争锋天下的局面成为四皇之间彼此势均力敌的胶着,托特兰王国同样因为夏洛特家族的成员长大到能够独挡一面,那时候起,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慢慢开始退居幕/后。 他尽了长子的责任,在夏洛特家族的孩子们绝大多数还尚未长成之前,他为妈妈的愿望而战,为自己的弟弟妹妹们撑起足够遮挡风雨的保护伞。 他尽了长子以及大哥的责任,这样就够了,至于别的,权势、地位、名声、财富,这些东西没有任何一样能够换到他想要的,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意是不是拥有它们。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这一生最贵重之物是血脉亲情,最爱的是自己失手杀死的那个女人,最希望的是当年之事能够重新来过。 可他如今却只有血脉亲情。 …………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原本认为这一生也就这样,作为家中长子,托特兰王国的大臣之一,BIG.MOM海贼团的干部,就这样提前过着半退休的老头子生活,直到终结那一日到来。 随着时间年复一年过去,他甚至渐渐淡忘。 哦~当然不是忘记她,他更多忘记的是失恋的疼痛,也或许那种说法是对的:时间是治愈一切伤痛最好的良药。 二十多年时间的反复折磨,他终于慢慢学会承认那个悲剧结局,他承认自己的战败与失恋,学会吞下自作自受的苦果,不再妄想往事重来。 再过几个月即将渡过四十七岁生日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终于学会承认,时间不可能倒流,他爱的女人早已经飞灰湮灭,到如今,剩下的只有他永不褪色的爱意。 那是他唯一剩下的,也将是未来随着他埋入坟墓,成为陪葬的珍宝。 ………… 他学会慢慢接受事实,所以,往事忽然再次清晰重现,一开始,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认为自己是又在做梦。 他离开领地前来蛋糕岛,是准备参加夏洛特家族例行的聚会。 近些年新世界局势稳定,夏洛特们的家族私人聚会前来参加的人数往往也蔚为壮观,不过到底每次也有很多弟弟妹妹们因为琐事缠身而缺席。 而今年这次,听闻有整整一年没见面的弟弟卡塔库栗恰好赶得及回来… 哦~他们家最受欢迎的弟弟出席聚会这件事可相当振奋人心,那时候还航行在外的卡塔库栗确定行程,许多弟弟妹妹们的激动情绪就开始节节攀升。 这当中包括了跟随他,在他的领地里帮忙打理事务的弟弟巴巴路亚。 夏洛特家的第二十六个儿子,他这个弟弟算是年纪较轻且能力不算出众的一位,平日也相当低调从来不惹是生非,是个好孩子。 唯一的缺点就是对卡塔库栗的崇拜不输给任何一个弟弟妹妹。 卡塔库栗出席家族私人聚会的消息确定,巴巴路亚就开始对他这个大哥的日常骚扰,被烦得不行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索性就提前从领地出发,省得他那弟弟总莫名其妙担心他今年会因为各种天灾人祸而临时决定缺席。 ………… 他在聚会的前一天抵达,结果入睡后做了二十多年来常常梦见的梦。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原本觉得很愉快。 他常常梦见与她相遇那些天的事,这次却与往常截然不同,至少,很清晰。 梦境清晰得让他很愉快。 他已经忘记许多,相遇那年开始到如今,再过几个月是他四十七岁生日的今年,已经快要二十五年过去,那段感情他刻骨铭心,记忆里有许多细节却不可避免变得模糊。 毕竟时间过得太久太久,当年童话领域随着她死去化为灰烬,只留下一座寸草不生的荒岛,根本没有任何值得纪念的东西,哪怕他刻骨铭心,时间也卑鄙的一点一点偷走那些记忆。 然而这一次的梦里一切都很清晰,简直就象往事重来。 他怎么能不高兴呢?虽然这个梦是以第三方角度来演绎一切,这点显得诡异,能够重来一次与她的记忆,对他而言… 真是奇迹般美好的梦境呢~ 她是他的初恋,直到如今都还爱着,一生悔恨莫及。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很清楚时间不能倒流,这一番旧梦重温,却至少,能让他重新记起那些被光阴侵蚀得模糊不清的回忆,而回忆,对如今的他来说,比什么都珍贵。 ………… 梦的一开始就是她昏迷不醒那一幕,诡异的第三方角度,仿佛是当时有一只摄影虫藏在虚无中,默默记录一切。 破旧的旅店,昏暗的房间,只有小小一点的人躺在他怀里,睡得不安稳,一直小小声的哭,低低的叫着‘哥哥’,‘哥哥’…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看着画面中的自己照顾她。 他小心翼翼的为她擦拭冷汗,为她更换被汗渍浸透的衣物和床单,比照顾那时候刚出世几个月的妹妹还精心。 昏睡中的人一无所觉,乖巧得像个漂亮娃娃,在他忍不住回应,冒充她的哥哥,回应她那一声声叫唤之后,噙着眼泪沉沉入睡。 饶是时隔快二十五年,重温当时那一幕,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心跳仍是如当年般加速,浑身血液都要沸腾。 这一次站在旁观者角度,也叫他看清,原来,那时候就已经真正动心,是当时他太蠢,竟然没有发现,他看她的眼神… 所谓的旁观者清。 直到如今,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发现了许多当年根本没有察觉的细节,惊愕过后,更多的,混杂着懊恼与喜悦的情绪油然而生。 他记起了忘记的很多细节,包括她昏迷之前发生的种种,他原本已经忘记,除了初次见面时的惊艳历久弥新,他已经忘记相遇之后他和她曾经有短暂的冒险。 他和她行走在森林里,他虽然抱怨她娇气得厉害,却总会不自觉带着她,最开始他还惊讶,她的腰肢那样细,一不留神就会折断似的柔软… 此时被画面引发的回忆,让他恍惚间有,时间无法倒流,往事竟仿佛重新来过的错觉。 ………… 他以为是做梦,这个梦境或许是某种不知名原因引发的记忆大震动,就象…大脑记忆细胞被刺激过度导致某些区域重新活跃。 两年前才得到记忆果实的小布琳在锻炼能力时,蒙多尔提供的专业书籍记录过,除非外力所致,人类的大脑实际上不会遗忘任何东西,只不过会尘封,如果找到正确途径,轻而易举就能找回丢失的记忆。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以为如今是梦境。 不过很快,这样的认知就被推翻————他为她打理好一切就离开房间,过不了多久克力架就替换他,成为不眠不休照顾她的人。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当然记得,她高烧昏迷两天,是他和克力架轮流照顾她,可…如果这是他的梦境,怎么可能出现克力架和她单独相处的片段? 要知道那两天是他外出时克力架才接手照看她,他根本看不到那样的画面好么! 前一刻尚且愉悦的心情猛一下沉入谷底,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在睡梦里冷下脸,潜意识察觉到有什么脱离他认知范围的情况正在发生。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只不过他暂时束手无策只能按捺下来,决定静观其变。 之后,‘梦境’画面仍是那个房间,昏睡不醒的她,和照顾她的克力架。 更诡异的是,此时,克力架笨拙的为她擦拭冷汗,梦境里属于画面下方位置忽然就象…爆/炸一样,浮现出许许多多的…充斥着各种惊愕与震怒情绪的文字条: ‘什么鬼?!’ ‘该死的!’ ‘…………’ ‘你是谁?!’ ‘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 ‘那是夏洛特家的长子?’ ‘你们搞什么鬼?’ ………… 各种,奇怪的并且很明显是和他一样处于旁观者角度的文字浮现后停留片刻会消失,除了质问与愤怒,更有一些呵斥与谩骂,短时间里险些看得人眼花缭乱。 爆发性的文字出现短暂的高峰期又一度沉寂,或许是…看到和自己一样遭遇的文字爆发,所以暂时按捺下来决定等待发展? 趁着这点间隙,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很快找到,先前没有留意的异常之处,也或许并非没有留意而是画面变化得不知不觉,以至于忽略: 在画面左侧,有一个奇怪分界,其中显示着十个图案,其中亮起的六个各自是奇异的标志,另外,分界界面最下方是几个看起来性质未明的…按键模样东西。 出于试探,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花了些时间研究它们,以他的头脑很快就弄明白,它们究竟如何使用,而明白过后,他的警戒提升到最高点。 这些看起来象是未知科技产物的东西,更多的可能是…某种恶魔果实能力。 虽然有些荒谬,不过,二十多年前就被童话岛深刻教训过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早已经学会不小看任何一种恶魔果实,就象她当年说的: 没有最强的恶魔果实,只有最强的能力者! 任何一种果实,哪怕看起来无用,经由不同的能力者使用,所发挥的威力也各有不同。 最典型的例子不正是她当年的能力吗?她所持有的恶魔果实被重新找到,可如今,蒙多尔却绝对做不到象她那样,强悍得令人战栗。 哪怕梦境所给他的是刻骨铭心的往事,在惊觉异样之后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仍是首先以海贼的思维开始怀疑一切。 ————今晚的梦境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敌人营造的幻觉吗?对方想做什么?画面中那十个亮起的图标又代表着什么? 是代表着和他一样陷入其中的人吗?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相信,先前发出文字的人和他一样处于极度震惊当中,并且,其余那些文字发起者,比起他来要更莫名许多。 毕竟,当年的童话岛,除了BIG.MOM海贼团没有别的生存者,如今看着旧事,想必是满头雾水。 只不过————转念之间,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忽然又想起,他的另外那三个弟弟,此时该不会也正在做和他一样的‘梦’吧? 如果是另外三个弟弟也做了同样的梦,那一切就勉强说得过去: 画面中演绎的包括了他没有记忆的过往,是窃取他的记忆,甚至窃取到当年与之相关的克力架的记忆,才能安排这场幻觉。 可是,隐藏在暗中策划这一切的人,目的是什么? …………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勉强得出结论,他还没来得及愤怒,或者设法挣脱,一度消失的文字又再次出现,这一次他是眼睁睁看着余下那四个灰色图标陆续亮起,化为不同的…或许是有某种代表意义的图像。 时隔片刻,恰恰画面中二十多年前的他推开旅馆房间门,第二次文字高峰爆发: ‘恶魔果实能力者吗?’ ‘你们是找死吗!居然敢在我的脑子里动用能力?!’ ‘BIG.MOM这是挑衅吗?’ ‘该死的海贼!’ ‘下流的恶棍!’ ‘呋呋呋呋呋~’ 比起先前的震惊与愤怒,此时,那些文字中满满的恶意简直扑面而来,尤其是最晚出现的那个,标志性的拟声文字,熟悉到一出现就掀起更为巨大的混乱。 ‘该死!’ ‘混蛋!是你搞的鬼吗?’ ‘王下七武海?’ ………… 又一次眼花缭乱看着画面中如涨潮一般一次高过一次的热闹文字,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顿时觉得头疼欲裂。 先前的所有种种恨怒与因此产生的反击念头,在这一刻,全部都被另一种糟糕现实取而代之: 十个光标全部亮起的此时,或许,将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危机。 因为他忽然发现,十名和他一样陷入‘梦境’的观众,其中!居然!有海军! 从某些带着明显敌对情绪的发言内容可以看出,有海军!并且那样遣词用句,很可能是马林弗德海军高层! 而海军也就罢了,居然!还有那个比夏洛特更声名狼藉的JOKER,天夜叉,王下七武海,海流氓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啊!!! 还有什么比自己的私人感情被海军一睹为快顺便嘲讽更糟糕的事吗?有!那就是,一同看戏的人当中还有那位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 那位王下七武海,现任德雷斯罗萨国王,黑暗世界中间人天夜叉JOKER,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曾经打过几次交道,更对那位的糟糕性子多有了解。 那真是一个提起来就一言难尽的家伙! 无事都要掀起三尺浪,性情又比他还难以琢磨,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完全有理由相信,那位海流氓一定会借此做出什么诡异又可怕的举动。 比如放出流言,或者把昨晚看过的那些送给某些不入流小报记者刊登出去。 标题还会用得特别耸动,比如那什么: BIG.MOM海贼团的惊天内/幕,夏洛特家族核心干部的黑暗情史,之类的。 哪怕没有好处,仅仅是为了看BIG.MOM的笑话,对嚣张至极的那个男人来说,也不是做不出来。 更别提,还有前两年夏洛特家族和JOKER在黑暗世界的利益纠纷中有些矛盾,这桩旧怨在。 想了想那种可能,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头疼欲裂的同时,忍不住想叹气。 真是…太不幸了。 ………… 他是在各种可怕的嘲讽与讥笑文字中渡过接下来坐立难安的时间,直到那个‘梦境’毫无预兆消失,才在蛋糕岛城堡的房间床上醒来。 第二天,一整晚没睡好,凌晨过后更是临时调动手中所有力量开始翻天覆地彻查,以至于精神萎靡且愤怒难当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前去参加家族私人聚会… 大概是没睡好昏沉沉吧?以至于让他忘记了,有些事从来都是没有最不幸,只有更不幸。 在看见和他一样脸色难看到无以伦比的蒙多尔,又看见一脸扭曲象是要杀人的克力架,以及,被妹妹布蕾关心询问,为什么昨晚莫名其妙爆发霸王色震晕所有手下差点让海贼船开到岸上的卡塔库栗。 之后,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只觉得眼前一黑。 坏预感成真了!他那三个弟弟,果然!是做了和他一样的‘梦’! 31.第三十一章(最后一次捉虫) 当天的家族聚会, 一开始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有些坐立难安。 原以为是极私密的往事毫无预兆曝露在天光之下,他的尴尬气恼不言而喻, 再加上一睹为快的观众们竟包括自己的弟弟, 并且第二天他就在现实里和弟弟们见面,其中的滋味… 简直就是谁身临其境谁才能体会的糟心。 不过很快,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又释怀了,因为他发现三个弟弟各自的反应…呃~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比如说, 神情难看得无以伦比的蒙多尔, 虽然勉强打起精神, 聚会期间却总是以极度诡异的目光偷偷打量他和克力架两个, 在他们察觉时又眼神躲躲闪闪避开。 近些年他们家族的文书官已经日渐沉稳,象今天这般返老还童似的又变回小时候害臊内向的样子,着实有些伤眼睛————这点, 从每一个和蒙多尔交谈过的夏洛特, 那如同鱼刺卡喉咙的反应就能看得出。 再比如说,面色黑如墨汁自带狂躁症发作进行时气场的克力架,从露面开始就仿佛被木刺扎进脚掌的大猫, 无时无刻不是在散发着生人勿近和死伤自负的杀气。 如果说他们夏洛特家族第十子,甜点四将星之一的克力架原本是座火山, 那么今天,火山就是处于喷发状态。 比起魂不守舍的蒙多尔和扭曲躁郁的克力架, 也就瘫着脸的卡塔库栗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哦~当然, 卡塔库栗也只是表面看似波澜不惊, 内里指不定如何惊涛骇浪。 佩洛斯佩罗知道,他们夏洛特家族的次子,自从戴上那条大白毛绒围巾开始就学着喜怒不形于色,这些年更因为见闻色日渐炉火纯青而越发不喜欢说话。 不是惜言如金,而是…见闻色锻炼到已经能预见未来的男人,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没什么好说的,只需要预见一下就够了…囧囧囧。 八十多个弟弟妹妹,这样想来,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慢一拍的惊悚发现,居然没有一个是能让他省心的! 啊~偏题了,总之,三个当年同时参与那段往事的弟弟们反应不一,但也绝对不是他认为的任何一种,更多是仿佛百般复杂。 然后啊~原本自认为尴尬得无以复加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诡异的被三个弟弟的反应治愈了,囧囧囧。 或许人总是这样,一旦真正越过原本认为的心理承受底线,就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下限这玩意就是用来一再刷新,脸皮的厚薄程度更也都是锻炼出来的嘛~ 昨晚他确实恼羞成怒,不过等真正发现情况比预想的更糟糕,他反而就释怀了。 因为确实没什么大不了,被讥讽嘲笑的他当年确实愚蠢,是男人就要不畏惧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被嘲笑又有什么关系。 那原本就是事实,当年的童话岛是他失恋又战败。 到如今,无论是谁在故弄玄虚,他反而要感谢对方,至少,旧梦重温让他再次记起那些事,那仿佛是让他重新爱上她一次。 想想蛮悲壮的,一生唯一一次恋爱,二十多年前悲剧收场,二十多年后居然还必须旁观一次傻缺的自己重蹈覆辙。 囧囧囧。 不过算了,他可以勉强感谢对方,让他再一次将那段恋爱铭刻于心。 至于隐在暗中的幕/后始作俑者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尽管放马过来,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从来不怕什么阴谋诡计,虽然十几年前就退居幕/后,可不代表他真正变成昏庸无能的糟老头子。 要知道,能真正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 夏洛特家族的此次私人聚会始终被某种诡异气氛笼罩,例行的几次公事讨论,与作为放松的小型茶话会过后,草草收场。 除了因为佩洛斯佩罗他们四个反应古怪,也因为他们四个人参加聚会时表现得心神不属,不但走神走得厉害前言不搭后语,更会时不时闭起眼睛‘打瞌睡’,所以———— 虽然是难得一次人数几乎到齐,这次的家族聚会却结束得史无前例的快。 尤其是克力架炸了毛一样见谁都满脸扭曲,活生生吓走好几个前去联络感情的弟弟妹妹,连往日里最娇纵的弗兰佩这次都老老实实,不敢闹出什么事。 很快,齐聚蛋糕岛的弟弟妹妹们开始陆续返回各自的领地,有任务的则启航出海。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留了下来,呆在蛋糕岛城堡保留给他的房间里几乎足不出户,表面看似无所事事,实际上却有无数道命令,通过渠道传达到分布在各地的探子们手中。 当然,他的行动没有惊动太多人,至少没有惊动年轻的夏洛特们,BIG.MOM的势力可不仅仅是外界看到的那些,更不仅仅是弟弟妹妹们认为的那些… 担任[大脑]足足十年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夏洛特家族的长子,十几年前曾经是权势仅次于妈妈的核心干部,饶是退隐,他想做什么的时候又哪里可能没有人手。 ————他动用了早些年预留的暗网,开始彻查。 线索是现成的,因为‘梦境’还在继续。 ………… 只要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闭上眼睛,心念所至‘梦境’就会如约而来。 聚会过后他留在蛋糕岛城堡自己的房间里,专心的观看,除了重温往事,更借此试图找到破绽,进而抓住幕/后策划此事的家伙。 梦境的开始是那年她昏迷不醒,后来她醒来和他们一起下楼进餐,遇到了那个神秘旅客,得知格林王国的故事,以及到手一支钉子。 家族聚会当天他每隔一段时间偷空查看,看到的也正是…那时候的第二天她和他们离开旅店去往东边森林的情节。 穿过森林时遭遇无数珍禽异兽,抵达高塔下时兽潮来袭,她被绞杀蔓藤抓住,他拔/出杖中剑… 她被他扔向高空沿着预定轨迹摔进高塔,她很狼狈的摔进堆满石像的房间,即将获救的蒙多尔从一本巨大书籍后方抬起头… 剧情设定的反派登场,穿着沉重铠甲的她艰难的四处逃命,危急时刻她无意中抓起镜子,反射令人石化的巫术… 高塔即将崩塌,蒙多尔返身折回… 救回第二个失踪的弟弟,她和他们在废墟里过夜… 再之后,是出发前往他前一日窥见蛛丝马迹的王宫所在地… 梦境完全依照二十多年前的旧事在发展,那仿佛是时间空间界限被无限削减,以至于让当年参与之人在时间另一边,隔着一道薄薄结界,再次亲眼目睹一切。 如果不是当年童话领域的教训太过鲜血淋漓,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几乎要认为,这个小说一样连续上演的梦是什么高科技产物。 通过许多次试验,他发现它的设定非常人性化,观看与退出,都可以自由选择,简直象黑暗世界拍卖会玩的那种现场直播把戏————‘梦境’也号称是直播————在试验退出与进入时,界面显示过jinjiang直播间,不明所以得很。 并且,它的人性化不仅仅针对观看的他们,同样也顾及时间的另一边,被观看的人————除了一开始那晚,之后的播放具有某种奇怪规则。 虽然还不知道规则究竟是什么,不过很明显,在她入睡之后,直播立刻结束,这点令人,尤其是他非常满意。 哪怕‘梦境’是窃取他们这些参与者的记忆,被公开播放,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也认为,涉及她的时候很多不礼貌的回忆,完全没必要被别的观众目睹。 直播的奇怪规则出现,巧妙避开某些太私密的画面,这样让他很满意。 所以啊~ 除了强行植入意识这点令人反感之外,就事论事,也算打发时间的好游戏。 需要时可以观看,不需要则随时退出,有各种功能的按键,可以留言,也可以送花送金币… 要不是知道播放的是将近二十五年前真实发生过的往事,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几乎会认为,这个所谓直播间的东西,是某种未知高科技。 虽然很象,可他认为应该是一种恶魔果实能力,原因很简单,世界第一科学家DR.贝加庞克没有那种本事,创造出捕捉到他们如此程度观众的科技成果。 这点不是自夸。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反复验证过,勉强推测出十名观众当中,其中八位各自的身份。 他们夏洛特家族占了四席,那位拟音词独特得不用猜的王下七武海一位。 海军方面有两位,其中一位通过图像标记能看出究竟是何方神圣,另外一位的身份猜想还有些模糊有待验证。 这七位观众当中只有一位身份存疑,另外三位… 怎么说呢~这三位当中的其中一位,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是结合图像标记和留言内容确定的,另一位是因为对方一发现JOKER就开始明嘲暗讽,以至于言多必有失被认出。 所以,真正确认身份的观众是,四位夏洛特,一位王下七武海,一位是海军目前坐镇马林弗德那位,另一位也是王下七武海,还有一位更夸张是和妈妈比肩的超级大人物。 如此豪华阵容的观众,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深深相信,哪怕世界第一的科学家DR.贝加庞克发明出那种黑暗高科技,也没有胆子使用。 除非是疯了才会把平衡世界局势的三大势力一口气全部得罪。 ………… 既然不是未知科技,彻查的方向就放在恶魔果实能力者那里。 接下来几天,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一边观看回忆一边试图找到破绽,并且,他相信,其他观众也正在做着同样的举动。 嗯~当然,还有彼此间的相互怀疑————很理所当然,毕竟海贼海军是老对手了嘛~他们十位有幸聚集到一起的,更是几十年的恩恩怨怨数都数不清。 最初的震怒过后,多数观众们和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一样,有段时间选择沉默,或许也是在试验界面功能并且静观其变。 然而也有例外。 说起来,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真是一位超级不按牌理出牌的家伙,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表示很头疼,这位JOKER选择的是截然相反的反应。 ————非常闹腾。 从学会使用留言开始,JOKER天夜叉先生就没有消停过,留言一度霸占了屏幕,冷嘲热讽之余更对播放的那些事评头论足,外带发表无数带着他个人主观情绪的感慨: ‘呋呋呋~原来是记忆吗?’ ‘新世界恶名昭著的怪物们,居然也有如此神魂颠倒的躁动期呋呋呋~’ ‘夏洛特们的青春期啊~’ ‘爱丽丝吗?’ ‘没有听说过的美人名字呢~果然是被某个夏洛特藏在自己的卧室里了吧?’ 这位大概是通过所谓直播看出时间隔得远,进而首先得出类似结论,是‘记忆’,不过…带着恶意与暧昧的留言,同样挑衅意味十足。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不知道什么是‘掐架’,可透过JOKER与他某种程度上的同僚,以及或许是忍无可忍反击的克力架,三个人经由留言功能展开的隔空互怼,深深明白了‘互掐’这种他之前完全不理解的行为的含意。 太闹了,看他们用文字就能吵得风生水起也是绝无仅有的体验。 并且,那位七武海绝对不负他通缉令上‘海流氓’的绰号,能够舌战群雄并且不落下风的水准,没有转行充当纵横家简直屈才。 当然,JOKER的行为并不是无事生非,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很清楚,那是对方的手段,是刻意如此,是试图借此辨认观众身份,并且引得幕后之人露出破绽的伎俩。 也正因为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这样一番行事,带动留言此起彼伏,以至于…十名观众或多或少都对其他人的身份心知肚明起来。 因为被海流氓带得掐架互怼得厉害,很多留言里边难免涉及到一星半点的陈年旧怨,如此这般,彼此的身份也就心里有数。 这点,透过截然不同的发言内容能够看出,有彼此针锋相对,也有微妙的置身事外,不同风格代表着,海军、海贼、王下七武海,三方势力之间原有的相处模式。 ………… 观众们因为现实世界的恩怨与立场不同所产生的混乱一直持续到…直播中救出卡塔库栗之后,经过商议决定分头行事那一段。 兵分两路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和卡塔库栗决定去往宫殿一探虚实,克力架和蒙多尔则带着她去往海岸与等候在那的留守部队汇合。 以亲吻解除洛丽玛丝诅咒时,已经被留言刷过一次屏的画面在进行到…中途克力架拎着她进入茂密森林这一刻,又一次火山喷发一样热烈… 引发战火的依然是JOKER: ‘呋呋呋呋呋~’ ‘我敢打赌,接下来绝对会发生令人惊讶的事呋呋~’ ‘夏洛特家的这位第十子已经忍耐很久了,连我都要替他觉得难过,这样一个美人近在咫尺却不能碰呋呋呋~’ ‘在高塔那里就看出来了,为那小美人解除铠甲,他的表情简直象被砍的是他自己一样,真是怜香惜玉呢~’ ‘而且他说如果不是大哥的战利品,如果不是,那是不是就该属于他了?’ ‘恶名昭著的千手克力架,年轻时候居然也被大哥压制,说起来,夏洛特家族还真是把胜者为王的丛林法则发挥到极点呢~’ 之后时隔不久,JOKER的留言里掺进了更深的嘲讽,以及巨大恶意: ‘呋呋呋呋呋~’ ‘第一个女人啊~原来还是个雏么?完全看不出来,亲吻小美人的时候那么熟练,还以为是个老手结果呋呋呋~’ ‘哦~不过话说得倒非常真诚,小美人确实象金丝雀,哪怕换了是我,我也会为她打造一座纯金宫殿用来收藏她呢~’ ‘如此程度的美貌,即使是天龙人内院的绝色美人们,比起她来立刻也沦为庸脂俗粉呢~’ ‘呋呋呋~不过————果然还是没见识过女人的小鬼,连甜言蜜语都不会说,一边是作为生日礼物一边又威胁,这种态度会把小美人推得更远,都还没到手呢~真是笨蛋。’ ………… 画面一时被海流氓的个人感慨屠版,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只看得心情一阵接一阵的暴躁,他鲜少发起留言,当然也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去回应,但是… 忍了忍,又忍了忍,最终到底忍无可忍————只不过在他一句‘闭嘴’尚未发出,就已经被人捷足先登。 ‘闭嘴!’ ‘也只有你这恶棍无论什么都只用下/半/身考虑!’ ‘蠢货吗你?没发现那女人其实不对劲吗?’ 这种遣词用句,很明显应该是另一位王下七武海,那位同样是小有名气的谋略家,除了怼JOKER的时候非常尖刻,其余的发言重点都在分析方面。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甚至觉得,这几天同时观看重温旧事,他察觉到许多当年没有发现的细节,另外这位王下七武海也往往能点评出,或者该说看出些端倪。 如果不是很尴尬不太好表露身份,他好几次差点没忍住想发言,以表达与那位王下七武海的英雄所见略同感叹呢~ 可此时…‘不对劲’?她哪里不对劲? 满腹疑问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暂时按捺怒意,可惜那位观众留下悬念居然就沉默下来,也或许其他观众一样很莫名,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任何留言出现。 之后,直播那里发展到克力架先行离开,她和蒙多尔在溪谷那里逗留。 蒙多尔一句‘擦干净!别让自己看起来象是被享用过。’————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画面中当年还只有十二岁的弟弟露出阴狠偏执神色,为她擦拭唇角那一幕… 也是直到此时,许多当年遗留下来的疑点,其中一个有了答案。 所谓旁观者清。 原来,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女人能入他那个弟弟,夏洛特家族文书官的眼,原因在这里。 蒙多尔是…喜欢她吧? 就象克力架一样。 当年同时经历过童话岛的夏洛特,他的两个弟弟都喜欢她。 克力架喜欢她,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当年就知道,她那样美貌当然能叫人一见钟情,包括当时只有十七岁的克力架。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一直知道克力架的心思,他当年也几番有意无意提醒过,以家族规则来提醒弟弟,‘谁找到的归谁’不是吗? 她是他找到的,而他喜欢,当然属于他。 只不过没料到竟还有这样一段。 更没料到的是…蒙多尔居然也喜欢她。 当年只有十二岁的蒙多尔在童话岛之后的五年里,卡塔库栗为履行承诺曾经找回过许多个恶魔果实,他那个弟弟却一直拒绝,宁可因为弱小而被忽略也不肯成为能力者。 直到曾经属于她的果实重现,被蒙多尔设计从海军手中夺回,那是他们家文书官首次利用计谋手段并且大获全胜… 也因此才叫妈妈知道,实力不算强悍的蒙多尔在谋略方面的惊人才能。 原本,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一直认为,蒙多尔对那颗果实的执念是崇拜她的强悍,直到现在,真相揭露… 这样算是,迟到二十多年的情敌吗?! 32.第三十二章 如果要说还有什么是比二十多年后又一次重温失恋事件更糟心的情况, 对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来说,或许, 二十多年后才惊觉多出个情敌, 这件事也算吧? 要知道,他们家的第十九子那一年还只有十二岁呢! 他那个弟弟居然如此早熟吗?和另外那个弟弟克力架, 简直是鲜明对比。 这一刻,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心情难以言喻, 尤其是往事进行到, 她提出要在溪谷那里逗留, 而蒙多尔居然毫无异议的时候… 笨蛋————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为蒙多尔转眼间就把克力架的告诫抛诸脑后的草率行径,而为时已晚的无比担忧。 真是笨蛋,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啧了声, 哪怕她看起来美貌又无害, 如此放松警戒,他弟弟当年居然没出意外真是运气特别好。 而之后…他的心情很快变了,从百般复杂变得更为惊讶。 当年她忽然失去踪迹, 后来找到他们的蒙多尔仅仅转述她关于童话领域的推测,现在看来————蒙多尔隐瞒了一些。 当然, 饶是此时才知道当年有些事被隐瞒下来,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却无法责怪他那个弟弟, 因为他能理解。 夏洛特是海贼, 海贼当然不希望宝物与人分享, 即使她那时候是被他宣告所有权的‘战利品’, 对蒙多尔来说,和她单独相处的时间也是独一无二的宝物。 所以,听着当年还是个孩子的蒙多尔对她说的那些话,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能理解他弟弟的那种,想要独占某些珍贵记忆的心情。 画面里,她和蒙多尔两人坐在溪水边。 二十多年前的童话岛日光正盛,她安静坐在溪谷石滩上,微笑聆听蒙多尔的那些心事,关于小男孩的不自信与忧虑,甚至是幼稚的想法。 透过第三方角度的画面,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注意到,她的目光始终在他弟弟身上停留,神色专注又柔软,半点也看不出不耐烦或者别的什么情绪。 她专心的看着蒙多尔,象是在看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满心欢喜,也或许正是因为她眼底不自觉流露的感情吧? 哪怕是画面之外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看着她的模样,多少也明白,为什么那时候还是个孩子的蒙多尔会迷恋她,连恶魔果实能力运用时都潜意识在模仿她。 是的,模仿。 得到那颗原本属于她的恶魔果实之后,蒙多尔在运用能力时隐约带着几分她的风格,这点,佩洛斯佩罗他们当年经历过童话岛的三个兄长多少都知道。 可也没有哪个兄长会往迷恋这方面想,顶多只认为是那人的影响所致,甚至…佩洛斯佩罗隐晦告诫过那个弟弟。 他告诫过蒙多尔,因崇拜而导致的模仿,很容易对自己产生局限,臆想中的目标太过完美,在锻炼过程中往往会成为难以逾越的阻碍。 后来,蒙多尔的能力大致定型,这些年却始终被拘束在某个程度,再无法更进一步,恰恰也应验了佩洛斯佩罗的担忧。 潜意识里刻意追寻她的影子,失去自我判断与思考,那样的恶魔果实能力运用在其他人看来再如何出彩,对知情者来说却始终略逊一筹。 那人,她教导了蒙多尔,同时,她也扼杀了他那个弟弟的想象力,将蒙多尔的成长空间压制在她的阴影之内。 当然,这些题外话与此时无关。 实际上,会受到强者留下的印记影响无可厚非,尤其是她当年给他们的记忆太过深刻,佩洛斯佩罗或许这些年都不知道蒙多尔曾经的少年心事,而直到此时,恍悟的瞬间却也有‘本就应该如此’的感慨。 当年的蒙多尔是个害羞内向的孩子,在家里众多弟妹中毫不起眼,即使长大之后,首次动用头脑设计海军一战成名之前,也是个存在感单薄的弟弟… 妈妈有八十多个孩子,只有强大的夏洛特才能在家族中获得一席之地,弱小的弟弟妹妹只能依附听命于强大的那一部分。 蒙多尔,凭借头脑得到重视之前,他这个弟弟一直都属于弱小那一部分,透过画面里的交谈更可以轻易看出,他的弟弟是那样不自信。 而她那样的回应,与他们的血脉出身无关,不会看重他们的资质,完完全全是因为他们这个人所产生的喜爱,与毫无保留的教导与指引… 对那时候还只有十二岁的小男孩来说,真的是一种绝对抵抗不了的诱惑。 哪里怪得了他弟弟一直迷恋,甚至长大之后都无法走出她遗留的阴影呢? 因为,她所给予的恰恰是蒙多尔最想要的,也是当年自己都还处于成长阶段的他们这些兄长,给不了弟弟的东西。 她回应的不是任何空泛的安慰,而是…真正的指引。 是通向巅峰强者之路的一种教导: ‘哪怕是获得异能,也会因为每个人发挥不同而产生不同的威力。’ ‘根本不存在最强大的恶魔果实,只会有最强大的能力者。’ 此时此刻,画面中二十多年前那个人语调轻描淡写,其中蕴藏的深意却足够震撼,甚至让她无双美貌带来的迷惑之相都减弱许多。 即使没有详细解释关于童话领域的运行规则,仅仅是这两句话,已经证明,当年的她,至少已经踏上登向巅峰的强者道路。 不到十六岁的年轻女孩,甚至柔弱得比普通人都不如,然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从她口中说出的,对力量本质的理解却足以与当今世界一流强者比肩。 她在消失的时光里微微抬起脸,那双眼睛流露的神采真正美得令人心折。 他的小公主,他的爱丽丝,时隔二十多年,她依然能让他浑身血液都沸腾。 ………… 窒息般的心悸过后,无比的疼痛与绝望感油然而生————她死了,二十多年前他失手杀了自己唯一爱过的女人。 倘若她没有死,如今… 二十多年来关于她的妄想,一旦念及就疼得难以自抑,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几乎忍不住想落荒而逃,一瞬间他几乎失去勇气。 当年的这个时候,蒙多尔的记忆里她融化在空气中似的消失无踪,与此同时,佩洛斯佩罗和卡塔库栗正在前往宫殿的路上,克力架则是在去往海岸的途中… 她消失之后,他们四个人同时被驱逐出童话领域,面对的是一座找不到任何遗迹的荒岛,所有一切都消失,如果不是BIG.MOM海贼团此番在岛上折损巨大,包括佩洛斯佩罗和克力架各自率领的部下都全部失踪,竟象是一场梦。 那时候开始直到最后一夜,亲身经历过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不愿意重温,此时此刻,他想逃离这个所谓直播间,他没有勇气继续看下去。 可————只是几乎。 片刻过后,画面的转换定格,出现的却不是他认为的,属于他和他三个弟弟任何一个的记忆,而是…完全意料之外的… 画面中出现的是她。 第三方角度播放的画面中,她从浅金阳光深处显露身形,仿佛自虚无中诞生,出现的瞬间,她面前那座被茂盛蔓藤包裹的王宫,苍绿枝头有无数朵娇嫩玫瑰同时绽放… 那样万千花朵盛放的美景,彷如一场仪式。 无数花苞绽开的枝头,密密匝匝的蔓藤如同拥有自我意识般灵活窜卷,飞速向着两侧分开,退潮般消失。 紧闭的城堡大门开启,无数士兵与侍女随从鱼贯而出,有志一同朝着她屈身行礼: ‘公主殿下——’ ‘爱丽丝公主殿下——’ 直到她的身影被侍女们簇拥着进入宫殿,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才恍然回过神,如梦初醒般看着不属于他甚至任何一个当年有同样经历之人的画面,这一刻有些东西…得到解答。 他怀疑过,看到第三方角度的画面开始就怀疑,毕竟太微妙,无论是哪个夏洛特的回忆都不该呈现那种视角,即使是她也不可能是以完全置身事外的视角来重现童话岛的一切。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怀疑,二十多年前,那时候虚无中藏匿着另一双眼睛,而那双眼睛正是如今的幕/后始作俑者。 此时,他的恍悟恰如爆/炸一样的留言弹幕: ‘原来如此!居然不是你们的记忆,而是另外的当事人。’ ‘哈哈哈~小姑娘干得好!’ ‘完全出乎意料的发展。’ ‘哦哦~居然是小姑娘吗?真想不到,这么厉害。’ ‘不过也难怪,能说出那种领悟,怎么也不是弱者,虽然表现得很弱小,原来是隐藏实力啊~’ ‘没有最强的恶魔果实,只有最强的能力者,我们这些人至少也杀伐征战许多年才能领会,结果人家小姑娘这点年纪就说得出,哈哈~输了输了!’ ‘说起来,那一年的夏洛特也都是小鬼,你们究竟怎么活下来的?总不至于是运气好吧?’ ‘呋呋呋~单凭运气好可没办法解释,要知道小美人伪装得天/衣/无缝,没看到这一幕连我都要误会她只是个漂亮花瓶,更别说当年的夏洛特。’ ‘我敢打赌,那时候年轻的怪物们都还被蒙在鼓里呢~’ 观众们,除了和佩洛斯佩罗一样的夏洛特,其余六位包括以往几乎不发言的,一瞬间都十分激动的样子,利用留言表达感慨,并且彼此交谈的同时,顺便还能调侃另外的当事人。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头疼欲裂,得到解答的同时有更多问题与惊愕绞在一起,根本来不及愤怒,或者生出旁的心思,一心想知道… 究竟是不是她… 直播中的往事到此时已经很明显,是以她为中心。 就象弹幕中观众的感悟那样,他也瞬间就反应过来————之前的所有推测都必须推翻,这根本不是幕/后始作俑者偷走他和弟弟们的记忆,而是…以她为中心的记忆,甚至不是记忆。 确实完全出乎意料的发展。 画面中的此时她进入宫殿,侍女与随从们对待她毕恭毕敬,那样看来,她确实应该是‘爱丽丝公主殿下’,可… 关于她公主身份的推测,还存有许多疑问,哪怕这些暂时抛开不谈,仅仅是说如今让他们,包括另外六位毫不相干的观众观看往事,这一点。 他如今只想知道,究竟是不是她… 如果是出自她的手笔————她已经死了,二十多年前就被他失手杀死。 死去之人究竟如何做到时隔将近二十五年,还能入侵他们的意识? 恶魔果实能力发动,尤其是针对精神污染的超人系需要特定条件,创造直播间,将童话岛往事展现给观众们的能力者,连接观众们的意识,凭借的是什么规则? 如果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隐匿的始作俑者目的是什么? 如果是她 那么,这些是不是她当年隐藏的一种手段? 甚至…是不是…她…还活着? 林林总总,所有疑问汇聚成一个庞大迷局,让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无比混乱。 ………… 留言还在继续,此起彼伏的都是嘲笑与讥讽,嘲笑夏洛特们当年被美/色/迷惑以至于有眼无珠,讥讽他们居然‘好运气’能活下来。 即使最厚道的发言,也是在感慨,感慨那年一定是她手下留情,理由是,她的个人战力或许不值一提,头脑与手段却足以兵不血刃干掉所有毫无防备的夏洛特。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同意那种说法,哪怕不甘心也必须承认。 事后年复一年回想,他的感悟比任何人都深刻,当年那样情况,确实是她手下留情,以她那晚的表现,倘若她怀有杀意,让夏洛特折损在童话岛一役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要知道,当年童话领域的运行,七十年时间消耗了整个格林王国。 将近百年前的资料早已经不可考证,可哪怕没有详细记载,仅仅是参考其它繁华岛屿,当年一个国家的人数绝对是极可怕的数字。 七十年时间,无数个童话故事强制演绎,无数人被吞噬,BIG.MOM海贼团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卷入期间,她不出现的话,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死于剧情。 这点,那次在岛上折损的手下们是血淋淋的实证。 甚至,在她和他们之间出现不可调和矛盾之后,她什么都不必做,童话领域之内她是规则,要敌人转眼覆灭只在一念之间。 童话岛的结局是夏洛特存活,不得不说,是她手下留情。 只不过,同意归同意,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却绝对不会亲口承认,尤其是在此时这种情况下。 ………… 混乱的留言一度让他情绪恶劣,直到,JOKER发出无数条恶意满满的言论过后,心满意足的提起一件快要被遗忘的事: ‘喂!鳄鱼混蛋!我们这么多人,居然是你首先看出那小美人的不对劲,果然是花丛老手才一眼就看穿女人的伪装吧?’ ‘还是说,你身边那位美貌与智慧并存的佳人,让你对女人的头脑多有感触?’ 天夜叉极具针对性的发言,顷刻间让持续的弹幕清空,隔了会,一条来自被针对那位的回应跳了出来: ‘闭嘴!你这神经病!’ 同样是王下七武海的另一位观众,许是怒极,一时间飞快弹出无数…遣词用句不带任何脏字的谩骂,一鼓作气将挑衅者JOKER从头到脚批判得一无是处。 又隔了会,这部分掺杂私人恩怨的你来我往才勉强转入正题,之前留下悬念的那位王下七武海,怒意发/泄过后,话音一转: ‘那女人的不对劲,不是之前那部分,而是更早——’ ‘她拿起镜子开始就象变了一个人,或者该说,象是被唤醒。’ ‘她使用镜子的时候,画面之外根本看不到她看见什么,她的眼神里却泄露出异常,另外,王宫大门被破坏的时候,她的眼神也变了,之后就是当时在场所有人被强制转移到另外一处。’ ‘那些细微之处都不明显,最关键的东西只是镜子。’ ‘在旅店那晚,那女人柔弱美貌之外的冷静沉稳,确实像个真正接受过王室教育的继承人,可只要拿起镜子,她就是挣脱羁押的恶鬼。’ ‘老子不是眼睛太利,如果你们有谁和我一样见识过真正的疯子,你们也一眼看见就能察觉,那种藏在平静表相之下的暴戾扭曲。’ ‘我毫不怀疑,她不动声色的背后,是会带着整个世界陪葬的恐怖黑暗。’ ‘而实际上,夏洛特们在当年多少都察觉异常,只不过不肯正视而已。’ ‘夏洛特家的第十子,如今的甜点将星千手克力架,如果不是戒备,怎么会说,只要有任何不对劲就杀了她————没有哪个男人会那样对待喜欢的女人,除非他潜意识里知道,对方的危险程度是他完全对付不了的可怕。’ ‘那女人的美貌是利器,真正能让人忘乎所以,这不是嘲讽而是就事论事,她太漂亮,以至于让你们即使察觉,仍然忽略。’ ‘而到现在我说的都没有人反驳,这也证明,我说的是实话,不是吗?观众当中有夏洛特吧?甚至不止一个。’ ‘虽然不知道当年你们夏洛特究竟怎么活下来,可我不得不说,真正运气好。’ ‘碰上那种拥有极致诱惑外貌,内里却是从深渊底部爬出来的恶鬼,居然还能够全身而退,确实是对方手下留情。’ ………… 来自被JOKER指名道姓点破身份的王下七武海,沙鳄鱼的一番眼帘言论,首先得到的回应不是任何一个夏洛特,而是他某种程度上的同僚。 无事也要掀起三尺浪的天夜叉: ‘呋呋呋~千手克力架曾经恶名昭著的厌女症名声,是因为小美人的缘故吧?’ ‘当年还是个雏的年轻人,知道自己想要的女人居然一直在欺骗自己,所以导致后来一度对女人深恶痛绝?’ ‘呋呋呋~说起来,那些年有多少知名的美人不幸被迁怒成为炮/灰,虽然其中有世界政府特意培养的间谍,可也有不少是无辜的吧?’ ‘真浪费啊~’ ‘闭嘴!天夜叉你是找死吗?!’————这次回复的绝对是克力架,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眼角狠狠一抽,顷刻间被自家那傻弟弟几乎是自/曝/身份的行为,惊得什么心思都没了。 虽然十名观众彼此间有些心知肚明,可除了被指名道姓的沙鳄鱼,和标志性口癖太特殊的JOKER,其他人都保持微妙的…共识一般,哪怕知晓也不会戳破的状态。 结果现在… ‘老子才没有为白痴女人在迁怒谁!’ ‘那个白痴!明明可以活下来结果自寻死路!’ ‘白痴!混蛋!死了就死了,二十多年居然还阴魂不散!’ 这几条留言一出,已经不是几乎,直接就是曝光身份————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眼角又一次剧烈抽搐。 不过看样子,克力架大概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了? 因为接下来,他那个弟弟忽然发出一道极莫名的留言: ‘喂!沙鳄鱼,你说曾经遇见过真正的疯子,是和那女人很相似的人?是谁?!’ 看到这条,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怔了怔,顷刻间忽的反应过来,瞳孔不自觉缩紧,克力架这样问… 然而,不多时出现的回复,打破了他的妄念,甚至,还有克力架的妄念: ‘放心,不是你认为的那位,你以为那样无双美貌的女人会随处可见吗?并且她已经死了,早在十几年前就被我亲手埋进土里,如今怕是化为一具枯骨了吧?’ ‘如果还活着,说实话,即使是个疯子…’ 许是一时惊觉失言,沙鳄鱼的留言条徒然中断,片刻过后,再次出现的是毫不相干的内容: ‘接下来有点事要处理就暂时不奉陪,告诉我结局还需要多久?’ ‘此时起,第五天晚上将是公主的生日宴会。’————这次回复的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他非常难得发言,为的是,作为回礼,回报对方知无不言的慷慨。 他回应之后,画面侧边栏中果然有一个图标暗下来,并且,那确实是他之前猜测的属于沙鳄鱼的标志图像。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微微眯起眼睛,心念飞转,不过到底还是收起心思,转而将注意力重新放到画面中播放的内容上。 沙鳄鱼,那位王下七武海的谋略手段比他自然系的恶魔果实更有名气,这点如今看来倒是不负传言。 不过————现实的事都可以暂时放下,如今这个所谓‘直播’才是他需要专心应付的当务之急。 33.第三十三章 虽然在留言里说明, 第五天晚上的公主生日宴会将是结束,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却没有象沙鳄鱼那样暂时离开等到结局才回来, 也没有象其他观众那样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除非每日的直播结束,否则他一直都在。 他想多知道一些她离开他之后的事。 到这时候, 知道直播是以她为中心,幕/后操纵者究竟是谁, 对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来说反而不那么重要, 比起找出始作俑者, 他更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之前的直播已经很明显, 是她早有预谋,她刻意留在溪谷,因为那里是失踪的最佳时机, 当时她身边剩下十二岁的蒙多尔, 他那个弟弟根本拦不住她。 甚至,如果克力架不是心急先行离开,她也可能另外找到机会消失。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想知道, 为什么? 二十多年了,他始终不明白她为什么那样选择, 一开始明明说好的,她答应和他走却反悔, 这当中究竟出了什么变故?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认为, 或许王宫这里能够给他答案。 哪怕不是答案, 至少也该有线索。 所以, 她和他们分开,以‘爱丽丝公主殿下’的身份被迎入格林王宫,直到公主的生日宴会召开之前,这期间的直播画面他一直专心致志的在看着。 …………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怀着找到真相的期待守着这些所谓直播,而画面也忠实的将彼年她的公主日常展示给他: 她离开的第一天和第二天都是些琐碎的可爱日常。 虽然暂时没有找到任何与真相有关的线索,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却隐约有了另一个,让他不太愉快的结论————她离开他的原因,或许是格林王宫能给她的更多。 因为很轻易就能看出,他的小公主真正备受宠爱。 正如他曾经猜测的那样,她是最最娇贵的金丝雀,极尽奢华的娇养在高墙内院。 身边有无数女侍细心服侍,走到哪都有宫廷女官随时候命,脚下每一步都只踩在铺着羊绒毯子的宫殿地板上,去往户外时往往是被软轿抬着,拿过最重东西甚至不是珠宝匣子,而是下午茶的细瓷茶杯。 她哪怕只是一个眼神都能被极好的领会,王宫里的卫兵、大臣、女官、侍者,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珍爱她,无论什么都是被人奉献到她面前。 他的小公主是格林岛童话领域的中心,在那里整个世界都在围绕着她运转。 如今以旁观者的角度目睹她的公主生活,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心情有些复杂,因为看样子,她在格林王宫就能得到一切,比他许下的承诺可靠许多。 如果说她当时失踪是经过权衡才做出的决定,那么旁观了两天之后,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只有真正到手的才能称之为利益,‘承诺’那种口头之约根本毫无保障。 尤其是她和他们相处那些天,他们的表现不得不说非常糟糕,她不信任他们,认为他们不会履行约定也情有可原。 她的真正来历始终是个迷,到如今重温旧梦,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却发现,她的选择一直符合他猜测的身份。 当年她提出和他们合作,明明是处在绝对弱势的情况下,她却能够利用自身的特殊之处为自己争取到一定程度的平等地位。 她昏迷时他照顾她进而发现的那些娇贵特征,让他怀疑她是真正的公主,她苏醒后的冷静沉稳却让他怀疑她不仅仅是个公主,更可能是某个王室精心教养的继承人。 而现在结合观看的这些再回想,她看似毫无理由的失踪,似乎有了解释。 因为,作为未来的一国之君,她怎么可能不明白,与海贼合作绝大多数时候如同与虎谋皮,比起随时可能背信弃义的BIG.MOM,回归‘爱丽丝公主殿下’这个身份才是对她最有利的选择。 所以那时候她离开他。 ………… 到了第三天下午,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推翻了他的前一个猜测:她…之所以率先违背约定,为的不是‘爱丽丝公主殿下’这个身份得到的一切。 此时的画面里,被侍从女官们簇拥着行走在长廊里的她,前往内宫中央庭院的中途,再一次被意外打断行程————她微笑着转身沿着来时的路线折返,这一幕看似寻常,她在行进间却似是无意的回过脸,眼角余光瞥向某个方向,眼神妩媚且意味深长。 画面之外,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微微一震。 他一直不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到现在都不知道,可他如今冷静下来却惊觉,她在格林王宫里似乎是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公主的日常持续了三天,除非直播结束他的注意力一直没有离开,此刻,暂时放下那些自己被她抛弃的失落感,以旁观者的角度重新回顾… 霎时间心念飞转,记忆里这三天来无数画面急速翻卷,时隔片刻,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回过神,重新看向她的目光里多出几分深思。 他原本早该看出,虽然她表现得漫不经心,不经意却有异样细节泄露,是他疏忽了。 或者该说,是她把自己的目的藏得非常好。 这三天她一直试图寻找什么。 她常常在侍女们的簇拥下离开寝宫,穿过一扇复一扇描金门扉,仿佛是探险一般在偌大王宫里随意漫游。 目的地不明,真的只是象四处探险,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这次真正确定,她游玩时路线一旦经过内宫那处中央庭院,时隔不久必定会被打扰。 有时候是卫兵们出现,有时候是大臣模样的家伙,有时候甚至是随行的侍女,那些看起来象巧合的意外往往都能打断她的行程。 她在王宫内四处游荡却不会有那种奇怪现象。 简直象…有什么看不见的结界在阻止她,现在也一样。 而,她所有无疾而终的‘探险’,目的地只有一个————内宫的那处中央庭院,而那里恰是玫瑰迷宫。 多么微妙。 在结局那晚,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错过部分,可他听卡塔库栗提及,当时,她能够在卡塔库栗和克力架两人的眼前逃逸而去,依仗的恰恰是玫瑰。 她已经被BIG.MOM海贼团的重兵围困,只是一声‘父王’,那座玫瑰迷宫瞬间化为绞杀蔓藤,护着她安然脱身。 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不明白,那晚保护她的玫瑰,这几天为什么阻止她靠近?另外,他更记得在高塔下,她险些丧命也是因为受到蔓藤攻击。 童话领域是以她为规则的不是吗?玫瑰却仿佛不受她控制? ………… 对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来说,她一直是个迷,二十多年前是,二十多年后更是。 哪怕此时他能看见当年不知道的事,很多谜团依然得不到解释。 第三天发现童话领域之内存在不受控制的异常,他也没有答案,因为她在折返之后就回到寝宫,继续她看似无忧无虑的公主日常。 而画面之外,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只能带着一重复一重的疑问,继续他的…除观看之外的另一种日常举动————送她鲜花,送她金币,送她宝石。 随着一声声清脆悦耳的提示音,画面中飘过一阵一阵鲜花与金币宝石雨。 顺便得到了此时在线观众们含意未明的…算是调侃吧~ 当然,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不在意这些留言弹幕,没什么好在意的,所有观众都送过所谓‘礼物’,只不过他的手笔大了些而已。 实际上,直播开始不久实验各项功能时,他和其他观众一样都只是试探性的送过,界面显示出的鲜花金币宝石,这些虚拟礼物。 赠送与否是出于观众个人意愿,鲜花金币宝石,每一份都有相对金额,这些细则在试验各项功能时在界面上显示得清楚。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相信,开始时观众们都是存着试探心思,是想弄清楚这些礼物的来源与去向,试图借此查到直播间的所有者。 礼物是虚拟,观众们送出支付的却是现实中的货币————从他们在世界银行的账户中扣除。 几天前,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就知道,为他打理财务的顾问战战兢兢告知,他透过投资公司在世界银行的账户多出莫名其妙的支出。 那几笔金额恰恰应对他送出的礼物价值,可…去向不明,确切的说应该是,资金的流向并非数字减少而是保险库中的金币直接消失。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相信其他观众的结果和他一样。 大概也是那时候开始吧?海军的两位高层在直播间停留的时间变得很长,因为戒备等级提升到最高级别,这点也和他一样。 甚至包括一开始不怎么在意的JOKER,同样是那时候起,天夜叉刻意表现得极嚣张,几次三番出言挑衅,那不是挑衅夏洛特,而是意在那个能力者。 直播出现开始,海军海贼王下七武海,三方阵营许多暗探已经出动,察觉到资金流向不明那一刻起,看似平静的黑白两道更是暗潮汹涌。 这几天观看直播的同时,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手中的情报网在全世界范围追查,当然也就知道,其他观众同时带起的风云变幻。 他们不是在意那点购买礼物的金币,而是,从虚拟礼物导致的现实资金流向不明这点,已经显示,对方的能力比他们预计的可怕许多。 直播间是能力者造成,这没什么好惊讶,当今世界那么多恶魔果实,又因为能力者各自发挥不同而能产生的威力大不相同,谁知道是不是哪颗以往名不见经传的超人系恶魔果实,被如今的持有者开发出诡异效用。 但是,虚拟礼物涉及到现实世界资金莫名流失,这件事就非同小可。 那些去向不明的金币流入直播间,这点可以肯定,然而,对方是如何直接介入观众们的账户,并且能够神不知鬼不觉进入世界银行金库,却完全无迹可寻。 想想吧~恶魔果实能力开发到如此程度,那个能力者何等可怕。 海军那两位高层密切留意直播间,也是因为它的存在对世界经济体系是一个隐患。 在不知道她才是中心之前,找出能力者杀掉或者招揽,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命令中,给对方的选择只有这两个。 为BIG.MOM所用,或者死无全尸。 如今却不一样。 知道她才是中心,他…他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不过,比起想那些会叫他头疼的事,他首先的反应是送礼物。 并且送得无比慷慨。 因为,能够将虚幻与现实结合得如此精妙的手段,与二十多年前的童话领域何等相似。 如果是她,他…原先那些盘算全部作废不谈,他甚至会任凭她予取予求。 甚至,哪怕直播间的能力者不是她,也一定和她有关联。 所以他从三天前开始就疯狂的送礼物。 当年他许了要给她无数,她不肯给他机会,那么如今…不是补偿,而是迟到了二十多年的,或许也得不到回应的履行承诺。 她娇惯得厉害,那般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他当初也暗自决定会将她捧在掌心。 画面中的他只会油腔滑调,画面之外他却什么都不敢说。 ………… 第三天的直播依然在他大手笔送出鲜花宝石金币的悦耳提示音,与弹幕中在线观众们的嘲讽讥笑留言中结束。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恋恋不舍的回到现实,开始期待明天,后天,甚至结局。 他有预感,以第三方视角带给他的这场旧梦重温里,除了能够解开二十多年前开始遗留到至今的无数谜团,更藏着…惊人的真相。 而他如今迫切希望得到的就是真相,因为,他相信那关系着她的真正生死下落。 ………… ………… 第四天的开始和之前一样,是可爱的琐碎日常,她在香甜的清晨醒来,上午是照例和侍女们去庭院散步,午后独自呆在起居室小憩,下午茶时觐见商人与挑选珠宝顽器… 之后,她和前三天一样在侍女随从的簇拥下穿行在格林王宫金碧辉煌的冗长走廊里,看似毫无目的四处游走。 她仿佛是在消磨时间————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却留意到,今天她选的同样是一条之前从未踏足过的长廊,甚至距离玫瑰迷宫非常远,两个位置几乎位于直角两端。 并且,这附近看似戒备森严,每一道拐角与门扉都有大量的卫兵巡逻,看起来应该是进入王宫的某处重要中枢,或许是保管机密的区域,她的行程却没有受到任何打扰。 她被侍女们簇拥着,悠悠走过几重门扉,沿着扶梯转过拐角,最后进入一处冗长走道。 失去天光的视野瞬间暗沉几分,穹顶走廊点着灯,第三方视角随即拍摄到走廊两侧墙上悬挂着无数幅巨大画像,自此端延续至彼端。 她脚下不察痕迹顿了顿,随即再次迈开步伐,之后的行进间,她在每一幅画像前都驻足停留片刻。 由于她的细心打量,带得画面之外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同样看清,走廊内悬挂的这些画像有着相似笔触,风格也接近,甚至其中的人物都带着微妙的家族传承特征。 繁琐服饰,华丽装束,庄重的王座背景,端坐其间的人物头戴皇冠手持权杖,这些年代久远的画幕记录的应该是历代王室成员。 第三方视角带着观众们和她一起花了些时间慢慢经过它们,直到接近出口时她忽然停下,盯着倒数第一和第二幅画像看,矢车菊蓝的眼睛微微眯起。 她此时的神色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从未见过的凝重,那仿佛是带着几丝惊讶,随即又是了然,竟仿佛一瞬间无数谜团迎刃而解。 只是,他不知道她究竟明白什么。 他也没有时间细想她的反应究竟是出于何故,因为这一刻…他被画面中展示的惊得无法思考。 其中一幅画像是格林国王,皇冠与权杖是他们在废弃船舱寻获那具棺柩中白骨的陪葬品,容貌是那晚见过的神秘旅客。 而另一幅却是年幼少女,病弱又苍白,眉宇间带着这座长廊所有画像中的那种家族特征,一眼就能看出是王室成员,可… 一瞬间有什么极可怕的领悟袭击了他,只是来不及细想,无比的混乱就让他脑子轰的一声巨响,霎时间甚至逼得他不得不暂时回到现实。 心跳快得几乎失控,耳蜗嗡嗡作响,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甚至觉得,自己的视野都被逆流的血液晕染成浓腻猩红。 时隔片刻,当他勉强镇定下来重新回去时,她已经离开长廊,神色仍是那样漫不经心,走得不疾不徐————弹幕却几乎被密密麻麻的观众留言占据: ‘喂!怎么回事?!’ ‘看到了吧?!那副画像是公主?她也是公主?!’ ‘见鬼!’ ‘她身边那些侍女们眼睛都瞎了?哪里一样啊!那么明显的区别!’ ‘一个美貌无双,一个勉强就是清秀,是同一个人?’ ‘是精神系的恶魔果实能力吗?控制整个王宫的人,让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公主?’ ‘还有那个国王的画像,那是当晚说故事的旅行者吧?’ ‘这么说起来,那个故事不会就是格林王国的故事吧?她是公主的话,不是应该死了七十多年呃~当年到现在将近一百年了吧?’ ‘喂!小姑娘你看得见我们的留言吗?看得见的话能说明一下吗?’ ‘你是恶魔果实能力者?’ ‘说起来,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夏洛特家的小子都活着,那就是她死了?’ ………… 她表现得不动声色,仿佛那一瞬几乎失态的惊讶与了然是幻觉一般,而到此时,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却…他只能说,自己的心情根本无法形容。 她不是画像中的爱丽丝公主————他当年居然错了!那时候他已经找到格林国王的尸骨,甚至借此推断,童话领域的能力者另有其人,并且,很可能是在蒙骗她。 他以为那个能力者或许是当年格林王国中某个觊觎公主的家伙,甚至,哪怕她不是爱丽丝公主,童话领域根本也不是为了格林的公主。 当年他猜测过无数种可能性,甚至猜想过无数阴谋,虽然结局那晚被她全盘推翻,可————现在…他这些年自认为的真相居然全部是错误。 她确实不是爱丽丝公主,可…二十多年前那晚她也确实将童话领域运用自如。 那么,她是谁?! 她告诉蒙多尔的那个名字,阿丝达萝娣是谁?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几乎是用尽全部自制力才克制自己,没有发出留言质问画面中的她,他知道她不会回应,即使她看见也不会。 实际上她确实没有任何反应,哪怕弹幕一度被观众们此起彼伏的疑问占据,一条一条跳出的惊讶质问看得人眼花缭乱,她也始终是平静的前行,直到返回寝宫。 她的表现让原本已经有些平静下来的弹幕再次活跃: ‘看起来丝毫不惊讶,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吗?’ ‘不——应该和我们一样,不过看她当时的反应,她早就怀疑了。’ ‘这么说她也是被卷入的角色扮演者之一,就像夏洛特家的小子们?’ ‘她到王宫该不会是想查明真相吧?’ ‘哦哦~被卷入其中还能从海贼手里全身而退,之后到王宫来查明真相,这样回想,她…真是非常厉害啊~’ 这些理智分析与讨论持续一段时间,之后…话题莫名其妙拐了个弯: ‘这么说…夏洛特有在吗?’ ‘你们当年该不会杀了她吧?’ ‘既然她是无辜者——’ ‘她可不无辜啊~我说,你们这些老家伙是选择性失明吗?’ ‘我似乎错过了什么呢~呋呋呋~’ 伴随着一前一后两道留言弹出,代表着一个擅于分析一个擅于挑衅的两位王下七武海现身,而这之后其他观众瞬间安静下来。 或许是…其中某位太容易挑起事端的人物出现的缘故。 当然,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没打算继续关注这些,因为回到寝宫里的她支开的侍女,一个人独处,而算起时间,这段时间应该是… 当年蒙多尔去找她的时候。 ………… 很快,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收敛全部心思,只专心看画面中演绎的往事。 他想,他现在已经不会执着于真相,她留下的谜题到如今没有解开反而越积越多,在她离开他这几天里发生的事,每一件都能搅得他头疼欲裂。 他相信,除非她亲口解释,否则他怕是到死都猜不出任何一个谜题的答案。 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无迹可寻,偏偏每一件事似乎都是牵引出真相的线索,如果…如果她在看见真正的公主画像时流露的惊讶与了然,是他认为的那样,她其实早已经怀疑… 那么,她死去前告诉他的就不是谎言: 她说她到那时候都没有爱丽丝的记忆,一切都是她慢慢推断出来————她不是爱丽丝当然不会有对方的记忆。 而推断出一切————她真的象他这些年反复回想领悟的那样,聪明到极致,当年那样混乱且置身其间,都说当局者迷,她却能自己推断出全部… 那样一个人… 从初相遇开始,她或许是真正踏足童话领域不久,就象一开始他认为的那样,她也是被卷入其中的角色扮演者,只不过,剧情给她的定位是‘爱丽丝公主’。 那么他就错了,真正是…误杀了‘无辜者’,并且那个‘无辜者’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 他不敢再继续猜测,因为那会让他…发疯。 …也或许不必等他继续猜测进而弄疯自己…就在此时,沉默的画面里,她若无其事斜依着长塌,望向空气的眼睛清澈若水晶… 仅仅是看着她…他都已经快要痛疯了。 …………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又一次逃回现实。 即使看不见自己的脸,他也知道,自己的神色绝对难看到极点。 或许,还会象是要哭吧? 哪怕他抬手遮住眼睛,掌心很/干涩没有任何水渍。 34.第三十四章(最后捉虫) 最后, 他又回到直播间。 哪怕心情还是无比糟糕,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到底舍不得, 二十多年前的那些事, 如今也只有这个直播能让他重温甜蜜到可怕的旧梦。 即使逐步揭露的真相会让他越来越后悔,他也舍不得拒绝。 …………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在现实里自我逃避了一段时间, 回归时弹幕正跳过一条一条的讨论。 先前颇为冷场的留言在他离开的期间似乎重新热络起来。 并且,或许是因为那位擅于分析的王下七武海出现, 而另外那位喜欢惹是生非的之前错过精彩部分以至于暂时跟不上主题的缘故, 气氛尚且称得上风平浪静。 哪怕此时谈论的各位所持立场不一, 也没有象之前几次那样针锋相对, 火/药味十足。 认定她是无辜者的这部分言论应该出自海军那两位高层,持反对态度认为夏洛特们才可能是最终受害者的绝对是沙鳄鱼。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深深相信,他的三个弟弟, 绝对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自曝身份。 哪怕之前克力架犯傻和JOKER掐架过好几次, 其他观众都心知肚明夏洛特们在暗中观看,不过他们不留言,大家也就故作不知。 毕竟, 如果认真算起来,他们十名莫名其妙被捆绑到直播间的观众, 实际上才应该是某种程度的同一立场。 那位至今为止都身份成谜的能力者,是共同的‘敌人’, 因此, 某些微妙的心照不宣就成了他们出现在这里那天开始的默认规则。 所以, 只要JOKER没有主动挑衅, 进而戳到痛点让克力架发怒,基本上观众们发起的留言讨论一直都称得上理智。 嗯~理智…没有指名道姓讥笑的情况下,别有所指的各种暗讽,他才不会较真。 就象现在。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虽然不知道那位谋略家究竟是为什么,始终坚持她是疯子,这种论调,此时看对方的发言却言之凿凿。 另外,夏洛特们才是受害者————看出沙鳄鱼的留言透着这种意思,实在是叫他…有种想发出…啊多谢理解了确实是受害者,可现在你的同情其实幸灾乐祸成分比较多吧————这样留言怼回去的冲动。 很可能被耍了被骗了,也确实输得特别惨,都将近二十五年过去还没有从失恋的打击里走出来,这种结果我知道啊!完全不想看别人说出来啊!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原本就非常糟糕的心情进一步坏到史无前例,不过也是在这一瞬间,画面里传出几记混乱的动荡之音————女人的叫声…尖利却也短促,转瞬即逝。 画面中闭目小憩的她睁开眼睛。 所有跳动的留言条在这一瞬间蓦地停顿,因为双方各执己见而仿佛越来越热烈,几乎进入争论状态的观众们有志一同的偃旗息鼓。 下一刻,第三方视角中紧闭的寝室门扉开启一线… 蒙多尔…他的弟弟,当年还只有十二岁的蒙多尔无声无息闯入,随手丢掉在门外制伏的侍女之后缓缓地抬起头。 藏在帽檐下方一双眼睛,目光阴沉晦暗。 下一瞬闪身逼到她近前…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无声的叹了一记,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傍晚,他的弟弟闯入王宫找她————这件事他知道,也是他同意的行动。 她失踪时蒙多尔近在咫尺却阻止不及,他弟弟提出潜入王宫为的是负起责任,让自己年幼的弟弟涉险并非不近人情,而是他们的家族规矩,谁的失误由谁自己承担。 哪怕只有十二岁,蒙多尔也是个夏洛特。 那时候,他们三个兄长更认为,只要没有对上强者,以蒙多尔的身手自保绰绰有余。 他们认为童话岛领域之内不存在什么厉害人物,只敢藏身幕/后的始作俑者是没有勇气正面为敌的懦夫,根本没有谁想到,最危险的其实是她。 ………… 早在当年,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就知道是他判断失误,幸好他弟弟平安无事。 只不过那时候是等到一切结束他才后知后觉,如今却有另一番领悟: 即使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结局,此时以第三方角度观看演绎的旧事…他也必须承认,当初他是真蠢,居然看不出她如此危险。 画面中,蒙多尔闯入王宫找到她,开始他的弟弟似乎怀着恶意,毕竟是她先消失,并且还有他的猜测为铺垫————蒙多尔那时候已经从他口中得知,她或许是格林的公主。 那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凭借她的特殊之处,再联系日常中的蛛丝马迹得出的结论,虽然没有证据,可最后也证实,他的推论没有错。 至少在结局那晚,她是以格林王国的爱丽丝公主身份,以继承王位的一国之君立场,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而此时看… 他的弟弟见到她的瞬间确实带着敌意,然而却又因为她的表现迅速减弱,直至消失。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清楚看到,蒙多尔纵身掠近她的举动是攻击,那是打算制伏她就象对待那个昏迷不醒的侍女。 她却在蒙多尔的手触及她这一瞬间惊讶的站起身,首先担心他弟弟的安危… 她的神色丝毫看不出伪装,仿佛是真的在为蒙多尔独自进入王宫会遇到的危险而忧心忡忡,甚至连脖颈被扼住也仅仅是有些茫然,竟象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以她那种柔弱身体,蒙多尔的指尖只需要稍稍用力就能拧断她的喉骨。 因为她的表现让蒙多尔暂时收敛杀意————到这里,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还只是赞叹,赞叹她的演技纯熟又完美,扮起无辜来简直炉火纯青。 看,他弟弟不就上当受骗了吗? 而接下来————她只是几句话配合几个眼神而已,就让蒙多尔片刻之前的冰冷愤怒彻底消失,完全相信了她不说,更把他们的计划坦白告诉了她。 甚至还自己替她找到‘你是被强迫带到王宫里’这种理由来说服自己。 到这里,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简直想捂脸,有些不敢相信,他们夏洛特如今的大脑,以诡诈周密在黑暗世界恶名昭著的蒙多尔,当年是那么的…傻。 然后说起来… 他们家的第十九子,他的蒙多尔弟弟该不会就是因为当年被她骗惨了,所以才导致童话岛之后,直到如今都没办法再对哪个女人另眼相看吧? 心理阴影吗? ………… 霎时间,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迅速的,默默的,揣度了一番,自家接任大脑一职那个弟弟的心理健康问题,然而也恰是这一刻———— 画面中已经彻底相信她的蒙多尔的神色看似有些欲言又止,她的眼神却在毫无预兆间出现诡异变化… 透彻若水晶的一双眼瞳,矢车菊蓝深处仿佛有极危险的存在悄然揭开一角幕布窥视着世界————她的微笑那样娇美,她的神色那样无辜,一双眼睛却正在被难以言喻的混沌疯狂侵蚀。 更可怕的是蒙多尔竟一无所觉,他年幼的弟弟根本没有发现,第三方角度的画面里,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仿佛是目睹恶鬼从地狱深渊一点一点挣扎着爬出来。 她给他的感觉正是如此,美丽不可方物同时危险得令人不寒而栗。 ‘你是来找我的对吗?’ 前一刻尚且歪歪斜斜,坐姿堕怠的身体一点一点支起,她缓缓地探出手,指尖拂过蒙多尔的一侧脸颊,沿着肌理线条慢慢的蜿蜒滑落,细细摩挲… ‘你来找我…阿丝达萝娣侯爵有什么事呢?’ 语调不急不缓,清润柔亮音色深处,隐隐约约透出几丝磁性沙哑,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蒙多尔,意态妖娆又慵懒,‘既然来了,那就留下陪我吧~’ 在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无比惊愕,而他弟弟怔愣过后整张脸慢慢变得通红的这一刻,不知怎么她很明显的顿了顿…眼神忽然变得空茫。 异样转瞬即逝,涣散的眸光很快重新凝聚,片刻之前的那种极度深寒依旧,却收敛几分疯狂,变得仅仅是危险,而非那种叫人浑身战栗又无法移开目光的恐怖诱惑。 那样,明知道靠近她会尸骨无存,却控制不住本能,如同飞蛾扑火…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惊悚的发现,他似乎能理解沙鳄鱼的论调,在看到这一幕的此刻。 ………… 很快,挣脱混沌疯狂的她试图劝说蒙多尔离开王宫,他的弟弟反手握住她的手,告诉她,此次行动是他们这些兄长同意的… 她怔了怔,随即却在蒙多尔仿佛有些犹豫的瞬间,自由的另一支手再次探出————她用指尖抚平了他弟弟因为思考而微微颦起的眉心。 她说,小孩子不要想太多,会容易变老。 她倾身过去,一记亲吻印在他弟弟的眉心,这一刻第三方视角显示出,在蒙多尔看不到的角度,鸦羽般的眼睫低垂藏起眼底眸光的那人,神色里有着说不出的温柔与慈爱… 接下来发生的事,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暂时没心思理会,因为观众们的留言爆/炸了: ‘喂!白痴女人是怎么回事?’ ‘当年是…这样的吗?’ ‘阿丝达萝娣侯爵?她是贵族?’ ‘贵族不奇怪,看她的气质谈吐也知道,她的出身一定不简单。’ ‘她是什么意思?她果然很清楚自己不是爱丽丝公主?’ ‘关键是,她对小男孩的态度怎么这么诡异?’ ‘呃…恋/童/癖?’ ‘恋个鬼!嗜好小孩儿的变/态再怎么也不会看中那种,有碍观瞻的类型吧?’ ‘她什么奇怪的眼光,夏洛特家族能找出个长得象正常人类的都少,喜欢那种类型简直诡异,很明显就是疯子。’ ‘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不是疯子也绝对正常不到哪里去。’ ‘看现在又完全没问题,是间歇性发作的精神疾病吗?’ ‘拜托别用那么学术性的名词美化好么?那就是疯子。’ ‘确实只是个疯子而已,不过——被喜欢的那位真不幸,要知道,疯子的喜爱,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消受得起。’ ‘前后判若两人,却又掩饰得非常好,要不是视角属于第三方根本无法察觉,加上她的无双美貌容易让人迷惑,当年的夏洛特们一定都被蒙在鼓里。’ ‘哦~说起来,夏洛特的这四位在女人方面…确实各有各的奇葩之处。’ ‘果然是心理阴影吗?’ ‘闭嘴!’ 一系列五花八门,百花齐放的言论,看得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整个人都不太好,要不是还想看后续他大概要出手和这些混蛋观众好好理论一番。 专挑别人的黑历史冷嘲热讽,是怎样一种仇视心态? 简直太不友好! ………… 忍了忍,又忍了忍,最后,在爆血管的前一秒,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强迫自己移开盯着留言那里的目光,注意力转到画面: 她的亲吻让他的弟弟受到惊吓,看那恍惚的神色也知道,蒙多尔大概根本听不进她说的究竟是什么吧? 之后是王宫里的卫兵终于赶到,蒙多尔的神色瞬间变得阴沉,她却出乎意料的为他弟弟掩饰,处理混乱的手腕干净利落,行事竟是无比周全。 最后,他弟弟决定留下,陪在她身边直到明晚公主的生日宴会————因为,按照他们原订计划,明晚也将是一切的结束。 蒙多尔告诉她,他相信她是真正的格林公主,比起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无法确定,蒙多尔却已经肯定同时也相信,她不会伤害他,哪怕‘她说的是谎言’也选择相信。 在画面中当年尚且年幼的弟弟,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明显的考量,却————选择相信,或许也不是相信,而是赌一把自己的选择。 他的弟弟神色凝重,一点也不像个十二岁小男孩,语调里更是浮出偏执又阴冷的意味: ‘佩洛斯大哥认为你或许是,我却能够肯定。’ ‘虽然只是些很细小的线索,它们却始终指向一个真相,那就是,你是童话世界的中心。’ ‘你的父王发动能力创造了童话世界,他希望你能够象童话中的公主那样,永远幸福的生活,所以,这座岛屿这个被恶魔果实能力作用,与现实区分的‘世界’是以你的意愿为至高法则。’ 看到这里,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有些惊讶,这部分是当年蒙多尔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的细节,而惊讶之余他更也有些… 怎么说呢? 蒙多尔对童话领域的分析几乎切中要害,他倒是没料到,当年他这个弟弟竟也有这种程度的见识,是因为往常一直被忽略,所以收敛锋芒吗? 当然,那些感慨也只是一瞬而过,很快,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心情就变为另一种,算是…理解吧?对蒙多尔此时的所作所为,他这个有着相同姓氏的哥哥非常理解。 夏洛特家族的血脉里天生就带着疯狂因子,即使年纪再小,对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会不择手段。 此时的蒙多尔正在为自己争取想要的东西。 他的弟弟告诉她,无论她是不是谎言连篇,他都可以故作无知,她与BIG.MOM海贼团之间的恩怨也一笔勾销,只要她成为BIG.MOM海贼团的一员。 他的弟弟看出她的无双美貌会为她带来灾祸,更也看出,她实际上不喜欢他们的态度————所以,蒙多尔愿意为她提供庇护。 ‘妈妈只会允许有用的人留在海贼团,我可以向妈妈证明,你是足够担任我身边参谋角色的存在,那样一来你不仅仅是战利品,而是我们的属下。’ ‘你的身份定位是下属的话,相对而言,你讨厌的事就不会发生。’ ————那是当然的,她的定位不是战利品而是参谋,她就能获得一定程度的尊重,这个世界从来只凭实力说话,而兵不血刃的谋略,当然也能算一种强大。 她能够说出‘没有最强的恶魔果实,只有最强的能力者’,对力量的理解接近本源,那样的人原本就是强者。 到得此时,那些旧年里被埋藏起来的一部分往事揭露,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在感慨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蒙多尔的决定非常正确,并且手段也非比寻常。 他这个弟弟啊~ 先给予全部坦诚,继而留在她身边,一则是监视另一则也有表现出诚意的意思,这种手段用在别的任何时候,怕是要成功的吧? 哪怕后来画面中的她没有任何回应,时隔不久更因为侍女们的出现而暂时告一段落,对于他的弟弟,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仍然笑得颇有些赞赏。 蒙多尔…他这个弟弟可真是…在当年就已经懂得什么是‘攻心为上’。 倒是他竟看走眼许多年。 35.第三十五章(捉虫) 二十多年前的格林王国公主生日舞会开始,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几乎是在直播给出信号的瞬间就出现,并且, 很诡异的如释重负。 他原本非常犹豫, 关于结局。 说实话,他已经害怕继续看下去, 这些天的直播有太多让他出乎意料的事,相信生日宴会当晚也将会有更多尘封秘密被揭露。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害怕看到令他无法接受的最终真相。 当年的童话岛, 她确实留下太多谜题, 她也让他又悔又恨了许多年, 可… 如果原本认定的一切全部被推翻, 到如今才发现自己根本错得离谱,那将是怎样一种体会? 他…他无法想象自己的悔恨莫及若是进一步升级,过后会发生什么事, 甚至, 会让他的余生产生怎样的剧烈变化。 这些天以第三方视角重温旧梦的亲身经历,让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深刻领悟到,有很多时候, 无知,实际上也是一种幸福。 哪怕将错就错也好, 毕竟时间无法倒流,他再如何悔恨, 当年的结局也无法改写, 那些事, 当年那些发生在他看不到角落的秘密往事, 早应该埋葬在时间灰烬,随风而逝。 他追悔莫及二十多年,到如今,再过几个月都已经要渡过四十七岁生日,为了后半生能够稍微平静点,应该拒绝继续了解。 就这样让她的模样留在他记忆里好了,让他继续保留对她的爱意,以及对自己的谴责,也好过二十多年之后才发现唯一爱过的女人是个超级大骗子啊! 也或许她不是骗子,可————时隔多年发现自己年轻时蠢得无与伦比,而且被骗这么多年到现在如果不是直播根本还被蒙在鼓里,那种事绝对不是只会让人对旧时光怅然若失的体验,而可能会产生严重的心理阴影。 ………… 直播出现那天直到结局的今日,已经被连续意外打击得有些麻木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在辗转反侧的极度忧郁中渡过前一夜。 接着又纠结担心了一个白天。 不知为什么,前几日几乎约定俗成会在某个时间段开始的直播,今天却迟迟没有动静,这种意料之外的状况也让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心情随着时间过去而变化不定。 一整晚都徘徊在是否观看结局的犹豫不决情绪,在发现直播没有信号之后首先是松了口气,因为这样就不需要他纠结看还是不看的问题。 可之后————他试图忙碌起来借以转移注意力,却始终无法专心,一直都被消失的直播牵引部分心神,进而更随着时间的过去开始隐隐的担忧。 整个白天那个奇怪的直播间都没有出现,他的心情最后变成焦虑————继发现他的自我纠结根本多此一举之后,更惊觉直播的出现和消失,主控权始终都在那个能力者手中,这种结果绝对不是什么能让人如释重负。 若是… 对方从此消失匿迹,那一切就真的再无下文。 这怎么可以!太过分了喂! 像这样,明明说好了解开谜题,结果却留下悬念忽然消失的行径,比在婚礼上临时悔婚还恶劣!太任性了吧?那个能力者。 直到傍晚时分,暮色将至,奇怪的直播间毫无预兆出现,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再顾不得计较自己究竟是如何纠结,第一时间就守在了画面前。 人总是这样奇怪,明明害怕想拒绝然而却在发现对方消失之后,就…现在就象是失而复得那样,喜悦的心情战胜了恐惧感。 进入之后,他毫不意外的发现其他观众来得很整齐,十个标志图标全部亮起,比起之前任何一次出现得都迅速,简直就象早已经迫不及待,顺便让留言此起彼伏了好一阵。 观众们所表达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等得心急。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却还是有种…呃~他们这十名观众经过今天白天,似乎都被这个直播操纵者给调/教了一回,的诡异领悟。 之前虽然观众们都会观看,可也不是所有人每次都从头到尾在线,毕竟,十名观众说起来都是大人物诸事缠身,不是他自夸,实际上,要不是童话岛切身相关,他也不会时时刻刻守着,现实中有无数紧要的事等着他处理呢~ 结果,结局的今天,看留言观众们都一样,放下所有事务却空等一个白天,到现在居然没有任何不愉快,有的只是奇怪的担忧。 嗯~和他一样担心就此没了下文,抓心挠肺到最后,心情都是如释重负————这样,不是被不着痕迹的调/教成功是什么? 囧囧囧。 ………… 当然,那种诡异感悟是偏题了,感慨过后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很快也收敛心思,全部注意力都专注的放在画面里: 画面里二十多年前的童话岛喧闹非常,第三方视角首先给予观众的是,墨蓝夜幕上绚丽至极的盛大烟火。 以一朵孔雀开屏般四下迸射的的亮金光辉为讯号,夜幕中显现出像树叶与丝带交织而成的王印,紧随而来的是岛屿各处城镇陆续燃放的朵朵烟火。 大片大片的妖娆玫瑰图案盛放出一整座花园,将天空照得亮如白昼,仿佛在宣告,公主的十六岁生日宴会是举国欢庆的盛事。 那人,她站在王宫高处的露台,半仰着脸,夜幕高空明灭不定的烟火光影,与她身后无声无息亮起的整片辉煌灯海,照得她… 盛装打扮的她…美得令人窒息。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心跳几乎停止,时隔二十多年她仍然叫他惊艳,此时画面中的她仅仅一个回眸微笑,竟也让那漫天绚丽至极的烟火都黯然失色。 真正倾国之姿,比起那些诡异恐怖的真相,她的美貌足够让人忘乎所以。 片刻过后,直到她随着侍女和宫廷女官去往宴会,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才恍然回神,随即狼狈的转开视线,有些不愿意承认,他…都快四十七岁了居然还会有被美/色迷惑的时候。 虽然他已经有些年不放纵自己,见识过的美人却也不少…像这样仅仅一眼就迷恋的感觉,当年到如今也只有她能给他。 那种…沉迷到明知她是欺骗他们,也愿意既往不咎,甚至觉得,她那样美,哪怕被骗也是一种荣幸的诡异想法,真是超级没出息。 ………… 为了避免继续堕落下去,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只能强迫自己转移视线,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观众留言上边,试图借此来冷静一下。 而他前一刻的自我嫌弃,不巧,观众们的留言当中有类似情绪的还不少: ‘哇哦~可真是要命…’ ‘虽然不想承认,可还是必须坦白说,一开始的惊艳感到现在都没有减弱,真的,每次看见都让我怀疑呃~自己是不是太好/色了?’ ‘真的非常美丽,如此绝色佳人,真是生平仅见。’ ‘不得不说,无论她做过什么都会被原谅,会因为她的美貌而得到原谅。’ ‘几位夏洛特当年的犯傻,我也能感同身受,别说纠缠不休了,到现在我也愿意为博她一笑而放弃所有呢~’ ‘如果是她这种程度的美貌,那些历史中的昏君们,为了讨美人的欢心胡作非为导致的亡国事件,似乎都情有可原。’ ‘呋呋~我同意这个观点,夏洛特家那位长子之前不是说了吗?这位爱丽丝公主阿丝达萝娣侯爵,确实是活的色生的香呢~’ 观众们不约而同发表了一番赞叹过后,话题中心变成另一种感慨: ‘我只能说幸好,幸好格林王国将近百年前就消失,而她,阿丝达萝娣侯爵这个名号至今为止都籍籍无名,不然…她会让世界局势都动荡不安吧?’ ‘就象不知真假的特洛伊传说,因美貌而引发的战争。’ ‘美人一笑,不仅仅会让人神魂颠倒,更也可能烽火连天。’ ‘更糟糕的是,她不仅仅有无双美貌,看她的表现,甚至不止是聪慧,她的心计手段同样不容小觑,美貌、聪慧,再加上城府,这些单凭一样都能够掀起灾祸的特质,居然集于一身。’ ‘虽然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可————我们这些人等于了解一切,到现在居然都猜不出她的目的…’ ‘哪怕猜不出她的真正目的也知道,她要的一定和当时的BIG.MOM海贼团相悖。’ ‘有哪个夏洛特在吗?我只想问一个问题,当初,你们究竟是怎么从她手里逃出生天的?’ ————这个问题的出现让纷纷扰扰的留言暂时沉寂片刻,半晌,得不到任何回应的那位观众再次发出一条,算是感叹? ‘不肯回答?果然是自己也很清楚吧?哪怕当年全身而退也心知肚明,实际上输的是你们。’ 紧接着————这个观点迅速得到认同: ‘哪怕当年不知道,现在也该知道了哈哈~’ ‘以第三方视角全部重温一次,再蠢也该明白,当年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呢~’ ‘确实是非常好的运气。’ ………… 默默窥视以上种种留言,之后,僵硬挪开视线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同时表示,他没看见不知道什么都不晓得! 除了开始到现在一句留言都没有发表,显然是不愿意现身成为调侃焦点的他家另外三个弟弟,同为‘受害者’的其他观众,真是特别令人生气! 太不友好了!如此恶意满满。 并且,观众们今晚似乎特别有兴致,嗯~特别有口诛笔伐与冷嘲热讽的兴趣。 接下来的画面中,格林王宫的夜宴奢侈又华丽,水晶流苏吊灯无数支羊脂蜡烛燃起的烛光照得殿内流光溢彩,一派衣香鬓影杯觥交错。 她端坐在那高高在上,宫廷贵妇与贵族小姐争相竞艳的盛大舞会,她仍是最美的一道风景————这时候一切都还未开始,画面里一派歌舞升平。 画面外,观众们却在一边观看一边停不住各种发言,并且话题焦点比往常任何一次换得都快,且…五花八门的多。 关注焦点有非常正经的: ‘将近百年前的格林王国,看起来确实如旧档案记载的那般繁华,可惜一个国家就此灭亡,它如今是BIG.MOM的一处领地吧?’ ‘不是哦~世界政府的档案中记录,格林王国是一夜之间神秘消失,并且,当时的政府几次派遣调查人员前去试图查明始末,结果那些人员全部失踪。’ ‘之后事件一度升级,从政府派遣的调查官,直到CP间谍,甚至海军军队,只要登上那座岛的人再没有下落,损失包括当时在职的一位海军中将和CP的一组高级特务。’ ‘有段时间资料记载新世界曾经盛传,格林的原址所在岛屿是被诅咒之地。’ ‘而现在看这个直播还真是诅咒之地,强制的童话剧情,呵~看之前夏洛特家那两个小子发生的事也能猜到,格林王国的人究竟哪里去了。’ ‘将近百年前,世界政府恼怒之下将格林王国从联盟国家除名,结果,哪怕是不法之徒也再找不到它,那个繁华的王国从此杳无踪迹,简直就象神隐一样。’ ‘咦?不是吧?只因为消失就直接除名,政府就没有想过它或许是受到什么攻击吗?一个国家呢!哪怕不考虑统治者,也该考虑那里的人民吧?’ ‘二十多年前BIG.MOM找到那座岛之前的七十多年,世界政府就这样放任就任凭整个王国消亡?甚至别的无意间登上岛屿的人也…没有消息传出是因为被吞噬了吧?’ ‘你在说笑话吗?世界政府什么时候会考虑平民了?’ ‘好了——注意你们的言论!’ ………… 而之后,严肃得令人心冷的现实政治话题告一段落,重新开始关注焦点也有不正经的: ‘哈哈哈~你们注意到了吗?她——哈哈哈~表情变化可真有意思。’ ‘接见贵族来宾的礼仪态度无可挑剔,不过,那眼神是怎么回事?’ ‘居然还用绢扇遮住嘴角,是要掩饰自己忍不住嘴角抽搐的失礼吗?哈哈~居然还不着痕迹翻白眼?真可爱啊~’ ‘像不像吃不到糖果的小孩子?’ ‘我敢打赌,她都快哭了哈哈哈~到底是怎么了嘛~这么委屈?’ ‘呋呋呋~美人就是美人,这种表情可真叫人…’ ‘闭嘴啊!你看什么都第一时间联想到床吗?真是够了喂!’ ‘我觉得…她倒像是被这些宾客吓着了?真奇怪,应该不至于啊?毕竟,夏洛特那四位比起这些宾客可怕了不知多少倍。’ ‘混蛋!注意你的措词!’ ‘不是被吓着而是觉得惨不忍睹吧?眼睛都瞪圆了,尤其是之前那个鳄鱼男爵,她看对方的眼神简直像看到海王类在天上飞啊!’ ‘那就更不至于了,夏洛特家那四个小子虽然不是妖魔鬼怪,但也差不多,她那时候看起来也没有表现得很嫌弃啊?’ ‘喂!你是在找茬吗?’ ‘哦哦~说起这个,那时候她在洛丽玛丝公主的房间里…噗~哈哈哈~也像是见鬼一样哈哈哈~记得吗?’ ‘闭嘴!’ ————以上越来越热烈的讨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认为统统需要无视,哪怕不能无视,他也觉得不能真的生气。 因为不能全部消灭的观众们,再如何糟心,真计较的话也只会气死自己。 嗯~ 所以,他决定无视,自顾自专心的看她———— 她,恰如观众们观察所言那样,高高在上坐着,除了接见来宾时眼神会出现生动变化,宴会开始到如今都表现得无可挑剔,仿佛一尊最贵重美丽的摆设。 不过,对于她的那些反应,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倒是和宾客们有不一样的意见,他觉得…她的反应既不是惊恐更也不是嫌弃,而是失望。 虽然原因未明。 可他留意到,她细细观察过每一个来宾,不知为什么,她将殿内所有人逐一看过一遍之后,那种失望有一瞬几乎溢于言表。 确实…很像讨不到糖果的小孩呢~努力掩饰失望的模样,真的非常非常惹人怜爱。 当然,哪怕原因未明,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也认为,她的失望绝对不是因为身侧那个空着的王位,公主的座位一侧,那张装饰华丽的国王椅始终无人入座。 格林的国王迟迟未曾现身,她却仅仅是在无意间视线触及时瞥了眼随即移开目光,那样反应似乎早有预料。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记得,从她进入格林王宫,那位国王就没有出现过哪怕一次,只透过其他人之口存在的国家统治者…多么微妙。 饶是他知道格林国王的尸骨当时在夏洛特们手中,她却不一定知道————而她却表现得…仿佛早有预料。 如果不是经历过最终结局,看到如今,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几乎要认为,那晚的旅行者是格林童话故事集当中某个剧情一员,可,当时他找到国王的尸骨,画面外他看过国王肖像。 那位旅行者是国王————二十多年前那晚,被他击杀在王座上那具傀儡也有着国王的样子,原本他认为那是被强制召集来的扮演者,兼任旅行者与国王两种剧情身份。 如今看却不是…王座上那位确实可以是傀儡,他们当年寻获的白骨也可以是冒牌货,当晚的旅行者却可能是真正的国王。 加上当年她一句‘父王’引来的保护… 关键是中庭花园的玫瑰迷宫吗?童话领域当中不受控制的是玫瑰迷宫,她这几天来却一直试图接近是因为猜测格林国王藏匿在那当中? 而她又是凭借什么胸有成竹的认定,爱丽丝的父王会在最关键时刻出手保护她? 要知道,哪怕剧情认定她是爱丽丝公主,格林国王却一定不愿意女儿被顶替吧?无论是旅行者口中的故事亦或者格林王宫众人的表现,都显示着,国王是那样溺爱着独生女儿。 另外,如果当时没死为什么惊鸿一现后再没有出现,那位国王一直到童话岛灰飞烟灭都不曾重新出现,一定也是消失了吧? ………… 有许多谜题从当年留到如今,可哪怕是到现在,透过已知反向推测,有许多东西仍是无法解释,似乎许多事与逻辑结论相互违背,虽然不知道究竟问题出在哪里,可… 他相信当中是缺少了最重要的什么,正是因为那个不为人知关键,令得她当年出尔反尔,并且毫无理由的选择赴死。 再次习惯性动了脑子,不出意外发现自己又一次陷入思维死结,之后,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就没有继续自讨苦吃。 他收敛心思,象决定的那样不再考虑而是等着真相水落石出————无论如何,今晚都是最终结局了吧?这个直播的操纵者虽然目的未明,到底也是在揭晓谜题…吧? 处于被动状态实在不是什么好体验,可到底,如今除了等待他什么也做不了。 ………… 画面中宴会仍在继续————从直播开始到现在,几个小时时间,此刻二十多年前那个夜晚,宴会厅内那座落地大钟显示时间是十点正。 而…她…高高在上的那人似乎,也或许是太过无聊?原本极完美的公主礼仪或许是因为太过无聊而漏出一点…微妙异样。 那张公主椅原本摆放得位置就在略高处,那是为了让端坐其中之人能够营造出至高无上的威仪感————然而此刻,她露出的气度,却… 依然是极完美的仪态,挺直的背脊却微微向后靠到椅背上,她或许是无意识的动作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画面之外却映出… 她以一种堕怠的姿势坐在王椅上,似笑非笑看着视线下方的宫廷宴会,殿内衣香鬓影杯觥交错的繁华景象更衬得她眉宇间的冷漠高深。 她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一切却都在她掌控之中————这绝对不是公主或侯爵,甚至王位继承人能够有的姿态,而是掌权者。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怔了怔,瞬间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 当年他眼拙看不出,却不代表如今他看不出,此时她露出的神态显示着,她是真正掌控权势多年的高位者。 阿丝达萝娣侯爵?她究竟是谁? ………… 过了不久,她似乎察觉到自己失态,收敛那种外泄的气势,重新露出不谙世事的纯真神色,仿佛真是一个十六岁的公主————随即又召唤候在下方的宫廷女官上前…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已经顾不得观众的留言讨论再一次被惊动一般此起彼伏,他的视线紧紧跟随着她————她悄悄的在侍女和女官的簇拥下离开宴会厅…一行人穿过一扇复一扇描金门扉似乎要去往某处————在舞会中暂时退席?她想去哪? 而这个答案,时隔良久才显露端倪,是内宫的中庭,在穿过无数重门扉与长廊之后,她让侍女女官留在原地,独自朝着远处月光下的玫瑰迷宫走去。 此时,观众留言因此转变焦点: ‘玫瑰迷宫?对了,说起来——之前是谁说这三天她一直试图靠近那里,不知为什么又始终会被意外所阻扰。’ ‘现在看,她是要趁着宴会再次去查看,那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和童话岛发生的一切有关?是她为自己解除困境的关键吗?’ ‘我已经不想继续猜,反正看下去就知道,这段时间的猜测才刚出结论就被推翻,感觉真糟糕,会让我怀疑自己的智商有问题。’ 而这条类似自嘲的留言更是很快得到认同: ‘是啊~’ ‘特么真怀疑这美人究竟什么脑子,看样子她居然已经全盘推测出来,要不是那张画像显示她确实不是格林的公主,我都要肯定她实际上才是童话岛事件的真正幕后操纵者。’ ‘哪怕不是操纵了童话岛将近七十年的能力者,以她的表现…想想吧~她有多聪明。’ ‘大概多长了一个脑子?’ ‘说笑话吗你?那怎么可能!’ ‘她确实非常非常聪明…她不是爱丽丝公主,当时却能说出那种话,加上之前在宫殿里露出那种神情…有谁知道阿丝达萝娣侯爵究竟是何方神圣吗?’ ‘不知道,要是知道早已经找上门去了。’ ‘我们当中可是有海军高层,哪怕对方是赤土大陆的世界贵族,那两位也绝对会…诶~别的暂且不提,单是这个直播间,如果那位是贵族,海军一定设法找出她来合作一起对付海贼。’ ‘哦~如此说来,海军方面查不到线索,海贼方面看最近的动静也没有消息,黑暗世界更没有这么位人物,大家都一无所获。’ ‘总不至于她真的在二十多年前被夏洛特杀死了吧?那这个直播间又是怎么回事?’ ‘诶?你们看,现在玫瑰迷宫又似乎接受她了?’ ‘你们…大家有没有觉得…她实际上这些天是在试验?’ ‘试验什么?’ ‘试验…呃~那大概是一种模糊猜想,可你们觉不觉得…她这些天甚至更早之前,一直在重复某种目的未明的行为?不仅仅是接近玫瑰迷宫…而是另一种…’ ————直到这条留言弹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才猛地反应过来,一瞬间有个困扰他许久的谜题蓦然解开,随即想也不想就回复: ‘她是在试着操纵整个童话领域!’ ………… 到此刻,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真正确定,她早在那时候已经知道真相。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回到格林王宫之前,那次的瞬移就是她第一次试着代入爱丽丝公主身份在操纵一切!’ 此时,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无比惊愕全部化为留言。 大概是惊讶过度了吧?所以才将自己所有的思路一鼓作气全部都暴/露,而原本,他从不会与任何人分享这些的,身为操纵棋局之人,被他人看透思路可是相当危险的一件事。 如今,他却顾不得: ‘她见过国王的肖像,知道那晚的神秘旅客就是国王,而更早之前,她对蒙多尔说的那些,代表着她实际上已经猜出童话岛领域运转的关键…’ ‘那样一来…是不是能这样推断:她很确定自己并非格林王国的公主,却猜到自己是童话领域中定义的‘爱丽丝公主’。’ ————如果以这种结果为前提,有些东西似乎就能说得通: ‘她不是真正的格林公主,童话领域给她的定义却是,虽然悖论,可…如此一来,以她推测的领域运行规则,童话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 ‘只因为剧情设定,连蒙多尔的那个并非恶魔果实能力者的手下都能使用石化魔法,那么,一切皆有可能不是空话。’ ‘爱丽丝公主是童话领域的中心,她有着领域给予的‘爱丽丝公主’身份,那样算起来她当然也可以操纵领域!’ ‘她一直在试验自己的猜测!’ ‘她的消失也是她试验的结果,也因此让她确定,有着爱丽丝公主身份的自己,真正可以成为童话领域中枢!’ ………… 想通的瞬间,看着画面中此时已经进入玫瑰迷宫,在明灭光影深处踽踽独行的那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心情…比起惊愕更接近钦佩。 她不是爱丽丝,当然就是和他们一样被卷入其间的扮演者,然而…当年只有几天啊?去往王宫之前她更是和他们形影不离,那样情况下居然能推测出所有。 何等可怕的智慧。 而他的情绪更也同样反应在观众的回应当中: ‘所以,这几天她是在试探操纵整个童话领域?’ ‘可怕的女人!’ ‘这已经聪明到接近妖魔了吧?’ ‘竟然能够利用规则,进而使用并非属于自己的恶魔果实能力?简直闻所未闻!’ ————而,比起观众的惊骇,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飞快想到更深的一些东西,因为,现在,解决最难懂的一点,另外有些谜题他也能猜出。 除了试验操纵领域,她的试图寻找,应该是在找真正的国王!并且,不受童话领域控制的玫瑰迷宫除了藏匿国王,那后方也或者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因为那位旅客的故事篡改了许多,并且混淆了许多————现在结合当年结局回想,旅客的故事中有一个重点是被他始终忽略的关键。 那棵橡树,系满丝带的橡树代表着爱与思念之地,才是她最终要去的地方。 那晚他们找到她也确实是在那里。 可,为什么? 倘若真正的爱丽丝公主和国王都死去,对她而言那里为什么是最关键?她是真的毫无理由赴死吗?还是…那是某种脱身的方式? 有这种可能吗?当年她的死亡是脱离童话领域的手段? ………… 哪怕明知是妄想,那个念头诞生的瞬间,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再也无法控制,妄念如毒草飞速蔓延在心头扎根。 倘若她还活着。 他到此刻越来越相信,她或许还活着。 如果她还活着,就象当年他说的那样,无论她做了什么,只要她愿意…不,应该说是,无论她是不是愿意,他都会找回她。 ………… 也正因为那个妄念越来越深刻,她在玫瑰迷宫深处被克力架拦截,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也顾不得对当年他的弟弟为她表现出的迷恋这件事产生什么情绪。 他们家的第十子,和蒙多尔一样,在见到她的瞬间产生杀意,却————到底没有舍得伤害她分毫,甚至说出和蒙多尔类似的话。 多么微妙。 BIG.MOM海贼团的甜点将星之一,当年到如今都暴戾且残忍的他的弟弟,在明知道她实际上欺骗他们的情况下,仍然为了她眼角的一线泪意而慌了手脚。 画面中,克力架的手遮住她的眼睛,却在她看不见的此刻,露出惊慌又心疼的神色,那样,明知道她是欺骗他们,到底无可奈何的反应… 绝对不是克力架威胁她的那样,仅仅是因她的美貌而产生欲/望,是动了真心。 之后,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几乎是感慨的看着二十多年前他们家的第十子,为了她做出和蒙多尔一样的举动: 原谅她的消失,告诉她之后他们的行动,威胁她要她记得自己的立场————和夏洛特们合作的立场,克力架的一番言语表面看似警告实际上却是妥协。 哪怕知道她已经背叛,却愿意既往不咎,只要她能回来。 克力架对她,真正是半点看不出,那之后十几年超级讨厌女人的样子。 当然更也看不出,克力架对待其他人那样,哪怕只是有一点背叛的端倪,也宁可错杀绝对不会放过的狠绝。 真是… 就象沙鳄鱼说的那样,她的美貌是无往不利的利器吧? 别说他的弟弟,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相信,当年到如今连他都没有改变心意,哪怕此时已经看到真相,也到底提不起恨意。 甚至连受到背叛的愤怒都生不起,除了敬佩,剩下的就是… 想要。 他的心意一直没变,只是不知道,如今命运肯不肯给他好运。 ………… 她的玫瑰迷宫一行仍然无疾而终,她被克力架拦截,随即又被他弟弟强迫带了出去————在出口处,他的弟弟吻了她的唇角,告诉她: 别让我失望。 仿佛是最后通牒的威胁,他的弟弟却在目送她的背影时,露出…半是无奈半是期待的神色。 或许,克力架当时也知道了吧?知道自己的期待终究要落空,只是到底怀着一线希望,到底没有强迫她留下,放过她。 她没有回头,第三方视角画面很快也将玫瑰迷宫抛在看不见的地方,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无声的叹了一记,心情随着她越来越接近宫殿而沉重下来。 那之后,将迎来最终结局。 哪怕怀着妄想,重温一次当年他也…真的重温一次那种疼痛。 当年无论她究竟做过什么,究竟欺骗过他们多少,最后的最后她都用一条命还了。 真是个难以形容的女人,却…真正令人难以忘记。 ………… 之后,最终结局真正到来,这期间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几乎…就象他昨夜犹豫的那样,他几乎落荒而逃,当然,此时的心情比起昨晚更复杂。 除了不忍心重温,更也不忍目睹自己当年是何等愚蠢。 画面中他在宴会里终于等到她。 此时,以第三方角度看来,他是多么愚蠢————他志满意得,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 他是何等自负,以为找到格林国王的尸骨,以为那个藏匿在幕/后的能力者不足为虑,他根本是为了惩罚她才潜入王宫宴会。 他要当着她的面揭露一切,借此看到她后悔的神色。 他可真蠢,竟然认为她是那种贪恋权势的女人,他得意洋洋的揭穿一切,目的是要看到她后悔背叛他,而最后他会原谅,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彻底征服她。 ————他是真的愚蠢,到如今,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简直快无地自容,为画面中自己像个跳梁小丑那样。 当然了,他的羞耻旧事,尤其是在他出手将国王钉在王座上,诱哄她,希望她放弃所谓‘过家家游戏’的这一刻,不出意料的让观众们得到娱乐。 哦~顺便还加上之前在玫瑰迷宫里克力架的表现,到现在一股脑的被冷嘲热讽: ‘哎呀~三位夏洛特的反应居然一模一样呢!’ ‘说起来也只剩下那位将星之首没有陷进去了吧?哈哈哈~你们夏洛特家的兄弟可真是,眼光一等一的好!哈哈哈~’ ‘看上同一个女人,还…都这种情况了还愿意原谅,说是气量大愿意既往不咎,实际上就是你们被她的美/色/迷惑吧?!’ ‘不是被迷惑而是动了真心吧?’ ‘哦哦~那前几天谁猜的就没错了喂!四位夏洛特在女人方面的奇葩之处,至少有三个的原因果然是出在同一个人身上吗?’ ‘老子也是到今天才发现,你们夏洛特家特么居然也会出情种?!’ ‘以老太婆换男人的速度,她的儿子如此痴心,这就是所谓的物极必反吧?’ ‘简直是世界不可思议排行榜榜首啊!’ ‘闭嘴!’ 咳咳!最后一条显然出自某个弟弟的暴怒发言,让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将快要爆出口的粗话及时咽了回去。 而很快,观众们的嘲讽也蓦然终止————他在画面中因为开启的黄金匣子装着出乎意料之物而惊愕,她却死死盯着被打开的棺柩,这一瞬脸色真正变得…苍白如纸。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没有见过她露出这样神色,因为当时他根本没有留意,他沉浸在事出意外的愕然当中,根本看不见她这转瞬即逝的震惊,与痛到极点的扭曲。 她看着棺柩,异样神色过后是领悟,仿佛是什么最关键的东西瞬间想通,下一刻她将视线转向殿内,目光变得果断狠绝。 ————杀了他们。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记得很清楚,她开口时语调平淡,仿佛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而那之后却是天翻地覆。 在他的愕然带起的极度寂静中,数百名宾客,连同侍女女官们,动作一致扭过头,复又蓦地跃起,僵硬肢体,动作却敏锐…潮水般扑向站在台阶下的他的手下们。 与此同时,被固定在王座上的那具傀儡猛地挣开禁锢扑向他。 他在猝不及防间被逼退,透过无数纵起扑来的混乱影像,他看到她转身离开前,居高临下俯视的眼神是那样冰冷。 而画面之外,此时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除了记得那个冰冷眼神,更也看到,施施然离开的她何等漫不经心。 一扇一扇描金门扉开启复又闭阖,她穿行在冗长走廊之间仿佛春日里闲庭信步,格林王宫各处角落,随着她的视角却展现出极端杀戮。 仅仅是那一晚,她一声令下,整座格林王宫霎时间化作一部机器,无所不用其极绞杀入侵者,包括后来玫瑰蔓藤的攻击,BIG.MOM海贼团最终损失了当时集合所有兵力的二分之一,都丧命于童话领域。 哪怕最终胜利,也是惨胜,更别提那么多内/幕尚未解开。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到如今都认为,实际上当年是他战败,这种结果并不是他因为失恋导致的思维混乱,而是事实。 此时此刻,看着她离开舞会穿行在无数杀戮混乱当中却那样气势凛然,他…更深刻明白,当年是他一败涂地。 如此内敛的霸道,与一切尽在股掌之间的笃定,她在独自一人时露出的神色非常明显,她根本毫不畏惧。 哪怕她自身的战力弱得不值一提,她仍然胜券在握。 ………… 果然————他的猜测过不了多久就得到验证。 她在一处靠近中庭的长廊停下步伐,侧首看向窗外月色里的玫瑰迷宫。 下一刻,落地窗无声开启,她脚下的地毯飘起,随着她落座,曲卷成为一件飞行工具的长毯带着她穿出窗户,朝着目的地飞驰而去。 她对童话领域的操纵,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再次无声叹息,说起来资质确实是天生区分,比起她————现在已经知道,她实际上并非真正的能力者却能够利用规则让领域随心而动,比起她… 蒙多尔的恶魔果实能力操纵,真的笨拙了不知多少。 当然,这是题外话。 她很快受到拦截,被卡塔库栗————飞行中的长毯无声滑行,画面中端坐在那上边她却猛地回过头————顷刻间,卡塔库栗的三叉戟挟着风雷之音逼近… 一瞬间命悬一线,她却轻声开口: 你的弟弟,小男孩蒙多尔…杀了我,他就永远醒不过来。 三叉戟的尖利风压擦过她的脸颊,月色里无双美貌被割开一线,嫣红血渍渗了出来,映在她如珍珠般润泽的肌肤上,更衬得她妖媚至极。 她被重兵包围,面对杀意凛然的卡塔库栗,甚至后来出现的克力架,依然神色自若。 她在克力架怒极几乎忍不住要杀了她的瞬间,一记‘父王’引出最后的底牌。 无边无际的绞杀蔓藤冲破地表,隔绝所有能威胁到她的敌人。 她在玫瑰的保护下不疾不徐前行。 到了这里,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深吸一口气,忽然有了种极为荒谬的领悟,与此时任何一位观众的发言结论都不一样: 爱丽丝的父王并非还活着。 找到的那具尸骨也确实是格林国王。 那晚的旅行者也确实是溺爱女儿的父亲。 就象霍米兹————童话领域之内一切皆有可能,死去之人以另一种型态成为剧情扮演者,也不是什么非常难以理解之事。 而,唯一不受她控制的玫瑰迷宫… ‘格林的国王是能力者。’ 他忍不住发言,打断那些胡乱猜测的观众: ‘你们到底有没有注意,她返回宴会之前那个宫廷女官的反应?’ ‘那个女官说的话,很容易就能发现————格林的国王是恶魔果实能力者!超人系,这些蔓藤来自国王!’ ‘旅行者的故事根本是在混淆判断,故事的目的是提示,给她的提示,甚至是给爱丽丝公主的提示————国王和公主都已经死了!’ ‘最荒谬的反而是真相,国王是能力者,公主也是能力者,甚至连她本人都是能力者,二十多年前的这段根本是超人系叠加使用造成的结果。’ ‘她以自己的行动在演示她的领悟,童话领域之内没有什么不可能,她利用规则能使用不属于自己的恶魔果实,那么,领域内亡灵保留身前的能力,当然也可以。’ ‘那座船舱里的吸血玫瑰,根本不是洛丽玛丝公主的剧情,而是格林国王在保护他带给女儿的一线生机!是亡灵的执念。’ ‘真正说起来,洛丽玛丝公主剧情是她才对。’ ………… 丢下一番可能导致观众重新爆/炸的言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再不愿意理会其它,到此刻,确实如他预料那样,一而再再而三揭露的真相,真正令他…又爱又恨。 她欺骗他,虽然他这些年认定的那些她没有撒谎,她却在绝对想不到的地方,没有给过他哪怕一句实话。 可,他却不得不说———— 如此难以捉摸的心思,看似毫无章法,所做的每件事却始终自有深意,纵观全局说是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为过————他和他的弟弟们当年或许输得并不冤。 擅长审时度势,精于取舍之道,她带着掌权者的特征,这样一个人,海军海贼甚至黑暗世界里都查不到线索。 阿丝达萝娣侯爵…他越来越怀疑,她是这个直播间的真正持有者。 她能利用规则操纵不属于自己的恶魔果实能力,相信对力量的领悟一定不是凭空而来,是不是因为这个诡异直播间的缘故? 是同样身为超人系,所以才让她深悉本质? 如果是————她如何成为爱丽丝,是在二十多年前,亦或者如今在现实世界某个角落的她,因为意外导致时间回溯? 直播间既然能够无视现实空间法则将身在世界各地的观众绑定,那证明能力者对自己力量的感悟也接近当年的童话领域,都是将现实虚幻精妙结合。 能无视空间法则,时间对其的限制可能也会削弱,毕竟是虚幻领域。 所以,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她究竟身在何时? 而这个答案… …………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急于知晓的答案等了很久————她悠悠的穿行在玫瑰蔓藤组成的道路中,最后的目的地是岛屿最高处,那棵橡树所在地。 她…对于空无一人的这里似乎有些怔愣,不过到底还是安然自若的等待。 她在月光里藏身树影深处,半隐黑暗的神色里有说不出的伤感,尤其是许久过后,岛屿下方火光冲天而起时,画面中传来她的叹息。 此时观众们的留言转向讨论她究竟想要什么,同样是无数种猜测,若是放在当年,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会认为她是想驱逐他们,只是最后失败才选择结束一切。 可到此刻他却必须推翻那种结论,因为她的反应。 从她的神色可以看出,她对发生的一切早有预料,并且那样冷淡,可…却也并非无情,她的反应比起事不关己的冷漠,反而更像是一种…选择好的结束。 甚至在他追赶至此满怀怒意质问背叛,而她反驳的这一刻,她对他告知的,整座岛屿一个活口不留的结局,神色里也是…一种悲悯。 可惜当年他根本没有发现,他正在给她最后的选择。 他发动能力使用糖液困住她,威胁出自真心————他当时是真的决定,她拒绝的话他将保留她的尸体,作为最喜爱的一件收藏,此后让她常伴身侧直至他腻烦。 甚至,他在弟弟们出现并且让她分心时,忍不住嫉妒的伤了她。 她的注意力应该全部都放在他身上才对! 哪怕到现在,如果她在身边,他也会这样认为,并且按照这种想法去做,除了他,她根本不该看别的任何男人一眼。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相信,当年若不是为了昏迷不醒的蒙多尔,他一定将自己的黑暗欲/望付诸行动,若是那样也或许后来什么都不会发生。 可惜的是没有如果。 ………… 她始终一言不发,在他为了蒙多尔而选择暂时退让时,让他此后悔恨二十多年的异变爆/发。 岛屿被大火焚烧的最终结果来临————空气中显出火海幻境,被高温烤得扭曲的空气里,依稀仿佛有许多零零碎碎画面一闪而逝————墨黑封面书籍凭空诞生。 他当年就推测出童话领域的原型是出自那本格林的童话,画面里他也如此侃侃而谈,他认为她是决定屈服,就象往日里那样又一次顺从于他。 他甚至很愉悦,为了这个甚至愿意给她那份救命良药,在当时对她的身份错误判断的情况下,他真的非常愉快。 因为那样等于…她属于他了。 可————比起如今重温时尴尬又羞耻的感觉,让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惊愕的是,画面中显示出当年绝对没有见过的另外一种可怕景象: 当年他失手是因为她再度拒绝,她笑着说很抱歉,脚下微微退后,与此同时,那本摔落在地的墨黑书籍猛地无风自动,巨大的压迫感从那其中徒然爆发。 他以为是她试图负隅顽抗,当时经过王宫内惨烈混战,对她的戒备本就达到最高点,哪怕是非常喜欢喜欢得愿意既往不咎,到底还是存着警惕。 所以才会,让这一瞬的混乱导致错误判断,他手中始终没有放下的护身兵器刺中她… 可是画面之外,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看到的却是无数幻影自骤然崩散的墨黑书籍之中迸发————裹着无数黑烟与灰烬,数也数不清的…虚影充斥着视野。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衣着普通的民众,穿戴华丽的贵族,手持刀剑的士兵,仪态雍容的大臣,甚至是粗野狠戾的暴/徒… 数也数不清的人,在这一刻从书中涌现,密密匝匝,几乎遮蔽画面中的整个空间。 被释放之后,所有虚幻人影面具般刻板僵硬神色褪去,各自露出带着真实情绪的表情,在格林岛的最高处那片区域游荡,无声哀嚎… 无比的混乱中,她的目光极力寻找着什么,最后在无数虚影深处仿佛找到目标,她的眼神有瞬间的放松。 那些影子过不了多久彻底消失,她再也无力支撑,踉跄一步软软的跌坐在地上。 胸口浓腻的血渍沿着伤口渗出来… ………… 她仿佛是完成什么重要的事,奄奄一息却仍是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拒绝了他试图挽回一切的举动,她只看了眼被他硬生生捏碎在掌心的秘药就转开视线,目光投向虚无————‘父王…’ 这一次,她的呼唤得到真正的回应。 最后一线幻影自书籍深处袅袅升起,国王的虚像在半空中逗留,似乎看着她又似乎透过她在看着别的什么人… 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旅行者神色无比慈爱,指尖抚过她鬓边那朵洛丽玛丝,盛放的玫瑰瞬间凋落…顷刻之间… 另一道虚幻影子竟然从她身体中剥离而出! 那个半透明的影子竟然是那副公主肖像中的容貌?! 病弱不堪的女孩哭着投入停留在半空中的那个格林国王怀抱————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猛地睁圆了眼睛,这一刻…哪怕真相彻底水落石出,他也… 亡灵?! 书籍当中存放着那七十年来所有因童话领域死去的亡灵! 她的体/内同时存在着格林王国真正的公主? 那么————不! 那个身体看来就不是她————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在最后实际上没有遵守约定,他答应不看她临死那一幕,要记得她最美的样子,可… 他在最后忍不住睁开眼睛,所以他知道,她的最后… 她担心的实际上没有发生,她到最后依然美得令人窒息,可她是…她是在最美那一刻化为灰烬,彻彻底底崩散消失。 也因此他悔恨了许多年,她飞灰湮灭,他怔怔的盯着她消失的位置,直到日出时首先做的是将那柄出生开始就伴随他的护身兵器丢进大海,甚至在那之后再没有动过剑术。 童话岛一役,他和克力架的关系也再无法修复,他知道,克力架是因为她的死亡而怨恨。 夏洛特家族的血脉联系,让他们所有手足比任何一个海贼团成员的关系都牢固,可真正的兄弟之情到底还是出现裂痕。 有许多年,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和他们家第十子之间的关系如履薄冰,一直到他那个弟弟似乎放开那段往事才重新亲近。 他早已经不在意那些,毕竟他放弃许多都是心甘情愿,可———— 她,她这个始作俑者居然… 一切都是谎言吗? ………… 直播的信号在她消失瞬间彻底失去,毫无预兆回到现实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嗯~一时间难以接受真相。 他疯狂的下令查找‘阿丝达萝娣’这个名字,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几乎惊动他们托特兰的女王,他们的妈妈。 却到底没有任何结果。 当然,他相信,如果被找到,别说那个能力者究竟是何身份,即便真的是她,被盛怒之下的他抓获,他恐怕会象当年克力架威胁她的那样,得到之后立刻杀掉吧? 可惜的是他的所有愤怒没有发/泄目标。 那个直播间甚至都消失,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听闻,除了他,他的另外三个弟弟同样有所行动,那几乎是影响到半个托特兰的势力,最后仍是一无所获。 甚至,海军与海贼以及黑暗世界都动荡不安,许多藏匿的势力被动用,那应该是同为十名观众们的反应,然而结果却和他们一样。 找不到任何线索,哪怕极力调查所有超人系恶魔果实能力如今与曾经的使用状况,都找不到类似记载。 唯一相似的是童话领域————可那颗恶魔果实如今的持有者是蒙多尔。 …………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在知道旧年真相之后,如同被困于黑暗的兽,暴躁而愤怒,直播给了他答案,却留下一个更大的谜题。 她的生死下落。 当年她是不是意识寄生于爱丽丝公主的身体,或者,她究竟是现实存在的人物,还是某个观众的那种可怕猜测…经由童话领域诞生的妖精? 直播间持有者究竟是不是她? 所有一切让他象是从一个迷宫走进另一个迷宫,更糟糕的是,这次或许真正没有结果。 那天之后,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恨怒一日比一日深刻,也因此他那些无功而返的手下们受到惩罚与饱受的惊吓也一日胜过一日。 他知道不能责怪属下办事不利,毫无预兆出现毫无预兆消失的直播间根本闻所未闻,可还是忍不住迁怒,因为他需要一个发/泄/口。 ………… 三个月时间,他几乎要变回当年那个阴狠毒辣的自己————如果一切最终彻底没了下文,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幸好,在他彻底失去耐性之前,消失的直播间在某个清晨毫无预兆再次出现。 并且过得不久,随之而来的是亮起的观众图标中,有人惊讶至极的发言: ‘哎呀~这可真是不得了啊!’ ‘我知道这位,画面里这位真正了不起,你们或许不知道,当年她可是凭一己之力让海军和世界政府颜面扫地。’ ‘要不是不久后海贼王哥尔.D.罗杰抵达最终之岛拉夫德鲁的消息传出,进而让世界局势彻底失控,当年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尤妮丝法案知道吗?就是因为这个轰动一时的事件才诞生。’ ‘甚至海军在此后借此铲除了贵族安插/在军队内的所有势力,二十年之前三大将的其中一位必定是贵族出身的惯例,因此打破。’ ‘正义或许会迟到,却一定不会永远缺席————这句话也是她告诉我的哦~让我心有感触,就厚着脸皮用它作为那篇新闻标题。’ ‘你是摩尔冈斯?!’ 到这里,激动万分的观众终于被某位同时在线的观众认出,‘摩尔冈斯’是十位当中唯一一个没有被猜出身份的,无论是图标亦或者之前的发言内容,始终都没有透露出太多线索。 而…这个被确认的身份… 摩尔冈斯?!世界经济报报社社长!那位以不务正业闻名,经常在严肃的经济政治版面掺杂花边八卦新闻的糟糕家伙? 更糟糕的是,他同时身为黑暗世界大佬之一,也是妈妈近些年举办茶话会常常受邀前来的宾客,让人想暗杀都必须慎重考虑。 为什么!这样一个与三方势力扯不上太多关系的人物,会被直播间绑定成为观众啊?! 惊讶过后,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只觉得自己的嘴角都在抽搐。 36.第三十六章(捉虫) 从前有个商人叫哈瓦德, 他在某次离家外出经商前送了一个娃娃给心爱的女儿,并且告诉牵着他衣角哭闹不休的小女孩儿, 父亲不在家的时候那个娃娃会保护她。 ………… ………… 那一记显然是惊得都变了调子的尖叫传来的时候, 我和自家傻系统正在因为第…已经忘记第几次的意见不合而掐架…呃不,是商讨。 今天的焦点是蛋蛋它嫌弃我越来越不讲究, 认为这次的任务实在违背了它作为一只統的美学————我不知道一只系统能有什么美学素养,可它非常坚持, 并且执意不肯让我说服, 就是那种捂着耳朵拼命摇头的: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这样。 被连续碎碎念好几个小时的我, 深深觉得很有必要给自家蠢系统来一次全面的,非专业的只是个人私货的,营销技巧讲座。 个人美学素养什么的那都是浮云, 私以为, 蛋蛋它其实就是寻事生非,因为我无视它的殷殷期盼,拖延到今天才对观众们开启直播, 而我们这次的任务却已经开始了一个月。 蛋蛋它是心疼那些白白溜走的积分,没有直播就没有积分, 哪怕现在还有能量不用担心生存,可积分不够的话将来就升不了级。 虽然, 直到现在系统还是处于单机状态, 现实世界依然没有星网信号, 不过有那么句俗话说得好, 有备无患,把积分攒得多多的,万一哪天就连接上星网了呢? 傻系统的坚持蛮有道理,但是,我的理由也很充沛,真的————可惜长篇大论还没开始,那记尖叫就传过来。 非常惨烈,极具穿透力,余音袅袅一波三折,简直可以绕梁三日,大清早的特有醍醐灌顶般的惊悚效果。 米拉特太太用她超级优秀的肺活量,除了让我和自家傻系统的第…不知道几次的商议和平收场,顺便还引发了系列骚动。 惨叫声尚未完全消失,奔跑和人声就纷沓而至————“发生了什么事?!”是卫兵们迅速上楼并且发问,之后是短暂的沉寂,再之后是更为彻底的混乱。 卫兵们惊惧的呼叫,混乱的质问,以及米拉特太太终于醒过神来似的哭声,为迟到一个月的直播拉起序幕。 ………… 留意了一会卧室门外,一墙之隔的走廊上那些来来回回的动静,之后,我暂时收回注意力,并且,开始等待。 接受这个任务开始到今天现实世界一个月时间,按照观察,米拉特太太每天早上六点钟起床,七点半会将早餐准备就绪,之后,八点之前会打开卧室门,今天嘛~肯定会延迟,只是不知道要延迟到什么时候。 端坐在床头的我,盯着卧室门底下那道缝隙,暗中希望…嗯~米拉特太太能尽快想起。 ………… 接下来,床头柜上的可爱造型小闹钟时针分针默默忙碌,直到它们成为一个平角,上午九点一刻,紧闭的卧室门打开。 面上犹带几分惊惶之色的米拉特太太急匆匆出现,“尤妮丝小姐?!”她一边低声喊着一边小跑到卧床边直接掀开被子,紧接着猛地松了口气,“上帝保佑!幸好没事!” “天啊!真是太可怕了!幸好你没事!” 掀开的被子里,蜷缩成团的尤妮丝睁开眼睛,米拉特太太随即把她抱起来,先是小心翼翼的检查一番,接着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幸好,真是幸好!” “太可怕了!” “上帝保佑你尤妮丝小姐。” 米拉特太太她…或许是还没完全恢复,话说得语无伦次,颠来倒去说的都是‘上帝保佑!’和‘真是太可怕了!’,脸色更苍白得透出铁青,我甚至能看到她一双手都在微微发颤。 当然,哪怕惊魂未定米拉特太太做事还是非常利索,没花多少时间就帮尤妮丝打理好一切,最后在离开卧室前还记得把我拿起来塞进尤妮丝的怀里————对!没错!是把我拿起来————因为我现在是个娃娃。 这次的任务委托人是个偶人。 嗯~偶人,继前一个(委托人是疯子对手是神经病的)任务之后,第二个任务,我的幸运值依然负数,和我签订契约的是一个娃娃。 眼睛和头发是漂亮的金褐色,穿着蕾丝裙子,头脸手脚是陶瓷,身躯由某种不知名木料制成,各处关节都能灵活转动,做工精致,品相极佳,可特么是个娃娃。 说起来…嘛~算是事故吧?毕竟没有前例,我当然不知道,居然还会有偶人这类奇异存在能够找到并且和恶魔签订契约是吧? 哪怕是人类,敲响虚无之门召唤恶魔的都少之又少,更何况非人。 我就是稍稍一时没留意,等接收委托人的身体才发现不对劲,蛋蛋因此笑了我足足三天。 对此,我只能表示,人(魔)生啊~特么就象一包曲奇饼,你永远猜不到拆开包装之后里边是不是已经碎成片片。 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能让我出现在现世,我才不会管任务委托人究竟是不是人,娃娃什么的,反正也只是有点不太方便,对完成任务的影响不大。 并且也不是没好处,至少现在,身为偶人的我就只需要静静围观就好。 ………… 嗯~围观…一团的混乱。 出了卧室,米拉特太太小心抱着尤妮丝到楼下,一楼的厅里满满都是人,全副武装的士兵和气势凛然的将领来来往往忙碌,现场充斥着一种紧绷感。 当然了,这般如临大敌情有可原,因为这幢建筑物里发生了一起死亡事件,并且死者身份特殊。 ————弗雷德里克.加文,尤妮丝的养父,一大早让米拉特太太惨叫连连的死者,更是海军的举足轻重人物。 嗯~或者该说即将成为举足轻重大人物,那个目标却没有达成。 如今他是成为一具尸体,导致这座岛屿立刻陷入风声鹤唳状态。 对了,这座岛屿,一个月来通过米拉特太太停不下来的嘴收获的消息,我知道的,这座名为马林弗德的岛屿是海军本部,统辖着全世界海军军队。 如此本该戒备森严,哪怕不是固若金汤也安全系数极高的岛屿,弗雷德里克.加文的死亡,引发的震动当然堪比飓风海啸,并且是最高级别。 先前第一时间赶到的几名卫兵正在大厅一角接受调查,米拉特太太一露面也立刻被带往偏厅,等在那的是一位身着披风的军官,以及一位拿着笔和记录本的士兵。 之后是盘问,米拉特太太回答得也非常详细,除了她一大早那记惨叫前后发生的事,更也按照对方询问的知无不言。 并且因为她的个人习惯,事情说得非常琐碎,且无头绪: “早上我和往常一样去叫尤妮丝小姐起床————对,尤妮丝小姐,她就是尤妮丝小姐。” 说到这里米拉特太太慈爱的摸了摸她隔壁座位里的尤妮丝,叹了口气: “尤妮丝小姐是个可怜的孩子,你们也看到了,她…(这里犹豫一瞬才接下去)她就像个娃娃需要人特别照看,听说是受到过极度惊吓导致自我封闭。” “孤儿?对,她是被老爷收养后带到马林弗德的孤儿,说起这个,原本照顾尤妮丝小姐的是迪丽拉,哦~那女人真恶毒!” 絮絮叨叨中的米拉特太太露出厌恶表情,又挥了挥手似乎是在表达不屑,“那女人是和老爷一起从支部回来,说是聘请的家庭教师,可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些年安德莉亚夫人一直在阿尔布雷家族生活,直到半年前老爷返回马林弗德才过来,我从小就在夫人身边服侍,所以也到这里。” “原本迪丽拉的事…夫人不在意我也不会管,我只负责这座居所的日常和服侍夫人就好,可…可我发现那女人偷偷虐待尤妮丝小姐。” “半个月前吧?我无意中看到那女人在打小姐,虽然是收养的孩子也不能,她还这么小…更何况,聘请来的家庭教师有什么资格殴打主人家的小姐?” “而且那女人更过分的是居然偷窃夫人的珠宝————对,我把尤妮丝小姐受到不好对待的事偷偷和夫人说了,那几天之后夫人丢失了一件珍贵的宝石项链,结果在那女人房间里找到,夫人就解雇并且赶走她。” “迪丽拉那女人真不要脸!她等老爷从玛丽乔亚返航那晚厚着脸皮又回来,见哭哭啼啼得不到怜悯就大吵大闹,可她也不想想,弗雷德里克家族与阿尔布雷家族世代联姻,老爷怎么可能为了她驳回夫人的决定。” “后来?后来那女人就走了,第二天天没亮就走了,或许是老爷安排她离开马林弗德了吧?” “那之后我就抽空悄悄的照顾尤妮丝小姐,近段时间老爷身体似乎有些不适也管不了太多事…不,家庭医生并没有检查出什么,或许是失眠导致的精神不振。” “原本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老爷和夫人也团聚,家里还有了小姐,虽然是收养的可也是个孩子。” “谁知道会…” “哦~我的上帝啊!” ………… 十分虔诚的米拉特太太在现场那两位海军表示暂时没有什么问题需要继续询问之后,迅速的开始又一次双手合什求神保佑。 表达各种惊骇心情还顺便一把搂过尤妮丝,“幸好你没事!我的上帝!天知道我有多害怕看到——上帝!那太可怕了!” 小小的尤妮丝毫无反抗被埋进米拉特太太的宽阔胸脯,而被她抱在怀里的我顺带也不幸遇难————山一样庞大的阴影之内,我悄无声息的翻出个白眼,虽然这种动作做起来非常艰难,可还是没忍住。 ………… 这一刻视线被彻底遮住,我暂时什么也看不到,可是很快,原本很安静在听米拉特太太念叨的两位海军忽然猛地… 应该是起身动作太急导致椅子都翻倒在地的钝响,之后,两位几乎异口同声: “战国大将!泽法先生!” 而米拉特太太也同时哽了下,发出一记小小的倒抽气声,片刻过后,挡在眼前的阴影挪开,恢复的视野里我看到…两个人恰巧经过偏厅出口。 那两人几乎并肩而行,只错开半个身体的距离,一位嗯~蓬蓬如棉花糖发型的男人,戴着眼镜,墨黑西装,行进间身后雪白的将领披风袍角翻卷如云,无声而凝重的压迫感如影随形。 而另一位却是个极魁梧的男人,艳紫发色,同样肩负披风,气势与和他并肩那位不相上下,却更内敛,一晃而过的侧影…怎么说呢?似乎有说不出的悲伤呢~ 是因为静静跟在他身后那两道虚影的缘故吗?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我愣了下却来不及看到更多。 气势凌人的两位大人物脚下不停从偏厅出口处一晃而过,之后是另外几位跟随他们前来的将官,高矮胖瘦不一,外型之诡奇更是一言难尽。 不过我已经习惯了,除了为首那两位比较特殊让我有点在意,余下的只是看一看就收回视线。 因为打从第一个任务在格林岛领略一番过后,我的失望在第二次任务期间的这一个月里差不多升级成绝望,已经…对这个世界的男人外貌完全没有想法了,真的。 五官齐全都已经能算英俊,这是何等糟心的现实! ………… 下一刻,面无表情的我收起内心驷马奔腾的乱入情绪,注意力重新转回重点: 那两位后来出现的战国大将和泽法先生看方向是往二楼去————嗯~查看现场吧? 而他们的到来使得气氛都为之一变,现场所有人就像找到主心骨那样,空气中浮动的惶惶不安与手忙脚乱似乎瞬间消失。 偏厅这里的将官和士兵更也暂时转移心思,视线更停留在出口那里,并且开始窃窃私语: “战国大将和泽法先生居然同时出现。” “这是当然的!那位可是下一任大将!” “什么?!不是还没决定吗?” “呵~谁说没决定,你以为那位为什么从支部调任马林弗德?他是下任大将的消息几乎半公开了,只差一个正式的就职仪式,结果居然被暗杀…” “一个从来…” 话说到这里,那位将官被他身边的士兵猛地扯了扯衣袖,被阻止之后他不经意收回视线,顷刻间又徒然闭紧了嘴————米拉特太太还在。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 或许是自知背后道人是非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所为,年轻的将官和士兵神色里多少都带出些尴尬,最后倒是米拉特太太首先打破平静: “夫人?安德莉亚夫人您回来了?” 米拉特太太匆匆放开尤妮丝,急切切的从位置里起身迎上前去,“安德莉亚夫人…您…您知道了?”说着边小心打量几眼被她掺扶着那人的神色,语调随即压低几分,“老爷他…” 姗姗来迟的人是这家真正的女主人,昨夜晚餐过后外出参加某个夫人举办的沙龙,此时才返回家中的安德莉亚夫人。 她被米拉特太太掺扶着却没有开口只轻轻点了点头,手中拈着的手帕按了按眼角,仪态优雅————年纪不轻却依然秀美的脸庞,神色既不显得悲痛也没有太过冷漠。 隔了会,安德莉亚夫人方才开口,“你们还需要我的侍女解释什么吗?” 她问的是两位在场的将官与士兵,得到询问已经暂时结束的答案之后,复又说道,“米拉特去收拾行李,明天我们就启程返回阿尔布雷家。” “是,夫人。”米拉特太太立刻点了点头,接着神色里带出几丝犹豫,飞快看了眼尤妮丝,沉默几秒钟才吞吞吐吐的开口,“那…尤妮丝小姐怎么办?” 这个问题几乎立刻有答案:“哪里来的回哪里去,收养的平民孤儿,难道带回去?” 算起来,安德莉亚夫人是尤妮丝的养母,却从头到尾也没有给尤妮丝一个眼神,就和这一个月来寥寥几次见面的情况一样。 “海军自然会处理,米拉特,你别忘记自己的身份。” 说完,她抽/出被米拉特太太搀扶的那支手臂,冷淡而矜持的转身离开。 ………… 米拉特太太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呆。 半晌才回过神似的重重叹了口气,接着她返身折回一把搂住尤妮丝,又一次连我一起埋进怀里,“可怜的尤妮丝小姐,米拉特帮不了你,实在很抱歉。” “希望你以后能找到好人家。” “我的小姐,上帝保佑你。” 突如其来的告别与祝福结束得同样很仓促,米拉特太太很快松开手,转而开始对那两位海军呃~连珠带炮的语言轰/炸。 接下来,她用几分钟时间急匆匆交代了照顾尤妮丝的各种注意事项: “她很乖,真的,完全不需要费心。” “你们只要有人看着她的作息,别让她一个人孤独的呆坐一整天,没有人看着的话她会一整天坐在那动也不动,那对她的健康是非常大的伤害。” “尤妮丝小姐上午八点钟左右醒来,晚上九点入睡,三餐请按照合理的营养搭配食谱,另外找时间带她散步。” “去花园的时候要记得别让她坐在挨着花丛的那张长椅上,尤妮丝小姐对花粉有些过敏,哦~她的娃娃也要时刻让她抱着,尤妮丝小姐似乎非常在意这个娃娃,尤其是晚上入睡的时候,没有它小姐会一整晚睁着眼睛。” “不需要专人照顾,但也不可以忽视她,她太安静了。” “小姐她啊~只是自我封闭,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和其他女孩子一样正常。” “夫人其实…哦~我会说服夫人接受尤妮丝小姐,我从小和安德莉亚小姐一起长大,我知道小姐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再过一段时间,无论如何我也会来探望尤妮丝小姐。” “那之前拜托了!请务必照顾好她!” ………… 盯着两位海军确确实实把所有说过的话记录在纸张上,米拉特太太这才松了口气似的露出满意的神情,之后她又抱了抱尤妮丝才起身离开。 她…我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偏厅外的最后一刻还回头,抹着眼泪,神色是真切的不舍,可她到底丢下尤妮丝孤零零坐在座位里。 而尤妮丝,我的任务委托人给予的任务,我需要保护的人,她安安静静的坐在原位,不动也不言语,比我还像个偶人。 37.第三十七章 不得不说, 米拉特太太就是个风一样的女人,速度快得叫人有些跟不上她的反应。 这不————她消失后足足有好几分钟时间, 偏厅这里似乎都沉浸在某种诡异的凝固气氛当中, 大家都安静得厉害,简直象在玩一二三木头人游戏那样全员卡壳。 哦~当然, 尤妮丝和我不算,她就比娃娃多一口气, 我就是个娃娃, 这里纯粹指的就是两位海军先生。 士兵手上的笔还保持着书写姿势, 军官则一脸的茫然, 两个人动作还微妙同步,都是扭头目送米拉特太太消失,又把目光定在那不动。 我敢打赌, 他们现在绝对脑子卡壳, 因为看他们的样子都知道,简直就是大写的‘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式懵逼。 接下来… 两位海军先生呆呆的看着偏厅出口,隔了好几分钟才醒过神似的彼此对视一眼, 紧接着又不约而同看了看端坐在座位里的尤妮丝,最后, 两个人都露出纠结又无奈的神色。 我想,反应过来的此时, 他们的内心应该是崩溃的————就这样被米拉特太太慎重拜托了, 并且托付的还是个活生生的女孩子而不是什么事。 对两位海军先生来说, 相信是很为难的事吧?因为他们都这样…两双眼睛愣愣盯着尤妮丝, 简直象是在看拖油瓶… 而之后又时隔半晌,年轻点的士兵才率先开口,“收养的孩子就可以丢下吗?真是过分…” 闻言,那位将官立刻低喝一记,“住口!”厉声呵斥的同时他飞快瞪了士兵一眼,目光颇为严厉,“那些大人物的事我们无权置喙,做好自己分内工作。” 被上官训斥的士兵眉宇间仍带着几丝不忿却没有再针对先前的话题说些什么,片刻过后又将眼神转向尤妮丝,随即压低了音色,语气显得有些为难,“可是…这孩子怎么办?” “你先照顾她,我去向长官报告。”那位将官迅速做出回应,并且第一时间付诸行动,还顺便带走记录资料,留下年轻的士兵守在偏厅照顾尤妮丝。 ………… 接下来有一段时间,偏厅里的气氛更安静,甚至还有些无聊。 嗯~士兵比较无聊。 虽说是被长官命令留下照顾,实际上他只需要看着就好,因为,尤妮丝,我的任务委托人给予的任务,我需要保护的目标非常省心。 她比我还像个娃娃,乖巧安静,不动也不言语,只要照顾她的人没有做什么,她能象尊雕塑一样纹丝不动一整天。 ————然而,她很乖不代表别人很乖。 那士兵大概就是年轻人好奇心比较重? 长官(大概是)离开后久久不归,原本一直在偏厅出入口门侧守卫的士兵,或许是左等右等见等不到人回来,他就…开始调皮了,囧。 在我直愣愣的瞪视里,年轻士兵先是做贼一样观察了会,等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偏厅里边,他就悄悄走到尤妮丝面前,蹲下,小小声的试图哄她。 开始是一些,例如‘你的娃娃真可爱叫什么名字?’、‘你多大了?’、‘对了你肚子饿吗?’,这样,典型的…呃~仿佛是怪蜀黍搭讪型的话题。 他蹲下之后高度差不多是和我平视,所以,我能清楚看见这年轻人笑得傻乎乎的,也不知道是在乐什么。 不过又因为尤妮丝毫无反应,他面上的傻笑变成有些苦恼,再然后,他苦恼一会就重整旗鼓并且改变战术,从没话找话的搭讪发展到他个人的絮絮叨叨: ‘对了,我的名字是迪安。’、‘我在故乡的妹妹和你年纪差不多哦~’、‘她是个很调皮的孩子。’、‘我妈妈来信总抱怨妹妹其实应该是个弟弟才对。’、‘我父亲却认为小孩子就要活力十足才是健康的表现,就像我小时候一样嘿嘿~’… ————而这些他个人情况的嗑叨,结果是当然的,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不过我发现,年轻士兵似乎非常有耐心,一直自说自话也没有露出什么不耐烦的情绪,就是慢慢开始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碎碎念都要变成自言自语: “不会是害怕我吧?” “我不是想做什么啊!千万别害怕啊!” “诶~你看起来真的太…安静了。” “自我封闭的孩子原来是这样的吗?” ………… 一开始我不是很信任这年轻士兵,对他的靠近抱着几分警惕,不过现在看又似乎是我太小人之心,似乎是我把人心想得太黑暗了? 他靠近尤妮丝却保持在半米距离之外,蹲下后就没有改变过姿势,更也没有做出什么不必要的举动,除了啰嗦。 虽然笑起来显得傻气,一双眼睛里眼神却清明,不带任何异样。 年轻士兵似乎是在以他的行为阐释,至少算是表面上的善意,虽然很笨拙… 噗~因为他说着说着又从口袋里拿出写满米拉特太太交代的注意事项那张纸来看,这资料或许不是什么重要东西所以军官没有带走它,而此时,士兵似乎正打算按图索骥。 “那个,如果你想做什么就…呃~不愿意开口的话就打手势好了,我记下了那位太太说的每件事,我看看啊~” “上午八点早餐过后,隔两个小时是点心时间,午餐在十二点,一个半小时后午睡…” 年轻士兵的目光停在手中的纸张上,一边看一边说,“呃~今天的早餐和点心都错过了啊?” 按照纸张上所写,他很快发现尤妮丝从起床到现在滴水未进,紧接着就提出建议,“我去拿点东西给你吃,好吗?”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从纸张上挪开,视线抬高几分看着尤妮丝,语气与神色都在努力表达着一种温和,并且小心翼翼,“或许我带你去餐厅?” ………… 然后?没有然后。 因为恰在此时,这幢建筑物之内由始至终没有消失的混乱,终于蔓延到偏厅————年轻士兵这厢话音刚落,一大群医护人员就急匆匆涌入此地。 顷刻间,这些人的到来使得原本就不算大的空间显得更加逼阙,即使没有人说话,他们的动作仍是带来一种无声混乱。 而这些来人的最后,慢一步走入此地的正是先前那位将官。 前去汇报工作的海军将官总算去而复返,带回一群医护人员,以及他所请示那件事的结果: 他的高一级长官决定,先由海军医疗部队为尤妮丝检查身体(这点目的未明),之后让这孩子暂时住院观察几天(这点还是目的未明)… 而,尤妮丝最后的去留…目前还没有任何决定。 以上,是年轻士兵用眼神追问所得到的,那位将官的简单回复。 这样的决定,最后一条我毫不意外————这是当然的,至少,在此次事件彻底结束之前,尤妮丝身为这家的养女,当然不会立刻被送到孤儿院。 尤妮丝,她甚至会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受到调查,因为查明真凶之前,每一个与凶杀案死者有关的人都被列为嫌疑人。 弗雷德里克.加文,即将升任大将的重要人物死亡事件,相信在海军看来比其他人死亡的案件严重许多,其相关人员都会被彻查,人/身/自由更将受到限制。 尤妮丝被海军接手监护…这种结果我一早就料到,实际上这种结果反而让我放心,在海军的势力范围内她的安全势必得到保障。 至于,安德莉亚夫人和米拉特太太所谓的,明天一早离开的决定究竟能不能顺利,那就是别人的事,我没兴趣。 我的任务委托人是个偶人,愿望是保护尤妮丝,我也只负责做好自己的事。 ………… 冷清的偏厅被来自海军医疗部队的人员占领。 受命为尤妮丝检查的医生护士很快开始忙碌:医生开始准备医疗器具,温柔的护士小姐姐上前帮助尤妮丝作检查之前的事项。 专业人员登场,非专业人员当然就必须退避三舍,于是,身为一只偶人的我就和年轻士兵一样,都被排挤到边上的边上去。 对!没错! 护士小姐姐做的第一件事,是把我从尤妮丝手里拿下来搁在一旁的桌上,和他们带来的各种医疗用具放在一起。 于是,面朝天放置的我,视角变成仰视只能看见天花板,囧。 接着,那个年轻的士兵也被排挤到角落,再接着…是医务室时间。 我看不见,嗯~但是从那些陆续传出的动静能知道,医生和护士小姐为尤妮丝粗粗检查了一番,暂时得出她没有异常状况的结论。 初步检查没有异常,我的眼角余光里瞥见,恰好站在桌子附近的年轻士兵绷紧的脸部线条微不可察松弛,他仿佛是松了口气,和他长官一样都…放松许多。 我想,士兵和将官的反应是针对尤妮丝的检查结果,她没有异常,所以,他们二位在检查期间隐秘按在各自随身武器上的手就挪开。 因为这个结果代表着,尤妮丝暂时被划分到无害范围内。 到此时已经很明显,安排医疗部队检查是一种最初排查,是海军初步排查嫌疑人的一种做法。 当然,这无可厚非。 甚至,尤妮丝暂时没有异常状况,对她接下来的待遇应该是好的开始,她身为我的任务,这种情况对我来说也是好事。 然而很不幸,我为自己保护目标的安全觉得欣慰,却忘记自己是个毫不相干的偶人。 我的幸运E属性飞快发挥作用,就在心情才放松下来没多久,现实就给予出乎意料的打击。 并且非常沉重。 按照那位将官说的,接下来尤妮丝会入住医院观察,结束检查工作的医疗部队离开时带走了她,可是!我被落下了喂! 这些人一阵风似的来去匆匆,虽然大体上有条不紊,细节方面到底还是免不了有些混乱: 有位护士小姐在检查任务结束后将医疗器具收拾到工具箱里,然后她临走前转身,一个不留神那箱子角一扫就把我扫到地上。 措手不及的我:………… ………… 幸好偶人是没有任何感觉的,掉下去也就闷闷一声,完全不疼,只是心情非常憋闷而已,囧。 从桌子上被扫到地上,又不幸掉落的地点是桌脚和椅子脚之间一点空隙,加上此时恰好那些人行色匆匆,谁也没注意到掉了一个娃娃。 还面朝下脸先着地————于是,我只能以古怪的伏地姿势,努力向上翻三白眼的视角,目送尤妮丝被一位护士小姐姐牵着,安静而乖巧的混在人群当中离开。 片刻过后,我的保护目标就随着医疗部队消失,哦~并且,这里的所有人都一起走了,那位海军将官也是,那个年轻的热心肠士兵也是,全部都走了。 特么就是没有哪个谁发现,丢了个娃娃在桌脚和椅脚之间的缝隙里。 正面磕地的我:………… 说好的,会严格遵守米拉特太太那张说明书来喂养呢?!这才多久就忘记了!‘尤妮丝要时刻抱着她的娃娃’这条,被你们吃掉了吗? ………… ………… 然后?依然没有然后。 身为一只偶人的我,疑似被遗弃在地板上,藏身于狭隘的桌脚椅脚之间缝隙,保护目标被带走之后暂时无所事事。 那些人离开之后偏厅再没有谁进来,这幢建筑物里的嘈杂都发生在一墙之隔的外边: 从米拉特太太那记尖叫开始,这幢建筑物里入驻大票海军人马,天花板那里的二楼传来各种动静,听起来象拆房子,很可能是正在把案发地挖地三尺。 另外更有许多士兵来来回回搬动…呃~贴满封条的物件,天晓得是什么,总之应该都是可疑的,需要严格调查的‘证物’?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在看着那些海军来来往往。 又因为落地姿势太糟心,努力保持的三白眼视角,到底没有让我坚持到终场。 时隔许久的许久,又一次目睹那两位海军的大人物,现场其他人口中的‘战国大将’与‘泽法先生’结伴经过偏厅出入口看似离开,之后,我就老老实实收回视线扮演起一只死鱼。 能让我注意的除了两位海军高官,也就剩下紫色头发那男人身后悄无声息跟随的两道虚影,看到他们离去,剩下的事也就再提不起兴趣。 而收回视线之后,我转头就溜回意识海,现在开始,个人表示,除非有谁发现,否则…我就要这样躺到太阳落山,嗯~ 太闲了,我还是找自家傻系统打发时间。 ………… ‘蛋蛋啊~’ 习惯性踹开小黑屋大门,刚开口招呼的我立刻受到热情对待: ‘阿丝达萝娣!’圆滚滚的系统迎面扑来:‘你看!有观众送了这~~~么多礼物!’ 它散发着极度兴奋气息,简直浑身都在冒着光,一双火柴梗似的手上下挥舞,表情是\(≧▽≦)/这样:‘一直在连续送哦~你看屏幕~’ ————没等我回应它就打开现实同步直播画面———— 然后,我看见第三方视角镜头摄入的…冷冷清清的偏厅,桌椅摆放得有些杂乱,不留意根本看不到卡在缝隙里的娃娃…囧。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屏幕上刷屏的观众留言,和一波接一波此起彼伏洒落的各种礼物,鲜花金币宝石,雨一样落下。 ‘这个观众的要求非常奇怪,阿丝达萝娣你要答应吗?’傻系统兴奋之余总算记得征求我的意见,顺便表达一下它的无比困惑:‘为什么要求直播专门拍摄特定人物?’ ‘呵~’我细细看了会那位出手极度大方,简直象不要钱似的给礼物的观众,从头到尾毫不停滞的刷屏留言,想了想就明白:‘如果他不是那个泽法,那么他就是在试探。’ ‘或许两者兼备。’ ‘这位观众特别要求专门拍摄那位,背后跟着幽灵的海军高官泽法先生,这种要求原本就目的明确。’ ‘一来对方很可能正是泽法,二来,对方在试探发起直播的人是否对直播拥有绝对控制权。’ ‘另外,那些跟着附和的家伙,说不定还对蛋蛋你的多维空间拍摄功能非常感兴趣,毕竟那涉及到超前科技技术。’ ‘这些观众从前一个任务开始就不时设下语言陷阱,真是没一个省心的家伙。’ ‘无视就好。’ ‘诶?!’我家傻系统似乎想不明白,可它一如既往的服从:‘放心!我没有回应哦!’ 它用小细爪重重拍了拍自己根本不存在的胸膛(==)努力作保证状:‘绝对控制直播的是阿丝达萝娣你,我不会背着你播放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绝对不会违反晋江规则!’ 傻系统第N次严肃声明它作为一只統的职业操守,隔了会又没忍住自曝其短(傻):‘可我还是不明白阿丝达萝娣你说的————’ ‘上次任务结束之后,你说有些事需要下个任务才能确认,和延迟一个月开启直播有关系吗?’ ………… ‘嗯?这个嘛…’我将注意力暂时从直播画面上移开,看了眼一时不察都快被我塞胸…沟里居然还没炸毛,并且眼巴巴仰视的傻系统,想了想就给它解释: ‘因为我想要确认,这个世界对直播系统的认同,究竟是不是已经脱离童话领域。’ 虽然说来话长,不过幸好现在很闲哈~ ‘蛋蛋你记得吧?一开始直播是没有观众的,后来不知不觉却出现,观众是怎么来的?’ ‘那时候我们都认为,这个没有星网信号的世界,直播根本不会有观众观看,然而实际上,我那时候甚至认为,直播不可能收到我们想要的效果。’ ‘可是看你那么努力,我舍不得让你绝望,其实我已经决定,最坏的情况下,契约完成后就直接吞噬任务委托人的灵魂力量,进而维持我们的存在。’ ‘不要一脸惊悚看着我,蛋蛋啊~我已经不是人类,哪怕是人类,生死攸关也顾不了那么多,更何况恶魔契约原本就你情我愿。’ ‘好啦好啦~我不是放走另一方契约人了吗?既然知道直播顺利开启,有更安全的方法,我当然不会再有那种念头啦~’ 我手忙脚乱安慰惊吓过度得一脸哭唧唧的傻系统,隔了好一会儿才让它勉强冷静下来。 之后,为了转移它的情绪,我只好努力把事件往…不那么黑暗的方向解释: ‘前一个任务的时候我就猜,直播之所以能顺利,原因出在童话领域的规则设定————童话故事没有逻辑,童话里可以出现无数不可思议,直播间的存在当然也被认可。’ ‘而,童话领域是这个世界法则认可的存在,以这一条为前提,世界法则本身顺带允许了我们的直播出现。’ ‘蛋蛋你身为直播系统,你应该知道所谓观众原本应该是,星网信号覆盖下无数个位面的注册用户,对吧?’ ‘在没有星网信号的情况下,十名观众的出现,只能用世界本身法则认可来解释。’ ‘直播系统首次使用将赠送十名观众,这是系统自带的设定也算是系统的规则,世界法则本身认同直播存在,当然也代表着认同系统本身规则。’ ‘所以,十名观众是由世界法则认可之后产生,没有星网信号的情况下,能够接收到直播间信号则需要某些特定条件。’ ‘最基础的法则认可之后,与世界逻辑相悖的细节,将会被法则自动调整。’ ‘观众出现的条件,我们通过那些留言就能看出————十名观众,到今天真正确定,其中七位是与我们的任务有关联,剩下那三位想必也逃不过这个规则。’ ‘也就是说,世界法则允许之下,直播间抓取观众的前提就是,与我们产生交集的人物。’ ‘这是一环扣一环的裂变反应。’ ‘世界法则允许童话领域存在,而童话领域允许直播存在,进而世界法则允许直播间存在,直播间存在之后,按照规则观众就此诞生。’ ‘直播的基础规则,观众与直播之间必须位于不同的时空经纬度,以防止悖论效应,所以,身在同一个世界,我们的观众就是在未来。’ ‘当童话领域消失,因为未来的观众已经意识到直播间存在,最后结果就导致直播间继续受到世界法则允许。’ 第一个任务的时候,我差不多猜出直播间能顺利的原因,那时候却担心离开童话领域规则,世界法则会不会继续允许我和蛋蛋这样的异界存在逗留。 只不过…就象我对蛋蛋说的,有更好的选择,谁都不会将就,只要世界法则允许,我当然只会选择顺利完成任务,而不是被困在格林岛的虚幻世界。 说起来也算一场豪赌。 到现在我确定了,我和蛋蛋真正运气超级好,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的超级好运气,此消彼长才让我在其它方面的运气指数跌到负数吧? 爱丽丝,我的前一个任务委托人,她才是真正的幸运星,能够遇到她是我和蛋蛋的福气,是悲剧了几个千年之后得到的最好的补偿。 童话岛最后那样结束,除了七十多年被困其间的无数人让我物伤其类,爱丽丝她给予的馈赠,多少也是原因。 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受了她恩惠,我当然不能得寸进尺,哪怕当时的猜测存在风险,我也选择赌那一次。 到现在事实证明,不贪心果然能得到更丰厚的回报呢~ ………… 一时间,我为自己的英明选择而表示非常得意,然后,就听见傻系统旧事重提: ‘所以你一直小心防备着观众?因为他们确实很可能居心叵测的误导我们。’ ‘不,你想多了。’我迅速收起那点得意洋洋,转而露出三十度角阴影微笑:‘我是有备无患,因为做得越多破绽就会越多啊~’ ‘然后你再想想啊~如果被发现其实我们就是直播间主播,还能和他们互动…’ ‘万一将来哪一天我们在未来碰上…那后果呵呵呵~’ 至于是什么后果,我给自家傻系统留下了足够的想象空间————它呆滞一会,也不知想到什么整个統都被吓得瑟瑟发抖。 ………… 不知道第几次恐吓自家系统成功的我表示心满意足。 然后,今天的愉快互动就此结束,因为来了不速之客。 第三方视角画面里,这一刻有人经过偏厅————我先前无聊至极回意识海消磨时间,现实世界那里海军们结束忙碌且陆续离开。 闹哄哄快一个白天,此时接近日落西山的这幢建筑之内早已经空空荡荡很长一段时间,而画面里一晃而过的两个人,是来做什么? 前来发生过凶杀案的建筑里,总不至于是玩什么试胆量的游戏,现在又不是三更半夜。 我和蛋蛋彼此对视一眼,之后它从我怀里挣扎出来,开始专心工作…嗯~就是努力调整第三方视角镜头,试图拍摄到更多。 可惜,宿主的我僵硬趴倒在角落旮旯,就算它再努力也拍不到太多,只能从接收的声音判断,那两位是往二楼去。 时隔不久,隔着天花板的楼上传出些微动静,似乎是他们四处巡视,当然,海军之前几乎挖地三尺,他们没有得到什么线索的样子。 很快,两道脚步声从楼上转回一楼,行进间低声交谈着什么,边走边…脚下一转居然往偏厅来? 透过同步直播,在意识海里的我看见两位来人一前一后进入偏厅:两个身着便服的男人,年纪看样子都不大,外型一如这世界普遍风格的诡奇。 领先几步的男人又高又瘦,一身长裤军靴加老头衫,衣着风格叫人一言难尽,绒线软帽压住大半脑袋黑色卷毛,鼻梁上架一支深茶镜片眼镜,双手插/在裤兜里,走路摇摇晃晃,浑身上下都有种说不出的痞气。 哦~笑起来嘴型还特别诡异,歪歪的撅着… 好丑! 瞬间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严重伤害的我,迅速把视线焦点转向落后他一步的另外那个: 哦~一颗行动的花椰菜,囧囧囧。 长裤军靴背心,和他同伴一样肌肉结实,如同花椰菜的黑色卷毛有点炸,绝对称不上英俊的五官,眉心微微皱起,神色间透着几丝凝重,哦~至少比很痞子气那位看起来正经。 因为从他说话的遣词用句连带语气都表现出,这个年轻点的男人,比另外这位正经。 ………… 接下来… 他们两人进入偏厅,之后却不是象我认为的那样是来查看反而是休息,因为他们分别捡了椅子随意坐下,并且继续未尽的话题: “耶~看来果然清理得很彻底呢~” 痞子气十足的男人坐下后就架起二郎腿,坐姿怠惰,口癖诡异,语调慢慢悠悠,简直让人有拉直他的舌头让他正常说话的冲动: “幸亏战国大将和泽法老师亲临现场,不然,那位的幕僚团和亲卫军今天恐怕连这幢建筑物都要拆掉了吧?” 之后,他边说边伸了个超级懒腰,隔着深茶色眼镜镜片,视线投向他的同伴,再次开口时…怎么说呢?总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啊~ “耶~说起来,库赞啊~你这个首席毕业的优秀学弟怎么也会被塞进这次的调查组?这么敏感的事无论是谁都讨不到好去。” “要知道,我可是罪有应得哟~” “上次在支部,我违背长官命令擅自行动,幸亏没有造成重大损失,否则要受到军法处置,这次是将功折罪。” 痞子男装模作样的叹气,仿佛很自怨自艾那样,叹完了气话音立刻一转,“库赞你呢?我听说你在新世界大出风头,很快就要升职了吧?” “耶~你怎么不说话?在看什么?” 半天得不到回应的这男人脸上还是笑眯眯的,不过很明显,他已经有些不高兴,因为被无视。 被称为库赞的年轻男人没有回答之前的所有问题,他从进来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此时开口首先说的是毫不相干的事,“波鲁萨利诺学长,那是什么?” ————与此同时,画面里我看到一颗花椰菜慢慢走近,眼神有些困惑,手下却精准的…从桌脚和椅脚之间的缝隙里把我抠出来,囧。 “耶?”他的所谓波鲁萨利诺学长随即起身走到近前,看着被他拿在手里的我,片刻过后,眉梢挑了挑,“娃娃?”话音落下复又伸出手———— “啊?”这个库赞慢慢眨了眨眼睛,神色莫名的看着被转手的我被他学长放到桌上,然后…兴致勃勃的边检查边说: “耶~果然,和我见过的图册里画的一样,这是个机关娃娃。” “看到了吗?所有关节都活动自如,据说此类娃娃的部件和人体骨骼数目相同。” “而且它们还附带一个传说哦~” “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很多年以前,最著名的偶人师沉迷制作娃娃却忽略家人,等到女儿意外过世妻子几乎发疯才悔恨莫及,所以他费时十年制作出一个和女儿一模一样的娃娃…” “甚至用了他女儿的某些部分…那个娃娃因此被赋予灵魂,就象活人一样会哭会笑呢~” 我:…………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故事!囧囧囧。 ………… 一个令人细思极恐的故事说下来,我和他学弟花椰菜库赞都满头黑线,被称为波鲁萨利诺的痞子男却非常愉快。 并且,鬼故事之后他还没打算收手,口中更是话题一转: “耶~灵异传说毕竟是传说,不过此类机关娃娃倒确实有个很微妙的传闻。” 他意味深长的停顿片刻,语调压低几分,才悠悠的接下去,“它们身上藏着机关,很适合用于暗杀。” 一瞬间,灵异神怪风倏然转变成黑暗恐怖系列。 旁听的他学弟皱了皱眉,神色里顿时露出几分凝重,“怎么会丢在这里?” “耶~谁知道呢~”他学长的回答真是超级随便,“把它交给战国大将去调查,都说了,我们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还是想想怎么自保为好啊~” 这两位,波鲁萨利诺与库赞,一问一答间让气氛变得有些僵硬,或许是态度截然相反的缘故吧?彼此打量对方的眼神透着微妙。 片刻过后,那波鲁萨利诺率先移开视线,目光再次看向他手中的…我,紧接着,先前暂时中断的事重新开始。 这男人垂低眼帘,他身边的那个库赞目光却错也不错————而,他们的诡异气氛对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因为此时的我陷入重大危机。 ………… 忍了忍,又忍了忍,最后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原本我打算一直装自己就是个普通偶人,结果还是功亏一篑。 太羞耻了喂!这位痞子男究竟干什么啊混蛋!炫耀自己博学多闻也就算了,毛手毛脚的检查也…算了!可是! 现在!居然打算大卸八块!简直忍无可忍! 特么变成零件的我还能不能自动组合起来?或者,凶手能不能顺利把我重新拼接起来? 喂!没有万全把握之前不要随便就想把别人拆掉啊! 为了避免自己此时使用的身体真的被拆得四分五裂,我咬着牙从意识海回到现实,一记恶人先告状的尖叫脱口而出,“下流!” 38.第三十八章 尖叫过后首先是用力拍掉对方还没挪开的手, 同时,再次痛骂, “变/态/色/狼!” 虽然我现在是个偶人, 可他就能为所欲为吗? 明显不能啊!对不对? 那作恶的手被拍到边上去,而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我就趁机坐起身,一把扯过刚刚被丢到边上的小衣裙, 手忙脚乱用这件蕾丝裙子遮起身体… 火速蜷着腿躲进层层蕾丝的长裙布料底下, 我象抱被子那样抱着衣服, 努力抬高脸, 怒视痞子男的脸,阴森森磨牙,“下流!不要脸!” 因为有了蔽体衣物, 勉强可以不那么羞耻, 一瞬间我的怒气连带气势都节节升高,很快到达歇斯底里的程度,“无耻的流氓!” 真是想想都心酸又生气。 我原本打算一直装自己就是个普通偶人, 这一个月来也伪装得…哪怕不是天/衣/无缝,也绝对没有第二个人发现, 嗯~到现在没有活着的第二个人。 我…我故意延迟一个月到今天才开启直播,为的是要让自己在第二个任务里成为隐形角色。 因为十名观众会在线, 并且, 从前一个任务的情况看来, 观众们都是与任务相关的人物。 童话岛前车之鉴犹历历在目, 我的任务委托人带来的天然立场,想必不会和观众们是什么亲切友好的关系,而一开始就是敌人的话,对方知道得越少对我才越有利。 最主要的是,一来我不想被恶意误导,二来也为了避免观众们的怀疑加深,所以,第二个任务我对自己定位是‘不存在的影子’,并且事先写好剧本按部就班进行。 我的剧本到今天早上一切都颇顺利,没想到现在却前功尽弃。 这一刻的暴/露代表着后续全部作废,要重新撰写剧目… 都是这痞子男的错! ………… 顺利行进的计划中途被意外打乱的怨怼,加上被剥光衣服的极度愤怒,和,险些被拆成无数小零件的惊悚心情,全部混合之后迅速酝酿发酵,让我瞪视对方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善。 就算我是个偶人,可他也不能…扒光了衣服不够,还打算把人大卸八块啊! 手贱么?连个偶人都不放过?何等丧心病狂! 简直越想越生气! 电光火石间,我迅速决定用自己知道的,能用来唾弃色狼的文字,一鼓作气继续开骂————结果才想张嘴,顷刻间伸过来的一支手指就占据了视野… 不久前被狠狠拍掉的手在僵硬片刻过后的现在,又一次迅猛而无声的伸过来,食指精准点在我的额头中央,接着往后一推… 我顿时仰面倒下,千言万语哽在喉咙口,连嗷一声都来不及,转变的视野剩下个天花板… 瞬间的事出意外让脑子有点卡壳,经过‘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式懵逼之后,呆滞几秒钟才慢一拍反应过来:对方根本毫不费力就把我直接推平了! 后脑勺重重磕在桌面上的我:………… 心情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虽然完全不痛,可是!无比糟心! 出师未捷身先死,和,特么别人真是一支手指就能把你碾死的感觉,真是叫人好生绝望。 就…就这样躺到地老天荒吧…我默默的决定。 ………… 然后? 然后我就死鱼瘫的瞪着天花板,这一刻丧得完全不想动弹,连意识海里自家傻系统同样呆愣过后反应过来的: ‘阿,阿丝达萝娣?’ ‘你怎么不动了?’ ‘你别吓我啊嘤嘤嘤~’ 这样三段式哭唧唧询问都完全不想理会。 之后又时隔片刻,意识海里等不到回应的傻系统哭得更惨,而我还是没能从巨大打击里缓过心情,正准备再安静一会,直愣愣看天花板的视野里却慢慢冒出一张呃~不,是两张大脸。 把我推平的罪魁祸首痞子男,和他学弟花椰菜。 他们两人同时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此时正居高临下俯视,神色都是颇为微妙的,有点儿小心翼翼似的盯—— 我继续毫无反应死鱼眼—— 三双眼睛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短暂的静默过后,痞子男又一次伸出食指,做贼一样戳了戳我的眉心,紧接着又戳了戳我的脸颊,停顿两秒钟又往下挪移一些隔着布料戳在肚皮上,最后又移回来继续戳了戳脸颊。 他一边手贱得不行,嘴里还一边嘀嘀咕咕,“耶~果然是错觉吧?” “娃娃怎么可能会动还会骂人,果然是我宿醉未醒的幻听幻觉吧?” “对吧~库赞。” 自我说服的同时,痞子男藏在深茶色/眼镜镜片后方的眼睛视线斜乜几度,似乎是想寻求他学弟的认同,“你看它现在完全没反应啊~” 他学弟的注意力还定在我身上,这一刻没来得及回答什么,一双眼睛就越睁越大,越睁越大,随即磕磕巴巴的开口,“波,波鲁萨利诺学长…” “是波鲁萨利诺学长,不是波波鲁萨利诺学长,库赞你舌头被猫咬了吗————嗷?!” 听到一记哀嚎脱口而出,我顿时心满意足————他学弟都结巴了不是为什么,只是因为正好目睹我一脸狰狞张开嘴,凶狠的啃在不肯从脸上挪开,有一下没一下死命戳我脸的这支手指,指尖侧边的一小块肉上… 然后就是他学长‘波波鲁萨利诺’的惨叫传来啦~ 个人表示,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瞅准时机下嘴快准狠,这一口啃下去,无论如何都要让对方深刻了解一下什么是‘手贱有风险,戳人需谨慎’,嗯~ ………… 之后是小规模的兵荒马乱。 痞子男波波鲁萨利诺(我故意的!)刚惨叫一声就被他学弟眼疾手快捂住嘴,捂嘴不够还压低了声音警告他,“我说!别叫啊学长!你忘了我们是偷偷溜进来的喂!” “要是被巡逻队发现就糟了!我会被泽法老师骂死!” 大概是瞬间脑补到被当场抓包之后的严重后果,身为学弟的库赞手劲大得骨节青筋暴起,看样子就是非常、非常用力,用力到叫人怀疑他是不是平时就对学长心怀怨恨,以至于现在有机会下意识想一劳永逸。 被捂嘴的痞子男眼镜都有些歪了,翻出三白眼,吱吱呜呜半句完整的话也没挤出来。 至于我?我叼着某块指尖侧边小肉磨牙,秉着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坚持,任凭这痞子男小弧度地上上下下甩手试图挣脱就是不撒嘴,嗯~ 混乱持续了一小段时间才结束。 在痞子男的白眼要翻出天际,差一口气就被摁死的时候,他学弟才发现进而松开捂在自家学长嘴上的大手,好悬让另一起凶杀案结束在萌芽状态。 而我早在这几秒钟之前就松开嘴,放过磨牙工具,正心满意足的抱着被子(不对!)重新半坐起身,仰高了脸,面无表情看他们。 他们两人,一个脸色铁青的闷声咳嗽,一个及时悬崖勒马之后才想起正事,正象个机器人那样脖颈关节咔咔作响的扭过头。 一瞬间对上我的目光,这位库赞学弟的表情精彩绝伦,也不知想到什么,眼睛瞪得快脱窗,还张大了嘴看起来下巴都快脱臼,面色也姹紫嫣红。 对此,我完全不在意。 仇敌的鲜血如此美味(其实不是!),痞子男受难之后扭曲的表情更是如此大快人心,此时此刻,我个人表示,自己的心啊不知有多偎贴。 心情一好,连带看花椰菜学弟都顺眼起来,哪怕他现在一脸的见鬼表情,我也能相当礼貌的点头回应,“日安,年轻的先生。” ………… 话音落下,气氛诡异的沉默一瞬。 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卡在喉咙里的闷声咳嗽蓦地一停,猛地低下头,深茶色镜片后方那一双,原本是细缝眼的眼睛刹那间瞪得滚圆,又隔了会才满脸艰涩的开口,“耶~还以为是自己无意中触动机关,原来不是吗?” “灵异传说不会成真了吧?” “会哭会笑拥有自我意识的娃娃?” 自言自语般的低声嘟囔,之后,他倾身俯低过来,视线直直看进我的眼睛,话音微妙一转,“既然你是活着的,我是不是可以问…” 在他的话尚未说完之前,我迅速见缝插针开口,“不可以。”斩钉截铁拒绝,接着完全不打算理会他的转了转脖子,试图看向我印象比较好的另一位。 我原本想看他学弟库赞,结果下一秒脑门心又被按住———— 这混账男人居然又拿手指按在我的脑门心上,用力把我的脸转向他,再次开口的音调明显沉下来,“耶~身为娃娃怎么可以这么坏脾气~我话还没说完呢~” 言语间他的脸再次凑近几分,眯细了眼睛,面上带着微笑,神色看起来却万分不怀好意,“乖一点啊~不然真的把你拆掉哦~” 我:………… 这种一言不合就施以暴力,笑眯眯说着可怕威胁的行为…可真是,和前一个任务里边夏洛特家的超级话唠佩洛斯佩罗微妙相似。 这年头变态果然都披着和善外皮啊~ ………… 这人直言不讳的威胁让我沉默两秒钟,随即迅速陷入呆若木鸡状态装自己就是个偶人,反正这一个月来此等业务已经颇纯熟,只要一动不动,嗯~无论对方做什么都毫无反应,就可以啦~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不过…我没有义务回答。 刚刚才被剥掉衣服还差点拆成零件,他哪里来的厚脸皮觉得我必须知无不言啊?! 有本事你拆啊! ………… 对方当然没有真的动手把我拆了,虽然他看起来很有那么点意思: 在我装死鱼两眼无神之后,这位波鲁萨利诺试着叫了好几声见没反应就毛手毛脚,一会攥我头发一会戳我肚皮,还试着捏我的肩膀关节,作试图将它卸下来状… 结果是当然的,他出尽百宝的威胁最后还是徒劳无功。 良久,发现拿我没办法之后,他终于泄气似的松开手,“好吧好吧~你赢了。” 说完直起身,重新摆出那副痞赖姿态,视线仍然停在我身上,语气喜怒不辨的说道,“真是个任性的娃娃——” 不知所谓的抱怨过后,接着拿胳膊肘捅了捅身边几乎要石化的学弟,“诶~库赞,把她带回去给战国大将他们处理吧~” 这位学长波鲁萨利诺在威胁无效之后,象丢开麻烦一样迅速决定把我交给上级,只不过他的建议没有得到回应。 他学弟还是瞪着我,从之前开始就安静旁观的花椰菜学弟,直到被他胳膊肘捅得往边上歪了歪才醒过神似的回一声,“啊?” 很明显就是魂不守舍的库赞学弟,视线呆呆的看了看身侧的他,接着又转回来看了看我,最后眉梢狠狠一颤,“可是…” 凌空点来的食指指尖微微发颤,连音调都显得非常艰难,发型好似花椰菜的年轻男人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她这样…带回去?” 开了口之后整个人象是被醍醐灌顶,说话流利了许多,当然,表情里的悲剧成分也加深了许多,简直都快变成惨叫: “我拒绝!波鲁萨利诺学长!” “战国大将和泽法老师绝对会认为我是个变态啊!” “虽然看起来才二十公分,可她明显是个小美人啊!” “会哭会笑,有自我意识,还会生气,绝对不是偶人!她肯定是传说中的小人族吧?小人族的美人啊!而之前学长你…” “你对她…我我我…我拒绝!” 说着说着,这位库赞学弟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藏在墨黑卷毛里的一双耳朵,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得通红,从掌心后方透出来的声音憋闷又悲惨: “我应该阻止学长你的!” “太失礼了!” ………… 年轻的学弟义正言辞控诉,顺带捂住自己的脸,之后,留下我和他学长波鲁萨利诺两双眼睛四目相对,外带相顾无言。 气氛顿时有那么点尴尬,不为别的,为的就是这库赞捅破了窗户纸的实话实说————他学长一开始扒光了偶人的衣服,到现在我还只是拿蕾丝小裙子盖着自己…这样。 确实非常失礼,无论是对当事人的任何一方来说。 现场非常沉默。 半晌,瞪着我的波鲁萨利诺呆滞的眼神蓦然一闪,他扭过脸看向偏厅出口,随即低声说道,“现在应该库赞你闭嘴了!” 痞子男终于恼羞成怒,“我们被发现了!白痴!” ………… 这位库赞学弟控诉的音量太大,很不幸真的引来了守在这建筑附近的巡逻部队————许多人的脚步混合在一起的奔跑声由远及近,很快穿过庭院与大门,迅速逼近… 混乱中,两个年轻人的反应却非常冷静:波鲁萨利诺的手凌空伸来,顷刻间就把我裹在小裙子里直接捞起往自己怀里一塞————视野猛地暗下来,我随即躲进意识海,默默观看第三方视角的同步直播: 他们两人带走了我,飞速离开偏厅,沿着楼梯窜到二楼,精准避开从正厅那里冲入建筑的巡逻部队,之后又熟练的穿过二楼走廊直接闪身进入最靠外那间卧室,毫不停滞直奔附带浴室。 最后,两人通过浴室那扇窗户悄无声息翻身溜出建筑。 这里要说一下,二楼最靠边这间卧房的浴室窗外紧挨着花园,饶是如今季节是冬末,花园里的常青植物依然被园丁打理得郁郁葱葱,躲进去两个人绰绰有余。 并且,这两位身手真正相当好,主建筑物那里尚且因为搜索闯入者而陷入嘈杂混乱时,他们已经顺利离开————我留意到,他们翻出花园围墙落地的位置是极僻静地段,此时哪怕夕阳西下天光依然大亮,两个大男人骤然出现,附近居然没有任何人目睹。 这里是个微妙的死角。 弗雷德里克.加文,尤妮丝的养父位于马林弗德的居所一如他的地位,在此等军事重地中枢区域拥有一幢占地面积广阔的别墅且附带花园… 如此醒目的建筑,位于戒备森严地段,这两位却如入无人之境,结合先前在建筑物里他们躲避搜查的时机把握之微妙,很显然…是有备而来。 我相信,绝对不是库赞说的‘偷偷溜进来’,至少,他们的行为是得到某种程度默认。 而…根据今天凶案现场听到的风言风语,我想,库赞和波鲁萨利诺的此行,至少是得到与弗雷德里克.加文所属派系对立那一边某些人的…默认,甚至就是背后指示…吗? 会是战国大将和那位泽法先生吗? 他们海军内部的派系争斗与政治倾轧…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之后我让蛋蛋暂时缩小第三方视角镜头拍摄广角,把直播镜头限制在几米范围内,别的不说,如今身在海军军事重地,他们观众们自身之间彼此立场就微妙,身为主播,某些麻烦能免则免吧~ 至少,我不想看到留言刷屏一样怒叱泄露机密之类的…哦~当然,为表示歉意,如果等下我是被带到两个年轻人身后的高官那里,有机会我会满足之前那观众的要求哈~ 就是多拍一点身后自带背后灵那位的特写,之前我拒绝是因为做得太明显容易被看出破绽,要是等下是被带过去…那就不太明显了哈~ 毕竟收了人家那么多钱,不回馈一下不太好意思。 ………… 当然,我说了自己的打算,自家傻系统对我的出尔反尔表示见怪不怪,之后,为表达对自家傻系统的满意,我非常大方的作出决定:‘蛋蛋啊~我们的积分到现在够升级了吗?’ ‘诶?没有星网啊?’蛋蛋小朋友又一次体现出它身为AI的耿直:‘哪怕积分足够也升不了级,更何况现在积分还差一部分,看情况至少要等到这次任务完成呢~’ ‘没有星网,可是世界法则允许了啊~’我非常有耐心的给它解释: ‘世界法则允许直播间存在,而积分达成升级条件是直播间自带规则,理论上当然可以升级,积分不够就用收到的礼物兑换。’ ‘我们试一试能不能升级,怎么样?’ 我笑得象狼外婆,当然,这份不怀好意绝对不是针对自家可爱的傻系统,我的一腔怨怼冤有头债有主:‘来~现在马上操作,把我们收到的所有礼物兑换成积分,然后立刻升级。’ 听闻能够升级,蛋蛋整颗光团看起来都容光泛发,也不问原因就开始操作————我看着它忙碌,隔了会眼神瞄向观众栏那里,等待中的心情啊~简直非常急切。 呵呵呵~ 未来观众的存在如果是和任务相关,第一次随机抓取的是十名,而直播间升级后,嗯~现在的积分哪怕加上礼物兑换也到不了高级号,可…观众的席位绝对会增加。 呵呵呵~ 说起来,增加的观众会是谁呢?会不会有现在正把我包着塞胸口这位呢?真叫人期待啊~ ————我就是故意的! 特么一口恶气哽在喉咙口,不找回来绝对咽不下去! 要是真有未来的这位,看我折腾不死你! ………… 同步直播的直播间升级中,画面显示进度条龟速拖进…我没能等到升级彻底完成,因为现实中这两位抵达目的地。 他们花了些时间绕过弗雷德里克.加文居所所在地,之后转进一个人来人往街区,穿越普通行人居多的地带,最终进入较为冷清的街道。 此时,他们正推开位于街尾这幢临街院子的栅栏门,慢悠悠的穿过院子,朝着屋子大门走去。 比起弗雷德里克.加文的华丽居所,这里显得颇普通甚至寒酸,院子里只有草坪和挨着栅栏生长的攀爬蔷薇,别说什么池塘锦鲤,连珍贵罕见点的花卉也不看见,就是一座有些年头的屋子。 最后看了几眼身处的外部环境,之后,我暂时退出意识海,默默忍受被人包着塞胸口的憋屈感,开始等———— 短促的敲门声过后,停在门外的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再次迈开步伐,随即是一道陌生的男人声音传来,“你…那是什么?” 疑问句,音色低哑沉稳,发问之人沉默一瞬复又再次开口,“库赞!” “啊啊!战国大将,这不关我的事啊!”那位库赞学弟慌慌张张的声音传来,“我们只是去…” “去逛了一圈。”痞子男用他那极具个人特色的声音,非常自然的截走他学弟的话,音调痞赖得不得了,“别这样严厉嘛~战国大将。” “说起来,我一年没回本部,这次回来真的大开眼界呢~” 说到这里他行进间的步伐一停,接着,闷在他胸前的我被他拿出来放在某处平整位置上————裹在层层蕾丝纱裙里,包得像个粽子,此时这混账男人费了些劲才好不容易让我安全的只露出一个脑袋其它部位还盖在布料底下,这样。 并且,他的语气有那么点炫耀意味,“耶~您看,手信哟手信~” 亮起来的视野里,伴随着一记‘混账!’的怒喝,我看到波鲁萨利诺的后脑勺被他口中的‘战国大将’一掌拍上去,同时,这位海军高层浓眉拧紧得能夹死苍蝇,“你又胡闹什么?!” “诶~战国大将,您下手轻点,我好疼呀~”痞子男抬手揉着后脑勺,一脸备受错待的委屈,当然,嘴里就是没一句能听的话,“真的是手信啊~我好不容易带来给您过目,要知道,一路上我都担心受怕哟~” “闭嘴!”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手下是个什么德性,战国大将很快把目光投向比较乖的另一位,“库赞,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其实…”被问及的年轻人库赞吱吱呜呜几声,紧接着迅速推卸责任,脚下同时光速向后退开几步,“您还是问当事人吧!” 于是,等不到一句实在话的战国大将脸色顿时非常狰狞,不过下一秒,他胳膊抬起看似要第二次一掌拍向某个后脑勺的瞬间整个人蓦地一顿,视线直勾勾盯着我。 因为这时候我正默默坐起身,抱着充当被子的衣裙,抬高了脸,空出一手准确指向始作俑者————“色/狼!” “耶~作为一个娃娃,你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被我拿手指狠狠点住的人耸了耸肩,回应得非常随意,“要是你再放大几倍,这种指责才比较有说服力。” “差不多就可以了。”说话的同时他再次手贱戳了戳我的眉心,语调却微不可察冷下来,“你被带走的时候一声不吭,绝对是因为你也想离开吧?” “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勉强也算帮过你一把。” “好了,现在别装疯卖傻,我可不是那种相信灵异传说,或者相信什么小精灵的笨蛋,你这样的存在是恶魔果实能力者造成的吧?” “我听闻有种超人系能把人变成玩具。”他微妙的停顿一瞬,眉心皱了皱才接下去说道,“你就是那种受害者吧?” “你把知道的事全部说出来,我们设法解除施加在你身上的能力,如何?” ………… 这男人沉下脸来不再嬉皮笑脸的时候倒是颇有几分气势,分析得也合情合理,至少,关于我是愿意被他们带离那幢建筑物这点,完全正确。 只不过————恶魔果实能力?有可能吗?这个偶人,我的任务委托人,有可能是他所说的那种,被施予恶魔果实能力的受害者? 事实是我不知道,实际上,无论是任务委托人的来历,亦或者要求保护尤妮丝这个心愿,其来龙去脉我一无所知。 这一个月来我只呆在那幢建筑里,尤妮丝几乎足不出户,最远也只是到花园里晒太阳,见过的人也就是那几位… 不过算了,这只是个任务而已。 想了想,我就摇摇头,“我才醒来不久,帮不了你们什么。” 我知道他甚至他们都想知道凶杀案的始末,可…我没有义务帮忙,想知道真相,为什么不自己去调查呢? 哪怕是我说什么,他们现在也不会相信吧?以己度人,换位思考的话我也不会相信片面之词,许多事只有自己彻底调查,看到铁证如山才不会去质疑。 ………… 拒绝了波鲁萨利诺的提议,我的目光却没有看他而是看向另一边,悄无声息出现的魁梧男人,艳紫发色在光线略显昏暗的室内显得沉郁,他站在那神色肃穆。 看了看他,之后我的视线调高几度,看向他身后————两道虚影还在,年轻女人怀中抱着孩子沉默的如影随形————只是不知道,两个背后灵究竟是他的亲人,还是…仇人。 我有些分神,现场沉默许久之后,首先开口的却是战国大将,“醒来?” “是的。”收回视线,我点了点头,回答道,“帮不了你们非常抱歉,各位也请不必管我,只要把我交给我的主人,我将感激不尽。” “对了,我的主人尤妮丝,她如今应该身在医院。” 算是勉强达成先前那位观众的特殊要求————给带着背后灵的海军高官几分钟时间专门镜头之后,我就丢掉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开始扮演…来的路上临时撰写的剧目角色: 重新改写的剧本中,我将是一个什么也不知道,只对自己主人尽职尽责的偶人,“请尽快将我带到她身边,因为天快黑了,我的主人非常害怕黑夜。” 39.第三十九章(捉虫) 身为一只尽忠职守的偶人, 我非常严肃的对在场这几位海军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并且提出要求, 先不管合理不合理, 总之,按照临时改写的剧本,我除了保护尤妮丝什么都不知道哟~ 至于对方是否同意…个人认为,要求被通过的几率大于被否定。 为什么呢? 因为我非常可疑,就算不是嫌犯, 也必然知道一定程度的秘密, 或者能提供线索,没有彻底调查之前, 相信他们不会轻率的任凭我离开视线。 并且,在查明之前他们暂时也不会象对待罪犯那样对待我,理由是他们有更大的敌人, 那就是死者, 弗雷德里克.加文的幕僚团及其掌控的势力。 从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和花椰菜库赞这一对学长学弟的行为能看出, 他们去往现场调查却鬼鬼祟祟, 无外乎是其中涉及许多不为外人知的内情, 比如那什么…海军内部政治倾轧之类… 再加上今日凶案现场那些混乱,与低级军官士兵们的风言风语,无一不是在说明: 哪怕战国大将和泽法先生这一系,与弗雷德里克.加文所属势力并非绝对针锋相对, 却也一定各有各的立场, 并且两方都试图在这场凶案中取得主控权, 因此,双方或多或少会成为对手的阻力。 海军内部究竟存在多少错综复杂内/幕,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对于高位者来说,许多意外状况发生之后,真正需要考虑的根本不是真相,而是借此能得到多少利益。 这些人要争的或许不是追查弗雷德里克.加文之死的凶手,他们是争取要在因那位意外死亡而引发的政治动荡中获得彻底胜利。 当然,以上种种猜测与我无关,目前为止,我只需要呆在尤妮丝身边就好————他们有所顾忌暂时不愿意把我交出去,那就很好操作啦对不对? 所以啊~我说完就安静下来,等着对方做决定。 ………… 一开始我盯着看的人就是战国大将,接下来他们几位的反应也证实我…嗯~找的人选没错,对方确实是这里‘能做主’的: 这厢话音落下,此时同处一室的人神色各自不一却没有谁率先开口,时隔片刻,另外三位不约而同将注意力放在战国大将身上,看起来是在等对方决定。 而这位目光错也不错直视我的,顶着一脑袋蓬蓬棉花糖状发型,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气质勉强够得上儒雅的男人同样沉默不语,审视的眼神却彷如鹰隼。 清冷,凛冽,带着会将人血肉剖开般的锋利感。 我面无表情回视。 良久,这位战国大将似乎才被我的镇定自若说服,眼底的犀利审视暂时收敛几分,抿紧的唇角微不可察动了动,依稀仿佛是打算开口说点什么,只不过尚未开口就被打断————意外来自他西装衣襟那里发出的诡异声响: 噗噜噜~噗噜噜~ 是电话蜗牛,一个月来我在尤妮丝身边见识过的,这个世界特有人文之一。 一种很奇妙的蜗牛状生物,借用生物电波异地通讯,还兼具摄影功能的视听两用器,似乎还能播放,用途非常广泛————蛋蛋对这种玩意蛮感兴趣,可惜我还没找到机会上手让它观摩一番————这是题外话。 言归正传。 战国大将被忽然来电引走注意力,随即给了我一个仿佛带着几丝歉意的眼神,似乎是在表示原本打算说的话暂停,接着取出西装内侧口袋里叫个不停的小生物。 将它端在掌心,眼帘低垂,不知怎么眉心皱了皱,居然是露出一点不太情愿的神色? 不过很快他又抿着嘴角,接通了它: 比起蜗牛状生物竖起的小触角幻化出的拟人型态,更引人注意的是彼端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声音,那是以极度混乱嘈杂作为背景的洪亮笑声,来电之人似乎笑得乐不可支。 片刻过后,裹挟着阵阵轰然/爆/炸,与狂风海啸巨响,男人的说话声才传过来,大刺刺的,‘战国!我听说你碰到麻烦了?’ ‘哈哈哈~消息都传到新世界我这边来了,怎么?闹得你很头疼啊?’ ‘要不要我回去帮忙?’ ‘别客气啊!我们都多少年老交情了!’ ‘今年新世界出了个心狠手辣的小子,原本我还想去先揍一顿,现在暂时算了,等我结束手上的事立刻返航!’ ‘哦对了!听说库赞也暂时借调给你?你先帮我看着点,别让他被人趁乱下黑手,我可是很喜欢那臭小子啊!’ 小小的电话蜗牛龇出一口大白牙,笑得眼睛眯成两道缝————通讯器另一边远在新世界的那位,说话中气十足,语速还很快,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就噼里啪啦丢来一连串。 接电话的这位战国大将,脸色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层层黑下来,并且,额角连串青筋如雨后蘑菇般暴起。 我敢发誓,我甚至都能听见他把牙磨得咯吱响。 最后大概是忍无可忍,他终于大喝一声,“闭嘴!”等那头声音一顿,又迅速抬起空着的手死命揉搓额角,再次开口时声音象是从牙缝挤出来,“卡普!你怎么会在新世界!” “你的出航任务不是护送政府调查员前往温泉岛吗!” “你告诉我!为什么现在应该返航抵达圣地玛丽乔亚的你!会身在新世界!” “还有!你身边是什么声音?!别告诉我你又半途丢下任务跑去追击什么莫名其妙的海贼!还一路追到新世界去了啊!” “你这混蛋!你就不能安分守己一天!护送政府官员一趟会死吗啊?!” 此时此刻,这位儒雅的海军大将对着掌心托着的电话蜗牛吼得面红脖子粗,每句话结束用的都巨大感叹号,风度尽失不说,整个人看起来简直气急败坏。 然后,他的暴怒得到了对方完全不在状态的回答: ‘啊——对哦~’ 紧接着,那边的声音拉远些:‘诶~我们之前有护航任务?那些人呢?’ 战国大将的表情看起来象心脏病要发作————然而,很可惜的是,他没有给我继续看热闹的机会,因为他一瞥之间忽然对上我的目光。 一瞬间,我和他炯炯有神对视,两人相顾无言,如果用表情符号来形容,大概是这样: 他:(⊙_⊙) 我:(⊙o⊙) 一瞬之后,或许是自觉家丑不可外扬,这位海军大将随即顶着一脸扭曲表情快步离开现场,嗯~就是迅速走到另外的房间去,音量也压低许多。 由于空间阻隔之后他们谈话的内容听得不是很清楚,反正就是暴怒的吼。 ………… 能做主的战国大将因意外暂时退场,不多时,另一位泽法先生同样转身去往战国大将所在的房间,不知是做什么,甚至还把那扇半开的门关起。 于是,这里就剩下我和两个年轻男人。 原本躲在一边的库赞学弟,和作壁上观许久的波鲁萨利诺学长,两个人在他们大家长陆续离开后没多久居然又围过来。 年轻的学弟挠着一脑袋乱乱的卷毛,好奇心十足的视线简直象聚光灯,脸上更是写满疑问,可就是不说话只绕着圈围观。 而年长些的学长,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则又一次笑得若有深意,同样不开口只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眼神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良久,始终等不到战国元帅和泽法先生返回的我,默默举起双手,也学着他们不说话。 见我这样,绕圈的学弟停下来凑近他学长,一脸迷糊的问,“波鲁萨利诺学长,这是…想要我们做什么?” 隔了会,等不到他学长有任何开口的意思,他又回过脸看向我,眨了眨眼睛,试探的开口,“要抱抱吗?” 我内心狰狞一瞬,又保持姿势死命瞪了会,看他们确实无比迟钝完全读不懂眼神含意,只好阴森森的开口,“穿衣服,我不能这样去见主人,太失礼了。” 娃娃的蕾丝小裙子还盖在身上,等下万一要出门是让我果着被围观吗? 然后俗话说得好,谁作的死谁负责。 “诶?”闻言,前一刻还似乎颇意动的库赞学弟默默收回迈出一步的脚,打量我几眼,接着拿手摸了摸鼻子,怏怏然的说道,“我不懂该怎么穿娃娃的裙子…呃~” 说完他迅速扭过脸,避开我的瞪视。 于是,我的眼神焦点转向————另外这位被盯的男人,居然更无赖的耸肩回道,“耶~我只会脱女人的衣服,不会帮忙穿回去。” 我:…………呸! 推卸责任推卸得一个比一个快,信不信诅咒你们! ………… 之后,他们和我面面相觑,三道目光二对一互瞪————因为我是偶人嘛~比起瞪眼睛,我绝对包赢不输,所以,良久,率先眨眼睛的他们败下阵来。 然而输了的他们依旧打算耍赖。 学弟库赞眼神游移望天望地,最后更是脚底抹油,转眼间就窜到他们家大家长战国大将和泽法先生两位所在的房间门前,也不敲门直接就闯进去。 跑了一个现场剩下一个: 留下来的他学长波鲁萨利诺干脆双手抱臂,音调慢悠悠的,丑丑的嘴型,此时笑得半嘲半讽的模样更显诡异,“你是活着的吧?既然如此怎么可以随便让男人帮忙穿衣服?” 听到这种论调,我心头怒火顿时熊熊燃烧,“可我不会!”说话的同时开始磨牙,心情大概和不久前他们的战国大将无比相似,都是被气得血压飙升,“你见过偶人会自己穿衣服?” “是个男人你就该负责任!”有本事脱有本事就帮我穿回去! 我恶狠狠盯着这个把人扒光了居然若无其事的混账东西,一瞬间眼神里都要淬毒,表示,从碰上他开始运气就走衰,以至于脾气都越发暴躁。 特么决定了,要是这混蛋继续推诿,以后不管升级的直播间观众有没有未来的他,我都要往死里折磨他,反正…还有十位观众呢~不是吗! 前一个任务里,夏洛特家四位被各种群嘲了解一下! ………… 也或许是从我的目光当中读懂某些不好言说的含意,这男人迫不得已上前两步,靠近之后,手伸过来的同时还低声抱怨,“耶~真是娇气。” “居然连衣服都不会穿——” 手上虽然拿走偶人的小裙子,认命一样打算帮我把它穿回去,可动手的时候,语气里却总有说不出的嫌弃意味。 “事先声明,之前我很抱歉,因为确实不知道你…”到这里他忽然诡异的沉默一瞬,似乎省略掉很多内容才接着往下说道,“现在是你要求的,我不会因此负责。” 我莫名其妙的抬了抬视线,注意力从被他抽走的衣裙转移到他脸上————此刻,这男人敛眉垂眼,放低的目光对上我的。 眼底是一种读不懂的眼神,高深莫测。 片刻过后,他率先移开视线,微不可察停顿的动作又一次开始,他手中的蕾丝小裙子张开,示意我起身。 接下来,直到帮我穿好繁琐华丽衣裙,系好腰封,整理完所有零碎小饰物,这位波鲁萨利诺始终保持沉默。 最后,等到我坐下背过身,要他帮忙梳理散乱的发髻,身后方才重新传来声音,他说话的声音: “真是美丽的眼睛,浅金褐宝石色象太阳一样耀眼,无辜又纯洁看不到一丝黑暗,人形师操纵的偶人名不虚传。” “怪不得哪怕销声匿迹十几年,偶人军团的名声也依然能在暗世界源远流长。” “可那样偌大名声成就的只是人形师,你们这些消耗品偶人则是受害者。” “被恶魔果实能力者变成玩具,强制定下契约,如今连人类都不是,你真的一点也不恨吗?” ………… 关于这男人口中所言,我没有回答,或许对方也不认为我会回答,因为说完那些意味难明的话他就安静下来,专心摆弄我的头发。 之后又时隔许久,散落的卷发梳理完毕,当然没有盘回发髻,因为他不会,他在差点把我的头皮都拔下来好几回之后放弃,告诉我就…散着比较好看,嗯~按照他的审美。 我同意了,不同意不行,比起变成秃子,披着就披着吧~ 现场沉默而古怪,哪怕话题最后转移,诡谲气氛却久久不散。 这男人,波鲁萨利诺帮忙把我打理好就半依半靠着桌缘,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重新摆出那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我端坐着,目光直视前方,同样不看他。 我想,他或许知道许多内/幕,关于偶人的,可我不会追问,除非他主动说明,至于原因,当然是事有轻重缓急。 原本我成为偶人就不是他所说的那种情况,尤妮丝才是我需要关注的重点。 再者,他先前一番言论内藏玄机呢~若我真是他所说的那种情况,现在恐怕是要被挑起不甘情绪,没有谁愿意成为玩具被能力者操纵,只要有一点机会都会反抗。 而那样就正合他的意。 这男人真是性格超级恶劣,且诡诈。 明明知晓一切又摆出愿者上钩的姿态…呵呵呵~ 我偏生就不如你的意。 ………… ………… 我和这位波鲁萨利诺较劲似的安静等待,最终结束于离开的那三位回归。 退场那一刻脸色黑如墨汁的战国大将,重新出现的时神色已经缓和,或许是调整好心情?顺便,他们果然是躲起来商议,此时带回结论: 恰如我预料的那样,我被留下,而他们会将尤妮丝从医院带到这里暂住,顺带一提,这居所是泽法先生的家。 PS:波鲁萨利诺和库赞,这两个年轻人最近也住这里,他们两人前者身负一个未了结的控诉,就是波鲁萨利诺自己说过的,他在支部擅自行动如今正在接受调查,后者库赞他…嗯~ 据说是和他泽法老师关系超级好,住不习惯本部里边宿舍的年轻学弟,从毕业开始每逢回本部述职都在他老师家借住,已经好久啦~ 另,考虑到尤妮丝的特殊情况,他们会让医院派遣一位专职护士前来,毕竟我这个偶人看也不像是会照顾人的样子。 如此,双方暂时都很满意,至少表面上。 经过友好协商,库赞和战国大将先后离开,一个去医院领回我的主人,另一位晚上了回自己家。 之后是等待… 被带来是傍晚,如今外边天色已经变暗,街边的灯光也亮起————屋内冷清得很,等待中的我被安置在客厅沙发里,面朝着大门,泽法先生坐在我斜对面,痞子男…嗯~闲来无事的他坐在我边上,大概真是闲得慌,有一下没一下拿我的卷发绕他的手指打圈圈。 他故态复萌手贱,半点也看不出先前的阴暗手段,虽然…他说的那些我没放在心上,可对他的精神分裂式行为,个人表示极度唾弃。 等待的过程极其枯燥,而我的心情更是反复徘徊在暴起和暴起之间,经过无数次从手贱的男人指尖抢回自己的头发,顺带踹他无数次之后,院子里终于传来动静。 “耶~有温柔漂亮的护士小姐姐会来呢~”嘻皮笑脸的男人抬手从脑袋上把我拿下来,压低的声音居然很正经,“你还是乖乖的扮演娃娃,可别让人发现,不然会被带走拆掉呢~” 半真半假的威胁,衬着他笑眯眯的神色————真是让我很有一脚踹他脸上的冲动。 最后,我真的在他凑近说话趁其不备又咬了他一口,接着在那扇大门门锁被拧开的顷刻间,迅速把自己摔到沙发上陷入呆若木鸡状态,时机把握得很好,恰恰卡在小小报复成功,且对方不能还手的一瞬。 ………… 片刻过后,我睁着死鱼眼,看着泽法先生的居所大门敞开,外边三道身影鱼贯而入: 先一步入内的是高大得不是个普通人的年轻男人库赞,“泽法老师,波鲁萨利诺学长。”懒洋洋的打了声招呼,视线在我身上停顿几秒钟,随即转头看向身后,“莉莉小姐和尤妮丝小小姐,嗯~尤妮丝小小姐就拜托莉莉小姐照顾了呢~” 言语间年轻的男人往侧边退开少许露出他身后并肩站着的两位,高一些的是个年轻女人,身上穿着护士职业服,微笑的脸上有几丝局促,矮小又瘦弱的正是尤妮丝。 “我会好好照顾尤妮丝小姐的,泽法大人,波鲁萨利诺大人。”被称为莉莉的护士小姐微微倾身鞠躬,语调有些发颤,似乎很紧张。 尤妮丝被她牵在手中,小小的女孩子站在那不动也不言语,直视前方的眼瞳空无一物。 或许是看出她有些害怕,身为居所主人的泽法先生此时开了口,“库赞,带她们去楼上,就用…那一间卧房吧~” 泽法先生似乎是个相当寡言的男人,且…身居高位的原因吧?音色沉稳,遣词用句间无意识流露的命令式语调始终挥之不去。 尤妮丝当然毫无反应,年轻护士莉莉却下意识一凛的样子,可我奇怪的是,被委托带人去楼上的库赞反应更奇怪,似乎有些迟疑? 沉默一瞬才反应过来似的,随即若无其事邀请他口中‘温柔的莉莉小姐和可爱的尤妮丝小小姐’一同上楼看她们的房间。 她们在他的带领下穿过客厅走上楼梯,我的注意力停在————泽法先生身后的两道虚影那里,温婉的女人和她怀中的孩子,不知怎么那小小的孩子正看着楼梯,半透明的脸上居然露出不太高兴的表情… 就像每个不高兴的孩子,嘟着嘴,不过很快又被妈妈揉着脑袋安抚好,最后重新把脸埋回那个温婉女子的怀里。 看样子…似乎不是泽法先生的仇人? 是仇人总不至于如此反应,象心爱的玩具被家长送给别人一样。 ………… “耶~你是迪安吧?”身侧的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忽然开口,让我分给幽灵的心神重新聚集————他问的人是最后走进来,正无比崇敬对着泽法先生行礼的…今早见过的那位年轻士兵。 “泽法先生!波鲁萨利诺学长!” 年轻士兵很激动的样子,手脚都快没地方放,尤其是在他学长波鲁萨利诺上前去拍了拍的肩膀这一刻更是无比高兴,“学长您还记得我!” “耶~当然了,我怎么可能不记得自己教过格斗术的学弟。”痞子男也很高兴,至少他现在笑起来比对我笑起来真诚多了,“你留在本部?哦~现在已经是本部中士,很不错嘛~” 说完之后又在对方被夸奖得有些不好意思时,口中话音一转,“你终于有空来看望学长我?真是太令我高兴了啊~” “诶?不,其实…”年轻士兵顿时更加不好意思似的,脸色也更红,话都说得吞吞吐吐,“其实是因为莉莉,那个呃…” 年轻士兵的话词不达意,痞子男却恍然大悟一样,“哦~那位漂亮的护士小姐是你的女朋友?难怪,你是被打扰了约会不放心吧~” “好了~别担心,这只是个暂时任务,并且啊~晚上莉莉小姐也不需要留宿。” 说话间还一把揽过对方肩膀,俯低下去挤眉弄眼,笑眯眯的不怀好意说道,“安置好特殊的小客人,你就可以和莉莉小姐去约会了,学长我预祝你渡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嗯~” ————简直没眼看,这糟心的男人。 我默默转开注意力,表示,真是位…兵痞。 ………… 要说这痞子男波鲁萨利诺,我觉得他实际上一点也不平易近人,虽然总是笑眯眯看似亲和,笑意却常常到不了眼睛,要不是那副深茶色镜片眼镜遮挡,和他超出常人的身高叫人不容易看清眼神,相信他的假面伪装骗不过太多人。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年轻士兵和他并肩,又因为被调侃得手足无措,所以没发现,而直面他的我却能看清,那双眼睛里的眼神绝对不是什么叙旧的温和,而是一种尖刻。 至于原因…却是时隔许久之后方才水落石出。 安置好尤妮丝,护士小姐莉莉和库赞从楼上下来,耽误些时间听工作详细安排之后,她暂时与年轻士兵迪安结伴离去。 待得透过客厅落地窗目送出去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波鲁萨利诺方才开口,“那位莉莉小姐的耳饰相当精致,将她的容貌都衬得更盛几分。” “娃娃你喜欢吗?为表示歉意,我去定制一对吧?对了,你有名字吗?如果是花朵的话还能用上贴合你名字的宝石。” “就像那位莉莉小姐的耳环,火炎百合的宝石。” “呵呵~女朋友?我那个傻学弟,他女朋友一对耳饰抵得过他整年薪饷。” “海军医疗部队的待遇更没有好到,让普通人出身的年轻女人随便能买一对珍贵珠宝作为日常配饰。” ————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侧目斜觑,率先反应过来的却是他另一位学弟库赞,“诶?波鲁萨利诺学长的意思是,那个护士…我让人去查一查。” “暂时不必。”回答的是泽法,职位不明却绝对身居高位的男人眉心皱起一瞬复又放松,“如果对方确实是受到那边指使,查出一个同样会有另外的人出现。” “与其防不胜防,不如留下她。” 语毕,这位不动如山的屋主终于拨冗将目光投向我,原本,无论他的学生怎么无理取闹我怎么暴怒反应,他都冷眼旁观,此时倒是看过来,眼神异常尖锐: “按照你的要求,那个孩子这段时间住在这里,无论你有什么目的,都由其他人处理,我不会插手,唯有一条——” 说到此时,男人周身的沉稳气势蓦地一变,无比凌厉的杀意徒然外放,“伤害孩子的话,哪怕从来不杀人,我也会亲手将你和你身后的主使者彻底铲除。” ………… 直到他离开客厅,所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仍是久久不散。 寂静中,在沙发垫子上巍然不动的我,眉心再次被戳,“耶~怎么又不动了?”痞子男波鲁萨利诺笑眯眯的重新拐回来坐下,“好啦~我带去楼上见你的主人,不是信誓旦旦说你的主人畏惧黑暗吗?现在可是入夜了哦~” 我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想了想,随即迅速决定————给他找点事来忙,省得太闲了总想找我麻烦。 今天是极度混乱的一天,幸运值依然负数,为了避免这位似乎总让我运气下跌的波鲁萨利诺学长继续在附近窥视,还是让他忙碌去吧~ “你的观察力非常好,一眼就看出那个护士不对劲。” “那么,你也应该看出来才对…” 片刻过后,等不到下文的这男人就凑近几分,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什么?” “现在是冬末,你下午离开那里的时候没觉得哪里不对吗?”我抬起手,拍掉他伸过来试图把我抱起的手,自顾自对着他学弟伸出手,“抱——” “耶~卖关子可不好哦~小娃娃~” 再次拍掉他不屈不饶的手,我偏过脸,对着他露出阴森的微笑,“你难道一点也不觉得,池塘边的花开得太茂盛了吗?” 40.第四十章 恰如我预料的那样, 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学长没有继续坚持要‘帮忙’送我回楼上卧室。 当然, 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就离开重回现场搜查, 而是微微眯起眼睛盯着我看, 似乎想从我的反应当中分辨出可信度有几分。 之前我就认为,这男人的笑意常常到不了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只要被他看着的人稍加留意往往就能发现,他眼底的冰冷与审视————而那种不讨喜在此时更加明显。 相信, 尤妮丝被带回来之前那段时间里, 我偶然发现的,那位泽法先生对他的态度有些冷淡, 也是这个原因吧? 因为没有谁会喜欢表里不一的家伙,尤其是对方连掩饰都懒得,怀疑与戒备都完全不介意被人察觉的样子, 超级讨厌啊~ 真是个…恶劣至极, 且倨傲至极的男人。 ………… 短暂的静默过后, 在这位波鲁萨利诺学长的注视下, 我面无表情转开和他对视的目光, 无视这一瞬如有实质般停在身上的眼神,转移目标看向他学弟花椰菜库赞。 静静站在一旁的年轻男人正盯着我看,眉心微不可察皱起,眉宇间原本的轻狂张扬褪淡几分, 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沉稳而阴郁, 甚至隐隐透出几分莫测。 果然呢~一个两个都带着面具。 虽然从下午第一次见面开始, 这位学弟表现得像个傻乎乎的耿直年轻人,可…能够被海军高层看好的人,怎么可能真是个单纯的蠢货。 如果被他们的表相迷惑,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吃大亏呢~ 一瞥之间,我无声的在心里叹气,对自己的幸运值负数,碰上的无论人或者事都没有最坏只有更坏,这点,表示非常忧郁。 ————不过算了,有比较才有优劣嗯~ 转念之间,我迅速丢掉那些心思,一双手再次平伸出去,接着旧事重提,“抱——” “诶?”对上我的目光,年轻男人眨巴了下眼睛,仿佛是回过神来,接着又怔愣片刻才不确定的笑着发问,“抱抱?要我吗?” “哎呀~娃娃小姐更喜欢我吗?” 得到我很肯定的点头示意,这位库赞学弟飞快瞥了他学长一眼,沉默一瞬方才走上前来,伸出手,面色一改先前,变得很…得意? 之所以用‘得意’来形容,是因为库赞学弟很明显一副喜滋滋模样,哦~连语调里都透出那么一股诡异的自得: “真是太荣幸了呀~” “我就说嘛~波鲁萨利诺学长怎么可能比我受欢迎,我明明比学长绅士多了啊~” “娃娃小姐你当然更喜欢我才对,对吧~” 一瞬间,年轻的库赞学弟换了个人似的忽然变得油嘴滑舌,嘴里说着很自得的话,结果一双手却悬在咫尺间,上下左右放哪也不是的磨磨蹭蹭—— 等了会,我盯着离自己只有几公分的一双手,一直也没等到自己被抱起来,这时候才又听见年轻人仿佛很丧气的嘟囔,“不过说起来,娃娃小姐你好小啊~” “我该怎么抱起来才不会失礼呢?” “娃娃小姐小小一只,看起来真叫人担心不留神会伤到你呢~” 说着说着,他干脆一双手摊开掌心朝上,悬在我面前不动,接着,在我仰高了脸,莫名其妙看他的时候小小声,象是解释那样说道,“自己选个喜欢的抱法吧~” 开口之后,没等我有所反应又立刻补充,“无论是怎样新奇的方式,我都会欣然接受哦~” 年轻的男人一边说一边对我眨眼睛,衬着他仿佛包含无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内容的表情,眼神啊~同样是充斥着能引发无限想象力的别有深意。 我:………… 这就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吗?也就转眼功夫,年轻激情的傻白甜,秒变糟糕大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你们海军都是这种德性吗喂! ………… 之后,我在年轻男人依稀仿佛十分期待的目光注视下,扶着他手掌边缘慢吞吞爬起身,不算很优雅的爬到他摊开的其中一支手掌心里。 “肩膀上。”紧接着我在他尚未有行动之前,努力抬高眼睛看向他的左侧肩膀,抬手,指,“我要坐那里——” “诶?”他愣了下,却到底没说什么,按照我说的那样小心举高了手,把我放到肩膀上————等我坐好又细心提醒,“千万别抱着我的脖子哦~我很怕痒啊~” “哦~”我点点头,从善如流改变目标,转而一手揪住他的卷卷毛头发,一手小心扶在身/下坐着的,他的肩膀上,小小的松一口气之后立刻命令,“带我去见我的主人。” “好啦~娃娃小姐你坐稳了哦~”年轻男人随即转身,朝着楼梯迈开步伐,口中一边说道,“这样算是举高高了吧?” “我听说小孩子都喜欢举高高,娃娃小姐喜欢吗?” 言语间,他透过眼角余光看见我点头,散发出的气息更愉快了些,嘴里的话就更多起来,“娃娃小姐好可爱啊~” “说起来,我原本还很担心你们小女孩儿不喜欢我呢~” “就是尤妮丝小小姐,嗯…” “我去医疗部队那里接她回来的一路上她都一声不吭,无论我怎么逗她都不笑呢~” “她真是个特别害羞的小小姐,如果能像娃娃小姐这样活泼就好了,对吧?” “啊~尤妮丝小小姐和娃娃小姐是玩伴吗?平时娃娃小姐照顾她?真是厉害~娃娃小姐将来一定是个好女人~” “当然,那位护士小姐也很温柔啦~可惜名花有主。” “哦~对了,娃娃小姐愿不愿意和我约会呢?” “我知道一些很棒的约会地点哦~” “找一天休假日,我们一起去玩吧?带着尤妮丝小小姐,如果能和娃娃小姐和尤妮丝小小姐来一次三人约会,大家一定会羡慕我的啊~” 一路都是他的说话声,从楼下走上楼梯,到二楼还说个不停。 我:………… 这啰嗦程度和夏洛特家那位话唠有得一拼了啊~ 都是如此呱噪。 话说,库赞学弟你把自己的人设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吗? 你学长不久之前才在你身上贴上的,‘相信灵异传说还相信什么小精灵的笨蛋’标签呢?被你吃掉了吗? ………… 要不是身为偶人,脸是陶瓷质的根本做不出太扭曲的表情,相信,这一路被带过来,我不止会眼角嘴角抽搐,额头的青筋估计都要爆出好几条。 太…啰嗦了! 看似闲话家常,实际上是把许多试探藏在其中的嘴碎…让我想咬人。 失算了,早知道这样我宁可被他学长拎上来,至少已经翻脸咬过几回的我,可以在忍无可忍之后下嘴直接啃,而不是现在这样哽住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我倒是很希望能咬————可…这位年轻的库赞学弟啰嗦之余还一脸真诚喜悦,顺带行进间小心拿手虚扶在我身前,虽然姿势古怪却真是相当贴心,让我想翻脸都不好意思。 就这样一口气憋着憋着,直到抵达目的地都吐不出来,虽然上了二楼之后他的音量明显减弱,可那种压低声音的念叨听得人更堵心。 也因为如此憋屈,导致我比任何时候都迫切希望快点见到尤妮丝,因为此刻,站在门前的库赞学弟很自觉消音,大概是怕吵到尤妮丝吧?他连把手放在门把上的动作都很轻。 耳朵边的唠叨总算消停,世界总算安静下来,真是太感谢了! ………… 被灌了满脑子闲话的我,内心充斥着重新获得平静的喜悦,这一刻,库赞学弟轻轻推开虚掩的门,也有心情对身后的嗤笑表达一番愤慨。 对!身后,发出声音的是波鲁萨利诺。 这位痞子男学长一路跟着走上来,一言不发尾/随,直到此时方才轻轻嗤笑————我的脖子无声又迅猛地扭转一百八十度,拿眼睛瞪他时还能看见他面上来不及消失的似嘲似讽神色。 哦~他的笑意卡住了… 就知道这样冷不丁的惊悚场面会收到非常好的效果。 恐吓成功的我顿时心满意足,来来来~鬼娃系列了解一下[内心阴暗微笑]。 看见对方猝不及防间被噎到似的眼睛猛地瞪圆,真是大快人心。 ………… 当然,报复只是小插曲,一瞬之间我已经重新将脑袋转回正常角度,至少,库赞学弟似乎没有发现先前小小的意外。 此时他非常有礼貌的只是推开门,人站在门前没有进去的意思。 “啊~尤妮丝小小姐之前已经睡着了呢~擅自进入女孩子的香闺太失礼了。” “娃娃小姐,需要送你进去吗?” 言语间一边微微侧过脸,细心打量我一会,复又说道,“路程似乎有些远?那么就让我将小姐你带到尤妮丝小小姐身边,能为可爱的娃娃小姐你服务是男人的荣幸。” 他这样说着,脚下再次迈开步伐,进入卧室————果然如他所言,尤妮丝躺在床上,小小的身躯藏在被子里,眼睛也闭着… “她可真乖啊~”库赞学弟的音量压得很低,低到接近耳语的程度,“看样子,之前那位护士小姐让她闭上眼睛睡觉,她就真的睡着了呀~” “在医疗部队也是,据说小小姐完全不需要特别费心,非常听话。” “嗯~”我不置可否的随意应了声,之后在他的帮助下,坐在尤妮丝的枕头边上,半靠着床头,眼睛抬了抬,“谢谢~” 年轻男人半屈下/身,目光直视着我,沉默片刻,嘴角提高几分,缓声回答,“我为你留下床头灯,那么晚安~” 等他直起身,我的视线错开少许,望向侧依着卧室门的另那一位,沉默片刻,再次开口,“我确实醒来不久,对往事一无所知。” 说到这里停顿下来,飞快的想了想,我眨了眨眼睛,算是诚恳的接下去说道,“这点我完全没必要撒谎,我的任务确实是保护我的主人尤妮丝。” “至于别的,我的供词对你们来说可信度存疑。” “所以,请先去彻底调查,之后有任何与我有关的疑问都可以来审讯。” “那幢别墅的池塘,不是随口胡说而是回礼,我的诚意。” “晚安~” 紧接着,我抬起手,艰难的竖起食指,示意到此结束。 ………… ………… 无论是这位看似率直却会拿语言刺探的库赞学弟,还是那位毫不掩饰怀疑的波鲁萨利诺学长,他们都没有继续纠缠。 我道过晚安后不久,他们就结伴离去,还贴心的关上门,当然,至于他们内心想的是什么,那就不关我的事。 室内安静下来。 侧过脸,静静看了会闭着眼睛的尤妮丝,低声开口:“闭上眼睛,睡到天亮。” ………… 确定保护对象今晚将沉睡不醒,之后,我也总算能打起精神来左顾右盼,稍稍观察环境: 这是间儿童房,从装饰与摆设能看得出,原本住着的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 加上之前观察的一起综合起来,嗯~ 能确定这个房间应该属于,一直跟在泽法先生身后两位背后灵的其中那个小男孩。 之前我就觉得奇怪,年轻男人的反应有些诡异,听到尤妮丝的房间是这里时,他那一瞬的迟疑象是担忧————因为泽法先生的什么禁忌被触及的忧虑。 那时候,年轻男人库赞是考虑到泽法先生的情绪吧?这个房间属于屋主人的孩子,那两道虚影是他的妻子和儿子却意外身故,并且死亡时间并非近期。 也只有这样想才合理。 那位海军高官泽法先生绝对是戎马一生的铁血军人,住的地方却充斥着温馨的田园风格,说实话与他本人完全不合衬。 楼下倒是不太明显,虽然打扫得很干净,东西却摆得凌乱,根本没有归置,甚至能看到好多空掉的酒瓶子随意堆放,明显就是单身汉的聚居地。 楼上却出乎意料有家的感觉,虽然感觉已经褪淡。 我甚至能从痕迹里看出,这里曾经有一个女主人,和至少一个孩子。 因为细节,楼梯的高度非常平缓,墙壁与拐角地板,以及楼上所有家具尖角都包着橡胶保护垫,采光窗户前带有护栏,低矮处看不到任何危险隐患。 这些都是为了预防家中幼儿受伤才会有的保护,男人可不会那么细心,只有母亲才会记得和孩子有关的所有小细节。 女主人和孩子,意外身故… 果然是家人而不是仇人吗? 答案真正确定的此时,我真正的,彻底松了口气————无论如何,念旧情的爱家男人,坏毛病再怎么也大不到哪里去。 并且,我也能…呃~不用考虑…呃~怎么说呢? 想了想,迅速看了几眼这时候正在房间角落‘玩’的小小虚影,是那个小男孩,从我进来开始就一直在。 小小只背对着床,正在‘玩’靠墙摆放那个架子上的玩具…就象普通小男孩一样,唯一遗憾的是他拿不到任何实物,只能手舞足蹈在那自得其乐。 他的妈妈在他附近,笑容温婉,注意力始终在他身上,完全没有分给旁人,也就是室内多余的我和尤妮丝的意思。 母与子在另一个纬度空间沉默存在着… 嗯~既然是家人,跟随的原因大概也是放不下亲人,这样我就不用考虑是不是需要接触,进而帮这两位报什么血海深仇。 这样…也好。 ………… 从见到两个背后灵开始就悬空的心彻底放下,之后又耐心等待一段时间,确定暂时不会有人闯入打扰我才闭上眼睛,一溜烟窜回意识海。 都说今天是无比混乱的一天,发生好多事,想想都头疼,嗯~现在总算告一段落,我还是拨冗关心一下自家系统的升级情况: ‘蛋蛋啊~’ 习惯性踹开小黑屋的门,瞬间就得到极其热烈的回应,光团子一个虎扑自动扑到我怀里:‘我们成功啦~’ ‘阿丝达萝娣!你真是超级棒啊啊啊~’ ‘你看你看!真的就象你推测的那样!我升级成功啦~’ 它在我怀里翻滚几圈,彷如多动症附身的小孩子,表情依稀仿佛是这样:~\(≧▽≦)/~ ‘啊——’我默默的把试图往脑袋上爬的蠢系统抓下来,拎着晃了晃,等它冷静点才把注意力转向它说的那里————直播画面上升级进度条显示…89% 其实还没完全成功,不过确实…就像我预料的那样,这个世界的法则允许直播间按照自身规则运行,虽然慢了点。 并且,我还没弄清楚观众们送的礼物究竟从哪里来又去向哪里,未来现实的观众打赏是从账户直接扣款么?被我们兑换成积分的礼物又落入谁的口袋? 世界真奇妙啊~ ………… 默默考虑一瞬某些暂时无解的疑团,下一刻我就放开那些,重新捡起最需要关注的问题: 所以…观众席位增加了吗? 答案是增加了,龟速增加中————原本十位观众的图标,此时(我数了数)添加到十五位,然而新亮起的图标却只有两个。 另外那三个还是灰色的,或许是升级尚未完全成功的缘故? 不过很明显,哪怕只增加两位,直播间的弹幕也已经爆炸,密密麻麻都是…留言。 吐槽有之: ‘海军大将,世界最高战力,也被耍得团团转呋呋呋~’ ‘听听偶人的说辞,可真耳熟啊~和之前欺骗夏洛特的言辞多么相似呋呋呋~’ ‘青雉大将,黄猿大将,呋呋呋~如果把这些记忆提取之后向公众播放,你们海军最近要迎来新的风暴吧?’ ————极具标志性的诡异口癖,看就是之前那位特别有文化的流氓。 ‘只会脱女人的衣服?我差点认为自己幻听了呢~’ ‘相当直白的说辞,确实人如其言。’ ‘海军大将私下里居然是这种糜烂作风,真令人大开眼界呵呵呵~’ ‘之前是哪个说海贼都是下流的恶棍?现在老子原话奉还!’ ‘嗯——海军两位大将都是这种油嘴滑舌模式,说起来,你们海军的诱供手段…是…同一个老师教的吗?’ ————如此怨气满满,夹抢带棍的明嘲暗讽,看起来就是某些之前被群嘲过的家伙,逮到机会开启地狱复仇模式了嗯~ 吐槽之外当然要有怒意磅礴: ‘住口!你们这些混蛋!’ ‘再如何也好过你们夏洛特!’ ‘那是个偶人!而你们之前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他们是老夫的学生,你们谁有意见?’ ————这样,一眼扫过去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海军。 另外,忽视这些互怼得热火朝天的掐架党,其中也混杂一些理智冷静的分析党: ‘当年那件轰动一时的法案始末,导/火/索是这位?’ ‘摩尔冈斯,你说的是偶人还是那个小女孩?’ ‘答案提前知晓可就没有惊喜了哦~诸位不妨耐心等待,相信我,绝对精彩绝伦。’ ‘耶~实际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连你也不知道吧?’ ‘那可是最机密的档案,二十多年来被刻意封锁的真相。’ ‘啊啦~虽然没什么效果,不过还是奉劝诸位,好奇心杀死猫。’ ————这些,应该是立场不明的观众… 哦~不对!我迅速否定前一秒的猜测,眯着眼睛,阴森森微笑:找到了!新增加的观众当中,确定有那位波鲁萨利诺。 联系先前那位文化流氓恶意满满的吐槽… 青雉大将,黄猿大将… 今天这对学长学弟?将会是海军大将? 波鲁萨利诺,那样一个男人,居然是未来的海军大将? 哎呀~这样可真叫人对海军的未来深深担忧呢~ ………… 观众留言版正在被厮杀一般光速刷屏,然而很可惜,我没能关注这些留言太久,看了会就被自家傻系统闹得回过神。 可能是今天顺利升级的喜悦和我分享过了,现在冷静下来,它的焦点也跟着改变。 ‘阿丝达萝娣!’ 光团的声音忽然特别严肃,等我低头看过去,它就挥舞着一双小细爪,作义正言辞状的嚷嚷:‘我看到你盯着那个小男孩啊!’ ‘就是那个小男孩,你从第一眼看见就一直留意他,对不对!’ ‘不要看见小孩子就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啊!’ 我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它却用你什么也瞒不过我的语气,恶狠狠的说道:‘之前不是答应要自己生孩子吗?’ ‘就算现在是偶人暂时不能满足条件,可你不是有尤妮丝了吗?’ ‘我们这一个月该做的事已经做了,你计划的那些全部实现,之后只要等着你说的,酝酿中的风暴彻底降临,让那些人自食恶果。’ ‘所以…’ 不知道怎么回事,说着说着它都悲痛欲绝起来,抽抽噎噎的: ‘我知道你心情恶劣,因为尤妮丝,这一个月来我也没有阻止过你,可…’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但是你不要继续发疯了喂!’ ‘都…都已经有尤妮丝了放过那个小男孩吧!我们的直播之后肯定灵异惊悚,就不要进化到黑暗风格啊!’ ‘要是太不和谐,将来我会被发牌警告甚至勒令关闭整改的嘤嘤嘤!’ 我:………… 系统自带的升级包里边,居然附带木马病毒吗这是? 41.第四十一章 自家傻系统究竟是不是中了什么木马病毒, 这种事…我每次都怀疑, 当然, 每次也都只是想想, 嗯~大概是习惯了吧? 许多许多年以前还是美食直播间主播那时候我就习惯了,晋江大直播系统的服务器三天一小崩五天一大崩是常态,谁用谁知道的糟心,哪怕这个世界没有星网信号,自家蠢系统还时不时犯抽… 只要它没崩坏到连我都忘记, 那无论它怎么抽, 我都可以无视。 怎么说呢?到如今往事面目全非,它却依然故我, 这样反而让我觉得安心。 所以,确定直播系统如预料那般顺利升级(中)之后,我没有继续逗留就退出意识海, 关上小黑屋大门时还顺便决定要比照之前的每一次, 嗯~拉黑蠢系统一段时间。 那什么, 除了每次意见不合, 发抽的时候就喜欢冤枉我是个神经病…这样的傻蛋…个人表示, 让它自己冷静冷静就好了,问题不大,不需要我紧张。 ………… 下一刻回到现实,环顾周遭一圈, 随即发现室内已空无一‘人’, 原本呆在角落的两位幽灵不知去向, 想来是去泽法先生那里。 之后,我静静又听了会动静————就是一墙之隔的动静,结果听了半天也没有听见什么。 这幢居所二楼几间卧室挨得很近,关上门之后却几乎听不见声音,也不知道是隔音效果做得好还是怎样,总之,暂时安排给尤妮丝的卧室非常安静。 夜里的房间笼罩在被留下那盏灯的灯光里更显静谧,至少比那幢别墅带给人的感觉温馨许多,哪怕这里也简朴许多。 或许也是因为心情放松缘故吧?弗雷德里克.加文的居所再如何华丽精致,藏匿的黑暗污秽却令人不寒而栗,呆在那里一个月时间我每夜每夜睁着眼睛到天亮。 今晚,我想,总算能安心睡一觉。 那个波鲁萨利诺倒是说对一件事,我确实…是故意的,他们的出现是意外,我的暴/露也是意外,可之后却是刻意。 因为我要让他们带我离开,让他们知道我是个拥有自我意识的偶人,他们就会警觉,并且一定不会让我落入加文一系手中,而他们藏匿了我就势必带回尤妮丝。 下午的意外开端过后就是个圈套,而到此刻的效果嘛…暂时令我满意。 ………… 之后又等待了一段时间,我终于为自己换了更舒适的姿势,从靠坐换成往下滑倒在尤妮丝的枕头边,闭上眼睛。 能够安心等待漫长黑夜过去的睡眠之前,在脑子里迅速回顾一次今日发生的一切,以确保不会因为意外而产生细节上的疏忽。 我从来都知道,任何一个小疏忽都不容轻视,因为很可能影响全局,虽然这一次任务的结局已经注定,哪怕小意外也不会造成太大偏差,不过到底还是能免则免。 ………… 今早的开始啊~相信对观众们来说是极具震撼性的揭幕,然而对我来说,今天却是经过部署的一个小终结,明天开始已经是即将迈入尾声的高/潮/阶段。 延迟一个月才开启直播实际上与任务无关,我故弄玄虚为的不过是要吊足观众们的胃口。 任务归任务,直播归直播,我不认为两者之间存在什么不可分割的因果关系,我和蛋蛋一开始要的只是直播能运行,观众的出现只是锦上添花。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观众出现,积分又是自家傻系统的必需品,我当然要为它做到最好。 什么才是最好?自然是要精彩得让观众欲罢不能。 悬疑剧嘛~任务开始就直播用一个月时间循序渐进让答案揭露,哪里比得上开局就留下巨大谜团带来的效果震撼。 之前在意识海看就知道,留言好似刷屏,观众们的反应简直不要太热烈,身为直播间主播,我个人表示很欣慰,加上顺利升级一事,今天真是一个月来唯一令人愉快的一天。 当然,我知道今天自己也确实失态。 是这一个月的压抑导致我心情阴晴不定,直到越过临界点彻底爆发,此刻真正躺下来休息,反思之后才惊觉自己多此一举。 实际上,下午时我根本不必暴露,蠢系统说得对,该做的事已经彻底完成,今日之后只需静待前期部署奏效,让涉入其中之人自食恶果。 无论他们海军如何混乱,我计划的一切势必顺利结束。 今天下午是我被暴躁情绪带得有些失去冷静,不过算了,后悔无用也无需后悔。 到此时,结合在现场听见的那些只言片语,以及直播开始某位涉入其中的观众留言内容: 海军借此铲除了贵族在军中的所有势力————这点结果来看,如今的战国大将与泽法先生一系,今日之后将会趁机为自己阵营谋算到绝大好处。 透过未来观众的留言内容可以判断,我的目的达成,既然如此,有些事他们海军前来讨教,我也不会隐瞒。 这样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悖论吧?透过已知结局而反向决定之后的行动。 哪怕我做错再多,始终都影响不到最终结局,既然如此,我担心什么?完全没必要。 至于遇上的那些人,未来观众们属于海军阵营那几位,他们可以是题外话与随机应变,虽然政治倾轧与我的计划无关,可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哪怕不会是朋友也可以是合作者。 此时已经坐等结局的我可以隔岸观火,当然也可以实现承诺,对那位波鲁萨利诺的承诺————只要他们海军彻底调查一切,如果还需要询问,我将知无不言。 两位未来的海军大将,为人究竟如何暂且不得而知,那位泽法先生有句话却打动了我: 他说,‘伤害孩子的话,哪怕从来不杀人,我也会亲手将你和你身后的主使者彻底铲除。’ 泽法先生的重点是‘唯有伤害孩子的人他绝不会放过’,也正是这点让我临时决定,或许双方能够合作。 如果他能说到做到,不,应该是我希望,他能说到做到。 之后我将拭目以待,他以实际行动证实他的态度。 希望…我没有看错人。 阖起眼睛的静默中,我摸索着探出手,小心摸了摸尤妮丝的脸颊,轻轻的,自言自语,“晚安~睡个好觉。” 睡吧~相信我,再如何漫长的黑夜也总会过去,黎明终将来临。 ………… ………… 第一天的直播在我和尤妮丝双双入睡后结束。 那晚开始,我怀着对某些未来观众的微微期盼而等待,我的心情说是在静候对方佳音也不为过。 然而有句俗话说,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用这话来代入之后就是,我的预想多么美好,现实就多么糟心。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我每天都满怀希望醒来,又无比失落的入睡。 我的失望日渐加深。 虽然知道海军嗯~不能算海军而应该是官僚机构办事效率都非常一言难尽,但是,整整五天都毫无动静实在令人深感遗憾。 旁的不论,单就弗雷德里克.加文死亡一事的调查,整整五天都毫无进展,真的颇叫我失望。 幸亏是调查死亡案件而不是什么绑架案,否则,按照海军这种办事效率,就是受害者当时没死拖延五天也该断气。 哪怕我无所谓,可想想也确实叫人呵呵哒~ 当然,也或许是因为战国大将一系的行动受到各方掣肘,来自其他派系的暗中干扰使得他们举步维艰,可也因此让我越发的对他们没什么信心。 倘若连令行禁止都做不到,我又该怎么相信,他们有资格成为我的合作者。 那位泽法先生仅仅是宣告‘绝对饶不了伤害孩子的人’完全不够看,要知道,现实往往比任何人事先预想的都残忍,信誓旦旦却在最后迫于形势违背自己本意的人比比皆是。 我一直等,却不得不说,五天来他们让我有些失望。 ………… 第六天。 早上五点钟,非常准时的睁开眼睛,第一件事首先是溜回意识海: 小黑屋里,蛋蛋光团子:QAQ 我:………… 好吧~和昨天一样的泫然欲泣,看它的样子也知道,仍旧没有进展。 好似拖延癌晚期的系统升级,除了第一天打鸡血般一鼓作气完成89%,之后就几乎停止,彷如网速卡死般每一天的进度是1%,到今天完成度才将将93%,等今天晚上如果照旧应该是94%。 比生孩子还艰难万分,慢得我家傻系统都急哭好几回。 天晓得是怎么回事,新增的观众席位也在第一天点亮两位之后就安静下来,余下三个头衔图标灰扑扑的毫无反应。 升级貌似乎出了问题,连傻系统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我无能为力只好胡乱安慰它,比如那什么‘大概是世界法则和系统自带规则存在某些冲突,进度缓慢是在调整。’,还有那什么‘至少直播没有问题,那就证明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同步升级卡了点,没事我们有的是时间。’,这样,连我自己都不能确定的说辞。 今天也一样,老调重弹的好声好气把哭唧唧的傻系统安慰一顿,好不容易哄得它振奋精神,之后才重回现实。 堪比难产的系统升级,第六天的今天依然我行我素。 而让我失望的现实,第六天的开始也同样始终如一: 早上五点钟被迫醒来,期间一个小时,先抽空回意识海安慰自家系统,之后回到现实,从枕头上爬起,改躺平为半坐着等待。 六点钟,一墙之隔的走廊上,有人复活似的准时从楼下走上二楼,脚步声将在卧室门前逗留片刻,恶作剧似的敲敲门,随即离去。 七点钟,卧室门真正打开,前来照顾尤妮丝的护士莉莉面带微笑出现,这时候开始,我就必须扮演一个娃娃,端坐着开始一整天的木头人游戏。 八点钟,尤妮丝抱着我,和护士莉莉小姐一同抵达海军本部,接下来的白天里都呆在泽法先生视线之内,偶尔他无暇分神时也会有别的人特别看顾。 傍晚泽法先生完成工作,另外两位借住者陆续归来,一行人结伴返家。 每一天如此反复。 说实话,我严重怀疑他们根本没有在意米拉特太太留下的喂养事宜,而是按照他们自己的想当然在做,不过算了,客随主便。 再然后,说起来,所谓客随主便,他们这些男人真是做得相当彻底,连我的作息都被迫更改。 入住泽法先生家第二天早上,五点钟这房子里就吵死了,天黑蒙蒙的时候,卧室门忽然被打开,一脸睡迷糊的年轻男人库赞险些闯进来,虽然他立刻道歉,理由是他忘记有客人却瞥见门缝下透出灯光,可那之后,我就改变作息。 第六天也一样。 早上五点钟,二楼的另外那三位准时起身并且外出锻炼,期间一个小时,六点钟他们回来的同时护士莉莉抵达,七点钟尤妮丝起床…‘美好’的一天真正开始。 ………… 第六天,八点三十分的此时,身为娃娃的我被尤妮丝抱着端坐在长椅上,我的目光直视所在是一处广阔训练场,场内数十名年轻人正在训练。 他们都是泽法先生的学生。 泽法先生是海军本部高层,据闻是原大将因故退休,如今身为海军军校教官,那对海军未来大将波鲁萨利诺和库赞也都是他的学生。 哦~以上关于泽法先生的私人信息,都是吵得热火朝天的那些观众们漏出来的情报。 经过五天的旁观,我确认,看似无用的观众们偶尔还是有点用处,除了似是而非的误导不必理会,双方掐架时泄露的信息,可信度似乎…还行。 这些天夜里闲来无事,我已经开始细细翻阅那些记录,试图从中筛选较为可信的情报,当然,这是题外话。 言归正传。 这五天来,尤妮丝跟随泽法先生出入,海军内部对此是否产生流言暂时不得而知,倒是年轻军校学生们的反应…真是个个都相当好奇。 今天也依然受到无数目光洗礼,值得庆幸的是,泽法先生非常有威信,那些年轻小伙子们哪怕眼神里写满八卦,到底也只敢远远围观。 除了尤妮丝,另外还有一位同样得到关注,那就是护士莉莉,年轻秀美的姑娘嘛~相信对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来说吸引力比尤妮丝还要巨大。 因为白天照顾尤妮丝而形影不离的护士莉莉,那些年轻人不敢靠近尤妮丝,却会选择莉莉单独一人的时机凑上去搭讪,这几天我见到不下十次有年轻人对她献殷勤。 当然,这同样是题外话。 我只是有些无聊。 马林弗德海军本部近日来因下一任大将遭到暗杀一事而引发的动荡不安,那些暗潮汹涌,似乎都被拦截,呆在泽法先生身边的尤妮丝,不知是被刻意隐瞒身份亦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到目前为止,她的附近风平浪静。 ………… 今天,经过与前五日如出一辙的严格时间安排,上午观赏军校学员们训练,解决午餐休息一个小时之后将继续围观年轻人挥洒青春汗水,我原本认为第六天也会无所事事结束。 午后小憩结束,在护士莉莉的陪同下,尤妮丝抱着我端坐在几天来常坐那张长椅上,时隔不久,一位意料之外出现的人,让我有种‘终于来了’的放松感。 未来的海军大将波鲁萨利诺。 除了遇见那天,之后他就象朝九晚五的白领那样准时出门和回家,我也只在那两个时间点见到他和他学弟。 连日来事务繁忙的波鲁萨利诺,此时出现,他的来意想必不是什么单纯的路过吧? 以娃娃姿态被尤妮丝抱着坐在长椅上的我,怀着期待已久的心情,目不斜视。 ………… 之后,依然是等待。 痞子男还是见面那天的痞赖姿态,双手插/在裤兜里悠悠然出现,先是到泽法先生那里呆了会,似乎聊了些什么,接着他亲身下场,客串临时教师手把手指导他的学弟们。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波鲁萨利诺学长相当受欢迎,年轻学员们似乎很崇拜他,他一露面就带得训练场的气氛…斗志满满。 我坐着看了一下午他们的斗殴,嗯~应该是某人单方面凌/虐他的学弟们才对。 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学长整整消磨了一个下午时间,直到临近傍晚时才结束对年轻人的,名为指导实则殴打。 之后,他笑眯眯的丢下训练场内哀鸿遍野,故作无意走到我和尤妮丝附近,以仿佛是休息的姿态坐在长椅上,随即不甘寂寞的说道,“耶~看起来你很自在,真叫人羡慕。” 高强度运动过后的音色略显暗哑,语调曳得悠悠长长,听得人耳朵发痒: “我可悲惨啦~这几天处处碰壁不说,还被好心劝告关心自己的前途要紧,否则过不了多久可能就会被提出控告送上军事法庭哟~” 说着仿佛自怨自艾的话,这男人却以最舒适的姿势,懒洋洋瘫坐着,甚至架起二郎腿,声线再次压低几分,“说起来,我那个傻学弟也真该过来看看呢~” “他已经准备求婚的女朋友啊~可真贤惠——” 他言语间所指是训练场那里,这时候,袖手旁观一个下午的泽法先生正在收拾残局,大概是他下手比较狠?训练场上有好几个年轻人爬不起身,护士莉莉早几分钟前就去帮忙… 不过‘贤惠’…相信他说的不仅仅是现在,也不仅仅是护士莉莉。 “你有话直说。”我面无表情直视前方,完全没兴致和这位玩什么猜谜游戏,“不要浪费时间,我不是很有耐心。” 这位拖了将近六天,虽然下午出现开始他就装出一副,单纯路过顺便帮敬爱的泽法老师调/教学弟的架势,可… 我不认为他是来说八卦,尤其说的还是毫不相干的事。 ………… 闻言,身侧的高瘦男人动了动,似乎把自己的坐姿调整得更…歪歪扭扭,沉默一瞬才再次开口,“别这么冷淡嘛~” 他说的仍然不是什么正题: “我是在为你的主人抱不平呢~” “她的任务是照顾你的主人,不是吗?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啊~娃娃。” “照顾你的主人却随时丢下她去对关心泽法老师,连现在也是,放任你的主人独自坐在这里去为泽法老师和学员们端茶送水,娃娃你的感想如何?” 听听这若有似无的挑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是个损人不利己的蠢货,未来的海军大将如果是这种水准,我倒要怀疑你们战国大将的人品有问题。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要是个喜欢无事生非挑拨离间的货色,你们海军也撑不到未来二十多年后观众们口中那样,有资格平衡世界局势的三分之一力量吧?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瞥了他一眼,出于高度问题完全看不到脸只看到他架起的那条大腿,囧。 不过,即使看不见神色,我大概也能想象,此时此刻,这位未来海军大将绝对是…笑得极度虚伪,恰如他言语中的试探那般,叫人轻易就能分辨出内里真意。 好吧~ 想了想,我哼了声,“你想问的是米拉特太太口供中的迪丽拉?” 确实如这男人所言,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护士莉莉对照顾泽法先生的热情,比照顾尤妮丝高涨无数倍,虽然她做得不是太明显。 精心准备早晚两餐,可以是为了让尤妮丝合理摄入营养,傍晚时留下收拾屋子也可以是帮忙,洗大家的衣裳更可以是照顾尤妮丝的顺带,甚至,嘘寒问暖关怀备至,都是因为她男友同样出自泽法老师门下的一种崇敬之举。 可…女人的小心思,瞒得过谁呢? 我看得出来,只是与我有关吗?当然无关,那位原海军大将黑腕泽法又不是我男人,我管他身边有多少女人觊觎他啊? 另外,相信现在提起这件事的痞子男波鲁萨利诺也绝对不是因为想八卦,他到军校的训练场呆了一下午,完虐他的学弟营造出他前来不过是巧合的假相,并且顺势支开护士莉莉。 怎么可能只坐下来单独和我说闲话?他说的那种,你女人正在往你头顶上种一片绿地的八卦,应该说给他学弟当事人迪安听才对。 泽法不是我男人更不是他男人,同理,莉莉也不是我和他两个人当中谁的女人,原海军大将和护士一男一女有点什么,我和他谁都管不着呀~ 所以,他要试探的是,另一位曾经同样照顾尤妮丝的女人。 死者弗雷德里克.加文为养女聘请的家庭教师,迪丽拉。 这位未来的海军大将,波鲁萨利诺是在暗示,米拉特太太口供中提及的,与此时的护士莉莉同样本末倒置的迪丽拉吧? ………… “耶~看来娃娃确实很聪明,不需要多费口舌。”痞子男嗤笑一记,语气似嘲似讽,沉默一瞬复又说道,“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谈,如何?” “好呀~” 我这样回答,然而下一秒却…绝对出乎意料的被拎起来!对!整个被拎起来!这混账男人用的姿势特随意,就象拿玩具一样! 猝不及防间,打横着被拿住还随着他走动时微微前后摇晃的我,惊愕过后都忘记该做什么反应,再之后更不能有什么反应,因为他把我带到训练场内: 接着把我举高些,悠悠的说道,“耶~泽法老师,这个坏掉的娃娃我会负责修理,您就不要因为生气继续给我增加训练强度啦~” 他用这样,听起来就是个借口的说辞,大大方方的报备行程,随后又留下一句,“尤妮丝小小姐离开娃娃会很不安,在我带回娃娃之前就拜托莉莉小姐照顾她了哦~” 我:………… 他们泽法老师静静盯着我看了许久,最后居然点头,默认了痞子男的说法! 再之后,我就被当众带走了,混蛋! 42.第四十二章(捉虫) 原本我认为, 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将我带走, 是为了从我口中询问出一些情报, 所以我配合他, 就连被他像拿物品一样随意攥在手里都忍下来没生气。 个人表示,拖延五天总算有人前来讨教,海军办事效率虽然龟毛得很,但也好过真的从此不了了之,对吧? 努力帮对方找出一个不让我之后咬他的理由, 接着, 转念之间又想起: 只是不知道他要问的真的只是迪丽拉吗?五天来他们海军究竟查到多少?甚至,是不是已经调查到偶人的来龙去脉? 要知道, 我接受这个任务并且如今已经按照设想进行到结局阶段,偶人与尤妮丝的真正关系却仍然一无所知。 任务委托人确实只是一个偶人,亦或者是波鲁萨利诺口中的‘恶魔果实能力者作用下的受害者’, ‘保护尤妮丝’的愿望又是如何成为执念? 甚至, 尤妮丝的身世, 她和偶人的渊源, 这些种种对我来说都是谜题。 虽然以上谜题的答案与任务并没有太大关系, 到底还是让我有些好奇。 如果说弗雷德里克.加文死亡事件的全部因果关系是一副拼图,那天我暗示海军追查一切,到今天有了结果… 这位波鲁萨利诺掌握部分拼图,进而要求我交出自己掌握的那部分, 那么我是不是能趁机提出交换些偶人的情报? ————这样想想, 被痞子男随随便便抓着的糟心感, 以及,内心那点对他们海军办事毫无效率的失望,依稀仿佛都淡薄几分。 于是,本着要实现之前许下那个承诺的心思,我安静的被拎着,身体打横面朝下带出训练场,他的手势真是超级随意,就…就是特随便拿什么物件一样,一把抓在我腰上,和每天早餐时他拿着报纸入座一模一样的手势。 当然,我没有不识时务的抗议,从头到尾都安安静静————先前众目睽睽,之后同样不能随随便便开口,因为外边更加人来人往耳目众多: 出了海军军校所在地,首先碰上等着他的勤务兵。 年轻士兵带着他长官‘波鲁萨利诺准将’的将领披风,在原地等了一下午,此时见到他长官出现简直激动万分,因为赶着下班?(我猜的)。 等他长官穿上披风,又摆着手表示不需要他继续跟随,年轻人立即毕(兴)恭(高)毕(采)敬(烈)消失。 这段小插曲很快过去,因为衣着问题逗留片刻的‘波鲁萨利诺准将’重新迈开步伐,脚下不停朝着某个对我来说一无所知的目的地前行。 隔了一段时间,离开军校所在区域就随时可见荷/枪/实/弹的士兵,每一条道路都设立哨岗盘查出入人员,连空气里都仿佛多出几丝烽火硝烟。 海军本部之内戒备森严,这样情况下,我当然更不可能抱怨,或者开口说些什么,哪怕不知道自己将会被带往何处,也只能安安静静呆在他的口袋里… 对,口袋里,他随手把我塞进披风口袋,囧。 穿在男人身上的海军将领披风袍角随着他不疾不徐前行微微飘卷,被他随手塞进披风口袋里的我,只好很不幸的随着弧度摇摇曳曳… 个人表示,身为偶人被装在口袋里没什么,反正娃娃整体也不过二十公分左右,海军将领披风口袋站进去正正好,还能余下个脑袋露在外边,很好————个鬼! 要不是目不斜视赶路中的男人看不见,我绝对甩他一路白眼,就…拿个袋子装起来会死么会死么会死么?! ………… 后来… 后来我睡着了… 当然,我深深认为这不是我的错,错的是他。 痞子男,这个一路被人尊称为‘波鲁萨利诺准将’的家伙,他终于在时隔许久之后察觉到我充满杀气的瞪视,紧接着,他漫不经心的用一支手指点着我的脑袋把我按回去不准乱看。 呆在黑漆漆的口袋里又那样规律的摇摇晃晃,不知什么时候我就打着瞌睡,来了一次浅眠。 等到再次被隔着布料拍醒,探出脸一看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出海军本部,并且…被带来的地方颇熟悉,正是几天前离开的地方。 尤妮丝的养父,死者弗雷德里克.加文的居所。 这男人,波鲁萨利诺此时身在的花园一角————正是我提醒他的,池塘边。 冬末昼短夜长,太阳早早不知所踪,夜色/降临前的蒙昧黄昏,高空摇摇晃晃滑过一行夜归飞鸟,天幕深处浮现几颗惨淡的星。 略显昏聩的光线里,弄醒了我的这男人就此没了下文,只静静看着我努力从口袋里探出脸,随即又转开视线,就这样不动也不言语站着。 他不开口,我当然不会率先说什么,于是同样安静等着,一双手攥紧口袋边缘,努力稳住自己的同时迅速环顾周遭一圈: 弗雷德里克.加文的居所出奇冷清。 原本这里可是通宵达旦灯火通明,那位死者原本即将升任大将,又是贵族出身,活着的时候常常举办聚会,往来宾客衣冠楚楚光鲜亮丽。 只是几天而已,此时旧地重游,这儿却哪里还有半点繁华喧闹。 大门敞开的主建筑死气沉沉矗立在渐起的夜色里,散发着垂暮般的气息,哪怕有灯,屋宇与花园所有灯都亮着,昏黄的光笼罩下却更添加几丝说不出的阴森。 周围也看不见一个人,没有巡视的防卫部队,没有守夜的亲卫兵,虽然建筑花园仍是一如既往的精致气派,毫无人气也彷如鬼屋。 ………… 时隔不久,我收回打量的目光,无声冷笑一记,比起眼见他人起高楼眼见他人楼塌了的唏嘘,内心油然而生的是一阵快意,报复的快意,哪怕是迁怒。 只是下一刻,脑门心忽然又被点了点,随之而来的是同行者带着特殊口癖的说话声,“耶~我还以为你失约了呢~” 他话说得奇怪,我回过神紧接着就恍悟,这男人不是对我说话而是提醒我:有人来了。 哦~不是人————接下来又等了会,我扒拉着口袋边缘,努力试图找到来人却半个鬼影也看不见,正想收回视线又忽然瞥见… 远远的池塘边这道鹅卵石小径尽头,有个小小的,圆滚滚的生物正在…是滚吧?因为太圆了看着像是一个毛团滚了过来。 银灰色在夜幕灯光下非常不显眼,不留神就会疏忽掉。 虽然是个毛团,不过很明显正是痞子男波鲁萨利诺约定要在此地见面的‘人’,因为它努力前行到几米距离开外后停下,直起身… 之后,发出的声音属于年轻男性: “我答应你的邀约,你应该觉得荣幸才对,波鲁萨利诺。” “况且我也没有迟到,现在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我计算过的!” 年轻的男人,声线…很…怎么说呢?很好听的声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仿佛听见一个傲娇又别扭的家伙涨红着脸?即将进入炸毛状态? 而比起这位前来赴约的人(?)言语间自带的火/药味,痞子男波鲁萨利诺的声音一如既往慢慢悠悠,“耶~当然,我只是担心你失约,可不是抱怨你迟到啊~” 说话的同时这痞子男蹲下/身,顺手还记得把我从口袋里拿出来,搁在地上,随即又笑眯眯的开口,“娃娃,这位是杜兰德尔少将,我的同窗兼好友哦~” “来~打声招呼。” 话音落下,我被他按着转个个,面朝那位‘杜兰德尔准将’,之后,我定睛一看————近距离观察之下————这————是只龙猫…吧?! 哦~别名龙猫的小栗鼠… 也就波鲁萨利诺的拳头大小,银灰的绒毛,豌豆瓣似的耳朵,黑黝黝眼珠子,人立起来圆滚滚肚皮是乳白色,嫩嫩的一双爪子蜷在身前,说话声传出来的时候三瓣嘴动啊动… 蛮…蛮可爱的喂! ………… 这一刻,身为女人对可爱事物的喜爱天性占了上风,我直勾勾盯着毛团看,连声音都忍不住放软,“初次见面~请问——” ‘我能摸一摸你的毛吗?’————好悬才把后半句话吞回肚子里,只是可惜,或许是我的眼神太露/骨,对方瞬间就真正炸毛。 “喂!你看什么?!” 银灰的毛绒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整个团子显得更圆,声音也变得恶狠狠的,呵斥过后,随即话音一转,炮/口转向在场的痞子男,“波鲁萨利诺!你这混蛋!” “这是什么?它是什么?!” “耶~都说是娃娃了。” 一问一答间,对于痞子男的解释,彻底炸毛的龙猫少将很明显嗤之以鼻,“胡说!你当我是乡下人吗?” “这分明是偶人军团的奇异兵种!” “暗世界到如今还流传着军团兵种图谱!像这种的一定身负特定契约!你究竟从哪里弄来的?!是觉得自己活得太轻松了吗?” 不知是激动还是愤怒,短短的小爪一边还直直指向我,毛绒绒的脸看不出表情,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里却透出…凌厉的光。 “偶人军团…该不会就是它干的?” 自言自语似的说话,语调沉淀几分,音色顿时变得森冷,“你可别告诉我,你约我来是打算把凶手交给我?” “耶~怎么可能呢~”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嗤笑一记,半嘲半讽声线,仿佛若有深意,“到如今连尸体检验都无法进行,我到哪去找凶手哟~” “娃娃可是守护者哟守护者,那个小女孩是她的主人,泽法老师也暂时确定她没有危险。” “对了,我就知道你一眼能分辨出她的种类,那卷图册也让我一睹为快,如何?” ………… 随着痞子男意味不明的讨要东西,一人一只的交谈就此沉默下来,短暂的静默过后,龙猫少将哼了声,“既然是泽法老师的保证,我就勉强相信你,波鲁萨利诺。” 话音落下,毛团的眼神再次对上我的,绷紧的气势微不可察变缓,只是语气仍然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敌意深厚: “哪怕消失十几年,偶人军团在暗世界仍然恶名昭著,制造出它们的能力者至今下落不明,它的重新出现或许代表着…” “不过算了,偶人军团再如何阴狠恶毒,整个暗世界也都知道,那个能力者绝对不会接下伤害孩童的生意。” “如果是守护者,或许它没有撒谎。” “你约我来是要图册?” 外表很可爱的龙猫,却在盯着我的此时散发出若有似无的杀意,目光错也不错看着我,口中最后一句话却是询问痞子男。 “当然不是,那点小事哪里需要你兴师动众私下前来赴约。” 回答的同时,痞子男的毛手从后边伸过来,一指尖戳在我后脑勺上,等我扭过脑袋怒视,他笑眯眯的一指尖戳在我眉心上,手贱得不行,口中继续说道,“好啦~娃娃,我这些天的所有忙碌都徒劳无功,现在只能请教你了呢~” “冬末池塘边却盛开得不同寻常的花,原因是什么————” “杜兰德尔帮我调开附近的所有监视,我们只有一个晚上可以搜索,并且也只有我们三个,你可不能再遮遮掩掩了哦~” 他一边说一边努力释放‘诚意’,然而我却惊讶得不行,连掩饰都忘记直接就…特别直白的嫌弃,“不是吧?你们居然这么没用?!” “今天第六天了啊!” “什么都没查到?!” “尸检也没有做!?” 面对我的连声询问,痞子男的笑意都变得有点讪讪的,“耶~虽然很不想被嫌弃没有用,可你说得没错。” 大概是真被我盯得心虚,这男人极难得抬手摸了摸鼻子,眼神游移不定的说道,“哎呀~这不是我的责任哟~” “闭嘴!”龙猫少将的声音蓦地自斜地里横插/进来,“我只能帮你引开监视三个小时,你再继续卖弄手段下去,我不保证会不会惊动谁的耳目。” 虽然说着时间很急迫,结果他自己开口起来就没完,并且气势汹汹: “也只有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才会不知死活试图动摇贵族盘踞在海军的势力。” “我这是最后一次帮你,波鲁萨利诺。” “若不是空元帅已经准许我的辞呈,我也不该犯众怒,要知道,贵族的利益是一体的,帮了你我等于背叛自己的阵营。” 说到此时沉默一瞬,再次开口时,这龙猫少将的音调明显低落几分,“我将离开海军回国,走之前…我…” “你拜托我调查的那些,情报反馈已经收集完毕,晚一些会交到你手中。” ………… “耶~要不是知道你已经辞职,我也不会请你出手啊~杜兰德尔,你也是贵族一员,很快将成为一国之君。” “啊~对了,继位为王的仪式我和萨卡斯基大概都赶不及参加,毕竟你的故乡在新世界,这里提前恭喜了哟~” 痞子男是在转移他同窗的情绪,相当意外善解人意,并且很诚恳,虽然笑得不着调,却也听得出来,这一刻他是认真的————只是———— 围观好半晌他们二位同窗情谊深厚的我,这一刻到底没有忍住,“你们偏题了!” 话题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到底还要不要认真干活啊!你们海军都是这样说着说着莫名其妙就扯到十万八千里之外,怪不得办事效率慢得象乌龟啊! ………… ………… 我的愤怒纠正迅速得到这两位热络响应,很快,他们各自收起那点微弱的伤感,有志一同的将注意力转向我: “娃娃,你看到了,杜兰德尔可是冒着风险来帮忙哦~” “你也该说实话了吧?你是尤妮丝的保护者,与她形影不离,相信你知道许多内/幕,不过现在我只好奇,这个池塘——” 痞子男的目光随着他自己的话移向另一侧,我们此时身在池塘边的小径上,他视线所指正是池塘浅水边郁郁葱葱的水仙群。 弗雷德里克.加文的宅邸,花园里有一处池塘,说是池塘实际上是一片活水,最深处约莫不过一米,池底铺满半宝石原石,日光里随着水波摇曳艳光泠泠。 水中更有一群纯白锦鲤,据闻是极珍贵品种。 近岸浅水边种满水仙,玉台金盏,冬末时竟郁郁葱葱,与水温无关,更与园丁辛勤打理无关,提前半个月盛开的水仙们另有缘故。 可… 让我怎么挑起话题? 最讨厌这种什么也不干以逸待劳的家伙!我原本计划好了,这几天他们海军调查怎么也该有些结果,加上我的暗示,很多不为人知的黑暗内/幕可以顺势揭开冰山一角。 到时,相信以未来观众泄露信息中,下一任海军元帅的谋略,甚至能借此彻底掀起政治风/暴,我也能…我计划的结局揭露时也少些阻碍。 可现在!他!什么也没做!尸检没有!调查没有!什么都没有直接大刺刺向我要答案! 想想都叫人一口气哽在喉咙口。 可不回答不行,毕竟,这是难得的能够合作的机会,错失这一次,相信之后他们对我的敌意就难以消减了吧?那对尤妮丝可不是好事。 …………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最后,到底还是…做出选择: “告诉你答案之前,请先回答我,弗雷德里克.加文的尸检结论是什么?” 我选了一个比较容易打开话题的切入口,“失血过多?” “耶~看来你果然知道。”这男人索性盘膝坐下,瞥了我一眼,似乎是想了想,复又笑了声,“一共被刺了三十四刀,凶器却拿在他自己手上,现场可以说一片血海。” “连上过战场的士兵从现场出来都忍不住呕吐不止。” “那么大的动静案发时居然没有人察觉到什么。” “毒/理检测做了吗?”我不耐烦的打断他的絮絮叨叨,因为那些我都知道,根本没必要重听一次,“尸体的毒/性/测试,你们没有做吗?” 闻言,这男人的神色蓦地一僵,“什么?!” “水/仙/碱。”我眨了眨眼睛,偶人的脸做不出任何表情只能僵死,但我却能用声音来表达情绪————非常非常,狰狞的恨毒: “相信你们都看过他生前的医疗诊断报告了?” “精神压力过大引起的失眠心悸,间歇性高烧,直至昏睡痉挛?” 随着我慢慢吞吞的一项项点数,痞子男波鲁萨利诺眉宇间的阴霾也随之层层堆积,因为,我说的都是不该我知道的东西,甚至不该是他知道的东西,至少在之前那些天。 那本该是机密的病情诊断,弗雷德里克即将升任大将之前身体却出现极端异常,他的健康状况被瞒得密不透风,也只到他死后方才可能被泄露出来。 而此时… “他是中/毒/身亡?是迪丽拉?”这男人猛地沉下脸,声线绷紧如尖利刀锋,“那女人逃走后,另外有凶手潜入杀了他?” “谁知道呢~你们不是还没有结论吗?”我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错开与他对视的视线,目光重新看向池塘,同时将话题一转: “白锦鲤与水仙,分别是弗雷德里克与阿尔布雷家族的家徽,这片池塘被特意关照过,园丁也将它们打理得极好。” “冬末却提前的花期,被恭维是对他升任大将的一种庆贺呢~” “不过你们可能不知道,祥瑞这种东西基本都是胡编乱造,植物花期提前一般情况下只是营养过剩罢了。” “比如说…”我幽幽的转了转眼珠,直愣愣盯着咫尺间的龙猫少将,阴森森的接下去,“绞碎的骨粉与肉沫,对锦鲤和植物来说,也算是大餐了吧~” ………… 几日前的暗示到此刻答案结露,之后我安静下来,然而现场跟着诡异的非常安静。 平移的眼珠,视线里,龙猫少将整个都僵硬,一双眼睛直愣愣盯着近岸浅水边的水仙花群,时隔良久毛团无声炸成球。 “大餐?绞碎的骨肉?”小小声重复一遍,脖子象卡死的齿轮,一下一下咯咯作响转过脸,瞪着我看,“你…你不会是想说…” 我很愉快的点点头,“是啊~” 紧接着,不出所料的看见毛团居然瑟瑟发抖起来,小爪还不自觉咬进嘴里,就这样含着爪子,另一支爪子斜地里伸出去,点着池塘,“真的是人?绞碎了被当成鱼食和肥料!” 比起他象是被掐住脖子似的尖叫,另一边安静许久的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就显得很冷静,“是谁?池塘里的死者是…” “你猜到了不是吗?”我拿眼角斜乜,讽刺的笑了笑,“米拉特太太的口供中她天不亮就离开,真的是离开了吗?” “海军真正确定她的行踪了吗?” “还是说,在你们看来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根本不必详细调查?” 恐怕是后者吧? 细细观察一瞬这男人的反应,我在心里冷笑一记,他们当然不会在意,因为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是死是活,在他们眼中恐怕也如蝼蚁一般。 迪丽拉死了————当然已经死了,早在半个月前。 我很期待,等到最后一切真相大白,这些此时前程似锦未来位高权重的人,脸色究竟会精彩到什么程度。 ………… 之后,今晚的行动似乎到此结束? 由于我的恐吓而吓得瑟瑟发抖的龙猫少将,很快气急败坏宣布,无论波鲁萨利诺要借用他的能力查找什么,他就是死也不会靠近池塘,哪怕半步————站在小径边上不算————他这样一边决定一边窜到痞子男的将领披风口袋里,胖乎乎的身子团得影子都看不见。 “剩下的事让你的心腹去做!我已经安排好了,至少今晚不会有谁监视到你的麾下擅自行动。” 隔着口袋的厚实布料,龙猫少将的声音依旧显得霸气凛然,如果凸/起的那一团没有发抖,相信会更具有说服力。 溜走一个最有用的,痞子男波鲁萨利诺许是有些意外,良久都来不及反应,等回过神来他首先取出…放在另外一个口袋里的电话蜗牛,用它向彼端下令,要求人员立刻入驻此地,并且…彻底搜查这片池塘。 而完成之后,那只蜗牛被收回原位,他就阴沉沉的盯着我看。 我毫不避忌的回视,面无表情,且毫不掩饰,与他相同的敌意————开始我就知道,痞子男怀疑我同样也怀疑迪丽拉。 相信在他心目中,一开始这桩凶案,我和迪丽拉就是最大的嫌疑犯,又因为我和尤妮丝算是在他们掌控当中,所以这些天来他们的调查重点应该是下落不明的那位家庭教师。 然而,此时排除一个…非常出乎他的意料。 同样的我也知道,身为战国大将一系的他,这些天受到的掣肘比任何时候都严重,所以他才会早出晚归并且阴晴不定。 虽然他掩饰得不错,可那样被无数挫折搅得心绪不定的怒意,他却一直找机会往我身上发/泄,算是减压? 我已经忍耐他有一段时间,要不是看在尤妮丝确实承蒙关照的份上… 转念间想起自己这次任务的真正中心,我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即将语调放缓几分,“我说过,彻底调查一切再来向我询问。” “这次算是看在近几日承蒙关照的份上,之后我不会说什么,除非你们有相应的调查结论。” ………… 接下来,我和这男人面面相觑。 片刻过后,赶在他似乎想开口之前,我迅速仿照他同僚兼同窗的做法,就是默默起身安安静静走到他近前,最后乖乖的躲回他的披风口袋里————和龙猫一起,因为另一边口袋里已经装着他的电话蜗牛。 另外,我从一见面就觊觎毛团子了,嗯~ 愉快的挤进容量不大的口袋,下一刻我就受到十万分嫌弃: “喂?!你这混蛋偶人太失礼了!” “我可是贵族!隆美尔王国下一任国王!你…你出去!” 我费力的避开对方手舞足蹈挣扎,默默的,默默的,抱紧,拿脸颊蹭了蹭,“你真可爱~” 43.第四十三章 前一刻还气急败坏叫唤的毛团猛地安静下来, 或许是我这样靠近让他太过害羞(?)连挣扎都忘记继续, 整个龙猫就僵硬掉的样子。 不过谁管呢~反正…就…我就抱住了… 这一瞬, 凑上去的脸颊仿佛蹭到云朵那样, 很舒心的感觉,虽然偶人的五感比较迟钝,毛团子软绒绒的可爱劲也还是透过接触传递了过来。 真的… 超级萌啊~ 顷刻间,心情莫名陷入某种兴奋状态的我蹭完脸,立刻贪心不足的整个儿扑上去, 仗着偶人的体型比对方大了一圈的便利,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龙猫卷一卷卷进怀里————彷如树袋熊扒在尤加利树上,很努力地缠住。 软绒绒的小小一团, 胖嘟嘟的手感热乎乎的触感,真想就这样卷着拖回去藏起来… 往日里气温降低立刻会习惯性犯困的我,一个月早来已经受够了马林弗德冬末的干冷, 此时入手一团小火炉, 简直幸福得快要冒泡泡。 因为可暖和啦~ 想象一下, 寒冷的冬天抱着睡觉一起晒太阳的感觉, 绝对超级棒啊~~\(≧▽≦)/~ 然而很可惜, 这种觊觎许久总算如愿以偿的愉悦感只持续了一刻,下一瞬,卷在怀里僵硬得象块石像的毛团猛地窜出去… 呃~确切的说应该是回过神来,嗷一声就拼命蹬腿挣脱逃命去了…龙猫少将恢复清醒, 心情尚且沉浸在幸福当中的我, 猝不及防间被对方溜走。 痞子男波鲁萨利诺的海军将领披风口袋容量不大, 我目测过,装一只偶人一只龙猫正正好,呆在里边若是想再有多余动作大约会施展不开,可现在毛团圆滚滚一只,动作却非常敏捷,四肢小爪并用往上一窜…就…彷如哈士奇上街眨眼间就撒手没。 我的脑门心挨了不轻不重一下,也许是被后蹬腿蹬了下?偶人的身体往口袋深处下滑几分,前一秒还卷在怀里的毛团子瞬间借力逃走。 冷不丁被踹到口袋底的我眼睁睁看着上方光线亮了一线————圆圆一团窜出去撑开布料带得外边天光漏进来,刹那间一线亮光初现复又转瞬即逝,视线重新恢复昏暗。 居然…逃走了… 刚刚被毛绒团子偎暖了些的身体失去温度来源,我迟钝的眨了眨眼睛,一记夹杂着遗憾情绪的叹息还未彻底吐出,视野上方的黑暗再次被掀开一线… 胖滚滚的龙猫用比逃跑时更快的速度窜回来,扒开口袋一声不吭如陨石般降落。 紧接着,一块柔软触感劈头盖脸蒙住我的整张脸,而,对方在砸到实处之后更是瞬间动也不动,装死一样特别老实。 我:…………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透过紧贴在脸上的急促呼吸和心跳大概能判断,龙猫降落时不巧拿肚皮压在我脸上了,嗯~ 虽然失而复得的感觉非常不错,可…对方这架势…象被追得逃回家来了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外边来了群野猫? ………… 时隔不久,龙猫落荒而逃回来的原因水落石出: 是先前痞子男透过电话蜗牛下令前来的人此时抵达,从脚步声来判断人数不多大约十几位,应该是他的心腹,并且,这些人出现之后很快又被他们口中的‘波鲁萨利诺准将’指使着开始搜查这片池塘。 不多时,夜里寂寥的花园陷入某种奇怪的嘈杂,是这些海军行动时发出的声音音量不大,甚至透着点鬼鬼祟祟的感觉,身临其境却还是能听得出,他们是打算大动干戈的样子。 因为,如果不是大动干戈,为什么还有铁锹铲土的声音————然后话又说回来,搜查凶杀现场遗留证据用铁锹能做什么?挖坑么? 简直有辱斯文,罪案鉴证的各种高贵冷艳气质,被他们弄成农民伯伯种地了喂! 这群海军做事,真是简单粗暴到了叫人哭笑不得的程度。 隔着口袋布料,我竖起耳朵,默默听了会外边的动静,唾弃一番海军对凶案现场搜查堪比蝗虫过境的可怕作风,之后又觉得更加奇怪————这龙猫见鬼一样躲什么呢? 有人来了躲起来是正常,可…不都是海军吗?如果是我躲起来那才是正常情况,毕竟我来历不明,龙猫和痞子男是同窗兼同僚,同一阵营躲什么躲? 总不至于,他们海军内部贵族出身与普通出身之间的隔阂,已经严重到无药可救的程度了? 我想了想,转念间又放开那些没用的杂念,转而默默的,小弧度的抬手摸了把扑在脸上这坨胖乎乎的毛团… 嗯~戳到对方哪个部位不管,总之是意在提醒装死的这位,我还被压在肚皮底下。 偶人不需要呼吸也没有心跳,但是,你就一点也没觉得,这种姿势不太和谐么? 虽然,胖滚滚热乎乎的感觉很不错啦~可我家蛋蛋一直强调,我们是正经直播,绝对绝对不能出现什么会被关闭勒令整改的镜头。 所以,赶紧的,趁现在口袋里光线不好拍不到,你给我起来! 撸一把油光水滑的毛绒绒,抢在被触感折服之前拿指尖一戳————摊在脸上的胖团子微不可察颤了颤可还是没动弹————于是,又一戳… 接着又是一戳… 等我正打算戳第五下,压在脸上的肚皮迅速往侧边一翻,黑蒙蒙的视野里,耳朵边蓦地贴附一种奇怪的感觉,象是柔软的毛刷轻轻拂过,也许是龙猫的胡须? 总之,毛团翻下去挤在我的边上,压得很低很低的声线里,透着几丝咬牙切齿的忍无可忍,“你这混蛋动来动去实在太失礼了喂!” “现在给我老实呆着!”随着他的呵斥,一只肉垫按了上来精准捂在我的嘴上,紧接着,龙猫用‘敢大叫就杀了你的’凶狠气势,继续威胁道,“不许发出声音!” 动来动去又说个没完的其实是你才对!恶人先告状么? 黑暗里,我翻出一个标准的白眼,简直要败给这位据闻是贵族出身不久后会继承王位,实际上却一撩就炸毛还特别没风度的胖毛团。 ………… 当然,鉴于龙猫少将的威胁,我非常明智的选择服从(实际上是自己懒得动了),顺带和对方一起陷入装死波段的安静如鸡。 之后又因为躺在口袋里什么都看不见,听外边的动静越来越热闹,并且短时间内似乎不会结束,无聊之下我决定找点别的事转移注意力,于是就默默戳开自家直播系统的客服功能: ‘蛋蛋啊~’ 许久不用的客服功能毫无反应,想来是自家傻系统没注意到,片刻过后,我又一次无声的翻白眼,毫不犹豫选择催命式骚扰: ‘蛋啊~’ ‘蛋蛋~’ ‘小蛋~’ ‘傻蛋~’ ‘在不?’ ‘亲?’ ‘在的话唧一声~’ 如此夺命连环扣之后,客服功能界面终于跳出一条,超级刺眼的红色字体:‘唧!’ 很显然是百忙中被戳得炸毛了嗯~ 然后?没有然后。 蠢系统愤怒的回应过后没有下文,界面随即跳出来的是视频窗口,播放的是外边第三方视角的直播内容————蛋蛋给我转发了实时播放,用来打发我这个无聊起来就给它搞破坏的宿主,不愧是相处几个千年之后特别了解我的傻系统呢~ ………… 见自家傻系统很好领会了意思,那些催命骚扰就暂时收敛,我沉下心思来观看转播的,隔着口袋的外边,此时的正在进行时: 冷清的花园里人影幢幢,十几位海军沐浴在惨淡灯光下忙忙碌碌,并且,果然是如我所想的那样,他们正在用工具破坏环境。 近岸临水边大片郁郁葱葱的水仙群已经被铲平,种植在浅水鹅卵石滩里的花卉连根挖起,留下一个个坑洞弄得小半池水混沌不堪,囧。 曾经的玉台金盏如今枝叶凋零,横尸般凌乱堆放在岸边,哦~有人正在为它们打上标记,接着又一个一个装入密封透明袋子里…看情形居然是要打包外带么? 我惨不忍睹的将视线偏移几分,随即又见完成辣手摧花任务的海军涉水进入池塘…呃~该不会是要把白锦鲤们也比照水仙花那样敲晕了带走? 怔愣一瞬,惨不忍睹的心情顿时加深好几分,我险些没忍住想捂住自己的脸。 不对! 这片池水设有暗流通道,冬天夜里白锦鲤会循着水道游回温暖室内,要打包它们除了那几个固定的喂食时间,只能去它们的藏身地,这点只要咨询照顾它们的园丁就知道,海军这样下水绝对连鱼鳞都找不到一片。 真叫人怀疑他们来搜查之前到底有没有做好基础功课,另外,暂且不论水仙和白锦鲤该如何检测出是否含有人类DNA,他们完全就是本末倒置! 偶人的眼角做不出剧烈抽搐微表情,然而此时,我内心的白眼都快翻出天际:蠢到没边了,这群海军究竟怎么回事? 搜集证物是这样的吗?明显不对! 你们怎么不干脆把这花园铲平了全部打包带回实验室去? 脑回路是格外清奇么? 前几天就觉得奇怪,原本我那样提示,只要不是脑子堵塞就该知道池水边的花有异常,该检查的早该检查,痞子男拖延到今天才有行动,我原本可以认为是他受到各方掣肘的缘故… 然后,现在看看这些海军干的什么事?简单粗暴也不是这样简单粗暴法吧? 拔了水仙捞出锦鲤有什么用?是能从它们体内把尸体找出来复活死人?这里很明显是应该搜查现场有没有遗留证据吧? 顺便挖地三尺找到什么藏匿的机关————这些混蛋真的,完全不知道领会别人的好意! 一定不是受到掣肘的缘故,看他们行事,一瞬间,我深深认为自己是不是该反省一下呃…或许,是世界不同造成的思维模式相差悬殊? ………… 按照世界观不同的这个发现想了想,又想了想,片刻过后,我觉得很可能是我自己决策失误。 确实,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思维模式确实与我大不相同,这点,从前一个任务夏洛特家的那四位身上就体现得非常明显。 此时如果将夏洛特们代入痞子男的位置去反思,那天我的暗示,夏洛特们想到的答案也绝对不会是我假设的任何一种,他们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恶魔果实能力者作用的效果? 所以,正因为世界观彼此差别太大,才造成哪怕我明示一桩凶案,此时海军的做法也实在令人无语————他们不是警察,当然不会收集证据,甚至透过细节发现被藏匿起来的东西。 是我判断错误。 高贵冷艳隐身幕后的暗示与操纵,对这些海军完全失效。 ………… 瞬间的恍悟过后,我认为自己需要出面澄清呃~不,或许应该是提示,给海军一些提示,免得他们真的只把花和鱼通通带走,结果却漏掉了更关键的东西。 我原本计划给予暗示让自己置身事外,奈何这些男人太鲁钝,靠他们估计下半年都找不到什么,进行中的结局却根本没有留给他们那么多时间。 既然此路不通,当然就换个方式。 虽然很讨厌痞子男那种不劳而获的打算… 好吧好吧~默默叹了口气,原本躺着隔岸观火的我不得不起身————只是不想才刚动了动,还没做什么呢~一起躺倒装死的毛团立刻有所反应————胖乎乎一只迅速重新压倒,磨牙声掺进他的声音里,“你又想做什么?!” “不要动!” 言语间同时探出爪子扣在我的脖颈上,威胁之意简直溢于言表。 我:………… 你添什么乱啊白痴! ………… 被毛团压制的短暂静默过后,我做出反击的前一秒,黑漆漆的视野无声无息漏出一线光亮,在毛团子后方的上方,有人拉开了我们藏身的这个口袋。 紧接着,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上方,“杜兰德尔大人,有份来自国内的紧急文件需要您处理,请从口袋里出来。” 陌生男人年纪不大,声音听起来却非常沉稳,简直有种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冷峻感,嗯~就是脑回路同样清奇,因为接下来他说: “另外,您太失礼了,作为隆美尔未来的一国之君,您需要一个有玫瑰花和香槟的美妙房间进行约会,而不是在波鲁萨利诺准将大人的口袋里。” 事出突然,龙猫直接就僵硬,很彻底的。 接着,这位扒开口袋号称有急事的男人伸手进来,精准掐住龙猫的后颈皮,行云流水般熟练地拎起胖滚滚团子,收手的同时还能顺便对我颔首示意,眼神依稀仿佛是‘打扰了’,这样,无声胜有声的演绎了何谓‘我家孩子太熊实在抱歉啊见笑了’的家长式歉意。 我:………… 男人的声音听着陌生,半分钟前转播的画面中他与一位手捧西洋长剑的卫兵恭恭敬敬站在波鲁萨利诺身后,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我原本认为是痞子男的副官和亲兵,此时见他对待龙猫的态度,应该是龙猫的心腹?还是管家?言行完全不一致的鬼/畜/系? 于是,刚刚这龙猫逃命似的窜回来,躲的不会是这位吧? 然后,躲进痞子男的口袋里,圆鼓鼓一团还乱动瞎子才看不到,鸵鸟么龙猫? 他心腹也是,阴森森静悄悄等在边上,结果就选了特别巧妙的时机露面,吓得龙猫都成雕塑了,明显是故意的。 而痞子男,他连自己的口袋里闹翻天也眉梢不抬一下,就是等着隔岸观火吧? 这一个个都是人不可貌相的有病。 ………… 很快,胖滚滚的龙猫呈呆滞状态被提走,口袋里只剩下被捉/奸啊呸!是被解救的我百般无语。 前一刻才作好的决定,这一刻烟消云散,因为外边已经开始另一种意义上的混乱,个人表示,稍等片刻露面会比较安全。 因为,客服功能转播画面中,口袋外边被拎起的龙猫在那位心腹指尖松开直接下堕过程中,胖乎乎身形无声无息变化————从圆滚滚一颗迎风就长的变成一个…男人。 囧。 大变活人就算了,反正这世界存在恶魔果实此等神奇之物,而同一时刻,转播画面中观众刷屏的留言也显示,龙猫确实是恶魔果实能力者,动物系。 能力者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胖团子转眼间变成一个男人,特别备注:长得很俊俏,打扮得也非常有品味,长裤军靴,荷叶边衬衣扣子不明原因少了几颗隐隐露出一截儿精瘦腰肢… 金色卷发,碧蓝的眼睛,白皙无暇皮肤,五官精致,以我被养刁了的眼光来看都能称得上颇有姿色,就是脾气不太美妙。 此时就见他一双美眸淬了火似的,身形落地的瞬间取走那卫兵捧着的西洋剑,对着跟在他身侧的心腹作出一副要拔剑砍人的姿态,“约纳斯!你什么也没看见对吧?” “现在,告诉我,你的眼睛其实暂时失明了!” 龙猫.杜兰德尔少将握着剑柄的手背青筋暴起,语气非常正经,神色也异常凌厉,就是说出口的话特别令人无语,“我绝对不可能做出任何有失形象的事,对吧?” “约会更是无稽之谈!象我这样华丽又俊美的男人,怎么可能在黑漆漆的地方对女人做这样那样的事!要做也是女人对我做才对!” 我:………… 除了别扭居然还自恋的死傲娇? ………… 继续藏匿在口袋里的我怀着十二万分唾弃感,透过客服功能转播画面,静静观看口袋外边,现场此时正在上演的同室操戈。 前一秒龙猫下一秒美男的杜兰德尔少将,手持即将出鞘的西洋剑,义正言辞洗刷自己‘对女人这样那样’的罪名。 他的心腹,被称为‘约纳斯’的是一位形容冷峻的男人,对于他上司炸毛似的叫嚣以及压在脖子上的剑鞘只给予面无表情反应。 痞子男波鲁萨利诺更是面带微笑,依稀仿佛颇愉悦的作壁上观。 那卫兵则一脸见怪不怪。 离混乱中心不远的十几名海军们更是充耳不闻,自顾自忙碌着… 真是越闹越起劲,看得我越来越不想出面。 ………… 时隔不久,打断龙猫杜兰德尔少将怒发冲冠以至于错手干掉自己心腹的动静,是一阵徒然响起的泊泊流水之音。 与此同时,含笑围观他同窗炸毛的痞子男,慢吞吞的开口,“耶~看来是九点了呢~” 身为在场忙忙碌碌那些海军的指挥官,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在龙猫少将闻声拿眼角斜乜的这一瞬间,语气里颇带着几分息事宁人意味,“已经问过负责这里的人,每夜九点准时将会有一次喂食时间,以往都是那位亲自喂食,风雨无阻…” “也就是现在,水下暗道阀门开启,水流带着鱼群一同涌入…” “让你的手下立刻撤回——”到底不忍心见自家系统的直播画面血溅当场,我从口袋中探出身,出言提醒,“白锦鲤很凶…” “有传言,弗雷德里克家族的家徽,白锦鲤是海牙的淡水亚种!”斜地里插/入的声音盖过我余下的话,是龙猫杜兰德尔,“海牙是食肉鱼。” 他话音未落,痞子男同样猛地低下头瞪着我,神色瞬间剧变,素来懒洋洋的语调猛地拔高,“立刻撤离!现在是入夜!” 撤退命令下达,涉水的海军迅速朝着岸边撤离,年轻的龙猫少将转身,目光看向那片池水,也不知是向谁在解释,“那种生物白天无害只在夜间才会露出真面目进食。” 然而他说得太迟了,或许我说得也太迟了————这就是他们事前没有做任何调查的恶果…泊泊流水声中毫无征兆的混入一种细微且诡异的咯咯声,无数尖利牙齿迅速开阖发出的厉响。 已经受命折返的十几名海军当中,稍稍落后的人忍不住回头,顷刻间,急速上涌的水波深处,无数银白光线激射而出。 它们…非常美丽,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彷如一缕缕流银,只是那样美丽身躯,头部却有一张张大之后超过整个身体宽度的颚,满口狰狞利齿,直直朝着尚未上岸的海军兜头扑过去。 有人失声惊呼的瞬间,龙猫杜兰德尔身形自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人已经悬立在那片暴涨的池水中央,手中圆长西洋剑不知何时已然出鞘————那是一抹闪电般的辉芒,无声且凌厉,在昏沉沉夜光里一瞬而逝。 看似无差别攻击,剑锋过处却只有凶狠的海牙被击落,并且,在那些银色落水之后的几秒钟才有一缕缕血色渗透出来,无声拉近的镜头拍摄到所有食人鱼从头部到尾鳍平整剖开,刀锋走向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尚未关闭的客服功能界面中,许多观众顿时为此喝彩: ‘不愧是曾经的海军天才剑士,圣骑士.杜兰德尔。’ ‘哦~他果然是那位与花剑比斯塔齐名的杜兰德尔?’ ‘据闻,他名字和他的剑一样?决斗之前的宣誓也是剑在人在?’ ‘这位从海军退役之前未尝败绩,之后继任为王却再没有听说他在剑术上有惊人业绩,最近新世界倒是有个年轻人拿着杜兰德尔在外游历。’ ‘可惜了…’ 我看了看此起彼伏的留言,又看了看一剑全灭那群食人鱼,此时正无比拉风摆姿势接受他人崇拜目光与欢呼的…人型龙猫… 良久,嘴角抽搐着关闭客服功能界面————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剑客,除了出手的瞬间。 真的,现在那样悬立在池水上,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莫名好似株水仙的男人,哪里有剑客的那种孤高清冷做派啊? 还不如龙猫呢~至少胖乎乎的抱起来可舒服。 ………… 白锦鲤带来的惊悚很快驱散,嗯~被这位‘圣骑士’的美貌光辉,他踩着空气回到岸上,原本受命撤离的那十几位海军眼冒红心黏在他身后,尤其是险些被鱼群啃了的那位,完全没有片刻之前还命悬一线的惊慌,看那样子是恨不得抱大腿… 龙猫倒是相当受用的样子,他只差给自己来几张自拍,简直容光焕发,囧。 不多时,龙猫.圣骑士.天才.杜兰德尔如模特般踩着猫步走回来,仰着脸,眼角余光斜乜,一副超级藐视的样子盯着我,说道,“对我一见钟情了吗?我就知道,象我这样华丽又俊美的男人,哪怕是偶人也绝对逃不出我的魅力——” ————很明显,病得不轻啊这是。 我艰难的翻出一对死鱼眼,内心又一次催命式戳开客服功能界面:‘蛋蛋啊~你说,自恋会不会遗传?’ ‘要是选他成为我孩子的父亲…’ 性格很糟心,不过这皮子倒是勉强符合心意,至少,比起和他并肩站立的痞子男来说,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要是会遗传可就糟了,他是唯一一个及格的,错过了我再找一个这样水准的男人生孩子的机会是不是很渺茫?’ 我家傻系统还没来得及回复,顷刻间我却听见这水仙龙猫猛地拔高声线,“你说谁自恋?我才不会和你生孩子!” “别这么厚脸皮啊!” 他被火烧到一样整个人往后窜出去好几米,西洋剑横在胸前,彷如遇到色/狼的少女,睁圆了眼睛,神色无比惊悚。 我:………… 我还没决定要不要,你鬼叫什么? 不对!我根本没有说出口只是在意识里的对话,他怎么会听见?! 被人揭穿自己的心思,这点惊讶升起的瞬间立刻烟消云散,醒悟的同时,我愣愣的回视,视野中的客服界面,同时跳出回复: ‘观众说他是天生见闻色!’ ‘之后你自己小心!’ 紧接着,系统火速切断联系,留下我独自面对残局。 我:………… 不,天生见闻色是什么啊?蛋蛋你给我回来解释! ………… 自家傻系统果断选择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一时无言以对,更不幸的是,水仙龙猫不依不饶: “之前我就觉得你在和什么人对话,虽然听不见内容——” “原本以为是错觉,刚刚我却听得很清楚,你确实在与外界联系。” 片刻之前还避之唯恐不及的这龙猫,此时冷下脸来重现靠近,手中西洋剑剑尖递出,不偏不倚,只差几公分就会指在我的鼻尖,语调清润依旧,音色深处却透着山雨欲来的压力,“你身上带着隐蔽的通讯器?” “居然能躲过我的见闻色。” 言语间,无比锋利的剑气透过西洋剑剑尖缓缓弥散开,哪怕是偶人,这一瞬间我也能察觉到那样,令人倍感压力的森然冷意。 我毫不怀疑,只要我的答案不尽人意,他就会直接劈开这具任务委托人的身体。 44.第四十四章(捉虫) 因为美男.龙猫出乎意料的爆发, 现场气氛莫名有些沉重。 哪怕受到偶人的视野太小所局限而看不分明, 我也能清晰感觉到, 这一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 各色意味不明的打量里,包含着审视与戒备,甚至若隐若现的敌意。 我知道,在场的海军都因为龙猫叫破隐情而被引发了怀疑情绪,这是理所当然的, 对他们来说, 我这样‘私自与外界联系’的情况,确实很可疑。 然而他们的针对实际上很可笑, 真的,这帮海军没脑子得让我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难道就没有人想一想,此时身在此地, 是我自己主动要求来的吗?不是吧~分明是他们的波鲁萨利诺准将强行把我带过来, 有问题为什么不去怀疑他而首先针对我呢? 最厌烦这种生性多疑的被迫害妄想症患者。 一个两个的都是蠢货。 沉默片刻, 我慢慢抬高目光, 原本停留在寒光凛凛西洋剑剑尖的视线, 缓缓地向上攀援,最终一路看向手持凶器的这位圣骑士————你够胆量啊~居然拿剑指着我阿丝达萝娣。 欺负我战五渣么? 呵呵~ 呵呵呵~ 既然如此那就领略一番吧~ 战五渣是战五渣,可我要是真的一无是处,几个千年之前就该死得骨头都化成灰了好么? 内心三十度角阴暗微笑, 我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偶人式僵硬神色, 开口时语气用的却非常沉痛, 并且震惊,“你这负心人!” 首先,是打死你也想不到的开端,紧接着,是让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指控: “抱着我的时候那么热情,现在这样算是翻脸无情还是杀人灭口?” 顷刻间,映在视野之内的这龙猫少将,年轻男人俊秀的脸庞神色徒然一滞,我甚至能明显察觉到凌空指向鼻子尖的西洋剑剑尖狠狠一颤,于是… 预期目的达成后,迅速三连环重击: “之前还哄着我要我乖乖的听话…”————这点没撒谎嗯~他让我不要动也不许发出声音。 “压在我身上亲亲抱抱还让我摸肚皮…”————这点也没撒谎嗯~他是拿肚皮压在我脸上。 “明明是你先主动,一听说要负责和我结婚立刻找借口想杀了我?”————这点更没有撒谎嗯~他就是因为我提到生孩子才翻脸。 所以,结论就是: “现在是腻了想抛弃我对吧?” “你这个不负责的渣男!” “我朋友的劝告果然一点也没错,你们海军都是一群提上裤子就翻脸的负心薄幸之徒!” ————我是战五渣没有错啦~不过,他们大概不知道,论起胡搅蛮缠混淆视听的不择手段,我若是自认第二,整个地狱就没有谁敢认第一。 来来来~造谣动动嘴澄清跑断腿了解一下。 曾经,连我哥的同僚七君主之一的贝利亚都吃过闷亏,你们海军能比那位地狱第一雄辩家能言善辩么? 一连串语言攻击到最后,我得到了意料中的反应: 手持西洋剑原本气势肃杀的这位龙猫美男整张脸先是白里透青,紧接着开始泛红,渐渐的脸皮越涨越红,越涨越红,很快,人都开始发抖。 短暂的静默过后,一脸被噎得命不久矣的哽了几秒钟,他才终于彻底爆发: “谁是负心人啊!” 这位很显然是被我的一番扭曲事实气得不轻,以至于音量拔高得几乎冲破云宵,“我才没有哄着你做什么这样那样的事!” “混蛋偶人你不许胡说八道!” “你的衬衣扣子都没来得及扣好!”我果然地抬手,拿指尖点向他上身好几颗扣子没扣以至于半敞开的衬衣,用‘真相只有一个你就是凶手’的口气,义正言辞,“腰上还有我的指痕呢!” 所谓‘指痕’,之前我戳了四下,天晓得有没有留痕迹,不过————我敢指认,你敢扒光衣裳当众澄清自己么? 你要是敢,我立刻就会让你知道什么是‘越描越黑’!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还狡辩!” 龙猫.杜兰德尔少将.未来的一国之君,闻言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肚皮…哦~不对,应该是大半扣子没扣上的荷叶边衬衣下摆位置,顷刻间再次抬脸来时整张脸的脸色红中发紫,一双手更是抖得彷如帕金森症患者。 见状,我冷笑着伸出手,狠狠推开他由于手抖得太严重而在眼前晃来晃去的一抹剑尖寒芒,接着,最后努力一把,“以为自己长得帅就想恃美行凶吗?” 你想得美!你顶多就是因为周围全部是丑男而被反衬得有那么点姿色,比起我哥来简直一个是天上的骄阳一个是马里亚纳海沟! 我已经决定另外找别的男人了! ………… 然后? 没有然后。 趁着面色红得发紫的龙猫少将还没能来得及匀回一口气,我见好就收,免得把人真的气出个好歹来嗯~ 结仇是没必要的,我只是小小报复外带准备转移焦点而已。 于是,视线从龙猫身上移动到守在他身后不远不近距离,且神色压抑的那位…鬼畜系男人约纳斯身上,同时,火速改变话题,“比起其它不重要的事,你们更应该先去看一看池塘底部。” 那男人阴冷的盯着我,很显然,是他身为心腹目睹自己的主人(大概?)被我欺负,于是心情略不爽,此时正在盘算如何报复————看他的眼神也知道,是已经把我列入黑名单了呀~ 霎时间迎上凌空投来的冰冷目光,我倒是相当心平气和的接下去说道,“我朋友说,那道剑气斩断了不该斩断的东西。” “再拖延下去可就迟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我话音落下,那位约纳斯神色一怔,倒是…我藏身的这口袋主人,痞子男波鲁萨利诺率先反应过来,“耶~斩断了什么?” 男人开口的瞬间,我的视野蓦地一晃,眨眼间再次平静下来时已经身在在池水中央,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他已经悬立在两三米高度的空气中,居高临下俯视。 我眨了眨眼睛,仰高脸,细细看了几眼痞子男,随即在心里无声的哧哼一记————这男人前一刻所用身法与龙猫少将如出一辙,速度非常快,移动时更有极特殊的规律,并且,这种微妙的滞空能力… 是他们海军一脉相承的特殊身法吗? 蛋蛋口中那个‘天生见闻色’又是怎么说? 不过算了,这些暂时不着急。 ………… 转念间收起对海军秘密的好奇心,我同样收回仰视的目光,扒拉着披风口袋边缘把身体努力探长出去,视线放低朝下看: 果然————下方的池塘呈现出一种诡异景象,白锦鲤被龙猫一剑斩杀后纷纷浮尸水面,浓腻血色染红了大半池水,此时这片鲜红正中央却有一道若隐若现水痕,正在无声汲走不断上涨的水位…就象一个漏斗带着血水灌入地下。 之前我说,那道剑气斩断了不该斩断的东西,这不是信口开河而是事实。 我看得见龙猫那一剑的轨迹,当时颇为赞叹,他是真正的剑客,哪怕没有观众的喝彩,这位海军少将在剑术方面的造诣也绝对令人惊艳。 龙猫的那一剑快如闪电同时非常柔软,不仅仅斩杀了全部食人鱼,更完美避开在剑气攻击范围内的所有海军,也因此那一剑的最终落点是池塘底部。 原本没什么,最多只是斩开大地而已,不巧的是池塘底部藏着秘密呢~ 而这个秘密,很快也将大白于天下。 ………… 痞子男波鲁萨利诺悬浮在半空中察看片刻,紧接着就开始下令,水池底部那样明显的异常他不是眼瞎哪里看不见,所以,首先是让下属设法阻止水流继续灌入。 之后彻底排干积水,再打捞那群白锦鲤的鱼尸。 现场很快陷入另一种忙碌,当然也就没有人有心思继续关注不久前的谣言八卦问题。 时隔不久,呆在披风口袋里的我,跟着痞子男重新回到岸边,我扫了眼来来往往的人群,随即不太感兴趣的收回视线,正准备默默躺回黑暗里休息,却不想又被凌空伸来的一支手拦截。 “耶~娃娃,我要多谢你呢~” “如果不是你提醒,我们或许真的会太迟。” 事前一声不吭看戏此时也不知是不是打算秋后算账的波鲁萨利诺准将,笑眯眯的把掌心朝上的手探到我眼前,语气和蔼得彷如狼外婆,“你不是喜欢坐在库赞的肩膀上吗?我的肩膀也让你坐哦~别见外嘛~” “我觉得发脾气的娃娃真的非常可爱。” “说起来,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负责的啊~” “放心,我绝对不是什么负心薄幸之徒,我啊~对每一次恋情都相当认真哦~” 他这样一边笑眯眯的说着,一边手停在半空动也不动————直等到我无奈的随了他的意,坐在他掌心被他反手搁到自己一侧肩膀上,之后,才接下去,“你可以慎重考虑,现在不必着急拒绝我,毕竟,恋爱的开始基于相互了解嘛~” 这男人连夸带赞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态,或许是担心我真的打他同窗的主意? 然而片刻过后,话题又蓦地急转: “不过娃娃你真的很厉害,居然能看见杜兰德尔的剑气走向。” 我翻了个白眼,移了移身体让自己坐得更稳些,然后才没好气的回答,“是我朋友说的,你没听明白吗?” “耶~你的朋友?能说说你的朋友吗?”他接得非常自然,言语间视线放在前方,我们正对着的,那片水流上涨速度停止的池塘,沉默一瞬,复又说道,“如果不愿意也可以不说,我可是非常尊重女性的男人。” 听你骗鬼啊!我毫不犹豫的又翻一个白眼,顺便,冷冷斜乜站在他身侧,此时正一脸恼羞成怒的龙猫少将一眼,接着,口中溢出一记单音,“呵~” “你那什么眼神!”这位脾气暴躁的死傲娇果不其然迅速炸毛,挥了挥手中尚未收起的那支西洋长剑,一副恨不得冲上来戳死我的狰狞表情————他被他身后的那位沉稳鬼畜拉住了没能实现报仇企图。 当然,我也仅仅是拿眼角斜视借以表达一番对他们海军的不信任,至于波鲁萨利诺准将的问题,原本我打的主意就是推到‘我朋友’身上去,他的问题正正好如愿,所以… “我的朋友你们看不见。” 我放空眼神,视线直视前方,慢慢的开始说…编造出来的虚构人物————我的朋友。 “从我醒来那天开始就在我身边,我的朋友。” “和我一起保护我的主人,安慰我,也会提醒我一些事,我的朋友,虽然你们看不见,可对我来说这个朋友比你们任何人都可靠。” 实际上,从龙猫少将喝破蛋蛋的存在那一瞬起,我就决定要创造一个虚幻角色,一来可以推诿过去二来嘛~很多事也可以借用‘我朋友’之口来说。 至于他们相不相信,那就不关我的事。 调查去吧~我不怕的啊~ 这帮子蠢货也不知毁了我多少计划好的细节,找点麻烦给他们,也算能出一口气。 一瞬间不幸连带想起被意外打乱的计划,我再次百般无语,龙猫的天生见闻色究竟是什么暂时未知,可他居然能察觉到系统存在一事,实在令我措手不及。 当然,这点也可以暂且不提,单单是眼前他们海军正在忙碌的事,说起来也令人气愤。 真的,一帮子蠢货! 我原本都替他们算好了,暗示波鲁萨利诺这片池塘有问题让他自己调查,结果他没有!还是今晚我明示了才找人来地毯式搜索。 原本!我计算好了的! 这片池塘里豢养食人白锦鲤,海军调查时将不可避免触及弗雷德里克家族秘密,当然会重点调查白锦鲤————如此一来,藏匿在池塘下方的秘密很轻易会被发现。 结果还是没有! 那也就算了,我又想着,他们搜查被绞碎的尸骨怎么也要抽干池水的对吧?找一找是不是有什么残留证物,比如锦鲤吞不下的碎骨之类的,那样要发现池底的秘密也不是难事。 甚至,哪怕不抽干池水,只需要找到鱼群藏身的暗室,稍微注意下喂食时间水位降落后的异常,一切也能立刻曝光! 结果!仍然没有! 一帮子蠢货! 脑回路不是一个次元真的玩不起来,心好累。 现在反悔抽身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 我开口时其他人都保持沉默,直到我说完,又安静片刻,借出肩膀给我的波鲁萨利诺准将,才意味不明的说道,“耶~娃娃的朋友是我们看不见的吗?” “是呀~”我大大方方的点头,想了想,为了确保说服力,随后又添加了一个和他们切身相关的例子,“就像你们每个人身后的守护灵,你们不是一样看不见吗?” “我想,我的朋友或许就是我的守护灵呢~” “耶~娃娃你真可爱,居然相信那种虚无缥缈的传说。”痞子男立刻像嘲笑他学弟库赞那样,毫不犹豫的嘲笑我,“神明如果存在,世界可就不会这么混乱了啊~” “所谓守护灵,不过是软弱之人的自我安慰罢了。” 他面朝着前方,说话时我看不清他的眼神是不是半嘲半讽,不过,透过侧脸勾挑的唇稍也能轻易解读他的表情————他,同样是尖锐的现实主义者,怀疑一切,不信任任何人。 可真像,这作风和…诶~怎么又想起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那个混蛋男人。 我摇了摇头,迅速将某颗剧/毒/蘑菇的身影甩开,回道,“你不信就算了,可我确实看得见守护灵,下次有机会给你看证据。”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他速答,随即沉默一瞬,重新开口时语气变得正经起来,“看来他们找到什么了呢~我们一起去看看。” 言语间话音未落,这男人已经迈开步伐,急匆匆朝前走去————目的地是已经抽干水的池塘,他的手下们忙碌一段时间,此时按照他的命令清理完毕,而那里… 铺满池底的宝石原石被扫到一边,露出的花岗岩石板中央被海军砸开一个入口,恰恰沿着剑气斩开的缝隙,此时入口处暴露在昏黄灯光下彷如一张怪兽的嘴… ………… 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准将又高又瘦,行动速度又快,我不得不抬手攥住一侧海军将领披风竖起的衣领,稳住自己的同时静静看着越来越近的那里,心底的阴霾再次升起。 原本不必这么麻烦。 原本不必他们海军大动干戈撬开水池底,藏在池塘下方的是一个秘密房间,入口在弗雷德里克.加文的书房里,位于别墅内,通道其中一段却在白锦鲤的栖息水室之内。 白锦鲤是食人鱼,通往密室的甬道设在水中也是让它们守卫,哪怕被无意中发现,潜入者很可能也会尸骨无存。 那天我暗示痞子男波鲁萨利诺,最终目的正是要引他发现这里,迪丽拉那女人于我而言根本死不足惜!我要的是让这密室被发现看起来象是一种偶然,他们海军的偶然。 如果他们详细调查过,很轻易就能知道,迪丽拉实际上根本没有离开马林弗德而是失踪,那么,查找迪丽拉首先就该彻查她最后存在的地方,也就是这别墅。 加上我的暗示,重点将是池塘。 这样一来,白锦鲤的栖身暗室之内,随着水位变化而出现的,连接书房入口与池底密室的通道也会被查到。 啊啊~算了,到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这帮蠢货! 唯一只有目标达成,过程扭曲得我头疼。 ………… 当然,对我来说,错误的扭曲过程除了让自己无比心塞之外,对别人来说不痛不痒,所以也很快平复心情,注意力转到暴露的密室上。 此时,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已经带着我站在密室入口————暴力凿开的一个坑,他正朝下俯视: 池底的石板是密室天花板部位,从上边往下看,室内笼罩在一片柔软光芒中,只是地表浸了水,几位先一步进入的海军正在努力整理… 我努力探身,一眼看见这些士兵小腿部位都浸泡在水里,很显然,先前龙猫那一剑的破坏力比预计的大许多,他们反应又慢了一拍,这才造成灌入的水量到这种程度。 此时察觉到他们上司亲临现场,一位士兵抬起头,向他请示道,“波鲁萨利诺准将,更里边还有一扇门,需要打开它吗?” “耶~暂且不必,注意安全。”痞子男曼声回答,随后又转手攥了攥我垂落的脚,力道不轻不重,见我怒视他就轻笑着说,“有机关吗那里边?” 什么都问我你的脑袋长着好看的吗?我毫不犹豫踹了他一脚,“我怎么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好吧好吧~”这男人笑得非常和气,简直好脾气得不得了的样子,也虚伪得不行,“抓稳了哦~我带你去冒险~” 接着没等说完,他居然就纵身往下跳!根本不给我准备的时间啊混蛋! 察觉到失重的瞬间,我猛地扭身一把攥住这混蛋的衣领,可还是迟了,已经飞出去小半,在下堕的过程中整个身体悬浮…之后又重重一甩… 具体是什么轨迹根本不知道,总之,头晕目眩的我是被他摘下来的,从他的嗯~胸前吧? 恶作剧得逞的混蛋男人笑得非常开心,在我捧着脑袋坐在他掌心里的现在,还极其恶劣的拿指尖戳我的眉心,“耶~如果娃娃你最后能恢复,我真的会追求你哦~” “你这样真可爱啊~” “可惜体型差距悬殊,我想做什么都无从下手,真是太可惜了~” 去死吧!左躲右闪还是被戳好几下眉心差点躺倒的我,顺利被惹毛,手脚并用揪着他作恶的手指,狠狠的一口咬上去! 然后————被镇压。 ………… 一番闹腾到最后,是晚一步下来的龙猫少将帮忙结束混乱,“应该没有机关。” 许是因为踩着血水,贵族出身的年轻男人神色超级不高兴,连带语气都特别不愉快,“看样子这里是白锦鲤栖身水室,也是通道的一部分。” “密室在门后,不过,为了确保安全,建筑图纸我让约纳斯去取来。” 年轻男人在我意外看向他的此时,瞪圆了眼睛,一副即将炸毛又勉强忍耐的样子,随即喝道,“你看什么?” “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你能拿到建筑图纸。”可不是奇怪吗?这里属于弗雷德里克.加文,是那位在马林弗德的居所,建筑图纸又怎么会随意让人取用呢? 或许我的怀疑太过刺眼?龙猫少将嘴角撇了撇,不情不愿的回答,“这幢别墅一直属于历任贵族出身的大将。” “而杜兰德尔的家族曾经出过一位海军大将。”痞子男波鲁萨利诺悠悠的接下去,说话的同时笑眯眯的把终于不咬他的我丢回肩膀上安置好,“不过关键是,密室里有什么?” “娃娃你的朋友有说什么线索吗?” 他这样漫不经心的问,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在意我是不是愿意回答,因为,他已经扭头开始左顾右盼打量: 这里是一个长型空间,尾端连接着一扇紧闭的门,另一端却是一处朝上的缓坡,先前进入这里的几位海军几分钟前已经受命从那里去搜查。 缓坡尽头连接着别墅内的书房,我知道,所以没兴趣,相信,在场的痞子男和龙猫少将也不太感兴趣,他们的注意力在门的后方。 不过因为暂时没有打开,痞子男此时啧啧赞叹的是长型空间本身,“真棒啊~娃娃你看,这里墙壁上镶嵌的是海底明珠哦~” “能在黑暗中发光的宝石,只一颗就抵得上平民家庭一年的收入。” “哪怕是用在军舰上,士兵舱室里也只需要一颗,每晚就不至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说着,他刻意带着我凑近过去,抬手点了点最近这一片散发着泠泠艳光的宝石,眼角斜乜,“喜欢吗?我下次送你一个宝石王冠吧?” “说起来,我之前带着你出来除了赴约,也要帮你置办衣裳呢~” ………… 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准将,也不知是哪根神经接错,居然说着说着就兴致勃□□来,“偶人的衣裳和首饰需要特别定制,今晚来不及,不过我已经找到有能力做这些的店家了哦~” 许是又见我不为所动,他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随后又…翻了翻他这身将领披风的好几个口袋,最后从衣襟内侧那个找到一枚…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宝石戒指给我: “你看,这个先给你,可以当成手镯————” 他特别殷勤的试图把它递给我,然而立刻受到嘲笑,被他同窗。 龙猫少将在一边十万分唾弃,“得了吧~你最喜欢拿这种小玩意哄酒寮里的姑娘,现在居然连偶人都不放过,简直丧心病狂。” “耶~别这么说,这个…” “都闭嘴!”我终于忍无可忍,被他们似真似假的互怼吵得头疼欲裂,一时也懒得再想什么保持低调,直接就扭过身,直直点向那扇门,“没有机关,没有上锁,你们可以进去。” 在他们双双沉默下来的瞬间,我飞快瞥了龙猫少将一眼,想了想,说道,“最好也别太多人,因为那里边…” 因为…那里边的东西,最好不要太多人看见,我希望不要,虽然那或许是我的妄想。 沉默片刻,痞子男先龙猫一步闪身出现在门前,带着我一起,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的瞬间,眼角余光斜睇过来,“你朋友告诉你的?” 我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随即却又听见他轻笑一记,“耶~娃娃你的眼神真可怕呀~” “仿佛是看见地狱之门即将打开一样,我越来越好奇——” 他好奇的究竟是我朋友还是别的什么,这男人最终也没有说,虚扶在门把上的手腕微微下沉,一瞬间关闭了半个多月的密室之门无声无息开启… 比门外这里更柔软的光首先倾泻而出,带着微微粉红,仿佛是蒙着轻纱般,我厌恶的闭上眼睛,耳边却听见痞子男几不可闻的咦了一声,很显然他…是发现了。 偶人的五感相对迟钝,所以,我嗅不到混杂着秘药的香气残留,可我知道,甚至,闭起眼睛都知道,密室里根本没有在场另外两个男人认为的机密文件,门的后方… 是彷如豪门闺秀香闺的奢华暗室,有整片纯丝丝绒的墙纸,有厚厚的纯羊毛地毯,有金丝编织的软榻,更有镶满宝石的…黄金用具。 人性的黑暗在门后这小小空间无限放大。 迪丽拉死不足惜,弗雷德里克.加文的死,我也一样会大笑着往他的墓碑上吐唾沫。 ………… 良久,始终感觉不到自己朝前移动的我睁开眼睛,看着僵硬站在门口的这男人,想了想,低声说道,“如果你还有哪怕一丝人性,请保护我的主人。” 45.第四十五章(捉虫) 对于我算不上要求的要求, 痞子男波鲁萨利诺一直没有回答, 他看起来甚至都有点缓不过神, 当然, 我不认为他是被我说的话弄得怔愣,而应该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僵硬。 因为他就站在密室入口一动不动,端坐在他肩膀上的我甚至能看见,这男人瞪着室内的眼睛睁得比平时圆许多,象是有什么绝对超出他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那样让他微微失措。 我想, 他现在大概是…很失望吧? 我知道, 这男人原本认为密室是弗雷德里克.加文用来收藏机密的地方,里边或许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文件, 甚至把柄,拿到它们就能打击那些,与他们针锋相对的派系。 我能看得出来, 密室门开启的瞬间, 甚至更早, 在发现池塘底部藏着秘密的时候, 他和龙猫少将的反应就很… 怎么说呢?他们的气息带着微不可察的亢奋与残忍, 仿佛是嗅到随风而至的微弱血腥,而瞬间进入狩猎状态的狼。 只是很可惜,如今的现实与他们的设想差距悬殊,以至于这男人有点茫然。 好吧~我原谅他期待落空的失望心情————这样, 简直就像满心欢喜拆开包装, 结果发现里边装的不是心心念念的巧克力而是胡萝卜…的反应, 看起来怪可怜的嗯~ 这一刻,侧目斜觑这男人的我决定给对方一点时间。 ………… 出于幸灾乐祸的同情心理,我愿意给痞子男一点缓冲,结果反而是龙猫不耐烦。 大概是痞子男的身形堵在密室入口,先前落后一步的龙猫此时走上前来却见他同窗被谁施了定身术一样僵直着不动弹,于是就没好气的开口,“喂!你怎么…” 开口的同时,龙猫还顺势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肩,随即才接下去说了后半句话,“不进去?” 龙猫的举动原意大概是提醒别挡道,顷刻间雕塑般僵立的这男人却象是触电一样整个人狠狠一颤,复又猛地扭过头————我敢发誓,我听到他用力过猛把脖颈关节都扭得咯一声的脆响。 “哇?!”龙猫发出很明显被吓着的一记短促单音。 而这一刻,魂飞天外半晌的痞子男三魂七魄才回归那样,“耶~没什么。” 掩饰性的随意应了声,脚下却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接着沉默一瞬,这男人重新扭回脸,飞快的瞥了我一眼,眼神啊~简直藏着千言万语般的百般复杂。 霎时间四目相对,我立刻默默的撇开脸,懒得理会他那欲言又止的目光究竟是想说什么,反正到如今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再之后,我和借给我一侧肩膀充当坐席的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准将,被彻底没了耐心的龙猫从堵塞的门口推开,“里边难道是有地狱三头犬…” 暴躁的年轻男人怒叱到中途蓦地安静下来,神色急速变化片刻,再次开口时语调都有些扭曲,“这是什么…味道?!” “耶~当然是掺了料的香气,真没想到…”痞子男很快给出答案,表面听上去颇平淡的音色深处,依稀仿佛带出几分难以言说的情绪,“真没想到。” 前后重复的内容,意义却似是截然不同,紧接着顿了顿,复又开口,轻声道,“娃娃,我答应你了。”彷如喃喃自语般的声音不大,却隐隐透着肃杀之气。 他这样说着却看也不看我就迈开步伐,转眼间进入密室。 ………… 很快,这位波鲁萨利诺准将停下脚步站在室内中央,慢慢环顾周遭一遍,之后不动也不言语,冷厉气势却开始无声无息暴涨。 随着他一起被带入此地的我,在他停下来这一刻同样转动脖颈,将室内一切尽收眼底————哪怕不是第一次见到,此时此地,一切的一切,依旧让内心的暴戾如涨潮般急速升高。 密室之内布置得非常奢靡,屋顶镶嵌着密集如夜星的浅粉色宝石发着光,让整个空间沐浴在柔软的浅粉色光辉之内。 如梦幻般的柔和光线,不算宽阔的空间里一切都奢华又精致,带着隐秘的氛围。 乳白色的丝绒墙纸,铺满地板的长绒地毯,金丝编织的软榻,开放式衣橱挂满各种各样衣物,描金矮柜上摆满奇形怪状物件,墙上与天花板上垂落几副带着镣铐的黄金锁链… 角落放置着半人高的木马同样镶满宝石,附近地毯上散落着来不及收拾的…用具… 很快,我听见咫尺间的这男人呼吸微不可察一滞,随即变得混乱,他的怒意被目光所及的这些引得层层堆积。 不必说,我相信只要是男人看一眼就该明白,这密室平时究竟是被用来做什么。 当然,或许也正是因为心知肚明,一瞬间,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准将悄悄斜乜而来的眼角余光中都带出几分说不出的尴尬。 我面无表情回视,眼神里难以避免的流露出嘲讽意味,对他们海军的嘲讽,可不是吗?无论是他们战国大将一系,还是弗雷德里克.加文为首的贵族一系,我可不信,真的半点不知情。 所以啊~如今再怎么尴尬,看起来都非常可笑。 ………… 短暂的静默过后,凝固到接近死寂的安静中,我听见迟一步进来的龙猫发出‘嘶’一声,仿佛是倒抽气的气音,随即又恨恨的咬牙,“该死的混蛋!” 龙猫少将或许真的是风光霁月之人,怒喝过后纵身掠上前,抬手间西洋剑剑光一闪————寒芒转瞬即逝,几道黄金镣铐与那匹恶心的木马无声无息四分五裂。 然而下一秒,龙猫低头看了眼掉落在地毯上的几块碎片,身形蓦地一僵,再次抬头时目光对上我的,“这个…这种…” “你该不会认为,是花街酒寮的女人吧?”我冷笑一声,残忍的打破年轻男人眼底最后一丝希望,“看型号大小也知道,无论是镣铐还是那些东西,能锁住的都是…” 停顿一瞬,狠狠吞回随着情绪起伏而几乎迸发的怨毒,之后,我才接下去,“幼童。” 龙猫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瞬间血色褪尽变得苍白如纸,他的反应让我加深了笑意,开口时也再不掩饰狰狞恶意: “你们进来的时候是不是认为,密室里摆放的东西顶多是个人小嗜好,哪怕出点什么伤害事件也是手重了些,很容易推诿过去的意外?” “你们是这么想的对吧?” 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两个男人的反应,痞子男僵硬过后很快反应过来,所以他进入密室之前才那样姗姗来迟答应我的要求。 但是龙猫,他的第一反应是,弗雷德里克.加文最多是嗜好比较异常,对绝大多数男人而言风月喜好是私人问题。 直到他斩断那些器具看清大小…甚至,看清之后居然还不敢置信。 真是天真! “别妄想了。”我几乎是怀着残忍的喜悦,撕开能让他,甚至是他们自欺欺人的假相,“现实比你们任何一个人想象的都恶心十万倍,别再妄想推脱什么。” “你们这些本该维护正义的海军,无边的罪孽黑暗却在你们内部滋生,死者的罪恶,你们这些本该察觉却一无所知的人也必须承担失责之罪。” ………… 很不幸对上我的目光,龙猫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只是到底没有说,沉默片刻有些狼狈的转开视线,最后只能咬着牙,挤出一句,“真是死有余辜!” “耶~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战国大将吧~”痞子男终于开了口,压低的声音,语调似是有几分歉意,“娃娃,我现在才明白你之前的要求是什么意思。” 言语间,他抬手按了按我的脑袋,用指尖,力道不轻不重,压得我低下头看不到他的反应,“我很抱歉,来晚了,真的非常抱歉。” 许是自知事后的歉意苍白无力,什么也代表不了,片刻之后耳边又传来他的声音,仿佛是承诺一般,“我会保护她,我以自己背负的正义起誓,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这男人说话时的口吻沉重且肃穆,只是我看不见他的神色如何,更无法相信他的承诺,至少在一切结束之前。 所以,沉默一瞬,我在他同样看不到的角度,露出恶意满满的眼神,低声说道,“发誓吧~以你的灵魂向我发誓,倘若违背誓言,你死后将永堕深渊。” “这是交易,你信守誓言,我给你想要的东西。” 都说男人的话不可信,前一个任务里我也听了许多甜言蜜语,到最后那家伙却只给了我致命一击,他和他的弟弟,他们口口声声说喜欢,结局时却个个都要我的命。 所以啊~我不信。 比起男人的诺言,我更相信恶魔契约,只要他以灵魂起誓与我订下誓约,作为诚意,我可以给他想要的,任何一切。 ………… 闻言,这男人按在我头上的指尖微不可察多用了几分力道,不过他很快又移开手指,那指尖往下落少许蹭了蹭我的脸颊,再次说话的时候语气就变得很…古怪: “耶~我以为誓言只是在婚礼上才用得着呢~” 他瞬间恢复了往常的那种散漫与轻佻,语气里甚至有些开玩笑似的的味道,“更何况娃娃你能给我什么?恢复之后成为我的女人吗?” 说着说着,他仿佛若有深意般曳长了音调,“娃娃你的样子很符合我的口味,只是太小了,如果你的真实年纪已经超过二十岁,我可以发誓哦~” “如果你要我,也可以。”我慢慢地抬起手,一把攥住他停在我脸颊上摩挲的指尖,之后侧过脸,视线抬高几分,“只不过,你要的难道不是海军的完全自主吗?” 顷刻间,这男人面上的轻浮神色尚未褪尽,斜睇的眼角,眸光深处却有狠戾冷芒一闪即逝。 只是不等他反应,我悠悠的接下去,说道,“清除那些掣肘的尸餐素位之辈,让海军的正义之名名副其实。” 未来的观众当中这位占据一席,甚至在未来他将是海军大将之一,一开始更有观众给予未来走向,这次海军战国大将一系将获胜。 我不知道他,未来海军大将波鲁萨利诺的正义之心究竟如何,可他有野心也有能力… 原本我也决定要借助战国这一系的力量让结局成果比预期深刻,那么,给他冠冕堂皇理由,与他合作,也就是计划一环,原本不一定必须是他,也可以是库赞甚至泽法。 只不过,他恰逢盛会。 ………… 凝固般的安静持续了片刻,这男人慢慢地抽/回手指同时移开视线,“原本那就是我们的职责,可如果你坚持那么我发誓,以我的灵魂发誓。” 他的音色平淡至极,嘴角唇线往下沉了沉随即重新挑高,露出一种半嘲半讽的笑意,“给我真正想要的吧~娃娃。” “敬请期待。”我满意的点点头,空闲下来的手扶着他的衣领,支起身,“那么现在别急着走,给我几分钟。” “大概能先付给你部分定金。” 我这样告诉他,之后开始专心———— 关闭了半个多月,密室之内仍然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是阴冷,我不知道同行这位是不是有感觉,此时身在其中,我感觉到一些无形无质的阴森与彻骨冰冷悄然出现,并且正在慢慢的聚拢。 偶人的五感迟钝,身为恶魔的本质,在这里逗留片刻过后却开始接收到遗留的负面黑暗… 害怕、惊惧、恐怖、痛苦、哀嚎、挣扎、求饶…许许多多的细碎残片,不知从何而来,沿着空气中看不见的轨迹飘散开来。 这些我并不陌生,接受任务那天开始就经常接触,死者的残念,是经历过无比恐怖与惨烈死亡之后遗留的,属于真正黑暗的东西。 是无数痛苦怨毒与恐怖惊惧,糅杂恶意欲/望,最后形成的污秽。 一个月来我收集到的量庞大得足够创造出召唤恶魔的契约书,如果这个世界存在地狱的话,这些恶念不仅足够让这片区域成为鬼蜮,更可以让弗雷德里克.加文身边无数恶灵如影随形。 可惜没有,这个世界的法则似乎不允许,至少我没有见到过恶灵,所以我收集了它们,作为‘保护者’以避免任务对象因此受到损害的折中举措。 我以为已经干净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漏网之鱼吗? 还是说,密室里有什么…能够容纳它们的东西? 想到这种可能性,我啧了声,忍着厌恶再次细细查看,试图找到来源。 海军的搜查能力就不用期待了,他们的表现愚蠢得让我想哭,与其等他们一无所获在重新回来,不如现在就提前找出来给他。 也算是定金吧? 我可不想一再到这密室呆着,太恶心了! ………… 用不了太多时间,飘散在空气中的阴冷气息真正来源就…一目了然。 “在那里。”我攥了攥手里揪着的衣领,示意他往一侧墙壁那里看,“墙里应该藏着…” 那里,摆放着一排描金矮柜,上方挂着一幅油画的墙壁,在油画后方… “耶~别告诉我是尸骨,那可真可怕呀~” 这男人懒洋洋的啧了声,非常随意的顺着指引走上前,打量几眼,随即伸出手摘掉我们眼前这副有碍观瞻内容非常的油画————后方是隐蔽式小空间,里边有一些卷宗袋,和… 他拿起我的目标,最上方的一本硬皮书籍,打开随意翻了翻,低声说道,“嗯?相册?” 是相册,翻动间每一页都是照片,并且全部都是小女孩儿…一页相册里的照片人物是一个年幼的女孩子,并且有微妙的相似之处: 开始时每个女孩子都是瘦小娇弱模样,衣着简朴甚至破旧,哪怕看起来年纪还小,眉宇间却已经露出隐约的美貌雏形。 甚至连花蕾都称不上的小女孩儿睁着小鹿般的眼睛,看着镜头的眼神惊怯又羞涩,照片中的背景也是些孤儿院之类的贫穷地方。 再之后她们的装束变得很精致,蓬蓬绸缎裙,丝绒小外套,白袜子与皮鞋裹着细细的腿,束起的发间戴着贵重头饰,背景是花园、露台、室内都是极富裕的环境,她们对镜头露出微笑… 全部照片都是不同的女孩子,年纪八/九岁到十一二岁不等,最大也不会到少女的阶段,全部都是孩子! 该死的! “给我——”我在这本相册即将被痞子男阖上,转交给悄无声息站到身侧的龙猫的这一刻,冷冷的制止,“恶癖与杀人一样,都是可以被养成的一种习惯。” 我话音未落就见他们两人的动作同时一顿,随即又双双拿一种仿佛是不愿意继续听下去的眼神看着我,我的心情顿时更加恶劣,说话也更不客气,“那个人回到马林弗德多久?你们该不会认为这间密室是临时起意吧?” 接受偶人的任务一个月,只是一个月时间,我已经收集过凝结的恶念,那样程度的黑暗根本不可能是一年半载能够聚集起来… 原来是这样…我猜测过庞大黑暗的来历,只是没有机会调查,直到现在。 “这些特殊用途的器具,要一口气定制可是件大费周章的事,马林弗德海军本部戒备森严,这样的东西短时间内大量流露,不会惊动什么人?” “是恶习难改,你们都是白痴!我早就提醒过要彻查!” 都是蠢货!不提起来还好,真的!一提起我就愤怒难当————早告诉他们要彻查,那指的不仅仅是彻查马林弗德发生的事,更也是想借海军之手去调查那个人的生平啊! “说什么被那位的幕僚团与亲卫部队掣肘,难道你不知道?” “最有效的防守应该是主动出击。” “彻查他的过往,哪怕被察觉,那边反而会投鼠忌器,因为根本洗不干净!全部掀出来的话甚至可以彻底铲除他们!” “一帮蠢货!” 我选择与海军合作,原因之一也是希望借用他们来查清真相,结果不提也罢。 不过算了,现在开始也不迟。 ………… 没有给他们两人任何机会,我彻彻底底的一鼓作气痛骂完毕,出了这些天来堵在心口的怨气,之后,倾身————从坐着的肩膀上直直往下扑。 顷刻间,身体落在尚未阖起的相册上,抬起手,掌心按在这一页,这张花园里笑得天真无邪的女孩子脸上,指尖轻轻拂过… 印在相片中的女孩子,笑靥如花的容貌瞬间笼上一层死气,我听到微不可察的倒抽气声,也不知是龙猫还是痞子男,不过我没在意,脚下往后退开几步,让他们看得更清楚些: 彷如淡墨般的气水雾般晕散开,一层层侵蚀,不多时,摊开这页所有照片都变得鬼气森森。 笑容甜美天真无邪的每一张脸,睁着死寂的眼睛,透过平面纸卷,每一双眼睛都惊惧交加怨毒万分的瞪着现实的人世… 龙猫惊叫一声,“这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全部都…” “啊~全部都是被害者。”我沿着一张张遗像间的缝隙,小心翼翼在不踩着她们的前提下往后退到边缘,接着转过身,抬起双手,“抱——” “娃娃你是恶魔果实能力者?!”痞子男迅速将手中相册塞给他身边的龙猫,抢先一步把我托在他掌心里,凑近到他自己面前,眼睛微微眯起,“与亡灵有关?” 46.第四十六章 为什么又是能力者? 这一刻, 猝不及防被他托在掌心里的我, 简直是用尽了涵养才没有让自己回视他的眼神显得唾弃意味太过明显。 这男人直视我的眼睛里透出若有似无的审视感, 我却只想反问他:你们除了恶魔果实就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吗? 前一个任务里的夏洛特们也是如此, 想象力真有够贫乏。 不过算了。 转念之间,我很快又释怀。 恶魔果实能力者,或许也只有这种推测对他来说比较…符合逻辑?甚至,在这个世界原住民的思维理解当中,绝大多数异能都应该归于恶魔果实, 毕竟是特色人文嘛~ 和想象力丰富不丰富没关系, 是他们的世界观太狭隘了,对, 没错。 死鱼眼瞪着咫尺间这男人放大的脸,隔了会,内心自动为他们找到合理借口的我, 轻轻哼了声却没有反驳。 就…算是顺水推舟默认下来。 反正我一开始也打着误导他们的主意, 而‘他们’可不仅仅是痞子男他们, 更包括未来的观众们, 要知道直播还在继续, 虽然我也不是必须隐瞒主播身份,不过… 被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准将判断为恶魔果实能力者,对无论是此时还是未来的他们而言,或许我的危险性降低不少? 比起不可控制的异类, 他们对理解范围内的存在…嗯~恶魔果实有没有克制物?应该有的吧?有弱点的异能, 他们会戒备却绝对不会如临大敌。 因为‘未知’所带来的敌意, 绝对比‘已知’深刻许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绝大多数时候不是一句话而是生物本能。 所以,被误解有被误解的好处,这位此时的波鲁萨利诺准将未来的海军大将,一时无心之举倒是帮了我很多忙。 …………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想明白之后,我看着这男人的眼神跟着改变————先前是看蠢材现在是有点感动————他‘帮忙’了嘛~ 也或许是我的态度让他误解了什么,或许是让他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此时彼此静静对视间,错也不错盯着我看的这双眼睛,眼底尖锐的冷意悄然淡去几分。 接下来,再一次面面相觑的片刻过后,他轻笑一声,终于开口,“耶~娃娃似乎很为难的样子呢~那就算了吧~” “之前我说过,你希望保守秘密的话,我不会逼问什么。” 他作出决定的语气相当爽快,宽宏大量得像个谦谦君子,紧接着就转移话题,“好了,我们暂时离开这里,找个地方等战国大将他们。” 开口的同时侧过脸,视线环顾周遭一圈后收回,眉心微不可察皱了皱,沉默一瞬复又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密室呆久了让我毛骨悚然。” “真是太可怕了呀~” 意味不明的叹息音量压得有些低,生怕惊扰了什么一样,随即手腕一转,将被他托在掌心的我重新送到他肩膀上,原本我坐的那个位置。 再之后,他毫无预兆的改变画风,“肩膀继续让你坐哦~” 顷刻间,这男人面上几秒钟前的那点唏嘘不忍转瞬消失,他飞快露出哄小孩一样的狼外婆笑容,对着我————等我好不容易重新坐好,居然就故态复萌,特别手贱的拿指尖戳我脸颊,一边戳一边嘴贱,“娃娃你小小只的一个,可要坐稳了,别摔下去。” “我可不希望呆会把你遗失在什么角落,你这么可爱要是弄丢了或许就会被什么人带走再也找不回来,那样可是非常糟糕的事呢~” 这男人简直像是突然间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一样,嘴里说着要我小心,手里却做着恨不得把我直接戳下去的动作,言行不一致得令人发指。 ………… 一手死死攥紧他的披风衣领维持平衡,一边努力躲闪结果还是被戳了好几下的我,内心暴躁得愤怒感几乎都要具现化:这样戳戳戳是要我怎么坐稳啊混蛋! 特么绝对是故意的! 绝对是挟怨报复对吧对吧?表面上很大度的说什么‘不会逼问’,结果呢?我真的不说了就暗搓搓生气在报复啊混蛋! 这种狗脾气也是醉了!有本事说得好听有本事就给我做到啊! 在混蛋男人如影随形般戳来戳去的指尖缝隙里躲躲闪闪的我,几经忍耐最后忍无可忍满脸狰狞的张开嘴————可惜没咬着,他作恶多端的手指,居然在我差点就咬上去的瞬间撤走了! 接着,他特不要脸的在我重心不稳要倒栽葱摔下去的前一秒‘好心’扶住我,之后还敢装模作样的大惊小怪,“耶~好险,差点摔下去了呢~” “都说让你乖乖的坐稳了,娃娃你真是不听话。” “对了,这样算不算救命之恩?” 气到最高点已经不打算计较只拿他当神经病的我,挣扎着从他手掌边缘抬起头,顺带投以感激的眼神,虽然看起来特别象白眼,“要不要以身相许?” ………… 此时此刻,我是怀着对方如果敢点头就咬死他的盘算发问,得到的结果却出乎意料。 闻言,这男人微微侧过脸,近距离盯着看了我好一会,忽然开口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现在这样看起来好多了。” 我:??? 只是不想他说完之后重新转过脸,脚下随即迈开步伐,没多久就走出密室,重新回到外边这段积水的通道,身后紧跟着沉默许久的龙猫。 他们两人并肩站在积水的通道里不再继续前行,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样子。 直到这时候,在密室里被吓着有些魂不守舍,只懂得跟着他同窗行动的龙猫少将才开口,“你应该照照镜子的,偶人。” 言语间,男人以一种接近警惕的神色,飞快盯了我一眼,嘴角抿了抿,说道,“现在已经恢复过来了,可是之前——” 到这里停顿一瞬,扬了扬手中一直紧握着的相册,才又接下去: “它出现之后你的眼神简直像受伤濒死的野兽,盯着我们的眼神是想要不顾一切杀死攻击范围内所有生物的狞恶与凶狠。”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能力者,可那时候密室里确实充斥着黏稠的恶意,不是这些相册中的亡灵而来自于你。” “要不是波鲁萨利诺抢先一步转移你的注意力,你会无意识发动攻击吧?” 霎时间,龙猫精致的眉心皱起,目光中顿时多出几丝指责意味,“你是打算迁怒吗?在这种时候迁怒愿意帮助你的人,真是蠢到无药可救!” 有吗?我眨了眨眼睛,总觉得他们两人一唱一和是在为痞子男的轻佻浮行径找借口,因为我完全没感觉自己有失控————只是…看他,看龙猫一脸严肃似乎又真有那么回事的样子。 顷刻间我有些茫然的看着龙猫,随即却又听见痞子男的声音,既不是附和他同窗也不是维护我,而是毫不相关,且出乎意料的另一件事: 他说,“娃娃,初次见面那天你曾经说过,你的主人尤妮丝害怕黑夜,现在我才明白,那实际上指的不是天黑而是一种暗示,对吗?” 他在我豁然扭过脸,阴冷瞪着他的这一刻,以一种仿佛有些伤感的语调,低声道,“你是在暗示,那个孩子遭遇过难以想象的苦难。” “可你不能明说,因为直接揭露是对受害者的第二次伤害,你试图保护那个孩子,所以只能一再隐晦的暗示。” “与违背天候盛开的花一样,都是你给的线索。” “只要我们有所警惕追查下去,甚至一开始我们没有顾虑那些掣肘彻查一切,或许你就不必这样处心积虑,可惜我们谁都没有。” “我们所计较的是自己的利益得失,根本没有考虑过或许有被掩盖的黑暗,那些曾经受到伤害的无辜者被所有人无视了。” “对此我很抱歉,你说得对,我们身后的密室之所以存在,是同一阵营的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背负的失责之罪。” “我一直怀疑你,到现在都还不能完全信任你,娃娃。” “可有一点我出自真心,那就是我的歉意。” 说这些话的时候,这男人始终保持着面朝前方的姿势,直到此时也看都不看我一眼,只不过他抬起了手,指尖准确地按在我的头顶,力道不轻不重的揉了揉,象是个安慰… “虽然确实已经迟了,我还是必须说,很抱歉让黑暗存在了这么久,很抱歉,让你孤军奋战了这么久。” “接下来请交给我们吧~” ………… 这一次,没等我推开或者咬上去他率先收回了手,气氛却就此凝固。 我听得出来,他相当有诚意,一个人是不是出自真心不难判断,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当然,也并非心有所动,事实正相反,我是不信任,和这男人的坦白一样,我一样不信任他,甚至与他同一阵营的所有海军都不在我的信任名单之内。 还是那句话,说得再好做不到也是枉然。 所以,我同样只能保持缄默。 ………… 我们三个人(应该是三个,嗯~)就这样呆在积水的通道里,谁都不说话,各怀心思的保持安静,直到有声音传来,从通往书房的那段密道里。 “耶~”痞子男率先回过神,“看来我可以休息了呢~” 他话音落下,脚步声随即纷沓而至。 一行人从密道尽头匆匆现身,队伍里领先的年轻男人正是先前被命令带着冷去搜索的那位…肩章军衔绣的和迪安一样,应该是中士。 此时重新露面,这位波鲁萨利诺准将的心腹身后紧随的那几位却很陌生,并且个个身着海军将领披风,从痞子男和龙猫下意识直起身的反应来看,这些人很明显来头不小。 略略看了眼行色匆忙登场的这行人,紧接着,我的注意力不可避免的被落在最后那个人吸引,怎么说呢? 他走在人群最末端,比起毛躁的年轻人甚至气势凛然的另外几位,他显得… 霎时间,不等我找到合适形容词来形容这位极特殊的来人,对方竟毫无预兆抬起头,精准抓住我的视线————藏在连帽衣帽子阴影深处的一双眼睛,目光锐利得仿佛刀锋。 我吃了一惊,指尖不由自主收紧,与此同时,走在最前端的年轻中士加快速度小跑上前,很凑巧挡去那人投来的目光。 “波鲁萨利诺准将——”年轻人用一副总算得救了的表情,疾声说道,“战国大将五分钟后抵达,请您…” “耶~辛苦了。”痞子男在自己手下还没说完之前就缓声打断,之后,抬了抬手,懒洋洋的不知对着谁挥了挥,招呼道,“哟~你居然也回来了,真没想到。” “那些家伙真是大手笔,该不会想一网打尽吧?” 话说得没头没尾,嗯~也或许仅仅针对我而言,因为他说完,在场其他人居然都神色自若,半点看不出有疑问的样子。 片刻过后,随着年轻中士前来的一行人当中,其中几位对着痞子男无声颔首,随即与他擦肩而过进入我们身后的密室,最后一位却在走上前来之后停下脚步时,答案似乎水落石出。 正是先前我偷偷打量结果被逮着的男人,此时站得近了我才看清楚,他穿着连帽衣外边披着一件将领披风,内里那件连帽衣衣帽戴着不提,另外还有一顶运动帽子,这样层层叠叠把自己大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哦~看样子他也是波鲁萨利诺招呼的人,因为他站着不动也不言语,藏在阴影深处的眼神却如有实质落在我身上,毫不掩饰敌意。 而,察觉到他的目光,借出肩膀给我的男人随即打圆场似的开口,“耶~萨卡斯基,需要我为你们相互介绍一下吗?” “不必。”这位被称为萨卡斯基的男人立刻出言拒绝,“我没兴趣。”他这样说,紧接着移开刀锋似的目光,侧过脸,似乎看着后方的密室。 声音很沉稳,听上去年纪不大,但是…真的,他那种针对我的敌意完全没有收敛,并且很明显,就是不打算听同伴解释的样子————敌视就是敌视吗? 哦哦~真是个固执的男人。 ………… 然后? 没有然后,我对…敌视自己的人从来都无视,因为我没有自虐倾向,同样没兴趣玩什么‘努力改变对方心里对自己的坏印象’那种游戏。 不喜欢就不喜欢嘛~反正是陌生人,他究竟一见钟情还是一见生恨,需要我在意吗?完全没必要,关我什么事。 或许对他来说,我是放在敌视名单上的人,对我来说,他同样也不过是任务中的路人甲罢了。 ………… 被断然拒绝的痞子男依然笑容可掬,半点看不出有什么尴尬,不过他也没有坚持,之后我们站在外边等了一段时间,等到进入密室的人重新出来。 他们带出了那些卷宗袋,就是墙上油画背后那个隐蔽式密柜里放着的东西,相册被我们拿走,而留下的那些此时被他们取出。 再之后,这几位(等待期间痞子男低声解释是战国大将得力手下)的海军和我们汇合,一行人沿着他们来时的路线,那条密道去往书房。 对于密室里剩余的那些,他们的解释是:“交给医疗部处理,战国大将已经命令医疗部队派遣专人前来。” 对此我毫无异议,我知道,痞子男和龙猫刻意提出疑问是为了安抚我,不过他们的好意被我无视掉了,因为已经不需要我参与什么,是他们海军的内部事务。 原本我甚至打算让他们随便找个人提前送我回泽法先生那里,只是我说完就被迅速否决,按照痞子男的原话是: “耶~这样可不行,是我亲自把你带出来当然也必须亲自送回去。” “要知道现在已经将近午夜,让娃娃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回家,泽法老师绝对会揍我的啊~” “更何况,我的男人风度也不允许我这样做。” 他声情并茂的鬼话连篇,以至于让我情真意切的翻出白眼,“闭嘴!” ………… 置身事外的企图被扼杀在萌芽状态,我在被带往书房的一路上心情都很忧郁,完全不想说话。 或许是看出我懒得搭理他,提供肩膀给我坐的这男人试着逗了几次就讪讪的沉默下来,之后一路无话。 直到,即将走出半密闭的通道————尽头是一道书架,嵌在书房一整面墙壁上,此时书架被移开大半,书房内灯火通明,倾泻而来的光照进通道入口,映在地上能看见影影绰绰————有不少人在的样子… 这一刻,走在最前方的那几位海军闪身消失在书架另一边,居中的那位‘萨卡斯基’脚下微不可察加快速度,与慢悠悠走在最后的痞子男再次拉开距离,下一刻就要跨出通道口。 趁着这点时间,我回过头,压低了声音,问道,“不要紧吗?” “你是贵族吧?这样出现不要紧吗?” 我问的是和痞子男一样落后的龙猫少将,我记得龙猫说过,贵族的利益一致他出手帮忙算是背叛自己的阵营,而现在… 书房那里等着的人数不少,哪怕是战国大将的心腹,也免不了泄露什么出去,毕竟人多势众容易泄露行迹。 “这样兴师动众,万一被发现你帮助他们…”会被报复的吧? 那个结果我没有说出来,看着龙猫的眼神里多少透露出一些对他的担心,虽然脾气不好,可…他是个好人。 无论初衷是什么,不愿意同流合污的人,本质到底不坏的。 我想,如果他们是疏忽了,那么我有必要提醒他们。 闻言,龙猫和痞子男似乎都愣住,随即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也不知眼神里究竟交流了什么,最后却是痞子男笑眯眯的开口,“耶~娃娃你真是…” “闭嘴!”我迅速怼回去,多少有些不愉快,“好啦~是我多管闲事!”看他们的反应也知道,是我白白担心一场。 “没有哦~娃娃你提醒得很对,只不过——”男人手贱的又一次拿指尖按过来,揉着我的头发,一边曳长了调子,说道,“战国大将会保护杜兰德尔,放心吧~” 这男人算是安慰吧?虽然手贱得不行,与此同时,一旁的龙猫少将低声接下去说道,“如果连战国大将都不能信任,那么我们海军阵营也再没有未来可言。” “多谢了。”年轻的男人这样说,斜乜的眼神显得很古怪,之后似乎考虑一瞬,复又开口,“波鲁萨利诺之前拜托我调查偶人军团,当中有些东西涉及到赤土大陆却与马林弗德目前的危机无关,不过我想或许对你有帮助,算是回礼,那些也给你吧~” 我:??? 这算是猫的恩返吗? 47.第四十七章 短暂的怔愣过后, 我眨了眨眼睛, 迟疑的‘啊’了声, 只是还没来得及道谢或者拒绝(因为总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事), 龙猫少将已经触电一样避开我的注视。 他猛地撇开脸,随即抢先加快步伐,转眼间就越过痞子男波鲁萨利诺,急匆匆的走向不远处的密道出口,只留下一个背影。 哦~连背影都不见了, 速度超级快, 似乎还用上他们海军特有的身法? 默默目送对方仿佛后方是有洪水猛兽般拉开距离的背影,我在龙猫少将衣角彻底消失的顷刻间, 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至于这么着急吗? 我就是青面獠牙也不至于让他瞄一眼立刻头也不回跑掉…吧? 紧接着,我得到了答案。 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彷如心有灵犀般瞬间懂得了我的困惑,并且非常善解人意的开口, “耶~杜兰德尔害羞了, 真难得。” 他这样解释他同窗被狗追一样溜走的行径, 之后又装模作样的叹气, “他居然给你回礼, 我这个同窗都享受不到那种待遇,好伤心啊~” 说着说着,借给我肩膀充当座位的这男人忽然化身话唠,一边慢悠悠的龟速前行, 一边絮絮叨叨的和我抱怨: “杜兰德尔平时对人从来不假辞色, 每年情人节收到的告白巧克力多得足够开一家店, 那么多的心意全部被他扔掉,别说回礼,我们都怀疑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人情往来。” “现在看也不是啊~果然是因人而异,他给你回礼又害羞溜走的消息要是传出去,娃娃你绝对会被他的无数爱慕者怨恨。” “啊~听说就是为了粉丝爱慕者太多又太疯狂,那家伙受不了才逃到马林弗德来成为海军,因为这里是全世界女人最稀缺的地方。” “结果现在除了女人,他的爱慕者也有很多男人。” “娃娃你可能不知道,男人嫉妒起来比女人还可怕,这下好了,我必须时刻带着你,以防止你被情敌暗杀。” 他三言两语就为我描绘出一个即将狗带的未来,接着又在眼角斜乜,偷偷打量我几眼之后,再次开口时一改先前玩笑般的口吻,语气正经了些,说道: “你可别认为没什么大不了,娃娃,杜兰德尔的回礼,哪怕是他也必须承担一定风险。” “要知道,偶人军团涉及到一些旧年的敏/感/事件,似乎与世界贵族有关,我拜托他的时候他已经声明,调查结果他会进行筛选认为安全才交给我。” “之前他却说连同那部分都交出来,那部分绝对是他决定保留的秘密,他为你改了主意。” 我:………… 不,你这样一语双关若有深意的长篇大论,究竟是想暗示什么? 该不会… ………… 片刻过后,我抬手按了按额角又放下,偏过脸,忍无可忍,“你是在为心上人抱不平?” “嗯?”闻言,从刚刚开始就止步不前,并且一脸深沉侧目斜觑的这男人发出一记单音,非常难得的眼神变得有些茫然。 他看起来象是莫名其妙,我索性说明白,“你喜欢龙猫,为了他你试图警告我?” 也只能这样解释了不是吗? 这男人啰嗦半天废话一堆,然而,挑挑拣拣的重点也只有一个:龙猫手中的偶人军团资料其中存在部分重要机密,交出来的话可能危及到龙猫本身。 痞子男是为了他心爱的人龙猫,而在警告我吧? 嗯~或许还有点嫉妒心作祟,是他自己说的,龙猫为了我改主意,原本那部分资料不会交出,痞子男开始也同意是因为他希望保护龙猫吧?所以————龙猫为了别人(我)临时改变决定,让他觉得嫉妒,绝对是这样! 也是他自己说的:(划重点)龙猫的爱慕者也有很多男人(划重点)————男人(重音),这不就是痞子男对龙猫的隐晦告白,外加对我的宣战吗? 宫斗宅斗技术都出现了,痞子男对龙猫用情很深啊~ 顷刻间,我看着他的眼神都微微一变。 当然,也不是情敌间的打量,龙猫虽然姿色上等,可碍于脾气不太美妙,到目前为止,作为未来孩子父亲的人选,他还处于观察阶段。 因为除了我哥,我不认为自己对别的男人有什么耐心,暴躁傲娇的龙猫…呃~吵架的话,万一我控制不住,闹出家/暴/事件就不好了,真的。 以上是我对龙猫起了点心思的想法,不过到前一刻为止那点绮念彻底消失,既然痞子男和龙猫竹马竹马,那我还是换人吧~ 第三者插足从来不会有好下场,成为别人追爱之路上的绊脚石更是绝对会被马踢死,嗯~ 虽然前一个世界无论是神性界还是地狱,某些家伙彼此间的感情复杂得比蜘蛛网还混乱,可我和我哥一直都…咳咳!我总被关着不说,哪怕是身体控制权主导的哥哥,也从来不参与那些乱七八糟的多角关系。 所以,现在也一样,情敌什么的不存在啊不存在。 ………… 这一刻想明白痞子男对龙猫的感情,转念更是霎时间恍悟————原来是这样,这位波鲁萨利诺准将今晚的各种糟心行径,起源是那件事吧? 更早之前在池塘边,那时候我对龙猫的控诉,负心人什么的…呃~ 痞子男是在为心爱的龙猫报复我啊~ 说到底我也是咎由自取。 真相水落石出的瞬间,内心那点怨怼随即消失。 于是… “请放一万个心,我不会成为你的情敌。”我努力拿出最大的诚意,并且,非常努力的向对方表达自己的立场,“之前我说那些关于负心人的话是胡说八道,他什么也没做。” 这一刻,我急急忙忙对这个陷入嫉妒的男人解释,他心上人和我之间的清白关系。 而对方保持着几分钟前的姿势不动也不言语,可是很明显,他以几乎要扭到脖子的角度偏过来的整张脸,面色正在一层一层变黑。 绝对是被说中了正在百感交集吧? 哦哦~龙猫看起来不像和他是一对,单相思吗? 见状,我飞快松开紧攥着的他的衣领,转而语重心长拍了拍,好心劝告,“人类的一生实际上很短暂,别留下什么遗憾。” 真可怜啊~喜欢又不敢告白只会暗搓搓铲除情敌的男人,龙猫已经要离开海军回老家继承王位,眼看就从此天各一方… 嗯~我就日行一善帮你做一做心理辅导: “喜欢就坦白告诉对方,你不过是爱上和自己相同性别的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性别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年龄更没有关系,真的。” 对着这个为心爱之人向我宣战的男人,不战而退的我露出真诚微笑,“祝你们幸福。” ………… 然后,没有然后。 痞子男的脸色在经过调色盘一般,红黄蓝绿青橙紫轮换一圈过后,最终定格在黑如锅底上,或许是太害羞了?以至于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 良久,被定格一样的这男人才开口,“耶~你该庆幸自己是个娃娃。” 开口的同时他抬手把我从肩膀上拿下来,超级没风度的就攥在手里举到自己眼前,阴森森的,静静的盯着我看。 片刻之后,往下沉的嘴角慢慢挑高,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真想把你的小脑袋剖开,看看里边到底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男人一边悠悠的说,握着我的手,拇指一边慢吞吞摩挲着压在我的脖颈上,力道不轻不重却隐约透出几丝危险意味。 这一刻,他眯细眼睛打量着我,以一种仿佛毒/蛇盯住青蛙般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随即悠悠的曳长语调,说道,“虽然从来不打女人,可如果你现在已经恢复,我会让你深刻体会一次…” 深刻体会一次什么,他到底没有给出确切答案,按压在脖颈处的拇指停留片刻,复又毫无预兆松开,紧接着,他把我塞进披风口袋里。 视野变得一片漆黑,身体被他没有抽/出去的手死死压在口袋底部,再之后,他迈开了步伐,继续被打断的行程。 一片好心结果好心付沟渠的我:??? ………… 被塞回口袋顺势按倒动弹不得的我,几次挣扎都无法挣开对方的钳制,最后不得不放弃,死鱼般躺在口袋深处,对着眼前的一片漆黑默默翻出白眼。 好吧好吧~ 单箭头爱而不得还被戳破心思恼羞成怒的男人,嗯~哪怕不能谅解也必须理解。 憋坏了嘛~ 我知道我知道,也能体谅,所以————趁着这点时间考虑点别的东西? 想了想,于是放软身体让自己在某个掌心的遏制下躺得更舒服些,之后,我闭起眼睛,迅速溜回意识海:蛋蛋啊~ 傻系统因为天生见闻色的威胁果断抛弃我自己逃跑,此时龙猫不在附近,我…啊~不是秋后算账,我是担心惊吓过度的蠢蛋哭唧唧晕倒,要知道,它就是如此胆小。 哦~顺便看看直播观众留言。 天生见闻色是观众的提示,我需要了解一下后续。 甚至,或许…运气好能知道旁的情报,比如说… 偶人军团。 偶人军团————是从我暴/露那天开始,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几次三番提及的一个名词,对我来说可以算如雷贯耳,虽然那其中的内/幕究竟如何,我到现在都不明所以。 痞子男每次提及偶人军团态度都显得诡异,那样隐约的忌惮与敌意,让我觉得所谓‘人形师’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并且善恶莫辩,嗯~目前已知: 恶魔果实能力者,暗世界恶名昭著,其能力…通过目前已知那一星半点线索来分析,似乎是某种操纵系? 当然,人形师究竟是何方神圣,目前线索太少,我也没有机会更无力去调查。 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和龙猫杜兰德尔,两人初次见面就言之凿凿我是偶人军团一员,龙猫更确定是奇异兵种,可详情究竟是什么他们又遮遮掩掩。 我原本认为,痞子男是以偶人军团的内幕为筹码,试图借此让我坦白,甚至,他保守秘密是为了之后对付我,毕竟我对他们而言有一定危险性。 只是到了此刻,我推翻了之前的部分结论————偶人军团的秘密并非合作筹码,更可能是一种真正的威胁。 是他们海军握在手中的一张底牌。 而,对自己不利的底牌掌握于他人之手,那不亚于如锋芒在背。 ………… 一脚踹开小黑屋的门,然而,我看到的却不是原本认为的那样,自家蠢系统在墙角缩成一团哭唧唧瑟瑟发抖,映入眼帘的是… 一颗光团趴在那捶地大笑,一双火柴梗似的小爪拼命拍地板,瑟瑟发抖是有,可绝对是笑出来的吧? 目睹这一幕,片刻之前还满心忧虑的我:………… ‘阿,阿丝达萝娣噗~哈哈哈~’见到我,蠢系统努力发出声音,语无伦次:‘我,哈哈哈~稍等一会亲…噗~哈哈哈~’ 都满地打滚了————我只觉得自己嘴角眼角都一起抽搐:‘你…终于被木马病毒入侵导致崩溃了吗?’ 我的担心蠢系统完全不在意,它正在打滚,笑声几乎都变成拟声字充满整个小黑屋。 短暂的静默过后,没耐心继续看它犯傻的我一脸惨不忍睹转开视线,目光落到直播画面那里,定睛一看: 满屏幕刷的都是和自家蠢系统如出一辙的狂笑,和超级幸灾乐祸留言,肯定是海贼,完全看不到海军的影子。 为什么我能肯定? 因为隔着直播屏幕和不知多少年时间,那满满的恶意简直要穿越空间的溢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吗~哈哈哈~’ ‘你们海军…噗~哈哈哈哈哈哈~’ ‘那是恼羞成怒还是气急败坏?’ ‘其实,应该,很可能是被说中心思了对吧?’ ‘哈哈哈哈哈哈~黄猿大将你…等等!让我再笑几分钟噗~哈哈哈~’ ‘你们别笑啊喂!我觉得偶人说的是实话啊!噗~’ ‘不过是爱上和自己相同性别的人…噗~黄猿大将,你那些风流韵事果然是因为失恋自暴自弃吧?哈哈哈~’ ‘心爱的男人离开海军回故乡继承王位,噗~等等!我也要再笑几分钟哈哈哈~’ ‘性别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年龄更没有关系,话是没错,不过…娃娃,小美人你真傻,你没发现黄猿大将已经恼羞成怒了吗?哈哈哈~绝对是被说中心思了!’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接下来你可要小心,为爱而狂的男人很可能迁怒你啊!’ 以上,刷屏的全部都是针对海军的嘲笑,我想要看到的却一个字也没有。 ………… 什么乱七八糟的?!没能窥视到可用情报的我表示很不愉快。 花了点时间盯紧观众留言,确定未来那些仿佛集体患病的观众们短时间内无法恢复之后,我收回视线,上前去一把拎起笑过头都开始打嗝的蠢系统,晃了晃:‘没什么事吧?’ 我要问的不是它狂笑到现在嘴是不是裂掉,我关心的是它有没有被天生见闻色吓破胆子。 ‘不要紧,没事了…嗝~’我家蠢系统理所当然领会了我的眼神,虽然圆滚滚一颗从里到外都还透着欢快气息(肯定是先前笑的),不过到底能正经回答问题: ‘见闻色是霸气的一种,之前有观众透过留言解释,是这个世界独有的力量。’ ‘霸王色见闻色和武装色,三色霸气,第一种属于天生资质,千万人当中才可能出现的特殊存在,后两者却因人而异,属于激发型。’ ‘对了,霸气是恶魔果实的克星,武装色霸气锻炼到极致甚至能压制自然系。’ ‘天生见闻色也非常罕见。’ ‘见闻色类似于感知系的精神力?’我皱了皱眉,轻声打断自家系统对观众留言的翻译,想了想又问它:‘哪个观众这么知趣?’ 这种接近场外救援的提示留言,到底是哪位观众能做得出?他们不是对直播间戒备万分吗?该不会是… ‘就是那位——’光团子迅速挥爪,示意我看观众栏那里,语调提高几度,幸福感十足:‘最钱多人傻的那个!’ 蠢系统用了我曾经教过它的形容词,特别贴切。 接着它又有些苦恼: ‘说起来好奇怪啊~这个观众到底是谁呀?平常几乎不发言,默不吭声却打赏最多,关键时刻发言又非常…嗯~’ 或许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傻系统拿它的小细爪挠了挠脑袋,磕磕巴巴的接下去:‘阿丝达萝娣,你不是说观众会误导我们吗?这个观众…’ ‘不是帮助,只是在找敌人的麻烦。’我冷淡的盯着观众栏之中那个光标,哪怕在得到答案之前已经有预感,也还是忍不住啧了声:‘因为这个任务与他无关,甚至海军是敌人。’ ‘我知道他是谁,目前为止他的发言还算可信。’ 蛋蛋示意我看的光标是个调色盘,前一个任务到现在,这位观众在后台打赏名单上牢牢霸占着第一名的位置————他的身份不难猜,童话岛结束之后我慢慢回顾直播,从无数留言当中隐约找到他的身份。 甚至打赏排名名单之内,他的后两位,第二和第三,我也能猜到他们究竟是谁。 不过算了,已经…无关了,一开始注定彼此是过客,童话岛结束再不会有联系。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 ………… 电光火石间将那点油然而生的不愉快抛诸脑后,我收敛心思,离开前迅速交代自家傻系统: ‘既然天生见闻色能察觉到你,最近我会减少进入意识海的次数,更不能使用客服功能联系。’ ‘其它的按照往常一样就好,你乖乖呆在这里等我回来。’ “我会乖乖哒!”蠢系统速答。 我点点头,随即放下自家这个无论何时都傻得叫人担心的光团,悄悄回到现实。 ………… 睁开眼睛面对的依然是黑暗,行进间的微微晃动感停止,扣在身上的这支手却没有消失————进入意识海似乎没有被察觉,恰如我猜测的那样。 先前…半是认真半是刻意,我之所以要激怒痞子男波鲁萨利诺,为的就是制造机会回到意识海,借以测试。 因为太诡异,这几天我常常溜回意识海,直到被龙猫喝破都没有第二个人察觉,如果见闻色是这个世界任何人都能修炼的力量,怎么可能只有龙猫发现系统存在? 马林弗德海军本部之内,龙猫杜兰德尔可算不上巅峰强者,他…那个年轻男人的资质,按照我的眼光,综合排名顶多居于中等水平,那还是他的容貌让我色迷心窍加分。 我不认为力量只是中级的龙猫能发现的系统,其他人却发现不了。 甚至,旁人不提,几天来与那位泽法同在一幢建筑之内,那位气势内敛的海军高层力量绝对居于巅峰,可他一无所觉,龙猫的发现,当中一定有什么奇特之处。 所以… 之前被察觉,究竟是天生见闻色的问题,还是客服功能的问题? 甚至,是每个人见闻色修炼的等级不同造成的问题? 我需要更多验证。 可那种验证需要冒险…真是,叫人不愉快。 哪怕从自家蠢系统那里得知霸气情报,此时我的心情却比先前坏了不知多少倍。 霸气能克制恶魔果实能力,对我和蛋蛋的处境是一种威胁。 如果世界法则确实是允许直播间作为一种恶魔果实能力存在,糟糕的也是这点,因为法则之内的克制物也将被允许压制直播间。 当然,这点也需要进一步证实。 糟糕的是每一种验证都需要冒风险。 ………… 今晚,如影随形的幸运E,了无新意的再次给予我沉重打击。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升级进度条垂死挣扎一样窜到99%,这点————按照这几天的龟速,今晚应该是94%,现在,虽然尚未完成,胜利的曙光却触手可及。 一旦升级彻底成功,有些先前搁置的事做起来就容易许多。 48.第四十八章(捉虫) 时间过去不知多久, 睡得正香的我被惊醒————确切的说应该是偶人身体被痞子男捞出, 顺手搁在一个柔软又带着弹性的地方。 等我迷迷糊糊坐稳自己, 他才在我睡意朦胧的瞪视下, 倾身俯低了靠近,随即探出手拿指尖点在我的眉心上,“我去见战国大将,你暂时呆在这,有些事需要你亲自说明。” 听他说到这里, 我隐忍的打个哈欠, 尚未恢复清醒的脑子潜意识顺应了自己的渴睡/欲/望,于是伸手回握着他靠近了的这支手, 将它拉低几分,脸颊埋进去蹭了蹭他的掌心,回答道, “嗯~我乖乖的等你回来。” “现在让我再睡一会…” 前一个任务里不愿意被叫醒试图赖床的时候, 我都这样用脸蹭夏洛特.佩洛斯佩罗, 或者他弟弟的手, 他们无一例外会让我得逞————这样很好用的小伎俩还是蛋蛋提醒我的呢~ 蠢系统虽然常年犯傻不靠谱, 偶尔也还是相当可靠。 比如,我有许多日常的言行实际上与人类世界格格不入,我家傻系统总能在关键时刻指出并且帮我修正错误。 它说,人类对世界的最初感应是透过肌肤而非自我意识, 直到成年之后小婴儿时期的记忆消退潜意识却保留着那种本能, 所以, 一般而言抚触比语言更直接,且容易打动人心哦~ 因为和哥哥双魂一体的缘故,我已经忘记该如何与他人相处,从童话岛开始才慢慢尝试恢复的日常沟通交流技巧,对痞子男应该也有效吧? 不过算了,无效也没所谓,之后再说… 现在你快走吧走吧~你走了我就可以继续睡,我这样想。 先前我是等得睡着了,离开密道之前被他塞回口袋顺便限制行动自由,我抽空偷溜回意识海,之后回到现实就开始等。 当然,我不认为接下来他们海军会让我介入那些事,我只是要等他有空送我回尤妮丝身边,痞子男却铁了心把我死死按住,或许还没消气? 离开密道进入弗雷德里克.加文的书房,躺在黑暗里隔着厚实布料,我听见他和人简短交谈几句就开始忙碌,之后再没有停下。 高强度连轴转的行事作风,似乎是他们海军一脉相承,那一刻起痞子男就有办不完的事,忙得连歇脚功夫都没有。 我等了又等也没有等到他有时间想送我回去的样子,他的口袋里黑暗又狭隘翻身都艰难,绝对不是什么很好的睡眠环境,只不过按在身上的手掌宽大又温暖,或许也因为他行动的时候披风微微摇晃,节奏象…摇篮? 总之,不知什么时候我就睡过去,之后到现在才重见光明。 可是没睡够,中途被叫醒哪怕没有起床气也还是睡意汹涌,冬天对曾经附身白蛇的我来说,唯一该做的事就是长眠不醒————所以,你快走吧~ ………… 眼睛不可控制的慢慢阖起,我迫不及待试图再次回归睡眠,脸颊贴附着的掌心却微不可察颤了颤,这男人仿佛是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那样,“嗯?” 疑问式的单音尾调轻轻挑高,沉默一瞬,再次开口时语调攸然一变,没了先前那种公事公办的严肃,变回和往常一样痞赖轻浮,“耶~没想到刚睡醒的你这么可爱,如果一直这样就好了。” 什么?我努力从他的掌心里抬起头,顷刻间对上他有些微妙的眼神,他在看着我,背着光的脸眉宇间神色晦暗不明,目光却很奇怪… 下一刻,眼底的异样光芒转瞬即逝,这男人轻笑一声,抽/回被我抱住的手,手腕一转扶着半坐起身的我躺倒,“继续睡吧~乖乖等我回来。” 他这样说,于是我闭上眼睛。 ………… 片刻过后,这个要去见战国大将却迟迟不肯动身的男人终于不再继续逗留,他悄然离去,我却没了睡意。 大概是光线太过明亮的缘故,也或许是室内有另一道存在感太过如有实质,以至于让我再如何困顿也无法彻底入睡。 痞子男说让我乖乖等他回来,这里却有另外一个人存在,我闭着眼睛却能察觉到打量的视线,冷厉而尖刻,彷如刀锋紧贴着皮肤细细切割的战栗感。 如此‘火热’的注视,能继续睡才奇怪。 半晌,到底无法视而不见的我只能睁开眼睛,艰难地坐起身,扭过脸看向视线来源: 那男人斜倚在靠外墙的那扇窗边,开着窗户吸烟,在室内连帽衣的帽子也没有拿下,眼睛藏在帽檐阴影与香烟雾气深处,眼神与其他人一样,带着如出一辙的审视与戒备,与,有别于其他人的厌恶恶意。 叫…‘萨卡斯基’吧? 这一刻与我面面相觑,对方随即取下咬在齿间的烟支,若无其事地转开脸。 有病么? 我只觉得莫名其妙,因为他看我的时候除了敌视,更如同在看什么垃圾或者蟑螂一样,恨不得拿拖鞋人道毁灭似的,不是有病是什么? 不过算了。 转念间抛开那点因被无关路人甲厌恶而产生的恼怒情绪,我同样转开视线,为时已晚的打量周遭环境: 入睡期间也不知被带到什么地方,这里看起来完全不像弗雷德里克.加文的别墅,反而像是什么人的待客室。 不大的房间,一排长沙发————正是我躺的地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家具,也因此,室内另外那位‘萨卡斯基’才斜倚在窗户边吗?讨厌我讨厌得必须离得远些? 好吧~ 顺着打量环境的视线飞快瞥了窗户边那道身影一眼,我重新收回目光,注意力转向另一侧,房间有两个出口,此时两扇门都紧闭着,其中一扇门的另一边隐约传出交谈声,痞子男和战国大将之外,似乎还有其他人的样子。 ………… 痞子男正在报告那件事吧?我想。 他是带着在密室里找到的那本相册前去,之前更提及有些事需要我亲自说明,‘有些事’…确实,我知道的详情能让海军少做许多不必要的调查,我却不认为他们海军会相信我。 或者应该说,我不认为痞子男此时的提议能被战国大将所接受。 现在看情形更是不出所料。 因为那里边的声音越来越大,隔着一扇门,交谈成了争执。 最后———— “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是战国大将的声音,带着一切到此结束的意味,坚定的语调不容置疑,“况且,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这会带来什么影响?” 随即那音量重新压低,不知说了什么————紧接着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几秒钟后那扇门开启复又重重阖上。 离开那间办公室的痞子男手中拿着那本相册站在原地,眉宇间蓄着山雨欲来的怒意,对上我的目光,他怔了怔,似乎想扯出一个笑容,不过到底还是失败。 果然是无功而返吗? 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他想按照我说的去彻查,他带着相册是希望说服战国大将彻查一切,仅凭他一个准将权限根本不足调查即将升任大将的弗雷德里克.加文,彻查与揭露死者的罪行,同样身为大将的战国才做得到。 我想要的也是如此,我要让那些埋藏的黑暗全部曝光,然而,我没有打算借助海军之手。 他们接受也好拒绝也好,我的计划照常进行,如今等在这里,是给他们一个机会,而已。 是给那天打动我的泽法,与,今晚在密室里对我说‘很抱歉’的他,一个机会。 同时我也知道,他会被拒绝,一开始就知道。 战国大将最后压低音量叫人听不分明的话,甚至言语间的未尽之意,我都知道。 那扇门的后方,以战国大将为首的海军高层所质问的是:你究竟有没有考虑过,彻查一切让真相大白会给海军带来什么影响? 普通将官士兵将如何看待这件事? 甚至,民众将如何看待此事? 或许他们这些高层要的和痞子男波鲁萨利诺一样,都是铲除贵族势力让海军拥有完全自主权。 然而身在高位的他们却不得不考虑,民众知晓一切后的反应,那些黑暗倘若被揭发,在民众心目中整个海军阵营势必受到牵连,因为弗雷德里克.加文是海军,更即将升任大将。 对民众来说,死者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个人的恶行,同样更是海军的恶行。 战国大将这一系希望铲除掣肘,却不愿意代价是整个海军阵营声誉受损,可惜的是,弗雷德里克.加文的行径一旦曝光,带来的恶劣影响足够引发一场剧/变。 所以,那些黑暗或许会被刻意忽视。 弗雷德里克.加文之死势必导致贵族一系受到打击,公诸于众的资料却绝对不会有那本相册,密室之内的相关罪恶很可能被封杀。 政/治/动荡中,对立双方争夺的是利益,真相如何没有人会在意。 一开始我就知道。 ………… 到此时,原本就在意料之内的事真正发生,我当然没有太过失望,只是看他站在那被拒之门外的样子… 想了想,内心无声叹了口气,直起身,双手举高,“抱——” 很快,我得到了回应。 他疾步走上前来,垂在身侧紧攥到关节泛起浅青的手松开,随即将拿着相册搁在一旁,空闲下来的一双手小心翼翼探出,掌心朝上递给我,口中说道,“耶~真是娇气。” 老调重弹的一句话,似乎是想掩饰自己的失态,他强迫自己笑得很轻浮,“还要睡在我的口袋里吗?” 说是要让我重新睡在口袋里,这男人却言行不一致的把我放到他的肩膀上,自己转身坐了我先前坐的位置,最后才说出目的,“很可惜哦~我们必须在这里等杜兰德尔。” “那家伙去取资料,其中有一部分说好了要给你。” “你可以趴在我的肩膀上睡,或者腿上?”说话间那双长腿又架起吊儿郎当的二郎腿,他以实际行动再次阐释了什么是说一套做一套。 “不可以咬我,娃娃,脖子这里被咬的话,别人会认为我渡过一个热情的夜晚呢~” ————好吧~不是太遗憾的放弃扒开领子一口啃上去的企图,之后,我转而要求他,“让我看相册,从头到尾看一次。” 我知道他不过是想改变心情,所以也不打算真的计较什么,只是附和他的轻佻油滑行径,谁让他喜欢真真假假虚实难辨呢? 我也是配合着意思意思。 而,提出要求之后才是图穷匕见的真正目的,“我想看那些相片里的背景…” 闻言,这男人偏过脸瞥了我一眼,眼底锋芒一闪,不过没说什么,只是‘听话’的取过搁置一旁的相册放在适合的高度,以两人共同观看的姿态悠悠打开它。 边慢悠悠的翻看,边漫不经心开口,“娃娃你啊~有时候我觉得你真是可怕呢~” 随后沉默片刻,视线落在手中的相册上,他象是自言自语一样说道,“通过照片背景能看出很多东西,如果知道那个人的履历,就更容易查到对吗?” “可是…” 他又安静下来,指尖拈着欲要翻页的动作同时停滞————那是一种犹豫不决,甚至,即将被说服的预兆。 他果然很容易领会我的提醒,只不过同时也在犹豫,因为战国大将他们说的,对他来说同样重要,追查与否是一种两难抉择。 到了这一刻,‘可是’之后是他心中的天平偏向他熟悉的那些人,因为,他和他们立场一致。 ………… 顷刻间察觉到这男人的微妙变化,一开始就没有看着相册而是在密切留意他的我,将声线压得很低很低,耳语一般: “可是,如果被民众知道你们海军险些会有一个,多年来连续性/虐/杀/害/女/童的海军大将,你们将颜面无存,对吗?” 我几乎是满怀恶意的揭露他和他们的心思,以质问的口吻,说道,“你真的认为,掩盖了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吗?” 咫尺间的这个男人整个肩膀徒然僵硬,我盯着他藏在衣领后方的侧脖颈,看着耳下那点软骨微不可察颤动————他在咬紧牙关,似乎是打算反驳却找不到语言。 于是,我接下去说道,“人死后可是有灵魂的啊~” “你知道我能看见,你想知道我看见多少个在恐惧与痛苦中被杀害的孩子吗?” “她们都在注视着——”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他放弃,那么…说实话,我也将放弃与海军的‘合作’,等到结局那天,海军阵营才真正将迎来崩溃之日。 因为我从来没有打算过手下留情,也不需要海军彻查什么,那些被收集的黑暗已经足够曝光,世界政府极力打造的,所谓‘光辉与正义的贵族代表’究竟何等罪该万死。 而毫无疑问,到那时候世界政府会将整个海军阵营抛给民众成为替罪羔羊,合作的话他们至少能事先准备好应对之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要想扭转劣势根本是妄想。 在这件事上,我原本只是日行一善。 至于合作的另外一个好处,我的任务委托人,偶人的往事,实际上根本不重要,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对我没区别。 ………… 沉默中,比起痞子男的回答,我更早得到的是一个凌空飞来的…文件袋。 来自战国大将,这位海军高层在我拿鬼故事恐吓他手下的波鲁萨利诺准将时,悄无声息打开办公室门旁听。 之后,或许恨铁不成钢?拿在他手中的卷宗袋此时当头砸来————直接砸在他们波鲁萨利诺准将的脸上,外带一记怒叱,“有时间在那里发呆,不如早点给我去核对履历表!” “你只有自己夸口的那五天时间!” “如果一无所获,到时候你等着被那些人报复性送上军事法庭吧!” 蓬蓬头戴着黑框眼镜,看似儒雅实则行为暴力的这位海军大将狠狠地,以仿佛要将整片天空掼到某人头顶的气势关上办公室门。 我呆呆收回视线,偏过脸看着被砸了正在摸鼻子的痞子男,“五天?” “耶~没什么。”他含含糊糊的顾左言它,随即一抬手把我从肩膀上拿下举到眼前,“战国大将最后居然是被你说服了,真想不到。” 呃~这男人简直象被宣判绝症的患者又听闻是误诊那样,仿佛萎靡不堪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精神起来,“娃娃你真是太棒了,这次多亏你呢~” 夸赞的话说到中途他却扭过脸,对着一直保持沉默彷如不存在的那位,斜倚在窗边的另外一个人,笑眯眯的招呼,“对了萨卡斯基,不来和娃娃打声招呼吗?” “现在开始也算是同伴了呢~” 49.第四十九章 我发现自己被骗了。 离开战国大将办公室, 顺势被‘邀请’到波鲁萨利诺准将办公室的我, 参观一圈所谓海军精英的办公场所之后, 猛然惊觉自己上当受骗。 事情要从头说起: 战国大将用来砸痞子男波鲁萨利诺脸的卷宗袋, 其实里边装着弗雷德里克.加文的履历档案,属于一级机密。 于是,千辛万苦才得到资料的痞子男,迅速回他自己的办公室研究。 同行的还有他口中的同伴,帽子男萨卡斯基, 至于他信誓旦旦要等的杜兰德尔, 绝密资料在手的这男人立刻改口说,‘没关系没关系~杜兰德尔那家伙知道去哪里找我’, 这样。 PS:这里原来是海军本部之内,战国大将的辖区,嗯~果然是我睡着的时候, 被他藏在披风口袋里夹带入内了嗯~ 又, 战国大将的办公室和痞子男的办公室就同一幢楼, 大将在顶楼, 准将先生就在楼下, 据闻这是得力属下才有的待遇哦~ 再PS:偏题了,此等八卦小道消息来自痞子男的解释(自吹自擂),实际上毫无根据,我表示可信度未知, 需要每个人自己见仁见智。 言归正传。 带着绝密卷宗的波鲁萨利诺准将, 今晚注定要渡过通宵熬夜加班的一个晚上————然而, 不是海军的我,为什么也会被一起拎过来? 对此,波鲁萨利诺准将先生的答案格外真诚,‘因为娃娃是同伴嘛~’ 他笑得很热情,俨然是信任的体现,只不过以我这些天的观察,我深深认为这男人就是拖别人下水陪他一起熬夜加班的阴暗心理,才不肯送我回泽法先生家。 以上,是我出现在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准将办公室的前因。 而发现自己受骗上当,则是在被他带回办公室,看到那堵贴满了五花八门的资料、照片,以及写着逻辑推论注解的墙壁之后。 ………… 海军将官的办公室应该是什么样的风格布置,我不知道,但绝对不是这位波鲁萨利诺准将这样的,绝对不是! 看一眼就知道!我被骗了! 满满的一整堵墙壁资料!都是!死者的相关信息! 其中最醒目的是一副人物关系图,以弗雷德里克.加文这个名字为中心辐射而出,从他私人的人际关系,家庭成员的人际关系,直到嫡系心腹,列出一张如蜘蛛网般的注解。 标注得可清楚了!连每个人彼此的恩怨都写着呢! 我甚至瞄到弗雷德里克.加文与他妻子阿尔布雷.安德莉亚,两个名字之间连线的注解是:贵族联姻毫无感情。 这不是很详细吗? 怎么也不像从案发那天开始到今天都一无所获啊! 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被骗了! 惊觉上当受骗的愤怒之余,令人更不愉快的是: 之前他非要做出一副受到掣肘以至于寸步难行,连续几天忙忙碌碌结果还是什么都查不到的样子,究竟什么意思? 绝对是怀疑我吧?甚至怀疑尤妮丝? 混账!亏我还为他们海军的集体智商忧心忡忡,居然骗我。 要是蛋蛋在,我一定用客服功能连续发弹幕攻击自家傻系统,加红加粗的告诉它,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 海军准将,波鲁萨利诺就是大猪蹄子! ………… 这一刻,我作为同伴之一被‘邀请’到某人办公室里,顺便安置在一张堆满资料卷宗袋的会议桌桌面上,阴森森磨牙中。 十几分钟前我被安放在会议桌桌面某堆资料边上。 这里必须说一声,会议桌堆满了各种卷宗,好似收集的废纸,也不知具体是从哪里找出来,有一部分看着年代久远,脏兮兮的都是灰尘,还脆弱得不留神就会散架的样子。 对于偶人体型的我来说,会议桌桌面堆堆叠叠的文件堆,简直是妨碍,在桌子上我要走动都必须翻山越岭,真讨厌。 如此画地为牢困住我的罪魁祸首,正是某位宣称我是‘同伴’的男人。 原本还算风度翩翩,回到自己的地盘立刻就原形毕露,随随便便把我往桌上一放,连个座位都没有给,直接挨着一堆卷宗纸堆随手一搁,态度和姿势都特随意,俨然是他脱掉将领披风挂在衣帽架上那样。 然后没了,他自顾自开始忙。 我表示非常不愉快,很需要某人主动贡献出他的脖子给我咬,最好能咬一块肉下来,才能发/泄/我心头迅速堆积的郁气。 然而,大猪蹄子波鲁萨利诺准将根本没发现我已经在拿眼神/毒/杀/他,他正忙。 回到办公室里他就和他同伴帽子男并肩站在那堵写满信息的墙壁前,低声讨论案情,完全不记得还有第三个人。 看他们两人浑然忘我的样子,我相信,他们早就把我忘记到九霄云外去。 说好的是同伴呢? 如此待客之道真叫我如鲠在喉————茶水呢?点心呢?虽然偶人可能不需要吃东西,可是你招待客人应该有的礼貌呢?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吗?! 我很不开心。 ………… 本着‘我不开心了你们凭什么开心’的阴暗心理,此时,森森盯着某人看了许久的我,决定有机会一定往大猪蹄子脑袋上泼一盆冷水。 嗯~所谓乐极生悲,我觉得他很有必要了解一下。 当然不是现在,现在做不到泼他冷水,因为我暂时没有胜算,如今看也知道,痞子男他们并没有我想的那么智障,他是演戏骗我。 几天来我被拘束在尤妮丝身边,和尤妮丝一起处于海军的全方位监/视/状态,我才是真正对他们海军的行动一无所知。 战国大将一系究竟是彻查一切还是被掣肘寸步难行,到底我也只是通过痞子男的反应猜测,没想到他骗我。 现在回想,他实际上演技拙劣,之所以成功是我小看他。 我小看了他甚至战国大将一系,认为他们被贵族派系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甚至,是被他,被波鲁萨利诺准将迷惑。 他的态度混淆我的判断,我居然忘记,实际上尤妮丝和我一开始就被海军列为嫌疑人,尤其是偶人军团恶名昭著,我更应该是海军嫌疑名单的重点。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麻痹大意起来?明明初次见面那天,我对他们如同他们对我,彼此间都是满怀敌意的啊? 果然是因为他吧? 如今的波鲁萨利诺准将,未来的海军黄猿大将,是他一直戏弄我,总是以暧昧不清的态度对待,时时牵引我的情绪,最后让我认为,他仅仅是个油嘴滑舌又轻浮的家伙。 混账!欺骗女人倒是非常熟练! 居然用温水煮青蛙的手段,巧妙替换我对他的定位,连带影响到我对海军的判断。 到得此时,被满满一墙壁外带一桌子证据打脸之后才恍悟的我,恶劣心情再次加重。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不管是海军海贼都不是好东西! ————内心默默将某人的黑名单排位往前升级好几位,几乎要赶上前一个任务里捅我一刀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 ………… 顷刻间,越想越觉得某人面目可憎,为避免自己感情用事忍不住扑过去咬他,我迅速转开视线,强制压下心头幽幽烧灼的怨气。 算了————自觉短时间内报仇无望,我不得不这样安慰自己,被骗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至少,这男人在欺骗成功之后勉强愿意合作。 嗯~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旗鼓相当? 我小看他们,当我被骗之后,想来对方也认为我有点蠢,如若不然,他不会决定联手。 他查了贴满一整堵墙壁的信息,是这几天之内完成的吧?今天匆匆忙忙找到我,为的是得到我掌握的秘密,而我恰好也需要海军手中的资料。 按照痞子男的糟心作风,之后,双方互惠互利之余一定免不了继续尔虞我诈。 嗯~我最喜欢坑人了。 出于私人恩怨的报复总能等到机会,不急于一时,结局还没到。 所以就目前来说,比起咬某个欺骗我的男人,我还是先研究资料,机会难得不要浪费。 ………… ………… 痞子男他希望从我这里挖掘某些秘密,合作是妥协,哪怕暂时他也势必让我查看海军的资料,我想看他没有借口阻止。 海军的资料…我对弗雷德里克.加文不太感兴趣,偶人军团的资料倒是可以看一看。 嗯~不过杜兰德尔尚未出现,我表现得太急切是不是会让痞子男觉得那是我的弱点? 果然还是装若无其事,免得他抓住这点设下什么陷阱————想了想,我暂时将注意力放到目前‘应该’关注的地方: 原本我是想要那本相册,不过它现在正被痞子男拿着…所以,我选择拖过离自己最近的这个牛皮纸卷宗袋。 它就是战国大将丢到痞子男脸上的那个,应该蛮重要,不过又被他随意丢下————到现在,我认为痞子男当时要的或许不是履历卷宗,他要的应该是战国大将的态度。 他需要战国大将正式授命他调查密室里发生的事。 他如愿以偿了————那堵贴满资料的墙壁,先前的调查重点应该是弗雷德里克.加文的社会关系,想来他们试图解析从中找出凶手,甚至找出击溃以死者为中心的贵族势力。 到此时方向却有所改变,因为密室里藏匿的东西也足够他们达成目的,只不过那对整个海军阵营也是伤害,而已。 战国大将会同意,对他们来说是风险。 战国大将他们一系…不算坏人,真的。 当然,我有所触动是一回事,记恨痞子男是另外一回事,两者之间完全没有冲突。 因为这袋‘没用’的卷宗会放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一定不是偶然。 讨厌的男人。 ………… 波鲁萨利诺准将与他同伴帽子男萨卡斯基,两人仍然沉浸在讨论中,见他们暂时无暇分神的样子,于是我慢慢打开卷宗袋,又花了点时间努力抽/出里边的文件。 它其实不多,只有几张薄薄的纸页,最上边是一份…履历? 属于弗雷德里克.加文,有他的家族信息,婚姻状况,出生日,以及简短的军旅履历:二十一岁入职海军,终年五十二岁。 标注着出生年月与死亡日期的文档,加盖着赤红印章,[殁]。 我对死者的血统身世如何显赫毫无兴趣,这张资料唯一有点兴趣的就是年历法————它属于这个世界的特殊纪年,死亡日期是海圆历壹肆玖伍年————也就是说,今年是海圆历海圆历壹肆玖伍年…嗯~这样算来,也不知童话岛是海圆历哪一年? 如果有机会,我倒有兴趣查一查。 不过算了,不是现在。 转念间收起那点暂时无意义的念头,于是草草看一遍就翻过页。 之后继续往下看: 后几页同样记录得很简略。 加入海军那天起职位就是本部少校,之后每一年军衔向上升一阶,第六年升任本部中将。 他在马林弗德呆了整整十年,三十一岁开始被任命为支部最高指挥官,前后驻守三个海军支部,五十一岁回到本部,几个月后即将升任海军大将。 一个月前,渡过五十二岁生日不久死亡。 嗯~没有花太多时间就看完履历,到这里,我对弗雷德里克.加文的仕途无比顺利一事,表示非常感慨,别的不说,如此毫无波折…果然是贵族出身光环加持。 超过三十年的军旅生涯里,他没有任何值得记录的功勋。 身为军人,没有任何军功居然也平步青云,怪不得案发当日我会听到那种态度的风言风语,说他是一个从来没有…那时候省略掉的是‘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吗? 看到如此‘清白无暇’的履历,我嗯~也算解开某个困惑。 接受任务那天开始一个月时间,接触死者的时候我就非常奇怪,一个海军高官甚至即将升任大将,怎么如此无能。 别说战力,连基本的脑子也没有,哦~不对,政治手段倒是有,党同伐异,坑壑一气,栽赃陷害,这些鬼蜮伎俩用得很纯熟。 可他是军人,政客的手段用在军队里怎么可能让他逍遥这么多年,是靠着贵族出身让他有亲卫部队和庞大智囊团才上位的吧? 因为利益他的那些心腹聚集在他身边,也因为贵族的利益一致,让和他相同出身的那些人试图将他拱到‘海军大将’的位置,借此掌控军队。 那样,只有恶心的性/癖好,狠毒又下流,与畜生无异的男人… ………… 啧了声,我扔开手里攥着的纸页一角,抬高眼睛,视线对上痞子男波鲁萨利诺打量的目光。 他————我之前就说他是故意把卷宗放在我附近,现在果不其然————他在我研究资料的这点时间里转身回到会议桌边,很显然不是要取什么资料,更不是打算阻止,而是静静旁观。 此时见我瞪他,这男人居然若无其事的笑了笑,随即开口,“耶~这可是绝密资料呢~现在看出什么了吗?” 言语间飞快瞥了眼被我一脚踩着的纸页,眼底锋芒一闪,“娃娃你不是海军,看了它们对外可要守口如瓶哦~我可担着干系呢~” “从驻守支部开始查起。”我懒得理他的演戏,索性回答得很坦白,“那十年他在马林弗德大概做不了什么,毕竟,这里是海军本部。” “相册当中的受害者,调查范围圈定在他驻守的几个支部。” “当然,恶习之所以养成,最开始的肇因,你们恐怕查不到了,那一定属于弗雷德里克家族的内部隐/私,除非他妻子愿意合作。” 弗雷德里克.加文进入海军那天开始呆在马林弗德十年,我相信那期间他没有…或者该说不会在海军本部所在地作恶,因为他做不到滴水不漏。 哪怕是贵族,那等恶心行径被察觉,他的仕途一定不是履历上那样一帆风顺,毕竟,与畜生无异之人是少数,绝大多数人类都有人性。 而虐/杀/恶习的养成一般而言与人出身有极大关系,不过他是贵族,海军恐怕力有不迨,除非他的妻子愿意合作。 阿尔布雷.安德莉亚,那位夫人一个月来我没见过几次,完全不了解,可…她的态度颇微妙,算是直觉吧? 她丈夫的恶心行径,她很可能隐约察觉。 说话的同时我仰高着脸,细细留意痞子男的反应————他低眉敛眼,神色不为所动————不过也难怪,我想他也早就想到这些,能骗过我的男人,脑子傻不到哪里去。 想了想,我说出一个可能性,“他一定有帮手,并且很可能是与海军无关之人。” “要收集那些…”到这里沉默一瞬,我闭了闭眼睛,藏起眼底险些溢出的恶念,才接着说道,“受害者,要把小女孩带给他,不是海军的人行动才更方便。” “啊~对了,你们海军确确实实没有听闻过风声吗?” 我向他确定之后,得到很肯定的回答:没有————之后,“那也可能与黑/帮/人/口/贩子无关,因为涉及黑市的事怎么都不会没有风声泄露。” “连续性的虐/杀特定人群,已经是行为模式,如果透过黑帮多少会被察觉,那些掮客鼻子比谁都灵敏,而海军的情报部门又怎么可能没有风闻?” “所以,除了迪丽拉,那二十年期间还有别人是‘中间人’。” ………… 到这里我安静下来不再继续说什么,他小心的从我脚下抽走那份履历,拈着手中的资料随意翻了翻,随后,眼角余光似是不经意瞥过来,“迪丽拉?” “查不到她的资料像是凭空出现,随着那位回到马林弗德,身份与资料一片空白。” “不过————” 一瞬间,这男人的眼神与语气仿佛都意味深长,微妙的停顿几秒钟,转身走开几步,去他同伴那里取回相册,之后折返————他将那本满是受害者照片的相册放到桌面上,就在我眼前,随即翻到最后一页: “有个东西让你看,娃娃你看过之后告诉我,觉得眼熟吗?” “嗯?”我愣了下,因为这人之前的行事,现在我不得不以最大的恶意来猜测他的目的————看什么?又什么卖关子… 目光放低,顺着他指尖所指定神看了眼,顷刻间…我猛地睁大眼睛,“尤妮丝?” 这是张夹在最后一页,相册封底夹层中的照片————相册封底被割开了,照片是他从那里边翻出来,不用想也知道,他是看过又重新塞回去吧?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照片当中两个小女孩,手挽着手站在镜头前,背景是一处繁华街道,有气球和小丑,似乎是某个游乐园。 而其中一个小女孩是尤妮丝! 她怀里抱着一个娃娃,无忧无虑的笑着,比起如今比玩偶只多出一口气的尤妮丝,照片里的小女孩天真无邪,看起来就是被娇宠得不谙世事。 可… “不是哦~只是长得很像而已。”这男人很快否认了我之前的判断,指尖抽/出那张相片,将它翻过来,“拍摄日期是海圆历壹肆捌壹年,马尔维纳斯岛————距今十五年时间。” “马尔维纳斯岛?”我愣了下,迅速扭过头瞥了眼被他丢在一旁的那份资料,“时间和地点都对得上,十五年前弗雷德里克.加文…” “正是那个海军支部的最高指挥官。”他悠悠的接下去,指尖抖了抖照片,哼笑一声,“十五年后是谁又为他找到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儿?” 我眯起眼睛,飞快盯了他一眼,随即收回目光,俯低过去一把按住他多动症似的手,强硬地转回来,最后一脚踩住他拈着的照片一角,冷冷的说道,“你或许不知道迪丽拉的长相。” “她就是照片中另外这个女孩。” 一张照片两个女孩,另外那个化成灰我也认得! 十五年前被拍下收录在相册之中,为什么!迪丽拉活到十五年后,甚至助纣为虐? 呵呵呵~多么微妙。 更讨厌的是!这个混账男人什么时候割开相册夹层找到照片,我之前根本没有见过这张,居然又试探我! 50.第五十章(补全) “迪丽拉?”痞子男神色一怔, 有些意外的看了看被他拈在指尖又被我一脚踩住的照片, 顿了顿复又开口, 问道, “你确定是她?” 见我非常肯定地点头,他就皱了皱眉,自言自语似的压低了声音,“那可就糟了,需要调查的范围太广而且…” 至于‘而且’之后是什么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沉默一瞬忽的半低下头, 静静盯着我看了片刻,随即将嘴角慢慢挑高, 最后形成一个微妙的笑容————看就是硬挤出来的,口不对心得很。 我:??? 短暂的静默过后,这位笑得超级不美丽的波鲁萨利诺准将, 在我莫名其妙外加有些警惕的瞪视下, 缓声道, “娃娃你乖啊~” “我很明白你的心情。” 他一边说着令人满头雾水的话, 一边慢慢地将空着的另一支手探过来, 小心翼翼搭在我的…后腰上,之后切入正题: “帮凶应该与杀人者同罪。” “如果她确实是迪丽拉,一直替加文物色受害者供他享用,那么她就死有余辜。” “可你不能直接销毁它, 这张照片是重要线索。” “乖啊~别再继续碾它, 要是踩烂就大糟特糟了呀~” 他说话的音调又轻又软, 哄孩子那样,扶在我后腰上的那支手,却正在试图阻止我继续拿鞋底踩照片里那个令我厌恶的人物————不久之前一脚踩上去开始我就默默用力,拿鞋底碾转照片里迪丽拉的脸,然而可惜的是偶人人小力微,半晌也没成功。 到了现在,从怔愣中回过神,痞子男终于发现我偷偷摸摸打算踩烂照片,于是他试图说服我,以便挽救我脚下的重要线索。 当然,他并没有太用力,大概是担心真的把我掀翻出去吧?所以只能小心翼翼的攥着我,嘴里苦口婆心的劝说,“哪怕你踩着照片当中人物的脸,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迪丽拉没有留下任何资料,按照你说的照片中这个女孩确实是她的话,那么这张照片可就是唯一的线索,我们还需要用它去调查。” 他的理由非常正当令人无法辩驳,面部表情连带眼神都是毫不作伪的忧虑,简直就像努力阻止熊孩子用石子丢小动物的家长那样满脸头疼。 “别踩了,会弄脏你的鞋子呢~” 很快,因为偶人体型太小的缘故,他不费吹灰之力就阻止了我的泄恨行为,把张牙舞爪的我拎开抢救出他口中的重要线索。 不过也或许是我骤然抬头,盯着他的眼神里有太多怨毒之意,将我轻拿轻放到一边之后,这男人并没有象先前几次那样翻脸如翻书般立刻转身离开,反而是叹了口气,自动自发伸出手,“坐到我的肩膀上来,也可以抱着我的脖子。” “别生气了,无论如何都会给那些孩子一个公道。” “她死有余辜。”我反手抓住这男人递来的手,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的告诉他,“每个参与那些事的人都死有余辜。” 闻言,他面上的笑意渐渐散开,沉默片刻,低声道,“你可以相信我,我发过誓。” ————可我不相信你们任何一个人。 静默中,我静静的盯着这男人的眼睛,深深的看了很久,最后,闭起眼睛,伸出手扶在他递来的这支手掌上,“哪怕你违背誓言,罪恶也必定受到审判。” 因为,我不允许。 ………… 我的不信任表现得很明显,痞子男却仿佛早有预料笑了笑没有说话,虚席以待般悬在我眼前的手同样纹丝不动。 又盯着他看了会,我接受了他的好意,让他托着放到一侧肩膀上,之后他转身返回那堵贴满资料的墙壁前,和他同伴帽子男萨卡斯基一起继续未完的工作。 ………… 时间是在整理资料与分析的忙碌中飞速流逝。 被带来的时候我就预感,今晚是熬夜加班的一夜,果不其然,正经起来的波鲁萨利诺准将简直化身工作狂。 哦~还有他同伴帽子男萨卡斯基,两个人做事都超级利落,没多久一整本相册就整理完毕,那些照片被他们按照其中主角整理出人数,复又被他们小心翼翼贴在墙上清理出的空位里。 或许是被亡灵的注视着,整理完毕他们就此沉默,连之前一直敌意深刻的帽子男萨卡斯基周身如刀锋利的气势都收敛几分,他与痞子男并肩站立,若有似无低下头仿佛是在哀悼。 我也一样,看着那些单薄纸片里印出的人影,心脏被冻结一般,又冷又疼。 密室中的黑暗怨气暂时隐匿的此时,受害者恢复了原本的甜美容貌。 她们的时间凝固在老旧照片里,尚未长大就被害的小女孩睁着无辜而纯洁的眼睛,对着镜头笑得或羞涩或胆怯,一点也不知道等待她们的是死亡结局。 二十年时间,她们消失在黑暗深处,没有人察觉,也或许有人察觉,却没有人为她们做点什么,就这样被/虐/杀,在无边恐惧与痛苦中死亡,只有凶手得意洋洋留下的‘纪念’显示着她们曾经存在过。 内心已经被强制压抑的恨毒再次蠢蠢欲动,哪怕知道无济于事,我也真的,很想… “确实死有余辜。”————这是帽子男萨卡斯基今晚说的第三句话,他连那时候痞子男为达成结盟要他和我‘打声招呼’都无视,却在相册清点完毕之后的此时,斜乜我的目光难得不带任何敌意与审视。 男人的声线低沉而冷峻,言语间微微抬起头,露出藏匿许久的脸,帽檐阴影深处的脸,五官轮廓深刻硬朗,眼睛埋藏着杀意,“每个参与者甚至知情者都死有余辜。” ………… 片刻过后,那男人收回目光,再次将视线投向资料墙,这点小插曲转瞬即逝,很快,我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未尽事宜上。 统计完毕后是讨论。 很不幸的是整本相册,唯一只有迪丽拉的那张照片背后记录着确切时间与地点,受害者们来自哪里何时被害,这些都需要慢慢查证。 痞子男和他同伴认为,如此数量的受害者不可能集中在一个岛屿,因为固定模式的失踪绝对会引发当地居民恐慌。 没有哪个家庭会在孩子失踪后无动于衷,孩子的父母一定四处寻找并且向当地海军求援,那样海军一定曾经记录异常,哪怕被某些人隐瞒,这么多年也一定有风声传出。 之后他们一方面下令调阅近二十年来三个支部的档案记录,一方面借用我的建议,试图分析照片背景的确定地点,以便比照加文的就职履历开始查找。 旧档案的核对并非短时间内能完成的工作,等待信息回馈这期间,他们和我重点关注照片背景。 弗雷德里克.加文曾经在三个支部任职,前后时间跨度将近二十年,查找相册中的受害者身份,最可能出现的区域,应该是那里。 连环杀手的特征之一就是‘固定’,固定的模式,固定的猎物,固定的来源,这三点前两项已经有答案,而第三点,考虑到加文的工作特性,想必就是他呆过的那三个支部。 而海军支部————直到参与进去,我才知道,所谓海军支部指的不仅仅是一个驻地,而是一片海域,也就是,支部驻地为中心海域内有许多岛屿,那些岛屿上同样驻扎海军部队,以中心点状辐射连接而成防卫线。 偏题了。 相册里的受害者数量统计确认后,根据某些背景特征,首先确认了二十六个孩子,她们分别属于加文曾经任职的三个支部管辖内岛屿。 如此一来,调查地点更需要扩散到加文就职几个支部附近的群岛,至少要查到她们来自哪里,甚至…死在哪里。 而我追加的是,她们很可能来自孤儿院,或者什么慈善机构。 理由很简单,因为普通家庭的女孩子被掳走的话不可能悄无声息,只有人/贩/子或者被收养,比照尤妮丝的情况,我比较倾向是‘被领养’。 ………… “调查迪丽拉,以她的年纪来算,很可能近五年之内她是为加文物色受害者的中间人,用她的照片模拟出成年后的容貌查访孤儿院与慈善机构。” 对于我的追加,痞子男笑得很…算是赞赏吧?反正他原本就丑得令人难以直视,所以,哪怕他很欣慰的拿手指揉我的脑袋,我也不会高兴,真的完全不会! 因为除了伤眼睛,我还担心他的丑影响我的形象。 当然,我没有时间咬他,他也没有时间继续欺负我,因为还有小部分受害者查不到任何线索。 之前那二十六个女孩都是他和他同伴比照岛屿特色人文查证得出的结论,不得不说,他们很…厉害,往往只是一点点线索就能分析出来源,我非常佩服。 因为这证明他们的记忆容量超级强悍,那可是十几个岛屿,又时隔多年,一星半点特征信息都能核对出答案,不是超脑记忆是什么? 我没帮上什么忙,这个世界对我来说非常陌生,我绝对不会知道照片背景里某个建筑物风格隶属哪个岛屿,或者人物衣着属于哪个地区,甚至,被镜头摄入的一草一木带着哪个气候带特征。 对此我还能说什么?当然只能袖手旁观了啊~ 我成了一个完全没用处的摆设,倒是他们讨论时无意间泄露的信息让我受益匪浅,因为我知道了很多之前没有渠道获得的信息,关于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很有意思,有四海有伟大航道前段与后段,而以赤土大陆为分割线的伟大航道之内,具备春夏秋冬四个岛屿类型,每个岛屿类型又有四季,算起来就是十六个季节。 由于奇葩的天候与极度混乱磁场,每个岛屿都有自己的特征,历史人文与生物特性,这些独特性让他们能轻易找出照片里的线索。 恰如最开始判断的那样,二十六个女孩子分别来自弗雷德里克.加文就职的三个支部,如此再按照履历记载的时间,她们被送往死亡之处的时间也有了初步判断。 接下来,应该是查找她们的来历,线索不太多,但也并非没有,至少比起开始的束手无策情况已经好许多。 由于我认为受害者是被收养,波鲁萨利诺就添加了需要弗雷德里克.加文的非海军内部人迹关系资料,按照他说的,如果是非军方人员,加文是贵族应该有替他打理某些日常的从属,或许来自弗雷德里克家族,不过到底会留下行迹。 毕竟要做那种事,不是心腹得不到加文的信任,也不会知道加文的喜好。 而只要找到‘中间人’,以此作为突破口,加文的罪行就能被钉死————我想,他如此急切是因为没有时间了吧? 战国大将说他只有五天,五天之后会发生什么不得而知,不过,波鲁萨利诺确实有些着急,这点,哪怕他掩饰得好,我也能猜出来。 不过我没有太大兴趣,那些事交给他们去处理,我是力有不迨啦~术有专攻嘛~ ………… 于是,自觉已经帮不上忙的我自动自发从某人肩膀上下来,要求他给我一个角落呆着就好,不会影响他们工作狂发作的状态。 因为将近凌晨的现在,波鲁萨利诺准将的办公室反而渐渐开始人来人往,是之前他一项项随颁布下去的命令,到此时陆续有了回音。 来了好些人看着居然是要开会,连龙猫杜兰德尔都出现,身后跟随着他的心腹约纳斯,带着许多资料,不过龙猫没打算和我说点什么,对上我的目光就绷着脸,一副超级不高兴的样子。 也因此,身为会议召集者的波鲁萨利诺准将,肩膀上多出一个我显得很不合适。 或许是杜兰德尔的侧目让痞子男确认我不适合参与接下来他们的内部会议,我很快被安置在他的另一张办公桌上,哦~还有迪丽拉的照片,在我的强硬要求下,它被翻拍原件留下给我,以作为不闹事的奖励。 “累了的话可以睡一会。”临行前男人这样说,顺便揉了把我的脑袋,笑眯眯的活似个变/态,“明天有时间我带你去买衣服啊~” 我努力克制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对这男人简直像是在对自己包养的女人那样的态度表示一言难尽,最后,为避免他没完没了只好百般无奈的点点头,“好~” 快走吧快走吧~ “真乖啊娃娃你~”他顺带掐了我的脸颊,眼神恰如语调那般意犹未尽————偶人陶瓷做成的脸,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兴趣————不过幸好也只是掐了把,这个疑似忙疯了精神错乱的男人终于转身离去,回到等待开启的会议桌那里。 ………… 他们的会议很快开始,我完全没兴趣,只关注了几分钟就收回视线。 到现在没有人有心思留意我的动静,所以…我低下头,看着摆在面前这张比例对偶人来说超级巨大的旧照片,终于能够露出真正的情绪。 是震惊。 我担心被察觉一直不敢表现出来的是无比惊讶。 之前抛出迪丽拉不过是在转移他们的视线,我不能让他们发现我那一瞬间无比惊讶的真正理由,因为,照片中另外的那个小女孩是…尤妮丝! 并非长得相像,她确实是尤妮丝。 最不可思议的事居然确确实实发生了! 怎么可能呢? 十五年前的旧照片,两个小女孩,一个是迪丽拉一个是尤妮丝,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迪丽拉也就罢了,那个为虎作伥的女人罪该万死,也确实得到应有下场。 诡异的是尤妮丝,她…如今还是当年的样子,除了彷如失去灵魂,时间象是停滞一样,是恶魔果实能力造成的吗?哪一种恶魔果实会造成一个人时间停止? 尤妮丝确实像牵线木偶,但也绝对不是植物人啊~ 怎么可能呢? 另外,比起诡异的时间停止,我更怀疑她的失去自我意识,是不是因为十五年前就已经被加文残害过?当时迪丽拉又扮演什么角色? 那女人在十五年前看起来和尤妮丝年纪相仿,也带着点加文的喜好特征,那么她同样是受害者,在幸存之后转而成为帮凶? 还是别有内情? 今晚得到的旧照片,推翻了我先前认定的许多结论。 接受任务那天开始,期间一个月,迪丽拉在不多的相处时间里并没有对尤妮丝露出什么异样,那女人就像米拉特太太说的,名为聘请的家庭教师,实则以加文的情妇自居。 然而事实是,加文没有碰过她,虽然迪丽拉的态度很象是有那么回事…事实却是那个畜生根本不会对成年女人有反应,我怀疑他除了心理变态身体也有问题。 迪丽拉,我猜测她是知道加文私下里的恶心行径才有恃无恐,那样嘴脸看得人恶心,才会让米拉特太太对她的反应超级厌恶。 原本我的推测是: 她是替加文出面物色猎物的帮凶,按照那女人的年纪来算,时间应该在五年之内,也因此才会追随加文前来马林弗德,就像鹰犬爪牙那样主人到哪里就跟到哪里。 但她绝对不会是加文的心腹,哪怕她摇尾乞怜也得不到信任,如若不然,加文也不会放任安德莉亚夫人驱逐她,之后又在她回去时毫不犹豫驱赶。 可是到现在看着旧照片,我却不得不猜测,迪丽拉曾经是受害者之一,尤妮丝也是受害者之一,只不过很不幸,尤妮丝在十五年后… 是不是,迪丽拉认为尤妮丝早就死了,才会在十五年后再次为加文找到她? 甚至,我的任务委托人,偶人是不是也因此才召唤了恶魔? ………… 我考虑了很久,到底还是不能解开谜题,线索太少。 不过,除了迪丽拉和尤妮丝当年发生的事毫无线索之外,我倒是有意外之喜。 旧照片中尤妮丝抱着的娃娃… 和我的外型完全不同,古旧照片里那个娃娃眉心却隐约印着个标记,而,很不幸,同样的标记在某种状态下,我的这具偶人身体也会出现。 越来越多的谜团搅得人毫无头绪,恰在此时我听见一记惊呼: “咦?”那厢聚众讨论的会议桌忽然传出龙猫拔高好几个音调的惊呼,“这个标记?” “这个标记似乎是偶人军团奇异兵种之一?!” 那个词传入耳中的瞬间,我猛地回过头————会议桌那里,龙猫鹤立鸡群的站着,似乎是因为太过震惊而站起身,手里捏着一张纸页? 下一刻,龙猫猛地转身,蓦地出现在我面前。 此时离得近让我看清楚他手里死死捏住的是翻拍的照片,不过他的目标不是针对我而是放在我这里的照片原件。 他将它一把夺过细细看了看,再次抬头时俊秀的脸上惊骇之色难以掩饰,“果然——” “照片里那个小女孩抱着的娃娃同样是偶人军团一员。” “并且是恶名昭著的偶人军团当中,唯一一种守护契约的兵种。” 51.第五十一章 龙猫杜兰德尔少将显然极具号召力, 也或许是因为他在满室千奇百怪外型的男人堆里, 如陋室明珠般美貌绝伦, 所以一举一动备受瞩目? 于是, 他忽然跑到我这里拔高嗓子来这么一段,后果理所当然的就是,会议桌那里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汇聚而至。 正在进行中的会议,在座者们的讨论声蓦的消失,室内一时安静得过分。 片刻过后, 那些呆住的海军才仿若回神般给予反应: 首先是痞子男, 波鲁萨利诺准将丢下他主持到中途的会议,如召唤兽般瞬闪出现, “耶~居然还有这种事吗?” 紧接着,这男人自然而然的从龙猫手中取走那张照片原件,垂下眼帘扫了眼, 沉默一瞬又啧了声, 说道, “看来是我疏忽了, 这个——” “怎么回事?”紧接着前来的是帽子男萨卡斯基, “偶人军团的守护兵种?”言语间他同样探出手,似乎也想要一睹为快———— “原件确实比较清晰,是我的疏忽居然没有注意到这点,幸好被杜兰德尔发现。”痞子男低声回答道, 拈着照片的指尖松开———— 他们三个人面色凝重, 注意力全部都放在那张带着‘偶人军团的守护兵种’信息的旧照片上, 那聚精会神的样子仿佛要从里边看出朵花,显然无暇他顾。 而…到这一刻,被他们三人瞬闪出现的连续意外,闹得措手不及的我也终于从惊愕中清醒,紧接着想起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 于是,猛地站起身疾疾靠上前去,试图抢回在他们手中三次易主的那张照片,“是我的!给了我就是我的!” 那是我的!我的好么?你们什么态度? 开会前是痞子男自己答应留下照片,作为我乖乖呆在这里的奖励,所以,它就是我的所有物,是属于我阿丝达萝娣的东西。 “别想抢走!” 龙猫从我这里夺走,这两个男人更是连和我打声招呼都没有,一个一个都当我不存在,如此目中无人真讨厌! 我带着满腔愤怒急速逼上前,顷刻间,正打算交出照片的痞子男,与正打算拿走它的帽子男,两人的动作同时微微停滞。 “还给我——”踩着办公桌边缘,危险的踮起脚尖,我努力伸长手去抓他们拿着的照片,“你们真是太失礼了!” ………… 当然,我的行动毫不意外惨遭失败,痞子男和帽子男两个人都高大又魁梧,此时见我要抢,他们只是将手随意抬了抬,对我而言那样的高度顿时就可望不可及。 于是,内心的怒火顿时被浇了勺滚油般烧成烽火燎原,以至于让我看着他们两人的眼神都掺进凶狠,“你们一个一个都欺负我是偶人短手短腿,是吗?” “耶~我们只是看看别紧张呀~”对于我含恨的指责,波鲁萨利诺准将倒是和颜悦色,好声好气的劝慰过后,复又说道,“而且娃娃你的反应太大了,该不会是…” 这男人的声音经过熬夜加班摧残此时显得有些沙哑,面上带着若有似无的息事宁人笑意,居高临下俯视的眼神却渐渐生出几丝诡异神采。 他是起疑心了吧?一瞬领悟的我,飞速将怒火转向始作俑者,“言而无信又不告而取,你身为未来一国之君的风度呢?” 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抢走属于我的东西,是为不告而取;之前还说要给我原本不打算交出来的秘密资料,结果到现在出现好久了也没下文,肯定是改主意,这样就是言而无信。 你们男人就是大猪蹄子。 闻言,龙猫顿时瞪圆了眼睛,一副被怼得莫名其妙的样子,不过————美人就是美人,哪怕是惊愕至极,看起来也动人得很。 金发蓝眸,俊秀的眉眼… 哼—— 就,就算赏心悦目也别想我会… 好吧好吧~ 盯着那双美眸看了片刻,我默默移开视线,对自己顷刻间阴转晴的心情变化表示很无奈,龙猫太俊俏了,虽然比起我哥差得太远,可在这里,尤其是对比他身边那两位就… 就…简直我见犹怜。 身为性别女爱好男的,神性界与地狱第一系列排行的恨嫁榜首,我…我除了特别喜欢小孩子,对长相好的男人也没辙呢~ 好吧~原谅他。 ………… 这一刻,我因为某张俊秀脸蛋表现出的懵懂与无知而怒火全消,可当我转开的视线无意间对上痞子男,嗯~缓慢上升中的愉悦指数迅速停滞。 因为这男人立刻就不识趣的问道,“耶~娃娃你怎么了?眼神好奇怪呀~” “另外,之前你要这张照片,该不会是已经发现了吧?” 先是问了个令人尴尬的问题,紧接着问的问题就危险重重。 他一前一后两次提问,我都不想回答。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之后,对此刻的情况,我找到一个极好的应对之策,既能够打消痞子男的怀疑,也能够让自己能下台————就是转身跑开,从偌大办公桌上找到笔筒———指着插/在里边的那支剪刀,“既然你们坚持,那就把我要的留下。” 我才不会承认自己胡搅蛮缠是要转移焦点,结果却因为被龙猫的男色/迷惑导致失败呢~ “剪了吧~我要继续踩迪丽拉的脸。” 痞子男绝对是怀疑我一开始就发现照片中那个娃娃属于偶人军团一员,我确实发现了并且试图隐瞒,甚至我发现的秘密比他们认为的更加惊人。 但我什么都不会说,那关系到尤妮丝,我只能选择继续隐瞒,所以,黑锅就让迪丽拉继续背着吧~反正,我也确实很想踩烂她的脸。 ………… 我自认为随机应变得非常完美,然而,等我努力把插/在笔筒里的剪刀拔/出来,用双手举着之后回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忍笑忍得有些扭曲的脸。 痞子男,他们海军的波鲁萨利诺准将一手握成拳头虚掩在嘴边,一边憋得肩膀都瑟瑟发抖,的神经病发作状态模样。 他边上另外那两位我暂时没空理会,因为他最丑所以也最夺人眼球————都,都开始闷声咳嗽了,像是憋岔气了。 如举杠铃般举着剪刀的我:??? 片刻过后,仿佛是用尽自制力才维持平静的痞子男才终于…不再露出那么伤眼睛的表情,嘴角仍是时不时翘高,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说道,“你真可爱呀~娃娃。” “剪掉什么的,你是小孩子吗?”说话时他朝前探出手,小心接走我的剪刀随意将它放到远远的桌子另一边,“别伤到你,那种危险物品。” 丢开他口中的危险物品,随即将话音一转,“当然,照片也不可以剪。” “安心吧~没有人会抢你的东西,我们只是太惊讶了而已。” “会议结束再来讨论偶人的事,娃娃你也算当事者之一,在这里等一等,或者先睡一觉。” 他这样慢条斯理的说,甚至还对我露出安抚意味十足的神色————于是,接过他反手从帽子男萨卡斯基那里拿回来的照片,我点点头,“好吧~” ………… 旧照片物归原主,前来打扰的那三个男人很快回去继续他们尚未结束的会议,不多时,这办公室里恢复了先前的那种气氛,微微凝重与压抑,他们压低了声线讨论。 我重新坐回原本的位置,和原来一样盯着放在面前的旧照片却没有再做什么泄愤举动,因为没有趁手工具,剪刀被收走了嘛~ 更何况,那样幼稚的举动也不是我的本意。 被痞子男波鲁萨利诺阻止,正好顺水推舟。 想了想,抬头,小心翼翼瞥了会议桌那边一眼,随即收回视线,为自己换个更舒适的姿势,在心里啧了声。 原本这种时候我应该回意识海看看自家蠢系统,顺便借用直播第三方视角偷窥海军的会议,可惜的是龙猫在。 天生见闻色的威胁如阴影般笼罩,弄清楚所谓的‘霸气’之前,哪怕记挂着自家蠢系统,记挂着只差一步之遥就成功的升级,也不能轻举妄动。 如果按照往常,现在我甚至会收到自家蠢系统发出的夺命连环扣信息,相信客服功能界面上刷屏的一定是它饱含深情的吐槽。 针对我的‘幼稚任性’演技,蛋蛋它啊~很可能会说:‘都一把年纪别装了,没眼睛看了啊摔!’这样。 其实我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贴合‘醒来不久的偶人’人设,幼稚、任性、喜怒不定、针锋相对,这些都是做给未来观众看的。 偶人的性格行事与前一个任务里的爱丽丝截然相反的话,直播间持有者是同一个人的猜测就得不到认证————观众的怀疑与试探从未停止,我很乐意给他们一些假相混淆判断。 至于理由? 不需要理由,我高兴。 最好的剧目是要让别人认为一切都是真实,最好的演员首先是自己相信自己不是在演戏,这当中究竟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蛋蛋绝对看得出来。 可惜不能联络它,这样简直就是完美剧本得不到认同,哪怕是吐槽————好无聊。 要不是龙猫在,我也不会这么无聊。 ………… 瞬间想起那位杜兰德尔少将拥有能察觉到系统存在的天生见闻色,因他的美貌而产生的好感顿时降低几度。 美貌的男人是秀色可餐,如果带着危险性却必须敬而远之,更何况是一个即将回老家继承王位的男人,因为没机会了。 成为一国之君,龙猫很快就会结婚生孩子吧?哪怕不是政治联姻,他也一定会尽快成家,毕竟,继承人对王室意义重大,甚至能一定程度上稳定局势。 我对别人的丈夫没兴趣,哪怕他美貌非凡。 这样一算,龙猫也必须从我的‘孩子父亲’的候选名单上剔除。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稍微能看的男人,结果又不可能到手,我的运气真的完全没救了吧? 于是,再次啧了声,我不耐烦的又一次更改坐姿,决定想点别的事来转移坏心情。 所以说,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开完会? 现在都将近凌晨了吧? 已经等了很久那边居然一点也没有要结束的意思,也没有谁拨冗投来关注,那样子象是他们一个个都沉浸在工作中… ………… 悄悄抬头观察许久围在会议桌边的那些人,压制在内心的,对自家蠢系统的担忧胜过了对天生见闻色的戒备————不然,就…再试一次? 趁着龙猫在,试一试进入意识海对方能不能察觉? 虽然前不久才说不要过度频繁联系,可我到底放心不下升级到紧要关头的自家傻系统啊~ 所以,食言而肥什么的,完全没压力。 听着耳边不时传来低低的讨论声,资料翻动时纸页发出的簌簌细响,等待中的我默默躺倒,闭起眼睛,装自己等太久不知不觉睡着。 之后,迅速溜回意识海,一把推开小黑屋的门:‘蛋蛋啊~’ ………… 这次我没有得到飞扑入怀的待遇,自家蠢系统一颗光团呆呆蹲在直播画面前,闻声回过脸:‘诶?’ 那模样有点傻,尤其是眼睛瞪得要脱眶的神色————‘看样子没事嗯~’我飞快打量它几眼,松了口气的瞬间立刻转开注意力,将视线放到直播画面上。 顷刻间,另一个惊喜袭击了我:‘升级完成了啊~’ 那道连续数日生根般黏在画面上的进度条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右下角多出的图标,正是我不惜花费积分与观众打赏也要升级的真正目的。 看到它,悬在半空许久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升级成功后隐藏的兑换功能开启,如果这时候连接星网,东西就多得琳琅满目,蛋蛋一直说,覆盖了三千世界的星网拥有的神奇,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可惜现在没有星网。 不过,第一次升级成功有兑换三次祈愿福袋的机会,那是系统自带,其中配备着大晋江直播系统内,所有标签子系统直播间的特殊之物。 升级的最大好处是在于收到的礼物不再拘泥于现实财货,也包括其拥有的特殊技能,观众愿意赠予一次,直播间主播就可以使用他们特有的力量一次。 打个比方,在这个世界升级后如果收到,就可以体现为‘天生见闻色’甚至‘恶魔果实能力’,只要我的观众愿意慷慨赠送。 那种非实物的礼物同样可以兑换成积分,价值由晋江主系统判定————当然,我觊觎的不是我的观众们愿不愿意送,我要的是系统配备的福袋。 因为里边装着大晋江直播系统所有标签子系统收到的特殊技能,被每个直播间主播用于兑换积分后重新售出的‘商品’。 蛋蛋说那是晋江给每个主播的福利,大家互通有无嘛~ 我要的就是祈愿福袋,除了试验这个世界对直播系统的认可程度,那种福袋也是我能考虑到的,用于完成任务的最后保障。 ………… 我等了这些天,到现在升级终于成功,而既然到目前为止,现实中的龙猫少将都对我进入意识海一事毫无反应,那么当务之急就是完成升级的初衷。 所以啊~ 也顾不得回过神来的傻系统在脚边绕圈圈叽叽喳喳: ‘阿丝达萝娣你怎么又来了?!’ ‘不是说担心被察觉吗?’ ‘你担心我吗?没事哒~看!我们升级成功了!’ ‘啊~观众们好多留言,你要看看吗?’ 这样,很明显是激动过度的吵闹。 我言简意赅:‘我们现在的积分和礼物,够兑换祈愿福袋吗?’ 原本的预备升级时都用尽了,这几天倒是陆续收到一些礼物,还有积分,如果不够… ‘诶?’傻系统愣了愣,光团扭了扭:‘应该够…吧?’ 语气不是很确定,说完它立刻挣扎着从我手里溜下地:‘我来我来~我们只够兑换一次,阿丝达萝娣的手气超级糟糕,还是我来吧~’ ‘啊——那就拜托你了。’我面无表情的回答,随即双手抱臂站着看它兴致勃勃开始操作,完全没有被打击到,因为那是事实,幸运E什么的。 为防止掉落什么诡异的东西,我不会碰那个需要运气值的按钮,目的却要说清楚:‘愿望就写,能够彻底修复一个人类。’ 所谓‘祈愿福袋’,兑换时需要输入愿望,之后随机掉落符合要求的商品,可…哪怕符合要求,商品也有高低级之分。 星网覆盖了三千世界,大晋江直播系统,无数子标签系统收到多少特殊技能根本无法计算,蛋蛋这样的AI投入使用前,服务器为它们配给的基础功能当中,祈愿福袋配给的‘商品’必须不违背其所在世界的法则。 最幸运的是,上一个世界狗带之前,我和蛋蛋已经完成最后升级有资格进入新地图,也就是说福袋更新之后,商品能让人三观碎裂。 如今这个世界的法则会允许掉落什么暂且不提,按照已知的恶魔果实和霸气之类奇妙力量,彻底修复一个人类,绝对是允许的…吧? ………… 嗯~ 我站在原地满怀期待,看着一颗光团开始后台操作。 片刻过后… 完成兑换的自家傻系统,在等待界面最下角那个,如轮/盘般急速转动的按钮停止的这点短暂时间里,为时已晚的问:‘修复一个人类?阿丝达萝娣你是想…’ ‘让尤妮丝恢复。’我点了点头,毫不意外它猜出来:‘借助升级后的祈愿福袋,兑换能让她恢复的特殊力量。’ 那孩子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我探查过,她的灵魂还在身体里,却毫无反应,哪怕是我,阿丝达萝娣的精神力也唤醒不了。 我找不到‘病因’,只能借助别的力量。 ‘虽然有点心疼,不过那也是完成任务的必要环节啊~’我知道,自家傻系统是有点心疼留不住的积分,更也意外我居然会愿意把珍贵的机会用在这种地方。 可,谁让我喜欢小孩子呢? ‘偶人的任务是保护尤妮丝,认真说起来可以延伸出无数细则比恶魔契约还狡诈,执行下去我们相当于被永远束缚在那孩子身边,因为哪怕她死去也有灵魂存在。’ ‘当时是我疏忽,居然被文字把戏愚弄。’耸了耸肩,我很爽快的承认是自己一时不察,接着,告诉自家到现在才恍悟并且吓得睁圆眼睛的光团: ‘别担心,你别忘了我是阿丝达萝娣。’ ‘任务委托人大概没想到,文字把戏是恶魔的专长。’ ‘好了~现在让我们看看,你的运气给我带来什么礼物。’ 临时改变话题算是转移它的心思,接着我调开视线,目光投向得出结果的画面,定睛看了看,随后一愣: ‘双天归盾?’那是什么? 52.第五十二章 需要拼好运值的祈愿福袋抽奖结果公布, 我和自家傻系统看清楚之后不由得面面相觑, 同时陷入了沉默。 接着, 一人一统又在彼此对视间, 不约而同的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震惊,嗯~还有点嫌弃。 就是对大晋江直播系统主系统的不着调风格,表示十万分的唾弃。 原因很简单: 兑换之前我们所祈求的愿望,是[能够彻底修复一个人类],我自认为表达得很清楚, 结果再怎么样有高低之分, 至少也应该给个治疗系吧? 而‘双天归盾’是什么鬼? 双天归盾————盾————按照字面意思理解,那不应该是个防御系吗? 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结果, 离谱得让蛋蛋这个从来都立场坚定的主系统吹,在此时此刻也非常难得的和我同仇敌忾了那么一下:辣鸡主系统! 特么大晋江直播系统以前糟心就算了,这个世界没有星网的情况下居然也如此之坑? 说好的‘祈愿福袋满意率百分百’呢? 把我们辛辛苦苦攒下的积分还来啊!大骗子! 我表示很愤怒, 然而可惜的是买定离手呃~不对!是愿赌服输, 也不对! 总之, 抽奖结果都出来了还能怎么办, 又不能退回去, 打从绑定那天开始,到如今这么多年,我还没见过主系统肯把吞掉的积分吐出来呢~ 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 想了想,我叹了口气, 一边催眠自己尽快忘记刚刚被清零的那些积分, 一边勉强打起精神来自我安慰, 外带安慰下同样失望至极的自家傻系统: ‘那个,至少名字听起来还是高端大气的哈~’ 虽然很可能也就是个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按照很多小说的通用潜规则,名字取得越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技能,很可能越辣鸡… 不过,实话还是别实说的好————因为蛋蛋整颗光团子都在明灭不定,绝对是被打击得怀疑統生了吧? 以前它没事就在我耳边科普大晋江直播系统各种神奇,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现在小小的祈愿都牛头不对马嘴,已经算是被打脸了吧? 要知道,兑换福袋已经用掉我和蛋蛋剩下的积分,现在一人一统真正身无分文,这样相当于,因为轻信内/幕消息拿全部家底去豪赌一把,最后却赔个精光的感觉,已经不是酸爽能形容。 我担心它等下想不开要嚎啕大哭。 ‘既然都木已成舟,就让我们愉快的接受事实吧~’ 我很诚恳的希望自家傻系统和我一样接受现实,紧接着却发现…原本它整颗光团明灭不定,这一刻听见我说话浑身就猛地黯淡,随即努力抬高脸看过来… 一瞬间总觉得大事不妙的我,默默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卡壳。 啊~来不及了…已经哭了… 阻止不及的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傻系统一双圆滚滚的豆子眼里那浓厚的水雾,慢慢的,慢慢的变成倾盆大雨。 ‘为什么?我的运气居然比你还差嘤嘤嘤~’ ‘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啊?’ 光团子一边哭唧唧碎碎念,一边在我脚边来回绕圈圈,仿若陷入中年危机走投无路的大叔:‘怎么可能呢?我的手气怎么可能比你还差?’ ‘阿丝达萝娣你可是拿到神器都会手一抖摔地上摔坏的万年幸运E啊!’ ‘我究竟是怎么了才会变得比你还要差?’ 它不仅仅是被打击得怀疑統生,这都已经彻底绝望了吧? 我:………… 不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的焦点哪里不对? 还有!现在是计较我们两谁比谁属性更乌鸦的时候吗? 更何况当年差点摔坏神器不是我手抖而是被追杀啊!你忘记了吗?是火天使米凯尔那个万年矮子拿着剑追着我砍,特么追了整整半个神性界啊! 就那点事你嘲笑了我几千年有意思么? ………… 好气哦~ 站在原地忍了忍,我强迫自己露出和颜悦色的微笑,把在脚边绕圈的光团拎起:‘先不要着急,说不定不是你运气坏而是意外之喜呢?’ 虽然可能性不太高,不过…还是先安慰安慰,免得它翻起旧账来没完没了,再听下去我心理障碍都要被念叨出来。 彼此太熟悉不好,真的,尤其是你的绝大部分黑历史对方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你还不能杀人灭口的时候。 佛一点,我这样努力告诫自己要保持冷静,再怎么又傻又二缺也是自家的統,掐死了就没了,还是忍一忍。 反正都…习惯了,真的。 ‘去看看说明书吧亲~祈愿福袋确认接收以后会有说明书,看看再说。’ 说完,我用尽最后一丝自制力,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的手指松开,放过这颗死到临头尤不自知的光团,让它去点击确认。 之后,我盯着它圆滚滚的背影,迅速想出一个亡羊补牢的方案:‘这次升级之后有三次祈愿福袋的兑换机会,用掉一次还剩下两次。’ ‘所以不必太失望,只要积分足够…’一次不靠谱,我就不信三次都敢出锤子————而至于兑换所需要的积分… 积分嘛~攒一攒就有了,反正升级之后观众席位也增加了不是。 大不了我再努力卖一卖萌,礼物什么的不是很容易么~就算夏洛特家那四位成功被骗,认为偶人和前一个任务的爱丽丝毫不相干,也没所谓。 不是还有‘黄猿大将’在么~ 大不了…呃~多怼现如今的波鲁萨利诺准将几回,海贼阵营那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自然会大手笔给礼物。 前一个任务不就是这样,比如那位粉色五线谱头像的观众,典型的钱多人傻。 ………… 考虑到后两次的兑换机会,我下意识的将视线错开,看向屏幕侧边栏的冤大头…啊~不,是观众们,眼神说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此时此刻,隔着直播屏幕在未来的观众们,在我眼里就是一座座金山。 我飞快替自己设定好后续,下一秒却听见自家傻系统拔高了嗓子,毫无预兆的嗷一声:‘阿丝达萝娣!’ 回过神的一瞬,眼前扑来一光团,小细爪攥着个赤红的小锦囊,就是确认后取回的福袋。 然后,它差点当头扑到我脸上,被我揪住拎在手里就发现新大陆似的,努力要把拿着的福袋往我脸上塞,一边叽叽呱呱: ‘双天归盾居然是万象拒绝啊啊啊!’ ‘说明书你看!’ ‘被保护事物可以被还原到破坏发生前的状态!’ ‘不是防御系而是真正的修复技能啊!’ ‘我就说我的运气怎么可能不好!嘿嘿嘿~’ 这绝对是兴奋过度,它手舞足蹈,整个团子如同获得新生般容光焕发:‘说明书上说,万象拒绝被誉为触犯神之领域,是最高级别啊!’ 虽然是颗团子,可它的肢体语言连同语调神色,无一不是在表达着‘我们发财了啊!’这样一夜暴富的幸福感。 ………… 我默默盯着自家一脸梦幻的傻系统,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它从幸福里回过神,只好无奈的接过它锲而不舍递来的福袋,又顺手把它塞进自己的胸…沟里。 最后,抱着它一起看所谓‘最高级别的福袋’。 小锦囊已经被拆开过,随随便便拉开系带里边的东西就掉出来,一个小小的发卡,六瓣小雏菊造型,拿着它的瞬间,眼前凭空浮现出一段说明: 技能:双天归盾(一次),被誉为触犯神之领域的万象拒绝之力,盾舜六花之修复术。 原能力者:井上织姬 使用过程:将道具戴在头发上,发动语‘双天归盾,我拒绝。’ 描述:三千世界内最高级别修复术之一,发动后六花之二形成光盾,将修复目标置于其中可还原到破坏发生前的状态。 缺点:无,对使用者无任何不良影响。 备注:其能力使用效果,取决于使用者的信念。 ………… 花了点时间理解完这份说明,我低下头,这一刻只觉得眼角嘴角都有些抽搐:‘运气也太好了,简直难以置信。’ 万象拒绝,本质是时间回溯啊! 而时间魔法,在前一个世界里神性界与地狱千千万万年,我听说过的,唯一能触动时间的是圣隐者亚当.加达蒙啊啊啊! 井上织姬是谁啊?居然能拥有触犯神之领域的技能,更叫人意外的是,三千世界居然存在如此高等修复术?! 我和蛋蛋究竟什么坏运气,当初怎么会跑错地方跑去神性界啊啊啊! 这一刻,我再次对自己的奇葩运气表示绝望。 感慨过后,对否极泰来的无比渴望,驱使我在第一时间里做出决定:‘以后的抽奖都交给蛋蛋你负责了!’ 自家系统这运气,简直和我是两极对比!一个好到极点一个坏到极点,所谓互补么? ………… ‘对吧对吧~现在我就放心了啊~’自家傻系统对我心情变化一无所知,自顾自摇头晃脑的嘿嘿嘿傻笑:‘没问题!都交给我吧!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哒!’ ‘我还有什么失望的,连万象拒绝都能抽到。’忍了忍,到底没有忍住羡慕嫉妒的心情,我一把按住它努力往自己胸…沟里塞:‘等多攒些积分,我们一次性把两次机会用掉吧!’ ‘就祈愿让我们两都能拥有身体,怎么样?’ 连万象拒绝都能轻轻松松成为内部福利,那代表着,星网覆盖下的三千世界真正神奇到象蛋蛋说的那样,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那样,我和蛋蛋祈愿各自有真正的身体,也做得到…吧? 哪怕这个世界断网做不到,我们也可以等到有朝一日连接星网,到那时候,一定有办法能得到真正的身体。 阿丝达萝娣,甚至久远之前原本的那个,都没所谓。 嗯~这样说起来,之后我们必须认认真真赚取积分呢~攒着等到万一连接上星网… 霎时间,我如同在沙漠里走了很久很久终于看到绿洲一样,整个人充满了希望。 ………… ‘诶?’结果,傻系统整个顿了下,连从‘埋/胸福利’里挣扎出来的动作都暂时停滞,呆呆的仰高了脸:‘那是万象拒绝啊!你没有改变主意吗?’ 我眨了眨眼睛,低下头和它面面相觑,半晌才反应过来:‘可是我们暂时用不上啊~’ ‘万象拒绝是能够让时间回溯,可是我们连身体都没有,现在这个偶人还是任务委托人提供的,拿什么来修复?’ 我的身体,阿丝达萝娣和哥哥一体双魂,没有实体就是有双天归盾,也用不上啊~如果用来修复灵魂那不是浪费么? 更何况,我也没打算永远留在一具偶人躯壳里,像现在这种情况,美食美男美景,世间一切享受我们都只能看着,太不幸了! ‘首先是完成任务。’我这样语重心长的努力开导:‘偶人的契约太狡诈了,难度很高,不过我想,如果能修复尤妮丝,再加上之前的计划,契约也应该完成。’ ‘我们总不能困在一具偶人的身体里,对吧~’ ‘更何况…’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皱了皱眉,到底决定实话实说:‘那孩子的遭遇太惨,哪怕是恶魔我也动了恻隐之心。’ 闻言,光团子板着脸扭了扭,自动往胸…沟里埋得更深,哼哼唧唧的表达不满:‘那以后要是没有好手气,你也不可以骂我!’ 我笑眯眯的戳了戳它的后脑勺,对自家傻系统的嘴硬表示很理解:‘好啦~别生气,我知道你也是同意的,对吧?’ ‘只是觉得可惜,毕竟是万象拒绝。’ ‘我也觉得可惜,不过还好有蛋蛋你在,你在我就不担心坏手气,我们另外还有两次机会,甚至以后每次升级得到的兑换机会,总会让我们如愿以偿。’ 我确实觉得很可惜,因为每次升级所需的积分是呈倍数累计递增,祈愿福袋的兑换机会虽然每次升级成功都有,可也不是每次都能超级好运。 我承认,知道双天归盾是万象拒绝之后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反悔————只不过到底还是决定给尤妮丝。 那孩子的遭遇太惨,哪怕是恶魔也不忍心。 当然不是善良,别说笑话,我只是想那样做就去做了而已。 更何况现在放弃的,或许在未来能得到更好回报呢? ………… 傻系统不再说话,嘤嘤嘤往沟里钻得更深,对此,我表示很高兴。 高兴之下也就懒得再管别的什么事,那什么现实里开得没完没了的会,还有那什么据说要一起去研究的偶人军团,哪里比得上光团子在怀里一起抱着睡啊~ 分神瞥了眼直播画面里,第三方角度拍摄到的会议室内依然群聚毫无结束迹象的那帮工作狂,接着又看了看观众栏那里点亮的图标… 到现在我才注意到,增加的观众席位,那五个图标仅有三个亮着,之前窥屏透过留言了解到其中两个的身份是海军,第三个暂时看不出什么,是一团金红的…火? 或许是或许不是,还不能确定。 然而剩下两个图标就是完全灰色,不是观众离开直播间而是根本没有点亮,至于为什么,谁知道呢~ 或许是被这个世界的法则暂时阻扰了? 不过算了,现在这样已经前景喜人,我自认从不贪心。 看过直播画面与观众栏,总觉得哪怕有点细节方面的不如意,从整体而言也还是和一开始预测的相差无几。 于是,我迅速决定:‘把直播关了,我们睡觉吧~’ 现实天都快亮了,俨然是通宵一个晚上,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可以洗洗睡了,反正也需要重启他们才能发现升级,所以,这次到此为止。 53.第五十三章(补全) 再没有什么是比好好睡上一觉更放松的事。 ………… 系统升级成功, 祈愿福袋抽到一个逆天技能, 两件事一件顺利一件好运, 这种结果让我暴躁了整整一个月的心情得到根本性改善。 接受任务那天开始日渐加重的阴郁、愤怒、以及尚未彻底发/泄的怨恨, 所有负面情绪都因为今晚的成功而烟消云散。 等了整整一个月,最让我担心的环节终于有了个好结果,至此,我将不再顾忌任何人与事。 因为,我对尤妮丝的许诺能够实现, 一个月来每夜每夜在枕头边, 我悄悄告诉她的:黑夜总会过去,黎明终将来临。 那其实是我的祈愿————我希望, 她的重重苦难终究会烟消云散,这次过后,她会得到真正全新的人生————不是任务, 而是…她那么小的孩子不应该遭遇那些。 我甚至对蛋蛋撒了谎, 祈愿福袋的愿望是修复尤妮丝, 并非恶魔的恻隐之心, 我的小心思不太好意思告诉自家傻系统, 实际上我已经将尤妮丝当作自己的孩子。 那什么,她小小的一点点多可爱,如果是我的孩子就好了… 不对!她就是我的孩子。 反正任务委托人都已经把她托付给我了,给了我的就是我的, 我是她妈妈, 这种理解有什么错误吗?完全没有。 她是我的孩子, 所以我才会那样怨毒。 伤害了尤妮丝,伤害了我的孩子,那些人,所有人,弗雷德里克.加文、迪丽拉,甚至每一个参与者、甚至知情者,每一个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任务委托人的愿望是保护尤妮丝,我设计了一场盛大的复仇剧目,然而最终目的却不是报复,实际上,这个任务最让我头疼的就是尤妮丝。 她就象个娃娃,灵魂与身体之间的联系被阻断,我查不到原因唤不醒她,无可奈何之下才会考虑到使用祈愿福袋。 ‘保护’的真意是什么?除了消灭所有威胁到她的人与事,解除那种潜伏在她身体里造成灵魂沉睡的未知伤害,也必须算上呢~ 否则她永远只能是个比偶人多一口气的牵线娃娃,他人一个命令就会去照做,我寸步不离,为的也是担心秘密被居心叵测之人察觉进而借此伤害她。 这一个月来我担心得睡都睡不安稳。 今晚万象拒绝的双天归盾出现,最大的难题顿时迎刃而解。 而彻底放心之后,我就得到了一个月来质量最好的一次睡眠,那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再没有出现,真正睡到自然醒。 ………… 又因为睡得好精神放松,所以,哪怕睁开眼睛首先看见的是波鲁萨利诺准将未老先衰的脸,我也能心平气和。 嗯~至少刚睡醒的我暂时不打算计较,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言。 对,没错,我还记得呢~ 这男人昨天去海军军校带走我的时候,他哄我说要给我买漂亮衣服和首饰,然而没有;后半夜那时候又说,等开完会就带我一起去研究偶人军团资料,然而也没有。 现在我一觉睡醒,看见的是熬夜加班狗正在批阅文件。 从我睁开眼睛半坐起身直到脑子终于清醒,这男人的笔下已经行云流水般处理过至少三份公文,察觉我醒来也只是拿眼角余光匆匆一瞥。 招呼就更随意,“耶~睡美人终于醒了?” “我现在有些紧急公务需要处理,再等我一会,乖乖的哦~” 他用哄孩子的口气一边说,手中一边自顾自的继续奋笔疾书,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 ————所以,又是‘再等我一会’,我深刻怀疑,他是养成要别人等的习惯了…所以,嗯~和女朋友亲热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这样才开始忽然神来一笔:‘再等一会等我处理完工作’? 要是真的,是个女人都受不了吧? 幸亏不是我的男人,不然绝对立刻给一巴掌甩了他,或者直接让他脑袋变成原谅色。 等等等,等你个大头鬼哦~ 怀着一点点恶意揣测,我瞪着这男人看了片刻,终于赶走脑子里最后那点睡意,随即转开脸,看了看四周。 ………… 还是昨天的办公室,躺的位置也还是办公桌,人…也还是痞子男,只不过我身/下多了个软垫,应该是睡着的时候被放上来的,看颜色和样式嗯~ 鹅黄的绸缎面料,绵绵软软,和沙发那边的几个靠枕同款式。 哦~还盖着条…手绢当被子。 非常非常浅的黄,象初升的太阳,边缘用浅蓝与白色丝线绣了海浪纹,好奇怪的品味。 我拎高盖在身上这块大手绢,一瞬间又闻到隐隐约约的香味————嗯~是痞子男的,因为香味和他身上的一样。 于是,瞬间嫌弃的将它掀到一边去。 “耶~不喜欢吗?”许是瞥见这一刻我的动作,痞子男腾出一支手,斜地里伸过来收走他的私人物品,“很抱歉,因为你睡得太熟,我担心你感冒了呀~” “虽然我不知道偶人究竟会不会感冒,不过还是防范于而然的好,对吧~” 说话间他同时站起身,收好桌面上那些不知是否处理完毕的文件,将它们归拢搁置在桌角,随即从办公桌后边转出来,又一把拎着我,一手拿着那垫子,施施然往沙发那里走。 “好啦~现在专心陪娃娃你,别生气了。” “要吃早餐吗?哦~现在应该是下午茶。” “我办公室有很美味的香草饼哦~我们一边享用点心,一边等杜兰德尔那家伙吧~” 他这样一边说一边用沙发上所有的垫子叠高把我搁上去,转身又去用他办公桌抽屉里的电话蜗牛通知卫兵送两份点心,外带请杜兰德尔少将前来。 最后,他又折回来坐下,笑眯眯的盯,却不说话。 我不知道这男人想做什么,无事献殷勤总让人心里不踏实,尤其是他有不良前科,现在这样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 接下来的等待期间,说是有点心,龙猫也会来,可等了半天一件也没有实现,只有这男人和我面面相觑。 比起我的面无表情,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准将始终保持着微笑,并且是有别于他以往那种面具式的表情,今天特非常诡异的…怎么说呢? 有些怜惜?外带一点点歉意? 总之非常真诚,彷如看一个绝症患者那样同情与惋惜。 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怎,怎么了?” “耶~没什么。”他若有似无的叹了声,“只是觉得今天娃娃你特别可爱。” “是吗?”骗鬼啊!我一边在心里怒吼着反驳,一边默默挪了挪试图离他远一些,同时没忍住怀疑:这男人该不会是熬夜加班熬得精神错乱了吧? “你再后退就掉下去了。”他再次叹气,神色里透出几丝…无可奈何?复又说道,“好吧我说实话,我只是很抱歉,之前一直怀疑你甚至怀疑那个孩子。” 我:??? 怀疑?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知道他们海军怀疑我和尤妮丝,因为原本也很可疑,到昨天为止他都还表明立场根本没有打消怀疑————所以,道什么歉? 该不会是… ………… 顷刻间忽然又想到一种可能性,我愣了下,瞪着他的目光顿时不再那么平和,“你们该不会对尤妮丝做了什么?!” 这男人,我早该知道,他和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是同一类型的人,都是冷酷的现实主义者。 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并且,毫无怜悯,他们这样的男人都心如铁石。 此时会让他开口说‘抱歉’,一定发生了令我不愉快的事。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下一秒忽的彻底恍悟过来: “是了,昨天…” 霎时间,看着对方神色里一闪而逝的异样,我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声线跟着拔高几度,“你带走我不是别的原因,而是要调查尤妮丝!” “所以才把我和尤妮丝分开,对吧?” “如果我和尤妮丝有问题,分开之后单独调查,可以确保减低危险性?” 昨天这混蛋根本不是因为我的提示而让我帮忙,他是为了调查尤妮丝。 想了想,我深吸一口气,强自冷静下来,“所以,你们调查出什么了?” “那孩子不是能力者。”他这样回答,面上的懊恼与同情之意更明显几分,“医疗部之前没有考虑过…所以当时仅仅是初步检查了她的健康问题。” “而昨天…” 说到这里他象是被鱼骨头卡到一样,不但是表情尴尬,之后的话也不知所踪。 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默就此蔓延开来。 然而,我却已经明白他吞吞吐吐没说出口的是什么。 ………… 片刻过后,这男人将他的脸转向另一边,借此来避开我的视线,样子有些不自在。 我索性就替他说下去,“而昨天你们安排了更详细的身体检查,包括是否曾经受到过侵/犯,对吧?” “我很抱歉。”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可必须那样做,毕竟…” “单凭一面之词无法取信于人,我知道。”我再一次接下去,愤怒化为无比嘲讽,“对你们来说,那种事难以想象,因为尤妮丝,我的主人只有十一岁。” “并且她是唯一活下来的受害者,对吗?” “身为性/虐连环杀人案当中唯一存活下来的受害者,我的主人,你们怀疑她是能力者,甚至怀疑她究竟怎么活下来。” 我一开始就知道二次伤害不可避免,我唯一庆幸的是,尤妮丝现在什么都不会知道。 灵魂与身体失去联系,她就是个无知无觉的木偶。 她不会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更不会知道她所受过的伤害,必须被摊开在他人的视线之内,甚至受到质疑。 我…我决定在事件彻底结束之后才为她修复,也是因为我担心二次伤害将令她再次… 一切的一切,在察觉加文的恶心行径并且及时反击之后,我就全部考虑过。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发生又是另一回事。 这一刻,我看着这个理智到可怕的男人,冷冷的质问他: “那本相册还不够吗?那间密室里的东西还不够吗?” “是不是还需要研究她究竟为什么没有其它伤痕?加文不是性/虐/待/狂吗?为什么被收养的尤妮丝只有受到侵/犯的痕迹?” “是因为她是能力者吗?不,你说她不是能力者,那么她有什么奇特之处?” “是不是需要更多调查研究嗯?” 我都知道,我能理解海军的行为,却不会谅解。 她还是个孩子。 “你们的行为和人渣有什么区别?” ………… 短暂的静默过后,我的质问得到回答: 这男人原本在我发怒时已经回过脸,静静看着我,没有做出任何反驳,此时却肯定的说,“不,不会再有任何调查。” “那孩子的事被列为机密,昨天为她做检查的都是女性医务人员,医疗部队最高长官亲自监督,战国大将更下了封口令。” “甚至加文的恶行曝光,也不会提及那个孩子。” “我可以为她和你安排一个全新的身份,甚至,如果你愿意,事件彻底结束之后,我可以帮你们避开海军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不必了,你的信用已经破产。”我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的…哪怕是出于同情的好意,顿了顿,到底没有忍住怒意,“我后悔了,早知道我就不应该向你们求助。” “现在开始也别和我说话。”我挥了挥手,阻止他似乎打算说点什么的意图,因为我不愿意再听到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无论是什么。 “我担心自己忍不住会诅咒你。” 象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理智神经,简直… 真的,让我非常想诅咒他。 还是眼不见为净吧~ ………… ………… 出于安全考虑,接下来我一直没有再让自己的视线落到他身上,哪怕一眼,而对方似乎也领会了我的决心,之后再也没有说什么。 经过一段漫长的等待,办公室的门终于被敲响: 久候不至的海军少将杜兰德尔出现,身后跟着士兵,带来了茶水与点心。 点心是香草饼干,三人份,陪着红茶与糖罐,将它们放在茶几上,全程目不斜视的士兵很快无声告退,离开前顺势阖上办公室的门。 之后: 或许是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年轻的海军少将沉身入座,眉梢扬了扬,目光在我和他同窗之间徘徊一瞬,怔了怔,“怎么了?” “耶~没什么,都是些小事。”他同窗,可恨的痞子男回答得若无其事,随即将话题转开,“偶人军团的资料————” “你讨债吗?” “不,我只是节约时间。” 两人一来一往简略的交谈过后,被噎到似的翻个白眼的少将狠狠地拿在手中的轴卷丢到痞子男怀里,“之后要还的,这可是绝密…” “另外有些事,看过之后我会说明。” 言语间那双美眸看向我,唇角抿了抿,仿佛是在给自己决心那样,“先看轴卷,那是至今为止最全面的资料。” 龙猫话音落下,痞子男手中的轴卷被他平摊在茶几上: “耶~就由我来解释吧~”他悠悠曳长了音调,指尖按在最开始,口中慢慢吞吞的说道,“偶人军团————” ………… 偶人军团之所以恶名昭著,因为其能力者是黑暗世界的掮客,经由他之手的生意涉及方方面面,只要出得起价钱。 绰号‘人形师’,真实身份不明,仿佛一夜间出现,并且很快声名远播。 因为偶人军团有着万无一失的名声,无论接下什么生意,结果一定会让客户满意,哦~唯一不会碰触伤害孩童的生意,那是一开始就有言在先。 而除此之外,那个能力者可以为你刺杀某个人,可以为你盗窃想要的东西,甚至,你可以购买军团图谱中的偶人,作为一件稀罕玩物。 这也是军团图谱在暗世界流通的原因。 全部的偶人都有特定称谓且分工明确,说是‘兵团’实际上也不过是生意所需的种类,有士兵有间谍有刺客,甚至奴隶。 能力者在‘制造’偶人的最初就定下功能,也就是契约,偶人无法反抗显示在眉心的契约命令,直到销毁都将彻底服从。 每种称谓就是偶人的作用。 例如,接到暗杀生意出动的就是刺客,需要窃取情报动用的就是间谍,如果仅仅作为稀罕玩物,那么就是奴隶。 这些偶人所拥有的作用全部印在额间————随着痞子男的解说,与他指尖缓慢的移动,我果然看见旧照片当中尤妮丝抱着的那一款: 御守,唯一一种具有守护契约作用的偶人,也是要价最昂贵的一种。 ………… “军团图谱上的兵种是固定的,而偶人却是消耗品,尤其是负责某些重要买卖时,任务完成后将被销毁。” 因为需要解释而倾身过去的痞子男此时收回手,侧过脸,视线对上我的,“人形师每次任务都会制造出新的傀儡。” “每个傀儡都曾经是人,然而受害者的真正身份却无从查找,有传言是因为契约存在特殊性的缘故。” “偶人军团连无用的奴隶都被暗世界趋之若鹜,也是因为它们都曾经是人,收藏家们出于病/态心理,对曾经是活生生人类制造出的玩物无比喜爱。” “那家伙非常狡猾从来不肯出面,甚至连生意上的往来都使用兵团里的‘管家’,以至于到如今都查不到人形师的真正身份。” “最后一次是十五年前,海圆历壹肆捌壹年,那之后人形师就再也没有在暗世界出现。” 到这里接下去的是龙猫,他接走了痞子男的话,“军团最后的一笔生意是盗窃,暗世界有人想要赤土大陆的秘宝。” “那次任务以失败告终,当时潜入的所有偶人都被…彻底销毁,人形师也受到通缉,从此销声匿迹。” “难道不是死了?”我眨了眨眼睛,想到最大的可能性,“任务失败被杀了?”这不是更可能发生的事吗?都消失十五年了… “不,没有。”龙猫给出否定答案,坐姿非常完美的耸了耸肩,“恶魔果实能力者死亡后其能力造成的效果会消失,暗世界到如今都还有奴隶型态的玩偶。” “人形师失踪不再有新的奴隶玩偶出现,之前遗留的就成了绝版,这些年被所谓收藏家极力追捧,价格早就成了天文数字。” “更何况还有你。” “啊~很抱歉。”年轻的海军少将很快察觉到自己失言,“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我只是想说…”他瞥了我一眼,抬手挠了挠脸颊,漂亮的脸上透出几丝尴尬神色,“能力没有消失就证明还活着。” 也或许是急于摆脱这种尴尬情绪,龙猫接着起身走到痞子男的办公桌那里翻找,很快找出一份文件带回来,“昨晚我们看到那张照片,所以特意查找海军记录。” “海圆历壹肆捌壹年,在马尔维纳斯岛,支部记事簿记录了一条————” ………… 年轻男人将手中的文件摊开,悬在半空让我看清楚其中被划出红线的记录,口中重述道,“试图闯入海军支部的偶人被击毙。” 非常简单的一句话,没有前因更没有后续,混在日记式的记录当中,在记录着整个海军支部繁琐事务的字里行间很容易就会被忽略。 片刻过后,悬在半空的那张泛黄纸页被龙猫收回去,他随即又哼了声,似乎是按捺某种情绪,沉默一瞬方才接下去: “记事簿上的日期是海圆历壹肆捌壹年玖月壹日,而人形师在一个月前,潜入赤土大陆的偷窃行动失败后从此销声匿迹。” “也就是说,这笔记录或许是那个能力者最后的线索。” “当年负记录支部日常事务的是弗雷德里克.加文的副官,在这几个月后因重伤退役,过几天他会被带到马林弗德。” “壹肆捌壹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相信他一定知道。” 54.第五十四章 我忍了忍, 没忍住, “你们不觉得还有一件最关键的事没告诉我吗?” 这两个男人, 龙猫少将和痞子男慢慢道出的内/幕, 其中蕴含的庞大信息量听得我有些头晕。 黑暗世界恶名昭著的偶人军团,销声匿迹的人形师,赤土大陆的失窃案,旧照片里尤妮丝抱着的娃娃,以及, 袭击海军支部的偶人… 所有一切似乎都与壹肆捌壹年的马尔维纳斯岛脱不了关系, 只不过线索杂乱无章并且年代久远,哪怕其中真的存在某些微妙联系, 就目前来看也暂时理不清头绪。 毕竟我没有任务委托人的记忆,而真正的当事人尤妮丝又处于‘自我封闭’状态,十五年前的真相如何需要更多查证。 龙猫说要等那个关键人物, 弗雷德里克.加文曾经的副官, 确实很可能是重要的知情者, 可那是对他们而言。 他们因为拼图少了最重要的一块而必须到此为止, 虽然有些遗憾却已经找到头绪, 之后只要时机成熟自然一切水到渠成。 对我来说则是另一种心情。 一种,抓不到重点的失望心情。 因为我听了半天也没听到我想听的啊~ 象他们这样,不客气点就是他们又!偏题了! 我睁大眼睛来回打量他们,结果, 这两个男人被我看得同时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我只觉得自己额角青筋一迸, 用膝盖想也知道, 他们这样绝对是没听懂我想问什么。 特么果然是混蛋,两个!他们这种,不再自己关注范围内的事物,转头就能忘记到九霄云外去的行事作风,真的非常拉仇恨值。 ………… 这一刻,或许是我的眼神控诉意味太明显,两个男人彼此间对视一眼复又错开视线,两个人脸上的迷茫之色居然又同时加重几分。 于是我的目光里顿时掺进几丝狞恶。 大概被我瞪得心虚?痞子男再次飞快的又丢了个询问眼神,接着,收到示意的龙猫就清了清嗓子,轻声反问,“什么?” 年轻男人用他那双璀璨如星的美眸看着我,眼睛里藏着很委婉的迷惘,同时含意也很明显,就是: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见状,我只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又多出一根,不过碍于对方美色当前,只能磨了磨牙,勉强算是平和的开口,“奇异兵种又是怎么回事?” 这才是我的关键。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回事,说着说着就把重点偏移到他们关心的事那里去,完全忘记了,一开始偶人军团不是要给我的解释吗? 他们两个,痞子男从第一次见面就言之凿凿我是偶人军团一员,龙猫更明确指出,我从任务委托人那里得到的身体是奇异兵种。 他们…从他们刚刚拿出来的‘证据’嗯~确实证明他们知道的内/幕,能够确定我任务委托人的特殊身份。 可是! “什么是奇异兵种,这个图谱上没有。” 我伸出手,凌空指向摊开在茶几上的那份机密,“兵团的兵种是固定的,每个偶人的职责体现在额间的印记上。” 龙猫拿来的这份图谱,上边密密麻麻画满了形态各异的偶人,每一个额头上都刻着代表职能的印记,将偶人归类区分的证据也是这种所谓‘契约’… 我想,如果他们说的,这份图谱里的每个偶人都是人类,外型不一或许正是因为,每个人长相不一的缘故? 那么重点就来了———— “可我并没有见到奇异兵种,或者…你们凭什么认定我是奇异兵种?” 我可没有在这千百个偶人画像当中,找到属于任务委托人的形象啊?那他们又是凭借什么来判断我的‘职责’? 任务委托人的眉心印记只在特定情况下显示,我很确定他们绝对没有见过。 ………… 我话音落下,得到的是龙猫漂亮脸蛋上露出的呆滞表情回应。 短暂的静默过后,这位年轻的海军少将眨了眨眼睛,回过神,用很不可思议的语气,开口,“什么啊?你最在意的只是这个?” 说话间他抬手揉了揉额角,放下手之后居然叹了口气,一副‘我们没有共同语言’的样子,幽幽的抱怨,“到现在我才发现,其实你和我们考虑的根本不是一件事吧?” “废话!你们的重点关我什么事?” 此刻,哪怕对方是个美男,也不能阻止我对他翻出白眼,“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不要总想着依靠别人啊!” 我当然知道,他们实际上想查的并不是我而是人形师,一开始痞子男要的就是人形师的下落,所以他才那样试图挑起我的叛逆之心,可… 我为什么要如他的意?我只要抓自己的重点就好。 顷刻间,接收到我极度不友好的白眼,脾气原本就不怎么和平的龙猫少将瞬间炸毛,“喂!你这混蛋娃娃什么态度?” 我面无表情的速答,“觉得你很过分的态度。” 闻言,炸毛的龙猫转入神色扭曲波段,猛地起身,食指凌空点过来,“这是爱慕我的态度吗?就你这样,别妄想我会答应你的求婚啊!” 他简直像是被欺骗感情那样,愤怒得脸颊涨得通红。 我:…………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我什么时候向你求婚啊?!” “耶~”痞子男的声音斜地里横/插/进来,迅速转移话题,“奇异兵种的问题由我来回答吧~” 在我瞪过去的瞬间,这男人对着我露出安抚意味十足的微笑,随即又看向龙猫,试图熄灭我和龙猫少将燃起的火/药味,“对娃娃来说,那确实比较关键,抱歉,是我疏忽了~” 原本作壁上观的波鲁萨利诺准将,一边好言相劝,一边倾身探手端起放在茶几一角被冷落多时的点心盘子,“香草饼干,试试看喜欢吗?” “那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 他从点心盘子里拈起一块饼干,将它递给我,笑眯眯的示意我接走食物,“好啦~边听故事边享用下午茶,如何?” ………… 我看了看近在咫尺散发着香气的食物,又看了看拿着它的痞子男,等了会,见他很坚持就只好伸手努力抱住,因为太大了,哪怕是一块饼干,对偶人体型的我来说也只能抱着。 见自己目的达成的痞子男随即收回手,转而自己拿了块,之后对我笑得更热络,音调里的诱哄意味也更加明显,“试试看,很香的哦~” 我低头看着被自己抱住的圆型饼干,闻了闻,觉得还行就小心啃了口————幸好不太硬,他倒是没有夸大其词,黄油、鲜奶和香草荚完美融合,手艺很不错。 虽然偶人的五官比较迟钝,尝不出太多味道,不过…甜食确实是舒缓神经的妙物,啃着饼干的我似乎也不怎么生气了。 于是,啃了口,隔了会又啃了口,一边竖起耳朵,等着痞子男的解释。 然而,我首先听见的是他小小声嘀咕,自言自语那样,“耶~果然很可爱,小小一只抱着饼干的样子和我想象的一样呢~” 接着是龙猫错愕至极的声音,他不再继续纠结和我在感情方面的分歧,惊讶的是另外一个新问题,“偶人是可以吃东西的吗?!” 为什么不行?大惊小怪的…我一边努力咀嚼,一边抬起脸,再次白了一眼过去,接着,吞下这口食物才开口,“可以的啊~” “虽然醒来到现在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难得满足口腹之欲的我耸耸肩,有些遗憾的向他们抱怨,“迪丽拉只给我的主人营养剂,后来米拉特太太偷偷接手照顾,可我怕被发现也不敢吃,只有偶尔独处的时候能尝一尝。” “知道吗!她居然给尤妮丝营养剂!”提起这些,我就有说不出的气愤,“我的主人才十一岁,居然喂她营养剂!那个人渣!” 那一个月尤妮丝的三餐只有那种寡淡无味的东西,虽然是营养剂,可长期使用绝对对人体有害,首先会使得消化系统出现衰败,更别提其它。 迪丽拉却一直给尤妮丝用,为了让尤妮丝保持‘干净’,人渣!畜生!死有余辜! ………… 我怒意未消,得到的反应却有些意外。 “营养剂?!”痞子男咦了声,他似乎非常惊讶,“你说的营养剂该不会是军需吧?那是特殊配给,每个驻地只有少数份额,领取时更需要最高长官亲自签名。” “那你们就该去查军需部有没有谁盗用物资。”我斜乜身侧的这男人一眼,想了想自己知道的情况,就提醒他还有一种可能性,“或许,你们查不到迪丽拉是因为她藏在海军内部?” “比如说,挂名在某些需要保密的部门,实际上她从未正式入职。” 也有这种情况的吧?海军内部根本没有这个人,档案中却有,这样个人信息就会被保护,外界查不到任何信息,因为她被‘保护’着。 所以才会完全查不到,是思维盲点。 “你手上有弗雷德里克.加文全部势力的详细资料,查一查原本没有注意到部门。” 到现在我已经能确定,这位波鲁萨利诺准将根本不是毫无作为,实际上他掌握的资料比我想象的多许多。 因为,他们要的和我不一样,他们要清除所有贵族势力,那将是耗时漫长的斗争,事前的情报必不可缺。 迪丽拉如果作为不起眼的存在,被塞进弗雷德里克.加文的势力,他们忽略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 沉默片刻,对于我的建议,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准将眉梢挑了挑,似乎若有所得,“耶~如果是这样,那么有些人就该引咎辞职了。” “玩忽职守也好挪用军需也好,那是你们的问题。”我摆了摆手,懒得继续理会他们海军内部的各种混乱现象,“甚至,不打算找出迪丽拉也好,你们随意。” 我一开始就猜,他们的重点不是弗雷德里克.加文死亡的真相,他们要的是一个借口,或者冠冕堂皇的名义,借此瓦解贵族势力。 不过说到这个… 视线转移几度,我非常好奇的看向被好奇的龙猫:说到波鲁萨利诺准将的最终目的,这位杜兰德尔可是贵族出身,未来的国王,他又为什么愿意帮忙? 我很好奇只是没有开口,而对方也似乎…想的是完全另外一回事。 这不———— 经过波鲁萨利诺准将一番转移话题,龙猫已经回过神,这一刻对上我的目光,表情却还是有些崩溃,“不是!我之前要问的是怎么可能!以前从来没有听说啊!” 年轻的男人瞪圆了眼睛,如同看到什么可怕的场景那样,“偶人军团在暗世界那么多年,那些娃娃的买家…” 说到这里他忽然卡壳,细细看了我好一会,眉宇间的惊愕化成另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是因为你们不信任所以隐瞒,对吗?” “偶人军团每一个偶人都作为工具被消耗,根本没有人愿意去了解,因为在买家和人形师眼里你们只是工具。” “我吃东西不吃东西区别不大。”我面无表情的打断他,顿了顿,又说道,“请不要再偏题,我也更不需要你们怜悯。” 因为我任务委托人不是绝无仅有,他们口中还有许多玩物型娃娃散落在黑暗世界,被收藏家们辗转贩卖,同一种情况下仅仅针对个体的同情,有点可笑。 “既然每个偶人都是受害者,那么,你们在没有拯救全部之前,任何语言都太廉价。” 我说得毫不客气,龙猫的脸色顿时青白交错,他象只金鱼那样张了张嘴,哽了半天猛地撇开脸,一副灰败到随时可能枯萎的模样,整个人的气势都萎靡不少。 ………… 片刻过后,依然是痞子男开口,打圆场似的说道,“要想拯救全部,首先必须找到人形师,可即使逮捕能力者,后续也不得不慎重。” 闻言,我慢慢的收回盯着龙猫的视线,目光转向他,接下去,“因为能力解除之后被害者恢复,首先会触怒买家。” “高价商品变得一文不值,恼怒之下那些恢复的偶人很可能被杀,对不对?” 他所谓的慎重,我稍微猜一猜就知道,那不是逮捕人形师就能解决的问题,因为受害者散落各地,如果没有事先解决后患,流落黑暗世界的受害者很可能真正遇害。 “可你们海军的职责不正是保护无辜民众吗?” 救援过程充满艰辛,可…就因为困难,你们不肯去做,那你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你们背负的正义,究竟是什么?” 我这些天来在海军军校旁听,泽法先生教导的理念可一直都是:守护世界的安宁,保护民众不受任何意义上的压迫啊? 所以,他们这些泽法先生的学生…呃~难道学的都还给老师了? 想到这里,我充满怀疑的看着这位波鲁萨利诺准将。 结果这男人目光微微一闪,回视着我的眼神仿佛藏着些奇异神采,口中的话却很莫名,“我期待着你恢复的那一天。” 我:??? ………… 当然,意味不明的话题他没有深入,眼底那点异样转瞬即逝,再次开口时非常识时务的进入正题,“奇异兵种,之所以能确定当然是有原因的。” 言语间同时转开视线不再继续拿古怪的眼神盯着我,下巴轻轻抬了抬,示意我看向那份图谱,沉默一瞬接着说道,“图谱所画的偶人兵团,兵种固定外型却各异,奇异兵种却相反。” “你们的外型是固定的,却没有刻印。” “奇异兵种很特别,契约也非常特殊。” “曾经有过这样的传闻,传说奇异兵种的职责是替死。” “不过达成条件似乎非常严苛,所以很少见。” “那位人形师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军团在黑暗世界出现开始只有三次奇异兵种的传闻,并且不收任何费用。” “很多暗世界的人希望得到替身偶人,却没有成功。” 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或许确实不太明白,他皱了皱眉,就此安静下来,似乎是在筹措语言那样。 良久,方才不太确定的重新开口,“奇异兵种的情报很模糊,或许是弄错了也说不定,毕竟你的任务只是保护那孩子。”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每个奇异兵种都长得和我一样,所以你们一看见就确定。”我点点头,算是…解开疑惑了吧? “你没有弄清楚重点吧?”呆在沙发一角气势萎靡的龙猫,在这一刻忽然小小声开口,“究竟有没有为自己担忧?” “完全没有。”我很诚实的摇头,说着重新啃了口饼干,无视了龙猫和痞子男双双投来的,难以形容的眼神。 反正都是任务,甚至,如果奇异兵种的契约真的是替死,或许这个任务还能更轻松完成。 可我不认为替死一次就能解决问题。 因为我的运气超级不好,那么容易的话,偶人也不会敲响虚无之门召唤到恶魔。 现在需要弄清的是,究竟是偶人的身份有问题,亦或者,龙猫和痞子男他们错误理解了奇异兵种职责。 线索太少,我很为难呀~ ………… “白痴吗你!”龙猫少将或许是被我的没心没肺气坏了?霎时间声线都拔高好几度,话也有些不流畅,“你,你这…算了我不管了!随便你!” 骂完了直接站起身,年轻男人摆出一副打算甩门就走的样子,却只在茶几和沙发间的狭小走道间来回踱步子。 比起龙猫的气急败坏,痞子男表现得非常沉稳,“耶~那没什么好担心,我们只要保证那孩子没有危险就好了嘛~” “如果娃娃只是替…呃…” 顷刻间,这男人蓦地偏过脸,直勾勾盯着我看了半晌,仿佛是想起什么似的神色骤然微变,“娃娃你…” “啊~你猜到了。”我再一次点点头,想了想就把手里抱着的饼干朝着他推了推,示意,“饱了,我要喝茶——” 等这个神色莫辩的男人接过,我的目光停在他指尖那个被我啃出几颗牙印的点心,毫无情绪的说道,“是替代,主人遭遇的所有伤害,由我承担。” 顷刻间,悬在那的指尖微不可察颤了一瞬,下一秒复又收回,沉稳得仿佛一瞬失态是幻觉————可我知道不是错觉,因为那片香草饼干在他指尖化为齑粉。 他这样聪明的男人一定很轻易就明白,我没有说出来的究竟是什么。 我故意的! 谁让他从开始就怀疑我,一直都在试探,哪怕一开始就知道奇异兵种,也直到现在才肯说明,他甚至龙猫不知道替身的含意吗? 他们是故作不知还是不愿意想得那样不堪? 等我毫不掩饰揭露事实,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一个月前开始接受任务,我怎么可能没有履行过所谓‘保护’职责,偶人五感迟钝其实有好处的,并且,我醒来不久就再没有人能够伤害到那孩子。 那么现在,我这样若无其事的态度,他们…罪恶感是加深了还是减轻了? 我非常好奇呢~ 飞快藏起眼底浮现的恶意,我慢慢的抬高视线,偶人僵硬的脸做不出什么表情,不过,我可以笑得很轻松,“那没什么,而且我说过不需要怜悯。” ………… 我藏着深刻恶意,映入眼帘的是男人凝固到近乎压抑的脸,这男人,未来的海军大将如今的波鲁萨利诺准将,仿佛整个人呆住,所有漫不经心与运筹帷幄,都被冻结。 与此同时,我的眼角余光里瞥见龙猫停下了他暴躁的踱步,站在原地,呼吸声急促且沉重。 室内的气氛一时有些恐怖,他们两个人僵硬着,却仿佛有什么极危险的情绪悄无声息开始酝酿,并且蠢蠢欲动。 之后又时隔良久,我听见一记若有似无的叹息,来自身侧的这位波鲁萨利诺,随着他仿佛解除警报似的重新露出痞赖神色,萦绕在室内的危险压抑感无声无息消失。 之后,这男人对着我微笑,缓声道,“耶~我为你取个名字吧~” “让我为你取个名字,一直叫你‘娃娃’实在太不礼貌。” “我听说名字是一种咒语,有了名字就确定存在,这样我就可以留下你了呢~” 言语间,他原本靠坐在沙发椅背上的身体缓缓直起,一点一点慢慢的靠近过来,伸出手,指尖…擦了擦我的嘴角,“叫莱拉,好吗?” 似乎担心我不理解,他很快又添加了解释,“夜之天使莱拉,是守护天使之名。” “不要。”我毫不犹豫的拒绝,“我有名字,是你们一直没问啊~” 55.第五十五章 “你有名字?那——” “不告诉你。” “耶~好过分~” “谁管你!” ………… 你来我往的简短对话之后, 再次被我断然拒绝的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准将呆了呆, 沉默片刻, 开口时语气也有些哀怨, “可是,我很想知道你的名字啊~” “一直叫你娃娃实在太不礼貌了,所以告诉我吧~”他一边说一边用依稀仿佛是期待的目光盯着我看,嘴里变着花样的追问,“你这么可爱, 名字也一定非常可爱吧?” “不想告诉你。”我斩钉截铁速答, 视而不见对方此时似是讨好般的作态。 虽然蛋蛋一直强调,告知姓名是人与人之间交往的基本礼貌, 可是对这个男人,我完全不认为自己失礼。 怎么也认识好几天,结果他到今天才‘想起’我的名字, 还不是问而是直接为我取名? 所以说, 没事就想给别人起名字究竟是什么心态?! 我是小猫小狗么?随随便便取个名字就能带回家养? 顷刻间又想起他取的那个‘莱拉’, 我看着他的目光顿时掺进几丝嫌弃————名字本身没有错, 关键是… 先不说这男人究竟出于何种心态, 关键是,我‘阿丝达萝娣’和哥哥‘阿斯达罗特’,这样两个名字听起来就关系非比寻常,我怎么可能会接受其它的嘛~ 就…勉强算他是好意, 我也非常嫌弃。 这一瞬我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情绪, 结果, 痞子男也不知道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静静看了我片刻他整个肩膀都耸拉下来,面上的幽怨之意顿时更明显,“娃娃你在生气吗?” “可我不是故意的哟~” “原本还以为是契约导致你不能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因为军团的偶人都不允许以任何形式,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信息。” “如若不然,人形师又怎么逍遥了那么多年。” 他试图为自己据理力争,可惜在我听来就是狡辩。 因为———— “一个男人是不是真心,我很轻易就能看出来啊~” 得意的盯着这个被说得面色一讪的男人,我继续哼哼哼冷笑,“虽然你现在还算有点诚意,可我没打算就这么轻易原谅你。” 这家伙骗谁呢?他一直没想过问我名字,原因绝对不是什么,创造出偶人军团那个能力者设定的安全机制,而是他觉得没必要。 因为他将我放在戒备名单上,做得还很明显,一点不打算掩饰。 说话从来半真半假,一言一行都带着目的,就是个让我超级不愉快的男人。 虽然到现在他对我的态度确实有所改变,可我为什么要接受? 偶人也是要面子的啊! ………… “耶~那——” 话说到中途徒然中断,痞子男神色微微一变,复又抬起头,看的方向是我们头顶的天花板? 更诡异的是他看了一眼立刻就猛地站起身,同时伸手把我捞起托在掌心用另一手护着。 我只觉得莫名其妙,没等说什么却发现龙猫居然也做出类似举动,迅速收起摊开在茶几上的那份图谱,他们两人连眼神交汇也没有却如同心有灵犀。 随即同时身形一转从沙发那里退到房间一角。 电光火石间视野再次稳定下来,痞子男和龙猫已经并肩站在与沙发呈最长距离的房间对角,虽然动作有条不紊,不知怎么,我却多少品出点逃难似的意味? 而短暂的片刻过后,导致两人带着我飞速逃离‘现场’的肇因出现。 先是一记吼声,隔着天花板内容听得不甚分明,但绝对是怒气冲天,紧接着是一记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 霎时间,扒着痞子男手掌边缘的我,眼睁睁看着沙发正上空的天花板破开一个巨洞,灰屑与碎石块四下迸射扬起的烟尘深处,一道魁梧阴影从上层直直堕落。 木料或者玻璃之类的硬物出现裂痕时的厉响,甚至混凝土地表被撞得四分五裂的混轰然巨响,压力徒然改变带得气流疾卷。 尘土扬起的滚滚烟雾蓦地在室内扩散开,混乱中我被痞子男迅速按进手里————嗯~他双手一合直接就包拢起来,让我免于被灰尘碎石喷一脸的下场。 藏匿在狭隘空间之内,我的视野瞬间变得昏暗,那些声音也被区隔在男人的手掌之外。 ………… 良久之后,或许是外边恢复平静,痞子男才松开手。 我定了定神,慢慢环顾周遭,映入眼帘的是宛如灾后现场的满目疮痍,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准将的办公室在混乱中毁于一旦。 前一刻还安坐的沙发此时被碎石堆掩埋,冲击波掀倒了不远处痞子男的办公桌,窗帘与一个沙发垫子共同沉尸在四脚朝天的办公靠背椅椅角上,天晓得它们怎么会跑一块去。 窗户玻璃碎了一半另一半布满蜘蛛网般的裂痕,几份先前堆放在办公桌上的文件正越窗逃跑,乘着风在空中停留一瞬复又悠悠坠落。 扫了眼仿佛遭遇炮/弹/袭/击的室内,之后,我的视线沿着痕迹向上移动: 沙发那一角正上空出现一个人型大洞,混凝土浇筑的天花板被硬生生被击穿,空洞边缘边缘犬牙参差,时不时仍有灰尘石屑扑簌簌掉落。 而,人型大洞的那后边,上一层有个人站在那居高临下俯视,面上怒意未消,一手掐成拳头,朝下看的眼神里犹带几丝杀气凛然。 蓬松如棉花糖的发型,黑框眼镜,气质儒雅的男人这一刻彷如鬼神。 是战国大将。 很不幸,从我这个角度看上去恰好看见对方,而…理所当然的,我的偷觑立刻就被察觉。 隔着眼镜镜片,那位海军高层投来的眼神极具震慑力,简直令人浑身一凛。 顷刻间触电般收回视线,我默默放低目光,看向…人型大洞的正下方,原本应该是被战国大将死死瞪着的,造成破坏的始作俑者。 墨黑西装雪白披风,标准海军将领装束,只不过西装和披风现在都灰扑扑的沾满尘埃。 是个男人,此时正盘膝坐在一堆碎石里,一边拍打头发里的小碎屑,一边笑得很爽朗,“杜兰德尔,你家那个老头子让我带个口讯回来给你啊!” 粗噶声线听起来有几分耳熟,模样大大咧咧,人也看不出年纪,因为他虽然双鬓斑白,一双眼睛却明亮得像个孩子。 “哦~你就是那个吧?”一瞬间对上我的目光,对方似乎愣了下,随即又笑起来,“库赞小子提过好几次的偶人。” 我轻轻的点点头,回应了他语焉不详的询问,“初次见面,近段时间承蒙库赞先生与泽法先生的关照。”嗯~虽然是客气话,不过…被关照的是尤妮丝,爱屋及乌,我也应该道谢。 “诶?这么有礼貌?”男人将音量压低了些,面色有些诡异,“怎么和听说的不一样?” 不过他说着却不打算等别人反应似的,自顾自站起身又拍了拍衣角,紧接着猛地抬头,“老夫才从新世界回来,战国你这混蛋居然就揍我啊?!” “闭嘴!”天花板那个洞后边立刻传出战国大将的吼声,“敢毁了三艘军舰回来的混蛋!我只是揍你已经手下留情了!” “追击海贼有什么错?”站在下方的男人回以更大音量,“而且新世界那边的军舰是报废品!军需部那些混蛋根本不顾士兵死活啊!” “闭嘴!那不是你直接击穿海军军舰的理由!”战国大将丢了个茶杯下来,磨牙声清晰可闻,“你应该把证据带回来!而不是击沉它让他们有理由弹劾你蠢货!” ………… “什么嘛!那么麻烦我才不干!” “闭嘴!” 砸下的茶杯被目标敏捷躲闪避开,加上理直气壮的反驳,于是,战国大将紧接着丢了把椅子下来,并且音色间的暴怒之意节节攀升,很明显就是气急攻心。 “护送政府调查员前往温泉岛的出航任务,你给我跑去新世界!” “到了新世界追着罗杰你能追到BIG.MOM的地盘!说是要教训一个嚣张的新人海贼,最后你毁了三艘军舰回来?!” “你还好意思说!” “卡普你这混蛋!” 痛骂声中,战国大将穿过那个人型大洞直接进入这里,一把攥住被称为‘卡普’的这个男人,面色黑如墨汁,“说是要帮忙!结果你惹的麻烦比所有人都多!” ————哦~卡普…听到这里,我总算记起为什么觉得那个男人声音耳熟,他就是那天和战国大将通讯的家伙。 于是… BIG.MOM?还有那个嚣张的新人海贼?我记得那天电话蜗牛里,‘卡普’说的是:今年新世界出了个心狠手辣的小子,原本他还想去先揍一顿? 而BIG.MOM,该不会就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反复提起过的,他们‘BIG.MOM海贼团’? 顷刻间,我被那位‘卡普’口中的几个耳熟名词引发了兴趣,这是不可避免的,因为童话岛算是我的一次难忘经历,被捅一刀了呢~ 虽说当时也报仇过了,可总是…意难平。 这一刻听见曾经的仇敌,我当然被引走注意力,于是就竖起耳朵,专心听下去。 ………… 他们,战国大将和卡普的互怼仍在继续: “那个新人是夏洛特.克力架吧?!上个月才有通缉令的菜鸟!” “关键是!你追击罗杰追到BIG.MOM的地盘,居然变成去揍夏洛特.玲玲那个疯女人的儿子?” “BIG.MOM现在全员出击!疯了一样追击罗杰海贼团!导致后半段新世界全部海军都进入战争状态!你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不要告诉我!你和罗杰又干了什么?!” 战国大将怒发冲冠,真正意义上的。 而被揪着衣襟外带喷一脸口水的‘卡普’,居然一脸理直气壮,“那臭小子心狠手辣!虽然才正式出海没多久,做事却比他几个哥哥还要狠!不揍一顿不行啊!” “结果意外的运气好居然被躲过去了!” “至于其它的事,我不知道啊!” ………… 现场沉默一瞬,之后,战国大将吼得破了音,“听你骗鬼啊!” 然后? 没有然后。 很明显就是混淆焦点打算推诿过去的‘卡普’,和不依不饶追根究底的战国大将,两人一言不合开始大打出手。 地动山摇般的巨大混乱中,从头到尾基本被无视的我们,我、痞子男、以及龙猫,三个安安静静的目送那二位几秒钟内从室内打到室外————击穿一堵墙壁,直接踩着空气在半空中你来我往。 “啊!对了!”那个卡普偏头避开一记重拳的间隙,拨冗扭过脸,对着龙猫疾声说道,“你家那老头子说替你订了个未婚妻!” 说着侧身躲过横扫来一脚,飞快从西装内侧口袋摸出眼东西直接丢过来,“究竟是谁家的姑娘他写在信里!自己看…” 话音未落,他就错开身形,转身一记重拳直接迎上战国大将————空气炸裂般的沉重风压徒然迸散,逼得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下一刻,激烈交战的那两位消失,或许是转移战场? 留下彷如劫后余生般的…一地狼藉。 不幸的是没过几分钟,龙猫,嗯~拆开那封信一目十行读完它的龙猫,以一种鬼神附身般的可怕气势直接炸毛,“混蛋老头!居然!” “混蛋!居然!” 年轻的海军少将话说得语无伦次,并且整个人都在发抖,捏着信纸的手更是象捏某个人的脖子那样,神色无比狰狞,“等我回国一定砍死他!” 他很明显被信中的内容刺激到快发疯,所以…是未婚妻的原因吗?我默默的侧目。 ………… 龙猫被气得脸色青白交错的原因,痞子男和我想到同一个答案,“耶~你不是说,你父亲很希望你能够和德雷斯罗萨的王室联姻吗?” “那是之前,我父亲改变主意了。”龙猫的声音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力库王三世有两个女儿,长女身为王位继承人不可能外嫁,次女的年纪却还太小。” “所以——”痞子男换成用单手托着我,另外腾出一支手,安慰性十足的拍了拍身侧的龙猫,“你父亲替你订了个丑八怪不成?” 结果————被安慰的龙猫看起来摇摇欲坠,“我宁可他订下个丑八怪。” 说话间有气无力的偏过脸,一副很悲惨的样子看着痞子男,沉默一瞬才接下去说道,“是BIG.MOM夏洛特.玲玲——” “混蛋老头是神经错乱了吗?居然要我和一个大海贼结婚?” 说话间慢慢地抬手扶额,龙猫,年轻的海军少将为了家中为他选的未婚妻是个海贼,而双眼无神面色苍白。 他一副被打击得已经怀疑人生的样子,他的答案对在场的另外两个,我和痞子男来说同样彷如晴天霹雳。 呆滞几秒钟,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准将的语气有些缥缈,“不,我记得夏洛特.玲玲的长子是那个…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吧?” 或许是太过不可思议,这一刻,单手托着我的这个男人话都说得不太流畅,“那个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年纪,应该和你一样?” 闻言,龙猫放下扶额的手,“那个智障糟老头子!” 而同样呆滞过后… 看着他们一个生无可恋,一个满脸同情,硬生生将惊呼憋回肚子里的我,只觉得自己整张脸都可能扭曲掉。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夏洛特.克力架,夏洛特.卡塔库栗,夏洛特.蒙多尔…前一个任务里,那四个兄弟…呃~真是令我如鲠在喉。 然后,到现在居然还阴魂不散。 战国大将说,夏洛特.克力架是夏洛特.玲玲的儿子,柴郡猫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是暴躁小红帽夏洛特.克力架的大哥,所以,夏洛特.玲玲就是那四兄弟的母亲。 龙猫的智障老父亲为他擅自订下的未婚妻是夏洛特.玲玲。 那么,龙猫不就是那四个的继父?! 我记得童话岛那时候,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自称二十二岁… 这已经不是海军海贼立场相悖相爱相杀的问题了!夫妻双方年纪差距太大不会幸福的喂! ………… 难以言喻的可怕静默中,他们两人面面相觑。 片刻过后,我深吸一口气,戳了戳痞子男,示意他把我往边上移过去些,之后,抬起脸对着察觉动静而看过来的龙猫,说道,“你可以在我和他之间选一个结婚!” 比了比我自己,又抬手点了点痞子男,我非常诚恳的告诉龙猫,“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他和他弟弟们绝对不是什么孝顺儿子!” “相信我!你还是先结婚吧!” 我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而是认真的建议,因为,以我在童话岛的经历,我敢发誓,龙猫嫁过去肯定不会幸福! 有那么四个型态各异脾气各异,可不管怎么都是奇葩的继子,龙猫绝对绝对不会幸福的啊! 所以,要不要试试和我结婚? 56.第五十六章(捉虫) 我深深认为自己的建议非常不错。 真的。 因为, 要想有效抵制家长替自己胡乱安排的对象, 最简单的方案不就是抢先结婚么? 至少比起智障老父亲选的那位, 实锤已经有四个儿子, 长子还是和自己年纪一样的未婚妻,龙猫在马林弗德这里先下手为强的话还能选个自己喜欢的人啊~ 之前看他的反应那么大,抗拒得很明显,用膝盖想也知道就是对这门亲事相当反感。 这里暂且不论海军海贼的问题,甚至不考虑年纪的问题, 单单是未婚妻现有的家庭关系…嗯~其实问题就蛮大的。 而且我记得童话岛那时候, 夏洛特.剧/毒/蘑菇.柴郡猫.佩洛斯佩罗还说过,他有妹妹的, 他说我比他妹妹还要娇气。 于是,龙猫嫁过去就是儿女双全? 顷刻间再次记起前一个任务里了解到的某个家族内/幕,我看着龙猫杜兰德尔少将的眼神顿时更加同情, 他果然还是先斩后奏结婚掉的好, 否则回老家就会被结婚立刻喜当爹。 更糟的是, 未来继子们至少有四位, 不是神经病就是变态暴力狂啊~ 家庭可以预见的绝对不和谐。 好惨—— 呃~疑似幸灾乐祸趁人之危什么的…没有哦没有哦~我只是提供建议, 那不是还有个痞子男同样作为候选对象么~我绝对不是为自己谋取私利。 当然,如果龙猫肯选我,那就更好不过了。 ………… 转念之间,越细细深究, 我越认为自己的建议非常完美, 可是龙猫却瞪圆了眼睛, 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干脆直接黑如墨汁。 之后是片刻的诡异安静。 接着,就在我误以为他已经气得睁着眼睛昏过去的时候,这位年轻的海军少将毫无预兆的爆发出一记怒吼,“怎么可能没有交往就直接结婚啊?!” 霎时间,与我面面相觑的龙猫化身喷火龙,咬牙切齿怼了我一脸口水,或许是太过气急败坏,漂亮脸蛋因为神色狰狞而显得有些扭曲: “没有认真追求也没有相互了解,你这混蛋娃娃也太草率了啊!” “只是看中脸蛋就求婚的家伙,绝对会在婚后很快因为相互毫不了解而陷入家庭危机!” 噼里啪啦毫不停滞的吼了一连串,到这里他忽然又卡壳一瞬,神色一变再变,也不知是想到什么,再次开口时,堪称绕梁三日的音量默默降低下来。 “嗯~就算现在开始了解也太迟了!” “嗯~我就知道你觊觎我的美色——” 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一双眼睛更是眼神四下乱飘,那样子居然很有些色厉内荏? 对此,静静看着他的我:………… 不是,我们两个的理解是不是哪里出现了偏差?我怎么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 如天外飞来一笔的神发展让我莫名其妙,一时居然被弄得忘记自己先前想的是什么,只呆呆的与这位年轻的海军少将四目相对,彼此面面相觑。 短暂的静默过后,眼神飘忽神情缥缈的龙猫毫无预兆转过身,同手同脚迈开步伐,以彷如逃命般的速度越过一地狼藉,转眼间人已经站在办公室大门边。 “嗯~那我先走了按照你说的嗯~就这样!” 丢下一句令人更加万分莫名的话,他随即拉开门,一溜烟窜出去。 随着那扇开启的门碰一声被龙猫反手关上,办公室内一时陷入更诡异的安静,全程目睹他前言不搭后语行径,满头雾水的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总觉得…有什么巨大的误会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 想了想,又想了想,到底还是没弄明白,于是,我慢慢转过脸,眼睛抬高了,努力看向一起被丢下的另外一个人: 他应该比较了解龙猫吧? 所以,这男人是不是知道龙猫落荒而逃那时候的满脸通红是怎么回事?! ————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准将。 将我托在掌心,一直安安静静充当背景的男人,此时目光落在那扇关闭的办公室门那里,神色平淡毫无异样,抿紧的唇角却仿佛泄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然而下一秒,有些出神的这男人立刻察觉到我的窥视,他飞快收回视线,随即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微笑,“耶~大概是错觉吧?我差点认为自己成了多余的人呢~” 口中似真似假的抱怨,衬着轻松笑意,一瞬之前那点异样被他完美收敛,“求婚吗?你对杜兰德尔还真是一见钟情,因为他的美貌?” 言语间手腕一转将我递到他的一侧肩膀上,等我爬到他给的‘专属位置’上坐稳,这男人复又迈开步伐,方向同样是办公室门。 一边不疾不徐前行,他一边悠悠曳长了调子接着说道,“不过也难怪,很多女人都是一眼看见就为他疯狂。” ………… 慢吞吞跨过堆满杂物的地板,痞子男带着我走到门前,在探出手扶上门把的这一刻,他用眼角余光飞速瞥了我一眼,随即又收起视线。 下一秒,扶在门把上的手微微用力,拧开门锁,他一脚迈出办公室门,行进间复又漫不经心开口,“娃娃你真是以貌取人。” “不过你可能会失望,那家伙…” “和你两情相悦?”我有些遗憾的抢先猜了一个答案,紧接着却被身/下的剧烈颠簸吓得攥紧手边的衣领———— “喂!你走大平路也要绊到脚吗?!” 他整个人身体朝前倾,差点就让我面朝下摔出去啊混蛋! 这男人在办公室满地垃圾里都没问题,现在走廊外边大平路了,一脚居然还能绊到另外一只脚是怎么回事? 顷刻间险些经历意外事故的我非常愤怒,“四肢不协调是小脑发育不全,去看医生啊!” 身形微微踉跄瞬间又稳住自己的痞子男沉默几秒钟,随即压低了声音,说道,“该看医生的是你这小疯子才对!这种喜欢妄想别人xing关系混乱的习惯究竟怎么养成的?” “真想知道你以前是怎样的女人。” “疯起来不知所谓,认真起来又聪明得像个妖怪,要不是我身体健康,和你谈话十分钟之内就能被你激得心脏病发。” “弗雷德里克.加文实际上是被你气死的吧?” ………… 他…或许是真的有点气昏头了,一改先前面具式的故作风度,暴露出来的真面目实在非常恶毒。 “不知道什么是祸从口出吗?” “也幸好是我,要是萨卡斯基或者库赞,听到你的污蔑早就让你尸骨无存了。” “杜兰德尔那家伙更不是好脾气,他的剑术也不是只会砍海贼。” 不仅仅说话刻薄,这男人边走还边故态复萌拿指尖戳我的眉心,这一瞬似乎瞥见我打算开口反驳,于是将指尖往下挪几分,不偏不倚按在我的下半张脸上。 食指指腹压着我不让我开口,他收起那点尖刻气势,音调徒然变得温和,“对我来说,女人的嘴只有一个用处,等你恢复之后就会知道,这样漂亮的嘴唇绝对不要用来惹怒男人。” 我想了想又想了想,之后,虽然有些惋惜到底还是安静下来不再撩拨。 片刻过后,按压在脸上的指腹移开,他自顾自继续前行,口中却轻轻的笑道,“耶~这样才乖,以后也要一直这样乖乖的。” 对于他的要求,我毫无反应的正襟而坐,既不反驳更没有愤怒。 原因不为别的,实在是嗯~ 这时候只有保持缄默才能真正保证安全,因为在这男人身上我察觉到有一种奇异的危险感,尤其是一瞬之前那斜乜而来的眼神,一瞥之间依稀仿佛可窥见其中的森冷。 不是杀意,而是比杀意更黑暗的某些情绪。 所以,必须适可而止。 ………… 我出于安全考虑,打算接下来只当自己是个真正的偶人,甚至连将要被带往何处都没有问。 然而,我真正被‘吓着’了安静下来,威胁了我的这男人却开始不满意,等带着我离开他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沿着楼梯继续往下走,他似乎重新调整好状态。 随即开口,“耶~你一下子太过安静,我很不适应呢~” 行进间他仿佛分神瞥了我一眼,语调悠悠的曳长,音色里又一次染上那种痞赖的漫不经心,“连要去哪里都不敢问么?” 说完又等了会,一直没有等到回应就停下脚步,似乎有些无可奈何的叹了声,说道,“好啦~胆子真小,我只是要送你回去。” “从昨天开始,泽法老师就保护着那孩子呢~” “即使是医疗部检查,派遣的也是绝对信得过的人,这可不是为了骗取你的信任,娃娃,你也没有什么值得我谋取。” “战国大将只给了我五天时间,说实话,娃娃你其实帮不上太多忙。” “除了你是奇异兵种这个身份令人猜忌。” “不过对偶人军团感兴趣的可不是海军,只要确认你没有到损害海军,你也是受海军保护的无辜受害者。” “所以,我们没必要继续彼此试探下去。” 他的语气丝毫没有勉强的意思,竟是带着几丝真心,“更何况,就像你说的,我们是相互合作的关系,不是吗?” “是吗?”我冷笑一声,反问。 “当然。”他很快回答道,“哪怕不是彼此百分百信任的合作,我们的目的也相同。” “甚至,现在的我可以完全信任你哟~” ………… 这一刻,站在半密闭的楼梯间里,这个男人,海军的波鲁萨利诺准将再次将我从他肩上取下,以两人正面相对的视角,看着我说道: “库赞在昨天上午离开马林弗德前往加文最后就职的支部。” “昨天返航的萨卡斯基,他之前呆的支部是马尔维纳斯岛,早在加文死亡那天,战国大将就密令萨卡斯基调查十几年前在那个支部发生的事。” “今天战国大将也下令秘密彻查加文麾下的军需部,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只要再过几天,加文死亡这件事就能被写入报告交给世界政府。” “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人形师在这件事里扮演什么角色,可暂时没有证据证明,那个能力者是整件事的幕/后策划者。” “一切都朝着你希望的方向发展。” “你希望加文的恶行被公诸于众,希望保护那个孩子尤妮丝。” “我很欣赏你,娃娃,所以——” ………… “所以?”这一次是我等不到他的下文,静静盯着我看的这个男人留下了一个吊人胃口的疑问就此沉默。 他站在光线昏暗的楼梯间里不动也不言语。 “所以什么?”我只能开口,追问他。 短暂的静默过后,这男人的神色渐渐似笑非笑,“要不要考虑一下,恢复之后留在我身边?” 我愣了下,甚至来不及考虑下意识就拒绝,“不要!你太丑了!” 结果———— 被彻底嫌弃,他居然笑得更真实几分,哦~当然,这样笑起来更丑,也更险恶,简直像咧开嘴露出獠牙的野兽: “先别急着拒绝,娃娃。” “你的秘密很多,杜兰德尔那家伙只是脾气坏了点,剑术与霸气修炼却连我都比不上。” “他说你和什么人通话,我知道你身上绝对没有黑电话虫,甚至窃/听装置,要是你和那孩子带着某些东西,你们也不可能被泽法老师收留。” “除非你是能力者,甚至…” 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停顿片刻,他眉梢挑了挑,细细打量我几眼,又笑了笑,“你是双重人格或者身体里存在另一个灵魂。” “当然,那是小事,没必要追究。” 在我来不及惊悚时,话题又被他转向另一个,“背后灵或者守护灵,对活着人来说唯一的作用只是慰藉,只要确定你不可能泄露海军秘密,你就无害。” “所以,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件——” 这男人微微眯起眼睛,音色深处平添几丝沙哑,“我可以为你保守秘密。” “一个亲吻,或者你的真名。” “换取我保守是你杀了弗雷德里克.加文这个秘密。” ………… “是你杀了加文,娃娃。”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办到,可我很肯定。” 他用的是肯定句式,眼神牢牢的攫住了我的视线,“连迪丽拉的死也和你脱不了关系。” “虽然你说自己醒来不久,可你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容忍加文?” “你替那孩子承担伤害却不恨那孩子,恨的自然是伤害她的人,加文和迪丽拉。” “因为你已经亲自复仇,所以你接下来做的就真的是和海军合作。” “尤妮丝,你的主人患有严重自闭症,你只是替代伤害的话,无论之后她流落到哪里,也只是个死循环。” “你和我合作,要的是结束后海军替她安排一个真正安全的未来。” 这个男人,这个未来的海军大将,此时尚且是准将的男人,神色漫不经心,轻描淡写见说出口的却是… 真是…不该轻看他们海军的… 身体微微一僵,顷刻间又放松下来,我微笑着看向他,“胡说八道,证据呢?” ………… “究竟是不是胡说,娃娃你心里清楚。” “可我还是不愿意。” 哪怕已经被对方认定为凶手,我也没有要答应他提出那两个条件其中任何一个的意思,“我也可以为你保守一个秘密,作为交换。” “耶~什么?” “你是贵族,出身比杜兰德尔高贵,这个秘密,如何?” 这一刹那,我不出所料见到这男人的眼睛瞳孔微不可察缩紧,于是,我再没有任何掩饰,“我们相互保守秘密,或者你杀人灭口?” 个人深深认为,自己和这位海军精英之间存在巨大鸿沟,简直隔着次元一般的遥远。 我不相信他的任何承诺,比起他说的因为赞赏或者同情而愿意帮忙保守秘密,我更愿意相信,他是在试探。 所以,如果彼此掌握着对方的把柄,在结局之前我们更可能相安无事。 57.第五十七章 在这处半封闭又沉闷的楼梯间里, 气氛一时变得危险。 许是秘密猝不及防被揭穿, 这男人眼睛里浮起阴暗的狞恶之意, 刹那间, 他就象受到攻击的猛兽,流于表面的嘲讽与倨傲被剥离,露出藏在深处的尖利杀机。 “胡说八道,证据呢?” 遣词用句看似玩笑,借用了我之前的反驳, 然而他暗哑的声线与周身渐渐绷紧的气息, 却显示着一种截然不同的预兆。 ————杀人灭口的预兆。 “看来你要选第二种。”我叹了口气,回视他的眼神之中多少透出几分失望, “算了,我看走眼也不是第一次…” 先替自己糟糕透顶的男人运哀悼几秒钟,接着耸耸肩, 衷心的为他们海军未来有这么位大将而感到遗憾, “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说实话, 哪怕多管闲事我也…觉得很遗憾。 他今天选了第二种, 那么他也不过如此————介意自己的出身是不自信, 秘密被揭露就杀人灭口是惊慌失措。 这两种反应恰恰是致命缺陷,极容易在鬼蜮丛生的权势争斗中成为弱点。 如此心胸与城府,他在未来居然能够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海军大将? 该不会是和弗雷德里克.加文一样吧?贵族派系酬以大将之位,他甘心成为傀儡, 走在被人铺平的路上, 为他背后的支持者在海军阵营争权夺利? 这样一想, 我忽然又觉得自己或许犯了一个超级错误。 一个,我开始根本没考虑过的问题: 因为,如果这男人是贵族,那么很可能他的隐藏身份仅仅是一种迷惑手段,例如…麻痹战国大将一系的策略。 他隐匿身份加入海军,呆在与贵族派系对立的阵营之内,这样一来,战国大将他们对付贵族派系,他却不会被怀疑,甚至已经被委以重任。 加文死亡代表着贵族派系占据的大将之位人选空缺…嗯… 这男人作为战国大将一系在此次事件当中的先锋,哪怕加文死亡后贵族派系受到重创,他也绝对暗中谋取到巨大好处。 加文死亡那天才开启的直播,某位观众在弹幕留言中提及过未来,‘海军在此后借此铲除了贵族安插/在军队内的所有势力’… 然而这位波鲁萨利诺准将却是未来的海军大将之一,这代表着实际上贵族被暗中保留下来了呢~ 嗯~我确实看走眼,这位波鲁萨利诺准将,真不是什么好的合作对象。 失算了。 ………… 转念之间,我考虑了许多,甚至联系到间谍与钉子之类可能性,而心念飞转间看着对方的眼神也渐渐生出怀疑与敌意,“是我疏忽了,如果你是贵族…” 结果后半句话尚未说出口,这男人忽的抬起空闲的那支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曲起食指指节,弹出,正正弹在我的眉心,“胡思乱想什么呢?” 之后又在我抬手护着额头,恶狠狠瞪过去的瞬间,他嗤笑一声,开口,“耶~我只是觉得自己比较吃亏呢~” 黏稠而冰冷的危险气氛悄然退散,被惊醒的野兽再次隐入黑暗深处————他微微眯起眼睛,勾挑着唇角,语气再次变得痞赖又轻浮,“娃娃你算一算啊~” “我为你保守的秘密有好多呢~而你只有一件事需要守口如瓶,这样不公平呢~” 口中一边说着,疑似要行凶的指尖一边慢慢凑近几分,他在我十分不善的瞪视下,故态复萌的手贱来戳————戳完了眉心戳脸颊,戳完脸颊戳肚皮————像个无赖一样,说的话也非常不像样子,“算啦~谁让你这么可爱,我只好吃亏一点了~” “这样,我们相互保守秘密,关系也应该更亲密了呢~” 这男人恢复过来就笑眯眯的让我…陷入了令人发指的水生火热。 真的,非常水生火热,直接导致我的怒意节节升高,简直快到炸毛程度: “谁和你关系亲密!” “变态吗你?!” “住手!不要戳我肚皮!” 左躲右闪却怎么也躲不开如跗骨之蛆的指尖,恼怒之下索性一把抓住他的手指,整个人顺势狠狠的抱上去,模仿考拉挂在尤加利树上艰难地扒住,也不管自己到底会不会被甩开直接张开嘴,一口咬上去—— “耶~好可爱~”他…被咬了居然更高兴,微微拔高的语调透着极度愉悦,与不可思议的惊讶,“原来会脸红啊娃娃你?” “连耳朵都红了,真可爱!你真的是偶人而不是什么小人族吗?” 言语间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喜万分,连挣扎也没有,径直探过另外一支手,拿指尖摩挲我的耳朵,和后脖颈… “如果这是真正的肌肤,不知道会不会象丝绸一样美妙?” “人形师真是暴殄天物呢~” “唔唔唔——”闭嘴!你这神经病! ………… 这男人越来越过分的行为,导致我的愤怒升级为暴怒,只不过就在我打算给他点教训的这一瞬间,斜地里忽的插/入一道陌生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温和又不失严厉的声音,是个女…人? 一切的混乱瞬间停止。 我愕然抬头,目光对上来人的视线————她正从上一层楼梯往下走,此时停在那,是位年纪不轻的女士,这一刻投来的眼神带着浅浅的惊讶。 “耶?鹤中将?” 痞子男显然也同样惊讶,面对这位气势温和的女性海军将领,他…嗯?似乎有些心虚?因为开口之后他迅速收回在我身上乱摸的爪子,又装模作样的把我往肩膀上送————嘴里还一边试图掩饰自己先前的糟糕行径: “耶~我正要去找泽法老师,鹤中将您怎么…” ………… 后来… 半个小时后。 我坐在这位鹤中将的待客室里,端端正正坐在特别为我做出来的位置,一个打开来内里塞进手巾做成的‘小椅子’,它原本是个眼镜盒,是个很温柔的小姐姐贡献出来哒~ 现在这小姐姐静静站在鹤中将身后,不时用很…呃~热烈的眼神盯着我看————就是小女孩看着漂亮洋娃娃那样的喜欢…吧? “嗯~尝尝看,你可以吃东西,对吧?” “牛奶和松饼。” 摆在我面前的瓷杯子,它很显然是某个器皿的盖子,或许是瓶子?大小对偶人来说象是碗,不过可以喝东西,松饼也被贴心的切成小小块。 鹤中将很温和,比起某些人来,她虽然不怎么笑,看着我的眼神却相当平和,并且,很显然她是以招待客人的态度在对待我。 她让贴身副官就是那个小姐姐为我临时做了个椅子,还准备了牛奶和松饼… 而这样做的原因,绝大部分是因为歉意: “实在太失礼了,我很抱歉——” “那小子对女孩子的行为太失礼,我会告知泽法。” 言语间这位温和的海军中将眼角余光斜乜向另一侧,“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这么糟糕,是驻守在外的时候学到什么坏习惯了吗?” 闻言,被斜觑一眼的家伙立刻懒洋洋的辩解,“耶~您真是冤枉我了呀~” “闭嘴吧~你们这帮臭小子想什么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失凌厉的瞪一眼过去,随即收回视线,鹤中将继续看向我,“这件事我会如实告诉泽法,请放心,泽法会惩罚他。” “啊——”我只能呆呆的点头,完全想不到该怎么回答。 因为事态发展得太…出乎意料,直到现在我都还不怎么回得过神————这位鹤中将出现后,也不问什么直接拦住痞子男,之后把他和我一起带到她的办公室,参谋部在战国大将办公楼隔壁的隔壁,距离几百米的样子。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后果: 头顶一个大包的波鲁萨利诺准将此时挂在鹤中将办公室一角。 真的是挂!真正意义上。 一根晾衣绳横在靠外那堵墙窗户前,波鲁萨利诺准将象一件衣服那样挂在绳子上,还有两个衣夹夹着他,随着打开窗户灌入的风飘飘荡荡的迎风招展。 恶魔果实能力者,鹤中将是恶魔果实能力者。 我亲眼看见她发动能力,洗衣服一样‘洗’掉了波鲁萨利诺准将,顺便把他晾晒在窗户前。 替泽法老师管教学生的鹤中将,当时对波鲁萨利诺准将说的原话是:在泽法教训你之前,我先洗一洗洗掉一些恶,让你干净点。 于是,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 这一刻,或许是我偷瞄波鲁萨利诺准将的动作太明显以至于令人误会,我听见坐在对面的鹤中将缓声说道,“别担心,他不敢报复你。” “啊不~”我火速收回视线,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担心什么报复…”————我只是有点好奇…恶魔果实能力者,按照前一个任务里莴苣姑娘小正太蒙多尔所说的区分…鹤中将这样是超人系吧? 我好奇的是恶魔果实区分,然而我的态度却让对方的误会转向另一个奇妙方向,“你担心的是臭小子本身吗?” 静静盯着我看了片刻,眉梢微不可察挑高几分,她忽的笑了起来,“那就更不用担心,晒干了就会放他下来。” “耶~娃娃你担心我吗?”痞子男唯恐天下不乱的在那边曳长了调子,悠悠的说道,“所以说,我们只是打情骂俏啊~根本不是我欺负女性。” “鹤中将你太严厉了,我没有欺负娃娃,我喜欢她呢~” “闭嘴!”我恶向胆边生的瞪一眼过去,“不要扭曲事实!谁和你打情骂俏!你太丑了不要污蔑我的审美!” “闭嘴!”鹤中将侧过脸,与我几乎是同时开口,“你老老实实挂着,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之前的糟糕行为!” 于是,被骂的痞子男安安静静继续挂着。 ………… 接下来,澄清误会之后的交谈气氛就好了许多。 我心情愉快,鹤中将大概也…是愉快的吧? 片刻过后,她开了口,说出一件有些令人意外的事,我想,这或许也是她当时会凑巧出现的真正理由,反正我是不信有那么多巧合能让她在楼梯间碰到痞子男。 “泽法一个小时前启航离开马林弗德前往新世界,那孩子尤妮丝今天开始会住到我家,嗯~我的副官,就是汉娜——” 她示意我看站在她身后的小姐姐,接着又说道,“汉娜可以照顾你们。” “请放心,你和那个孩子都会受到严密保护,直到结束,海军会为你们安排一个新的身份,如果你们愿意也将有一个新家庭。” 骤然被告知临时替换监护者太令人措手不及,我有些呆愣,也或许是察觉到我的反应,鹤中将沉默一瞬,复又慢慢的解释。 嗯~相信她同时也是告知一旁的波鲁萨利诺准将,因为,她所说的事似乎…会对目前的局势造成重大改变。 ………… 造成泽法先生临时启航一事的来龙去脉,归根到底是那位卡普。 海军中将卡普,今早才抵达海军本部,除了带回导致战国大将暴怒的‘击沉三艘海军军舰’的事故,更带回一件足够引发海军全员震动的大消息。 海贼哥尔.D.罗杰潜入BIG.MOM地盘,从夏洛特.玲玲手中偷走了路标历史正文赤之石。 而所谓的路标历史正文,赤之石记载着进入伟大航道终点,最终之岛拉夫德鲁的路线。 哥尔.D.罗杰此时已然逃离BIG.MOM势力范围,正在驶向最终之岛的航线上。 之前出于各种不可抗拒因素,追击海贼进入BIG.MOM势力范围的卡普中将,在失去罗杰的踪迹后即刻返回海军本部,告知这项可能导致世界局势失去平衡的重要情报。 为此,收到消息的马林弗德海军本部将集结重兵前往拦截。 泽法先生作为前大将,在此事态紧急时被授命前往新世界,当然,泽法的任务不是追击哥尔.D.罗杰,他是前去镇压新世界蠢蠢欲动的其他海贼势力。 一来BIG.MOM因为丢失了路标历史正文而暴怒不已,此时正在新世界各处掀起动荡,二来,另外几位盘踞后半段的大海贼隐约听闻风声,似乎同样在密谋着什么。 为了防止那些海上枭雄借此掀起风浪,海军高度戒备,不惜进入全面战争状态。 而,前去追剿的是战国大将与卡普中将,不过那两位暂时尚未成行,需要等待空元帅前去玛丽乔亚与世界政府协商后才能最终决定。 ………… 以上种种是海军本部目前当务之急的军务。 至于为什么‘最终之岛’能导致海军与世界政府如临大敌,我这个局外人完全不理解,倒是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准将似乎…在怔愣过后,这个男人面色顿时沉下来。 一番解释过后,鹤中将随即吩咐她的副官前去带回尤妮丝————我的主人就在这幢办公楼某处,正由医疗部队暂时看护————而到这里我才恍悟,这位看似温和的女性海军将领,先前不仅仅是因为痞子男的轻浮才将我带回她的办公室。 她实际上是…要亲自看过我之后才决定要不要让尤妮丝回到我身边吧?为了确定我的安全性,以此来保护那孩子。 那位叫汉娜的副官很快领命离开。 接着,鹤中将起身‘收衣服’,就是放下仍然挂在晾衣绳子上迎风招展的痞子男,一边说道,“杜兰德尔在二十分钟前已经整装完毕,这是他的最后一次任务。” “至于萨卡斯基和你,到时候很可能出现在战国和卡普的舰队名单之中。” “甚至还有库赞,所有海军精英都收到命令随时准备出战。” “你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片刻过后,还没完全晒干的波鲁萨利诺沉身入座,就在我侧对面,闻言哑声开口,“耶~那么,最迟就是后天?” “这可真是,最关键的时刻居然出这样的意外,可真是令人惊讶。” 此时这男人没了先前的轻松痞赖,口中说是惊讶,神色却显得晦暗莫名。 “对战争来说根本没有什么突如其来的意外。”鹤中将温和的回答,“你们一开始就该考虑到所有可能性。” “耶~我指的意外不是战争,而是人为。”开口的同时他原本坐得端正的身体微微前倾,“您不觉得奇怪吗?” 霎时间痞子男以一种微不可察的攻击状态在面对海军的鹤中将,他或许是潜意识行为自己根本没有察觉,然而这样微弱敌意同样体现在他接下来的言辞上: “杜兰德尔的辞呈早已经被通过,这次却又命令他出航。” “萨卡斯基带回马尔维纳斯岛的调查结果,库赞还在去往支部的途中,甚至我,我还在等待司法岛那里的随时传讯。” “鹤中将,这样的出战人员阵容,究竟是希望平定局势,还是别有所图?” “用新世界的动荡支开我们,借此来让我们前功尽弃。” “弗雷德里克.加文之死,是不是早已经有定论?只要我们离开马林弗德,讣告就会在全世界的报纸上同时刊登出去?” 说到这里这男人顿了顿,飞快的瞥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奇异,只是转瞬间又垂低眼帘,继续往下说道,“我甚至能想象到讣告所用的言辞————” “正直而高贵,为了正义奉献一生,鞠躬尽瘁。” “可那样一个人,那样一个虐/杀/无辜幼童的渣滓,居然获得比所有为了正义埋骨大海的海军更高的荣誉。” “这样结果是海军的耻辱,鹤中将。” 比起往常那样或痞赖轻佻或半嘲半讽,此时此刻,这个男人神色似笑非笑,言语间的尖利讥诮却毫无掩饰,“倘若新世界之行是为了保证加文的罪行被掩盖,我不会接受出战命令。” 58.第五十八章 波鲁萨利诺准将的宣言十分帅气, 并且言出必行, 为了表示决心他很快就告辞, 据说是要前去觐见战国大将, 严肃抗议对加文死亡一事调查工作的不了了之。 按照他的原话是:空元帅胆小怕事战国大将难道也老糊涂?好不容易有了能够把那些渣滓蛀虫一网打尽的机会,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实际上我觉得,痞子男见到战国大将的时候如果敢照搬那段原话,那么他绝对不会毫发无伤回来,甚至可能都回不来了嗯~ 至少也要被揍得鼻青脸肿呢~ 亲眼目睹过战国大将与卡普中将两位的互动, 我对那位海军高官的印象已经刷新, 现在在我的理解当中,那位表面温文尔雅的战国大将内里绝对是颗炸/弹, 带引/信的嗯~ 所以,刚刚经过一次肇因是‘损毁三艘军舰’的与卡普中将友好切磋,此时的战国大将心情一定不怎么愉快, 再被找上门指责老糊涂的话, 炸/弹不爆/炸才有鬼。 当然, 我来不及劝告, 痞子男看起来也完全不打算听我劝告。 于是, 临行前我被他慎重转交给鹤中将。 ‘耶~娃娃你可要乖乖的等我回来哦~’ 留下这样一句交代,之后他气势汹汹转身离去,我以悲天悯人的眼神在后边含笑目送————风潇兮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安心上路吧~ 虽然就这样看着勉强算是同伴的家伙去送死,而自己不闻不问的行为有点儿不地道, 可…我个人表示, 当别人一意孤行要去挨揍的时候也没必要阻拦, 真的。 所以我绝对不会硬拉着他,不让他自己送上门去找抽。 如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准将这般,手贱、嘴欠、说话不算数,又自带间歇性发作神经病的男人,果断的让他去死吧去死吧~ 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 之后,我回到了尤妮丝身边。 鹤中将言出必行,就象之前说过的那样,我们被她的副官,汉娜小姐姐接手照顾。 因为泽法先生领兵出航的缘故,出于安全考虑,我和尤妮丝当晚就搬到鹤中将位于海军本部之内的宿舍,被这位女性海军将领纳入羽翼之下。 换了保护人的同居生活,其实和之前相差无几,都是二十四小时有人随身照顾,白天呆在鹤中将的办公区,晚上和她一起回那幢住满参谋部与机要秘书科漂亮小姐姐的宿舍楼。 或许是天性,女人无论如何都比男人细心,尤妮丝被照顾得很好,小姐姐汉娜工作时精明干练,日常生活却温柔又细心,哪怕是她偶尔因为鹤中将负责的参谋部事务繁忙,也有其他小姐姐们给予无微不至关爱。 哦~这里有一句题外话: 汉娜严格按照那张喂养守则照顾尤妮丝,就是米拉特太太离开前留下的那张纸条————原本它在护士莉莉那里,如今换了保育员,喂养守则也跟着被转交。 不过两天而已,我就觉得自己和尤妮丝的生活质量得到飞一般的改善。 之所以说有飞一般的改变…是细节啦细节。 一样是日常照看,是尽心还是仅仅完成任务,也只有细节能够分辨得出,当然,我并非是抱怨什么,护士莉莉没有义务必须真心喜欢尤妮丝,她在工作中也没有疏忽之处。 我原本不怎么在意。 护士莉莉比起照顾尤妮丝更愿意照顾泽法先生,这件事与我无关,那天在军校的时候痞子男试图挑拨也被我无视。 毕竟,只是完成工作的莉莉再如何也总好过迪丽拉,但是,尤妮丝如果能够被人真心怜惜,对我来说真的是件很欣慰的事。 尤妮丝,那孩子还是像个木偶,海军医疗部出具一份详细报告,结论是严重自我封闭,那份报告中另外提及,心理创伤导致的问题需要特殊治疗,并且耗时漫长。 而针对治疗建议,鹤中将与我有过一次谈话,她的建议在我意料之中。 鹤中将建议,暂时不为尤妮丝安排治疗,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弗雷德里克.加文一事尚未结束,此时着手治疗尤妮丝,其中很可能存在某种变数。 最好是等到混乱结束,那时候哪怕海军不作为,鹤中将也会提供私人帮助,她虽然只是口头给予保障,可是从她的眼神却能看出,她的诚意。 当然,我同意尤妮丝暂时不接受治疗,不仅仅是因为鹤中将的保证,而是因为我另有计划。 哪怕海军不愿意提供保证,我在一开始也已经计划好。 只不过一切都必须等到尘埃落定而已,只有彻底解决隐患,我才能使用升级后得到的福袋让尤妮丝恢复。 并且,为尤妮丝安排一个真正的未来。 在那之前只能等待,我相信不需要等太久。 ………… 我和尤妮丝被交给鹤中将那天开始,无论是痞子男还是龙猫,甚至泽法先生战国大将,那些人似乎都销声匿迹。 他们没有再出现在我面前,涉及到海军机密的事务也就不再是我能够知道的事,这种情况同样在我意料之中。 鹤中将是位相当睿智的女人,权谋手段比痞子男高深了不止一个档次,外界的风风雨雨被这位女性海军将领拦截在无形屏障之外,同时也毁掉我获得情报的所有渠道。 从她接手那天开始,外界局势发展到何种程度,我一无所知。 当然,也或许是我表现得太平淡,鹤中将…似乎也不再那么隐隐戒备————我知道的,她和他们一样都不太放心,都在暗中观察我的反应。 曾经呆在泽法先生的监护下,我和尤妮丝的活动轨迹被局限在泽法的居所和海军军校,而如今鹤中将有意无意让我成为游离人群边缘的存在,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为了孤立,不允许我知道太多。 海军不可能彻底相信我,同样的我也不相信他们。 被如此对待,早在开始我就预料到,所以我的计划也从未将海军列为助力。 只是为了避免这些海军疑神疑鬼导致节外生枝,我很安心的呆在尤妮丝身边,接受这种与世隔绝般的保护。 因为恰如痞子男波鲁萨利诺所言,一切都按照我的希望发展。 只不过,我要的与他们背道而驰。 实际上结局早已经被我写好,等待期间发生的种种不过是小调剂而已。 导致痞子男他们讳莫如深的那些秘密,偶人军团的内/幕,十五年前的真相,甚至任务委托人与人形师之间的关系,对我来说都不重要,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影响不到任务的完成。 所以没所谓。 ………… ………… 再次见到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准将,是在鹤中将保护下的三天后。 ………… 和之前一样,午休时汉娜小姐姐带着尤妮丝在鹤中将办公室附带临时休息室里午睡,她用一本故事书哄睡着了尤妮丝,据说是医疗部某位精于战后心理创伤治疗的医生给予的建议,我不知道效果如何,不过医嘱嘛~还是照做的好对吧? 尤妮丝闭着眼睛陷入沉睡,坐在枕头上的我收到了汉娜小姐姐的眼神示意。 片刻过后,我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我被交给了偷偷等在休息室门外的痞子男。 说实话,我很惊讶。 除了有点意外他居然还会出现,更惊讶他居然没有被打死。 可惜的是我什么都来不及表达,双方一照面…嗯~他立刻把我塞进披风口袋里,捂得严严实实,简直就像怕我尖叫一样。 隔着布料我隐约听见汉娜小姐姐说,“尤妮丝三点钟睡醒,她醒来没有看到娃娃会伤心,波鲁萨利诺准将——” “耶~放心,我会提前送她回来。” 两人简短交谈过后,我感觉到痞子男迅速离开。 ………… 静谧的午后,痞子男走得很匆忙,目的地不明。 我看不见自己被带往何处。 之所以如此被动是因为我没有进入意识海,甚至联系蛋蛋使用客服功能转播察看环境,这几天我象之前说的那样,尽力减少联系自家系统的次数。 因为…见闻色的威胁程度,比我认为的大许多。 是某位观众留言说的哟~那晚我照常进入意识海,随即得到自家傻系统的哭诉,蛋蛋说,我们太天真了嘤嘤嘤~ 观众们刷屏的留言中,有部分刻意泄露的情报特别提及,霸气见闻色确实如我猜测那样,属于精神感知类能力。 除了龙猫那种天生资质,更有后天修炼到极致的高手甚至能预见短暂未来。 二十多年前的马林弗德,如今的海军本部之内同样高手如云,尤其是…卡普中将,被誉为海军英雄的铁拳卡普,直播间有观众吐槽那位的直觉简直不是人(囧)。 至于可信度有几分,我无法判断,或许傻系统是被观众危言耸听,然而为了以防万一,如今正在关键时刻,不想一子落错全盘皆输,最好万事小心为妙。 不能随时查看直播,相当于失去第三方视角,如此一来,这些天我只好安安分分。 到此时也一样,只能安静等着痞子男抵达目的地。 我躺在披风口袋里摇摇晃晃,时隔良久才感觉到他似乎上了楼梯,转过三次转角又走了几分钟,最后听见钥匙插/入门锁的轻响。 门扉开启复又闭阖。 进入室内,痞子男的气息明显松懈下来,之前他像做贼一样,我总觉得他躲躲闪闪避着人群似的,偶尔路遇同僚时相互招呼也匆忙,直到现在,他几乎是长吁一口气。 一路被捂紧的口袋再次打开,这男人的手探进来,随即才开口,对我说了第一句话,“耶~不会是睡着了吧?” ………… 他将我托在掌心,一副放松过后心情愉快的模样,而重见天日的我,飞快环顾周遭一圈,发现自己被带到一个诡异的地方。 应该是痞子男的私人居所,到处都是带着他个人气息的东西,而我说的诡异是指,这里摆了很多很多的礼物盒子。 大大小小目测几十个,有些已经被拆开,精美包装纸和缎带随意丢在地上,有些还系着缎带堆在角落里… 一眼看过去屋子里乱七八糟。 转瞬间收回视线,我转过头,静静看着正在把我往垫子上放的男人————看他打算做什么。 “礼物哦礼物~”他用几个软垫叠起让我坐到与他平视的高度,随即转身取过那个体积最大,足有他半人高的大盒子,一边拆解,一边说道,“这几天陆陆续续收到的东西,原本早就要给你,不过因为这个————” “这是今早才收到的呢~” “看~喜欢吗~” 他就象急于炫耀的小鬼,三两下撕开包装纸又扔掉最外层薄木箱子,之后将它展现在我面前,口中忙不迭介绍: “耶~这可是工匠岛最顶尖的手工艺人制作,严格按照比例缩小,除了小一点,所有家具的功能都和正常尺寸一样哦~” “娃娃你可以睡在这里。” “我让他们安装了空岛的光贝和炎贝——” “哦~果然可以装很多东西嘛~好可爱~” 说是要送给我,结果这男人似乎比我还兴致勃勃,边说边到处摆弄。 所谓‘礼物’是一幢缩小的房子,就是过家家洋娃娃住的那种玩具房子,做工非常精致。 整体是木质,窗户与屋顶仿佛是琉璃烧制,其中有一面外墙可以整面拆下,打开后能看见屋内全貌,家具一应俱全,丝绒沙发,小茶几,置物架,休息长塌,梳妆台,衣橱,公主床。 地毯窗帘甚至床幔是玫瑰灰主色调,厚重而华丽,精致又奢靡。 家具都是固定在那,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家具的纹路有些微妙,似乎是纯银与象牙? “喜欢吗?” 半晌,花了好些时间终于检验完毕的这个男人转过脸,笑眯眯的对我说道,“娃娃你之后暂时住在这里吧?” “卧室是可以移动的哦~放在鹤中将那里或者放在我这里,由你决定啊~” 虽然说是‘由我决定’言语间他看着我的眼神,却充满不可言说的期待,“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被我感动了?” 我:………… ………… 接着,短暂的静默过后,他等不及我回答就起身去翻检其它盒子,动手将它们一项项拆开,全部堆到我面前: 目测有上百件的衣物,缀满蕾丝缎带与精致刺绣的蓬蓬裙、衬裙、睡裙、南瓜裤、斗篷、发带、衬衣、腰封、外裙、小外套、长大衣… 布料从绸缎到皮草一应俱全,扣子质地除了鎏金就是米粒大小的珍珠。 目测有几十套的全副首饰闪烁着泠泠艳光,头冠、项链、胸针、耳饰、戒指、手环、发簪,黄金镶嵌着珊瑚宝石,小巧精致,一眼过去能耀花眼睛。 然后,奢靡精致物件,统一特征是非常小,很显然是特别定制,针对偶人体型,除了质地珍贵,它们都是‘玩具’。 可以想象,制作它们的工匠们是如何费时费力,毕竟它们太小,真正要做到精致又完美,一定比制作其它珠宝耗费更多心思与时间。 看着这些小得肯定需要使用放大镜才能制作的珠宝,我深深的同情那些工匠————这是何等神经病?!每个细节力求完美的手工艺大师,碰到这种偶人才能佩戴的首饰订单,不知道有没有累死在工作台上? 然而拆完所有盒子东西堆满茶几,这男人却象是礼物不怎么拿得出手那样说道,“耶~时间太仓促了,联系到的工匠暂时只能赶制出这点数量,不过我已经催促他们继续了哦~” “娃娃你可不能嫌弃哦~” 我:………… 你贪污受贿了吗! 另外,你居然没有被那些工匠打死,绝对是运气好吧?! ………… 这一刻,收到‘礼物’的我默默在心里为这位波鲁萨利诺准将贴上,[钱多人傻]的新标签。 然而他再次无视我用眼神表达的,对他智商堪忧的担心,自顾自接下去说道,“娃娃你在鹤中将那里被照顾得很好。” “女人有没有用心,看细节就能看出来。” 言语间上下打量着我,随即将视线停在我的头发上,哼了声,“在泽法老师那里,迪安的女人连你的裙子脏了好几天都不管。” “现在裙子洗干净头发也整理好,双马尾的娃娃也非常可爱~”他毫不犹豫将我从头到脚夸奖一番,顿了顿,装模作样的叹气,“就是朴素了点…” “嗯~”我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我收下你的礼物,所以,你也可以说出你的目的。” ————反正我不信他送的这些东西只是在履行承诺,一定有什么目的。 这男人消失三天,我甚至认为他被战国大将扔上军舰直接带往新世界,虽然我被隔离根本无法知晓他们海军的行动,可… 这三天大战将至的紧绷感,根本不需要有谁特意说明也能察觉。 我都觉得不太可能再看见他,结果他又出现。 脸上带着隐约乌青,尤其是嘴角,哪怕消褪得七七八八,被狠狠揍过的痕迹仍然看得出,他绝对被战国大将揍过。 嗯~这样凄惨的痞子男,原本我应该认为是他坚持那天的决定才留海军本部,可谁让他诡异的无事献殷勤… 真是,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 想了想,总觉得自己或许会得到一个坏消息的我,默默叹了口气,“消失三天才出现,是加文的葬礼即将举行,还是你被说服了,现在必须来说服我?” 这样两种猜测,无论哪一种,都令人不愉快。 闻言,痞子男沉默一瞬,随即笑得很…诡异,“耶~娃娃你居然也有猜错的时候呢~” “是迪安回来了。”他这样说,似乎是因为扳回一城的缘故,语调跟着变得有些得意,“莉莉的男朋友,我的直属学弟,他在几天前休假回故乡。” “不过那是借口,实际上他是秘密前去调查加文。” “迪安的故乡圣托里尼,位于加文任职指挥官的海军支部附近,也是库赞原本去调查却被临时命令返回的那里。” “库赞的那次行动原本就是去接应迪安,可惜被中途调回,为了避免消息泄露,迪安只能等到假期结束才回马林弗德。” “另外啊~我只是单纯的要送你礼物而已,娃娃你真是…” “这样随意怀疑别人的诚意,真是太让我伤心了呢~” 59.第五十九章(补全) 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准将一番唱作俱佳, 生动演绎了何谓‘真.病得不轻’。 半晌, 好不容易闭上嘴安静下来, 居然又暗藏期待的盯着我看————不说话, 却满脸欲言又止,那神色依稀仿佛是‘要安慰要亲亲要举高高,不然我不答应哦~’… 猝不及防间目睹了超级糟心画面的我:………… 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吓着我就是你不对了混蛋! 真的,我都快被他整出毛病来了! 先不论他这种长相做那种哀怨表情究竟伤不伤(旁人的)眼睛,象他这样前一刻说正经事下一秒就能歪楼到九霄云外去, 很明显就是精神分裂吧? 个人表示, 此时应有一只系统围观。 为什么呢?因为我要让我家那只天天说我有病的傻系统来看看,什么才是真.神经病。 特么下次蛋蛋要是再骂我有病, 我绝对和它急!比起这个波鲁萨利诺,别说是我,就连前一个任务里夏洛特家族那四位也都是正常的男孩纸! 真替他们海军的未来感到绝望。 ………… 现场一时很安静, 我和波鲁萨利诺准将面面相觑。 我眼神死的瞪他, 试图用目光说服他别这么不要脸, 而他不为所动, 眼睛眨也不眨, 视线错也不错直勾勾回视。 片刻过后,到底没能坚持住的我,万般无奈的竖起白旗,向这个(对我来说已经确诊的)精神病患者投降, “啊~伤了你的心我很抱歉。” 不然还能怎样呢?除了道歉我想不出有什么方式能‘安慰’他, 尤其是被他用晦暗莫测的眼神静静盯着看的现在。 我干净利落的道歉, 话音落下,这男人面上的阴霾立刻一扫而空,“耶~只是道歉没用哦~我需要实质性的行动呢~” “因为娃娃你已经不是第一次伤害我了呀~” 一双眼睛微微眯起,言语间手腕一转,食指指尖若有似无点了点自己的一侧唇角,声线随即压低几分,仿佛别有深意,“亲亲,或者你的名字,如何?” 他锲而不舍的旧事重提,关于三天之前没能达成的目的,之后沉默一瞬,紧接着就得寸进尺,“如果既能够得到亲吻又能知道真名,那就再好不过。” “毕竟除了道歉,娃娃还需要回礼的呀~” “虽然是我心甘情愿送出礼物,礼节性的回礼,娃娃你该不会连这个都吝啬吧?” ————你说得很有道理…个鬼哦!顷刻间,我的眼神死进化为三白眼,我们究竟是怎么从原先那么正经的话题转变到现在这种的? 算了算了,不要和神经病较劲。 ………… 本着关爱智障的悲天悯人原则,又为了尽快结束一切,以便将扭曲的话题转回原本的正经轨迹,我沉默地抬起双手,象往常要人抱抱那样—— “耶~怎么?要抱抱吗?”他眉梢挑了挑,似乎有些惊讶不过到底还是探出手,掌心朝上悬在我面前,口中笑道,“娃娃你是转移话题吗?真是狡猾。” 我白了一眼过去,“别动——” 开口的同时双手并用攥着他的手指,慢吞吞的往自己这边怀里拉————他的手,男人的手掌很宽大,足够一个偶人坐上去,这几天他的手常常借给我充当坐席与人工电梯,我踩着他的掌心却从来没有仔细看过,直到此时————他的手指居然很漂亮,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或许是我的举动太过奇怪,耳畔传来他带着笑意的询问,“耶~娃娃你要做什么?” 我充耳不闻的起身,换了个仿佛是求婚的姿势单膝跪地,之后扶着他的掌心,倾身过去在代表事业线的位置轻轻吻了一下。 嘴唇触及的瞬间,他的掌心微不可察轻颤————我浅尝即止,抬起头正对上他居高临下俯视的目光————他似乎真的愣住,神色定格在前一刻的轻佻油滑上,眼睛却微微睁大,眼底凝结了一丝出乎意料的愕然。 静静看着他,我慢慢露出一个…不带任何特殊意义的微笑,低声说道,“以我之名,祝君战无不胜——” 虽然偶人体型做这种祈福仪式很奇怪,不过…这是回礼。 真正的。 ………… 之后,我来不及细看这男人的反应,因为客服功能毫无预兆的自动跳出来,自家傻系统催命似的发出连串信息: ‘啊啊啊——’ ‘阿丝达萝娣!你居然为这种男人祝福!’ ‘地狱七君主之一的祝福!好运的家伙!’ ‘你都没有给过我!’ 加粗加红字体,深刻阐述了我家傻系统的羡慕嫉妒恨:‘嘤嘤嘤~我讨厌他!’ ‘给他的是回礼!’我默默的按下额角暴起的青筋:‘而且你又不需要上战场!’ 和我灵魂绑定的系统哪里需要上战场,需要个P的祝福! 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对,我一定杀回意识海先揍自家犯抽的系统一顿,可惜时不与我,我只能强迫自己冷静的给它分析: ‘浸透恶魔之力的祝福语是属于黑暗的胜利,我是看他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以后绝对双手沾满血腥杀人如麻才祝福的喂!’ ‘更何况这个任务即将进入结局,这位勉强算是同伴的波鲁萨利诺准将,如果得到祝福加持而战无不胜,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帮助,至少他不会拖后腿!’ ‘而给你的话,你难道要用在我们抽奖的时候吗?’ ‘还是你打算和晋江主系统决一死战?’ 顷刻间,我再次深深怀疑自家傻系统的智商:‘你的运气都逆天到能抽中万象拒绝,为什么还羡慕黑暗属性的祝福?’ 然而,无论我怎么劝慰,它还是陷入蛮不讲理的胡搅蛮缠状态:‘我不管,我也要!’ ‘有你这样不定时精神病发作的变态宿主,我也很需要战无不胜!’ ‘嘤嘤嘤~’ ‘阿丝达萝娣你太偏心了!’ ‘嘴上百般嫌弃结果身体很诚实!’ ‘多维空间镜头拍摄到恶魔之力附着在他身上!观众留言都爆炸了!’ ‘明明说好要误导,结果你一直在炫能力!’ ‘绝对是被珠宝衣服收买了对吧!’ ‘我不管!反正——’ 哪怕现在使用的只是客服界面,可透过不停歇刷屏的文字也还是能看出,傻系统现在绝对实在小黑屋里滚来滚去,外带哭唧唧————绝对是委屈巴巴的手舞足蹈。 ‘好啦好啦~给你给你都给你。’我真是头疼欲裂,无奈之下只好好声好气安慰:‘你要什么都给你,等我晚上回去啊乖乖哒~’ 我就是命不好,碰到的男人都是疯子,自家系统也是个小神经病————特么刚刚又污蔑我是精神病发作的变态,我哪里变态? 好气哦~ 可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原谅它。 男人们就算了,丑得千奇百怪,绝对不在我怜香惜玉名单上,我说的是自家傻系统。 虽然又傻又二还经常犯抽,可也是我甜蜜的负担。 ………… 被自家傻系统突如其来这么一闹,我什么心情都没了,等它心愿达成满意的消失,我回过神却发现这点时间里,这男人神色变得很微妙。 其实蛋蛋发脾气也没耽误太久,可奇怪的是这个男人眼底的愕然已经被一种深沉而隐忍的诡谲神采取而代之,就…就象是发现新玩具却可望不可即的孩子那样,目光灼灼。 然而顷刻间这双眼睛深处的奇异光彩转瞬即逝,“战无不胜吗?”他笑得漫不经心,音调轻而懒散,“好吧~” 开口的同时仍旧被我攥紧的指尖微微一动————我松开的瞬间他犹豫一瞬才缓缓的收回,复又说道,“这个回礼我收下了。” ………… 气氛仿佛变得有些古怪,虽然我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劲。 痞子男看起来与往常无异,收下回礼之后懒洋洋的挨着我坐下,嘴角噙着笑意,神色看似漫不经心,片刻过后开口时更换了话题: “既然回礼让我满意,那么我也就不追究别的,现在我们谈一谈正事。” 言语间他侧过脸,撩高眼皮看了我一眼,也不知是想什么居然又探长手臂,一把将我拎起,之后换个方向直接枕着几个垫子,整个人躺倒霸占了整张沙发,最后把我放在他的胸口位置。 喂!我怔愣过后反应过来,只是不等做点什么就被他一双手虚拢着强制坐下————隔着布料,依稀仿佛能察觉到胸膛里那颗心脏沉稳跳动————这样直接把人按在自己的心脏上… 真是不知道又发什么疯————我有些坐立不安,顷刻间复又听见他开口,“迪安,我的直属学弟带回的调查结果。” “娃娃,加文死亡引发的一切我可以全部告诉你,并且不会要求你同样毫无隐瞒。” “我只希望,无论你试图做什么,都要慎重考虑后果。” 他转移了我的注意力,同时,在我看过去的此刻,面上的笑意真真切切抵达眼底,极难得的,真正不带任何特殊含意的笑。 “这不是条件,只是我的希望。” 说到这里沉默下来,虚拢的手微微松开,其中一支手指尖爬到我的脸颊边,悬在那几秒钟又没做什么,之后仿佛有些遗憾的叹了声,“算了,忘记我之前说的话。” 他转眼间就改变主意,随即闭起眼睛,不急不缓的开始… 算是坦白吧? 弗雷德里克.加文死亡那日开始,我所不知道的,关于海军的部分,此时透过这男人慢悠悠的叙说,缺失的拼图一点一点被补全: 弗雷德里克.加文,从进入海军那天开始他的仕途终点就是大将,他的军旅生涯每一步都由幕僚团推动按部就班进行,即使从未上过战场,即使能力平庸,依然前程似锦。 因为加文即将得到的那个海军大将位置,背后是海军内部的所有贵族————贵族需要占据一个大将职位,以此来确保他们在军队内的所有势力不会受到打压。 贵族代表的海军大将,不需要强悍武力更不需要精明头脑,事实恰恰相反,如加文那样的无能之辈才是最好人选,一来好控制,二来也能保证其所属家族不会趁机壮大自己。 贵族内部自身同样争权夺利,只有被拱上高位那个人选无能至极,才能保证彼此制约,微妙的平衡不会被打破。 弗雷德里克.加文不过是个傀儡,即使他死亡也很轻易能找到替代。 只要给贵族派系时间,毕竟成为海军大将还需要资历,弗雷德里克.加文之所以一帆风顺,也是因为他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成为傀儡大将。 时机巧妙就巧妙在,即将升任大将前夕他骤然死亡。 他个人之死微不足道,短时间内却找不出能够顶替他的人选,因此,贵族的大将之位在最近几年内势必空悬。 而,同样是时机,对希望清理那些尸餐素位之辈的海军们来说,却是绝无仅有的良机。 “军队不应该是政治修罗场,拥有力量的海军职责是维护整个世界的和平,而不是成为某部分特定之人手中的凶器。”————闭着眼睛的波鲁萨利诺准将这样说。 “那些渣滓呆在军队里享受权力,却不愿意履行职责。” “甚至将海军视为囊中之物为所欲为。” 战国大将他们希望能够驱逐军队内盘根错节的贵族势力,可惜的是阻力重重,世界政府不愿意海军脱离掌控,在这方面始终暗地里为贵族提供便利。 “弗雷德里克.加文之死是契机,我们希望借此收回被滥用的权力。” “贪污成风,滥用职权,阴谋陷害,贻误战机,政治手段用在军队里,无能之辈窃据高位,以那些人为首的势力导致多少普通士兵无辜死去。” “娃娃你知道吗?我做不到视而不见呢~” ………… 他花了些时间慢慢告诉我前因,之后,是关于弗雷德里克.加文死亡事件的调查。 实际上我猜错很多,战国大将一系并没有如我所想那般毫无作为,他们确实受到各方掣肘,贵族派系却绝对没有我想象中那般达到只手遮天的程度。 查到那间密室时,之后在他办公室里见到的庞大资料,已经表明,他们,战国大将一系实际上在开始那几天该调查的已经全部盘查过。 “我们只是没有料到,那个渣滓居然有那种可怕癖好。” 或许是太过无能,弗雷德里克.加文由始至终都依靠他的幕僚团,他个人反而被忽略,战国大将一系针对的是贵族派系,打压的也是整个势力,调查作为傀儡的加文只是名目而已。 所以这男人才会有:实际上你帮不上太多忙,这样的言辞。 因为加文之死对他们来说只是借口,针对贵族派系发难的借口,而我却是针对加文本身————这才是他,波鲁萨利诺准将言语间的真正意思。 他的接近是怀疑我,因为偶人军团,当然原本他的重点也只是偶人军团在加文之死中扮演的角色,甚至是否与贵族派系有关。 直到发现那间密室,让他改变主意。 “耶~因为临时改变调查重心,我可是被战国大将骂得够呛呢~” 这男人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复又重新闭上,一支手摸索着攀爬到我的脸颊,指尖不轻不重的摩挲,半晌轻笑一声,“不过幸好,我没有辜负娃娃的希望哦~” “虽然线索有些乱,不过到目前为止,最重要的那条线算是找到了呢~” 最重要的那条线,由两件事构成: 一件事,军需处————迪丽拉在照顾尤妮丝期间一直使用营养剂,那是军队特殊配给,透过这个线索果然在军需处后勤人员名单中找到迪丽拉。 那是一个很不起眼的职位,调查过后发现,人员档案与实际在职人员不符。 迪丽拉的资料藏匿在海军内部却从来不是海军一员,甚至,彻底核查之后,波鲁萨利诺他们发现,那些被贵族掌控的势力当中,与迪丽拉相同的虚构海军还有许多。 比例是百分之五,也就是说一百个海军当中有五个不存在的人。 这些人有完整在职履历,完整的家庭信息,然而全部都是虚构————至于这些幽灵有什么用途,暂时不得而知。 不过能查到的是,迪丽拉在海军的档案中,她…曾经为一些幽灵家庭办理过收养手续。 也就是说,密室当中那本相册的受害者们,是通过正规渠道从各地孤儿院收养的孩子,以海军家庭之名! 另一件事是迪安前去调查的结果————在圣托里尼岛所处海域的支部,加文任职期间,那片海域所有孤儿院经过询问,找到迪丽拉以海军名义收养孩子的证据。 结合留在孤儿院的文件,与海军档案,那些家庭都是虚构出来,被收养的孩子也确定在相册当中。 有很大可能,所有的受害者都是通过同样手段被送到加文身边,帮凶也不止迪丽拉。 今天抵达马林弗德的迪安带回在圣托里尼岛所处海域那些孤儿院的收养文件,那其中有尤妮丝的一份,收养人是某个不存在的海军家庭,时间是两年前,联系孤儿院的是迪丽拉。 这里可以确定,弗雷德里克.加文与虚构海军人员一事有着莫大关系,不存在的幽灵涉及的所有触犯军法之事,罪名可以被定在加文身上,哪怕不是主谋,也一定是参与者。 而,早在迪安尚未返回之前,透过通讯得知结果的痞子男,派人调查了加文曾经任职的另外两个支部所处海域的官方非官方全部孤儿院。 ………… “目前已经确认了相册中绝大多数受害者的身份。” 他这样告诉我,沉默一瞬,复又叹了声,说道,“最早一份同样登记在后勤部海军家庭资料档案中,那个被收养的孩子,你猜猜是谁?” “迪丽拉。”我毫不犹豫给出答案。 闻言,这男人立刻轻笑出声,指尖滑过我的脸颊按在我的后脖颈处,不轻不重施力,让我直接面朝下扑倒在他胸口————“耶~娃娃你真聪明。” “那张照片里的另外一个孩子,她不是孤儿。” “另外,名字也是尤妮丝。” “迪丽拉出身的孤儿院院长至今都还记得,那个叫尤妮丝的孩子。” “她的双亲是孤儿院的赞助人,那对好心夫妇甚至差点收养迪丽拉,可惜的是尤妮丝的母亲意外身故导致收养没有成功。” “两年之后迪丽拉被海军家庭收养,尤妮丝却在一次海贼入侵的骚乱中被/诱/拐。” “还有哦~那张合照的字迹属于加文曾经的副官,也就是即将抵达马林弗德的那位,他是档案中唯一一个,收养受害者却并非虚构的海军。” “最重要的关键,在那个重伤退役的男人身上呢~” “所以——”我挣扎着推开按在背上的手,努力支起身,“你想问什么?”一番长篇大论的前提,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都还没追问你究竟哪里来的势力,短短几天能够彻查两片海域之内的所有孤儿院,你居然先发制人? 虽然答案也不需要问,就是你是贵族,可你这样死性不改,让我很不愉快。 ………… 这一刻我的眼神绝对充满敌意。 痞子男却自顾自笑得若无其事,摸猫一样慢吞吞摸我的背,又捏了捏我的后脖颈,之后才开口,“我只是想问,娃娃你知不知道,那晚战国大将的五天期限是什么意思?” 他…很显然是临时刹车改变话题。 于是,我没好气的哼了声,回答,“不是加文的葬礼吗?” 60.第六十章 “耶~你居然很清楚嘛~” 或许是我的回答出乎意料, 痞子男怔了怔, 狭长眼睛微微眯细, 神色古怪的盯着我看了半晌, 复又说道,“真叫人好奇,你究竟从哪里得出的答案。” “如果是自己推测出来,那娃娃你也太聪明了。” “又或者你是听到消息?” 说到这里停顿一瞬,眉梢微微挑高, 随即仿佛若有所得般将音调压得低, 说悄悄话似的小小声问,“我记得娃娃你说过看得见守护灵, 对吧?” “该不会是那些看不见的背后灵偷偷告诉你,举行葬礼的日期?” 紧接着,这男人因为自己的猜测而露出兴致勃勃的表情, 按在我背上的手摸猫一样又摸了摸, 眼睛里的光都增加了好几个亮度, “真是令人羡慕的能力呢~” 哦~连赞叹的语气都毫不做作, 很明显就是特别感兴趣, 对背后灵————以这位之前的糟糕表现,我毫不怀疑他是把主意打到背后灵身上去,比如说,利用看不见的幽灵们建立情报系统…因为换了是我, 我也一定有如此的‘资源利用’计划。 于是, 我木着脸迎上他仿佛别有所图的目光, 毫不犹豫打击,“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没有你想的那种神奇的情报来源,我只是按照人情世故合理推测。” 要知道,直播开启之前我就全盘考虑过,这其中当然包括弗雷德里克.加文的葬礼。 虽然现在的我在人情世故方面称得上是个一窍不通的蠢材,可我家傻系统会教我啊~ 蛋蛋说,不管怎样人死了也总要埋掉的嘛~他们海军反正不会留着个死人过年,多晦气,现在是年底过不久是新年,所以… 无论如何海军都会赶在新年之前结束一切,那样有一个新年假期作为缓冲,正正好能减轻部分因此事而产生的震荡,以及恶劣影响。 人类都是善忘的生物,只要有时间缓冲,慢慢的就不会有人过度关心整件事,至少无关的外界民众不会继续追根究底。 ————蛋蛋说哒~我认为很有道理。 想必海军与贵族甚至世界政府,很大程度上也忌惮民众的反弹————所以无论结果是什么,加文一事的结束期限,一定是在新年之前。 加上那天晚上,战国大将相当于要求痞子男立下‘军令状’的形势,答案不是很明显么? 然而我合理推测,痞子男却扯到守护灵,觉得我的情报是从幽灵们那里打听出来,他这样想,我不得不说他非常有创意。 并且相当…不拘一格,都能瞬间联系到利用幽灵建立看不见的情报网,怪不得在未来能坐到海军大将的位置。 ………… 霎时间心念飞转,又看着这男人依稀仿佛写着‘你别骗我了’的眼神,我…我就强迫自己很耐心的,慢慢的说道: “虽说是人渣,可好歹也曾经是海军大将继任者,哪怕你们再不情愿,弗雷德里克.加文也一定会有个葬礼。” “体面的葬礼首先能暂时安抚贵族派系,进而也防止谣言导致军心动摇。” “至于日期,不是那晚战国大将亲口说的吗?” “难道我猜错了?” 一番解释的同时我仔细观察他的反应,随即在心里哧哼一声:这男人的样子,看起来绝对不是我‘猜错’,而是正相反。 他们海军将为死者举办葬礼,我一早就知道,只是开始时无法确定日期,毕竟那位非正常死亡,案件调查需要耗费些时间。 而无论调查结果如何葬礼都势必举行,区别只在于,是声势浩大亦或者悄无声息,这两种不同结果取决于海军内部派系的争斗哪一方占据上风。 是加文背后的势力取得胜利,那么葬礼一定举世瞩目,就象痞子男之前说的,讣告刊登在全世界的报纸上,通篇都用赞美文字,哀悼‘正直而高贵为正义鞠躬尽瘁’的死者。 反之就…呵呵呵~ 一个死有余辜的人渣,加文的幕僚团哪里来的脸面要求让他盖着海鸥旗死后也极尽哀荣? 痞子男自己也愤怒的表达过立场,他对鹤中将说,被查实罪行的弗雷德里克.加文会让海军阵营因此蒙羞。 如今看情势应该是战国大将一系在争斗中取得胜利,所以,大概不会出现全世界的报纸竞相报道且歌功颂德的盛况。 不过弗雷德里克.加文确实有一个葬礼,那晚的五天期限,算起来今天第五天,也就是说第六天的明天将举行葬礼。 毕竟,哪怕是个人渣,海军也不好家丑外扬的,所以赶紧埋掉一劳永逸。 ………… 我都说了是‘按照人情世故合理推测’,这男人此时这样卡在失望与惊讶之间的神色表现,不正是代表着,我猜测的完全正确么? 而,今天他会百忙中抽空把我偷偷带出来,恐怕也是因为葬礼即将举行。 所以,想了想,我就添加一句,“是为了确保葬礼顺利进行,你才来找我,不是吗?”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位是绝对的现实主义者,我可不相信他是出于哪一种浪漫情怀,才带着我出来说一说风花雪月。 这一刻,相信我回视他的目光里写满了讽刺与讥笑,所以他…痞子男怔忡几秒钟,回过神来立刻开口试图辩解,“娃娃你好过分,我不过是好奇一下,绝对没有任何试探的意思哦~” “啊~那么我猜对了吗?”我完全不为所动。 “耶~完全正确呢~”见无法推诿过去,他只好垂头丧气的承认,说话间又再次垂死挣扎,“原本还打算安慰你,结果你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这样我可真没有成就感呀~” 然后,似乎是越说越不甘心的这男人就…不知道第几次手贱又拿指尖戳我的后脑勺,手里一边动一边哼哼哼的继续————舌灿莲花的为自己找借口: “好吧~我承认一开始想瞒着你葬礼的事,可那也不是我决定的,战国大将和鹤中将都认为,你知道了或许会…嗯~做出什么不必要的举动。” “就象你说的,哪怕是个人渣,他即将继任海军大将也算是一件公开的秘密,如果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将他的罪行公诸于众,首先会让海军底层将官士兵产生怀疑。” “一个虐/杀/幼/女的人渣险些成为海军大将,这样的事实,对海军士兵们而言,很可能带来的是信仰坍塌。” “太不公平了,娃娃,这样对其他人来说太不公平。” “加文那种渣滓毕竟是少数,海军更多的是象泽法老师那样,真正以守护为己任,为了我们背负的正义牺牲一切。” 也或许是被自己的情绪感染,这男人皱起眉,气势忽的凛冽起来,“为了保全更多真正为正义征战沙场的将官士兵,葬礼会举行。” “或许你会因此失望,可光明之所以耀眼,也不过是因为有更深的黑暗衬托,我不为我们的行为做任何辩解,只希望你知道,这一切不是为了我们个人的利益。” 到这里话音又是一转,原本有些放空的目光渐渐重新聚焦,他以一种仿佛藏着歉意的神色,对我说道,“战国大将给予的保证是,只有葬礼,海军的荣耀与那个渣滓无关。” “新年过后,针对贵族留在海军内部的势力也会采取行动,这次机会我们等了很久,只是不能操之过急而已。” “要将他们连根拔起需要时间,太激进可能伤到海军元气,那不是我们希望见到的局势。” “至于你和尤妮丝,我已经向战国大将请求负起责任,战国大将也同意了哟~” 这一瞬间,他忽然就笑起来,很轻松的那种,“我会给你和尤妮丝一个真正的未来。” “你们会生活在一个富裕安定的岛屿,有一个当今世界最好的医疗团队为那孩子治疗,这样你们不会流离失所,那孩子的一生也将安稳无忧。” 我:………… 真是相当善解人意的样子————你是卖保险的吗?! ………… 一番长篇大论,这男人的重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让我在弗雷德里克.加文的葬礼上闹出什么幺蛾子,对吧? 好处是他可以包办尤妮丝的后半生,就象一份超级合算的保单,养老分红型的哦~ 我…我当然是同意的啊~ 因为,就算他没那个意思,我也早已经暗搓搓在引导他,希望他主动负起责任,我连黑暗祝福都送出去,为的不就是要让尤妮丝有一个新的保护者么~ 想想吧~象他这样,贵族出身(很可能比龙猫.杜兰德尔还位高权重),又是海军准将(未来是海军大将),有权有势又有钱(定制了微观别墅一间超级小珠宝无数套身家绝对丰厚),是多么好的接盘…啊呸!是托孤人选。 毕竟我只是接受任务而已,等到委托人心愿达成,恶魔契约结束我就会离开,届时,作为接盘侠啊呸托孤人,波鲁萨利诺准将先生…就要心甘情愿包办尤妮丝的一生安稳无忧。 很好! 由于这男人的上道,我表示很欣慰,于是,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我点了点头,“那孩子今后就拜托你照顾了。”————他自己答应的,就在刚才,我可没逼他。 闻言,这男人立刻眯起眼睛,“耶~不止是那孩子,你忘记加上你自己啊~”悠悠的这样说着,摸在我背上的手往上挪几分,捏了捏我的后脖颈,人也笑得很荡漾,“所以,这种情况下你应该说,今后请多多关照————” 他笑得很荡漾,连带语气都特别不正经,“来,提前说一句让我听听…” 我:………… 忍了忍,没忍住,“你…是不是性取向有点异常?” 我很怀疑,真的。 按说不至于,他这样贵族出身,眼见前程似锦,未来更是位高权重的男人,身边肯定少不了女人,不说佳丽三千也绝对姹紫嫣红,偏偏没事就喜欢调/戏一个偶人,究竟什么毛病? 真的不是性取向有偏差吗?! ………… 结果他笑得更荡漾,居然一点也没有被冒犯的样子,“耶~怎么可能呢~” 说到这里卖关子似的顿了顿,之后才懒洋洋的,似笑非笑的说道,“当然是因为,娃娃你看得见幽灵,我却看得见真实啊~” 我:??? “娃娃你是个美人呢~” 顷刻间,附着在后脖颈的指尖悠悠滑动,慢吞吞的游移到我的脸上,这男人放轻了声线,慢条斯理,带着几分赞赏般,说道,“虽然只是个隐约轮廓,可我看见了哦~” “那是你真正的样子吧?” “真美啊~” 呆愣片刻,脑中消化了他言语间所表达的深意,我…我真是…真的受到巨大惊吓,“是见闻色?!” “或许吧~”他给了不确定的答案,随即露出扳回一城的惬意神色,很愉快似的,“不过我更认为是缘分,因为除了我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发现。” “傍晚时分,所谓的逢魔时刻,你的身上会浮现出隐约轮廓,哪怕只是个半透明的身影,也足够让我见色起意。” 我:!!! “所以啊~我很希望找到人形师解除你身上的能力,那样我也能见一见,和我有缘分的女人究竟是怎样的绝世美人。”————他的语气真是特别诚实。 我:………… 你还真是毫不掩饰,见色起意居然都大刺刺说出口,还有!自己也说是个轮廓,五官模糊你从哪里判断出是个大美人啊? 结果,或许是我写满吐槽欲/望的眼神被顺利解读,他很快笑眯眯的回答,“耶~当然是经验啦~那样精致无暇的轮廓,怎么可能不是美人。” 我再次:………… 好吧好吧~你赢了。 现在这样嗯~接盘侠啊呸!托孤人,我还是必须好好奉承他,至少也别针锋相对,他可是要包办尤妮丝后半生的好人呢~ 所以,目前为止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 电光火石间,我的心情经历了仿佛过山车般的剧烈起伏,然而对方却一无所察的样子,自顾自在那继续: “不过说起来,我能看见或许不是霸气的缘故呢~” “因为偶尔我也能看见泽法老师身后的影子。” 他在我倏然一惊瞪过去的这一刻,微微眯起眼睛,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原来不是错觉,这样,娃娃你和我真是缘分不浅呢~” “娃娃你常常盯着泽法老师,看的方向却是老师的身后,果然吗?” “你想做什么?”我忍了忍,又哼了声,“不可能做到的,你注定要失望。” “耶~我还没说——” “难道你不是希望我想办法让守护灵现身被你的泽法老师看见吗?” 闻言,前一刻才被我打断的这个男人垂下眼帘,沉淀之后的神色喜怒不辨。 见他这样,我就再次开口————这次是真正的告诫,嗯~看在他是托(接)孤(盘)人(侠)的份上,给予他告诫: “即使见面又能如何?只会增加痛苦而已。” “我听过一个故事,有位母亲在孩子夭折之后日夜恸哭,直到有天夜里她梦见死去的孩子在家中壁炉前烤火,并且对她说: ‘妈妈你的眼泪打湿了我的翅膀,让我无法飞入天堂。’ 知道吗?生者的巨大痛苦会束缚亡灵,造成死者滞留人间,那样的徘徊不去毫无意义。” “死者无法复生,如果为了你的泽法老师好,你就应该保守秘密。” 在未来,他的泽法老师透过直播能够看见妻儿的灵魂————哪怕我利用这件事,前提也是观众特别要求,但也仅此为止。 那么多年时间,在未来或许那对母子早已经因为生者的释怀而放心离去,直播间给予的影像只会是一种怀念————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在现在,加深双方的痛苦。 啊~活人我不管,我在意的是那个小男孩,谁知道消除界限会出现什么后果,这里毕竟是另一个世界,法则或许不允许呢? ………… 或许是我的态度很坚决?也或许是被我说服了?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过后,他再次撩高眼皮,静静盯着我看了以后————忽然抬手把已经半支起身的我重新按倒,面朝下————之后开口,“耶~娃娃你和我真正心意相通呢~” “好啦~这下我们彼此坦白没有秘密了哦~” “未来的日子请多多关照呢~” 宽大的手掌掌心整个覆在背脊,偶人体型的我毫不意外的动弹不得,被动感受着沿着肌肤传递过来的体温,差点被焐热的我又听见他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的说,“今晚就和我一起睡吧~明天我带你去参加葬礼。” 我:滚!现在才是下午啊! 还有!不是说三点钟要把我送回尤妮丝身边吗?你这说话不算话的神经病! ………… 大概是话唠附身,前一刻打哈欠睡意冲天,下一刻这男人又开始————闭着眼睛,但绝对不是梦话: “战国大将和鹤中将认为葬礼结束之前要看着娃娃你呢~” “我决定让你也出席,是色迷心窍违反军令。” “要感谢我哦~” “娃娃你一点也不惊讶,提起葬礼更是很平静的样子,是因为你早已经安排好了吧?” “哪怕阻止你出席,该发生的意外同样会发生。” 挣扎了半天,终于挣扎着抬起头的我,咬牙切齿,“所以你打算捂死我吗?” “怎么可能,你这样的美人我怎么可能暴殄天物。”他一如既往的特别不正经口头调/戏,手上的力道更是不轻不重压制着丝毫没有移开的意思,“我是在和你商议。” “从加文被发现死亡那天开始,到明天葬礼,共计十二天,绝大多数意外事件却集中在第六天和第七天发生,也因此混淆了绝对大部分人的判断。” “包括战国大将和我,我们都弄错一件事:那就是,加文之死并没有我们判断的那么复杂,我们的错误是因为娃娃你身为偶人军团一员。” “然而实际上,那是两件事。” “对吧?” “弗雷德里克.加文之死,与娃娃你身为偶人军团一员,毫无联系,根本是巧合而已。” “这也是我无意中想明白的事呢~娃娃你真狡猾啊~”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你说自己刚醒来不久,知道的不多帮不了海军,你说的是实话,你帮不了海军,反而利用海军帮你查找真相。” “你杀了加文和迪丽拉,在我们相遇那天,你发现自己有被忌惮的身份,偶人军团奇异兵种,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所以,你反向利用我,引导我帮你调查。” “弗雷德里克.加文的死,和偶人军团,根本是两件事,可海军被误导了,将它们绞在一起,这才造成事件看似无比复杂,又因为人形师之事涉及到天龙人,导致行事受尽掣肘。” ………… 说实话,这男人言语间真正漫不经心,看起来竟象是单纯的叙述,不带任何个人情绪。 可…我却越听越戒备,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并且他说对了,我就是故意的。 直播开启之前,我和自家傻系统推算过后续所有可能发展,以及意外,不夸张的说,哪怕是他们海军内部政治斗争到此时谁胜谁负,也在我和蛋蛋的计算当中。 这不是神奇的预知,而是世界上绝大多数事都有迹可循,我家蛋蛋来自高等位面,它的内核相当于超级计算机,借用系统后台处理庞大数据,进而推导出因果流向,要计算出局势发展到最后的结果并不难。 我的任务委托人愿望是保护尤妮丝,所以,接受任务那天开始,了解到尤妮丝的遭遇,加文就因为‘精神衰弱’而身体健康每况愈下。 同时,迪丽拉因为被米拉特发现殴打尤妮丝而被‘偷窃珠宝’进而解雇————这件事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会如此顺利,安德莉亚夫人态度冷淡,说不上厌恶却绝对有所察觉,她愿意出手,哪怕是恻隐之心,我也非常感谢。 等到加文‘失手’杀了前来闹事的迪丽拉,并且利用白锦鲤再次销毁证据,没多久他的身体健康状况就糟糕到‘需要终日卧床静养’的地步。 即将接任海军大将前夕却因为健康出现严重问题,弗雷德里克.加文开始深居简出,为了避免到手的权力再次失去,他和他的幕僚团不得不封锁消息,这样一来那幢别墅就暂时与世隔绝。 最后,在直播开启前夜,弗雷德里克.加文‘遇害’。 障碍消失,之后开启直播,真正进入计划重要部分,我和蛋蛋早已经利用那一个月计算出加文死亡事件可能导致的局势,之后更是一直依照我们想要的那个结果在推动发展。 到如今虽然过程意外频发,结果却没有偏离。 痞子男说的一点没错,确实是两件事,表面看似无比复杂,实际上却是被刻意绞在一起的两件事,区分开来它们倒是很简单: 原本海军只需要查明的是加文之死。 那不过是我完成任务的一个过程,弗雷德里克.加文与迪丽拉,这两个拦在我顺利完成任务道路上的绊脚石被剔除。 意外的是,任务委托人的秘密————这当中有部分涉及到尤妮丝的身世————关键是十五年前那个海军支部发生过什么,这个秘密暂时不得而知。 尤妮丝在十五年前和迪丽拉相识,痞子男之前告诉我,迪丽拉差点被尤妮丝家收养,不过因为那家的母亲过世而不了了之,两年后迪丽拉被海军收养,同年尤妮丝失踪。 迪丽拉和尤妮丝的事时间看似模糊,真正细究下去,尤妮丝失踪很可能是在迪丽拉被收养之后,这就耐人寻味。 按照…迪丽拉那女人生前的表现,我怀疑她被收养就是作为禁脔被献给加文,期间不知出现什么意外,尤妮丝…很可能同样落入加文的魔掌。 那张旧照片上的两个女孩,迪丽拉渐渐从受害者转为帮凶,尤妮丝则是另一种遭遇。 曾经受到侵害,甚至伤及性命,才导致如今那孩子如活死人一般。 我相信,这其中发生的意外是导致那份支部记事本记录,偶人袭击海军支部的原因,因为照片中尤妮丝抱着的是守护偶人。 而那之后,偶人被海军击败,尤妮丝真正失踪————她去了哪里?答案在痞子男告诉我的另一个结果当中————两年前迪丽拉从圣托里尼岛所处海域的某家孤儿院收养了尤妮丝————虽然海军认为是两个人,可我知道那是同一个人,都是尤妮丝。 也就是说,十五年来尤妮丝的时间处于停滞状态,并且她很可能辗转在各地孤儿院。 另外,我的任务委托人很可能一直陪着她,也就是,十五年前我的任务委托人很可能是作为第二个守护者出现在尤妮丝身边。 在意外发生过后,替身偶人陪着尤妮丝,一直到如今。 细细分析之后,这两件事相互间联系并不大,至少对海军来说,人形师与海军无关,一前一后两个偶人守护,更大原因可能是尤妮丝的身世。 她的…血亲。 ………… 可在我看来只是绞在一起的两件事,海军却一定混淆,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保守的秘密————这也是我利用海军调查往事的依仗。 可惜的是痞子男,这位波鲁萨利诺准将居然发现了,真是,如果不是立场不同,我该将他视为知己的,能够抽丝剥茧真正走出误区,不得不说,他… 嗯~怪不得未来能成为海军大将呢~ 顷刻间,我无比戒备的视线被察觉————这男人悠悠睁开眼睛,瞄了我一眼,之后开口时说出的话饶是带着几分试探意味,听起来却那样令人心悸。 “耶~被大美人利用也是一种荣幸,不过,看在我被你耍得这么惨,未来更要对你们负责的份上,娃娃也应该告诉我,你试图保护的尤妮丝,今年究竟几岁?” 61.第六十一章(补全) 他知道了?不可能! 要不是现在使用的是偶人身体, 相信我的心脏都要跳出喉咙————被吓的。 这男人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关于尤妮丝的时间被静止, 这件事连我都还只是猜测, 毕竟当中缺失了极重要的环节, 也就是为什么她能…能活下来。 如果十五年前确实如我猜测那样,尤妮丝被加文侵害,她是怎么活下来的?那本相册当中,以受害者身份存活下来的只有两个,一个迪丽拉一个尤妮丝。 迪丽拉渐渐由受害者转变为帮凶, 那个女人究竟凭借什么侥幸存活, 最后为虎作伥,这点也不得而知, 不过我想,不外乎那些谄媚手段,反正已经死了不需要追究。 尤妮丝却在时隔十三年后再次被收养, 从迪丽拉还活着那时候对待尤妮丝的态度来看, 那女人根本不知道尤妮丝是自己当年的朋友。 而根据那一个月还活着那两人的态度判断, 我猜, 对迪丽拉和加文, 以及当年的知情者帮凶们来说,尤妮丝已经被归入死亡名单。 因为受害者都是小女孩,那种…我承担过几次伤害,所以知道, 那种程度的伤害很少会有人幸存, 尤妮丝在两年前被重新收养并且带回马林弗德, 相信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 嗯~弗雷德里克.加文大概是认为尤妮丝奇货可居吧?每次重伤都很快能痊愈,并且是严重自闭症患者,既可以放在身边多‘玩’一段时间,也不用担心被告发,那样他就高枕无忧。 人渣! 偏题了,言归正传。 对迪丽拉和加文那些人而言,当年的尤妮丝是死者。 可尤妮丝活着,为什么能活下来?是当时替身偶人救了她的缘故?还是有别的什么暂时不得而知的秘密。 当然,我只是根据现有结果在反向猜测,真相或许只有加文当年的副官才知道。 甚至很可能连加文的副官都不知道,因为还涉及到人形师,被时间埋葬的秘密,要想追查到底靠的一定不止是人力物力,有时候要凭运气。 可————我的所有猜测,根本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为什么这男人,这位波鲁萨利诺准将会说得这样肯定?! 究竟是他脑子太好用,还是这男人根本隐瞒了重要信息没有告诉我? ………… 惊悚过后,我迅速进入戒备状态,看着他的眼神顿时…带出几分打算杀人灭口的想法————无论是他查到什么没有说,还是他胡思乱想瞎猫碰到死耗子————象这种知道太多的家伙,果然还是干掉比较安全啊! 所谓先下手为强。 ………… 这一刻,连空气都仿佛充满了紧绷感。 结果,我敌意满满的目光,对方却象是视而不见。 他神色平静的盯着我看,片刻过后,嘴角翘了翘,慢悠悠的说道,“耶~看来这个问题似乎太敏感,不想回答就算了。” ————真是相当的善解人意呢~ 然而可惜的是,紧接着,这男人又在我‘果然如此’的瞪视下,笑眯眯的再次开口,“那我可以问问,娃娃你身体里的另外那个意识,是那个孩子吗?” “尤妮丝,你口中的主人,她的意识寄居在偶人身体里,是吗?” “杜兰德尔是天生见闻色,所以他说你和什么人在通话,绝对是事实,可你和那孩子身上不带任何能够联系外界的器具,那么只可能是————” 说到这里微妙的停顿几秒钟,他先是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细细打量,视线如有实质刮过,不带敌意倒像是看着什么新鲜玩具那样好奇心满满。 之后,接着往下说道: “和你通话的‘人’在你的身体里,或者是你的身体里有另外一个独立意识。” “打个比喻,就象是娃娃你和另一个人共处一室,这个房间就是偶人的身体。” “那个意识是个孩子,杜兰德尔告诉我了,他的见闻色听不见你们谈话的内容却能感觉到,那个独立意识非常活泼,很可能是个孩子。” “是尤妮丝吗?” “你将那个孩子的意识藏在自己的身体里,借此保护她。” “根据你说的能看见背后灵这件事,我是不是可以认为,那是替身偶人的特殊能力之一,是灵魂相关,或者,你原本就是恶魔果实能力者?” 完全不给我含糊其辞的机会,他把话说得明明白白,神色连同语气却都漫不经心,象是在说什么很普通的事那样。 只是隔了会,这男人忽的又重新闭上眼睛,若有似无的叹了一声,“耶~别这样戒备,娃娃,如果我想对你不利就不会选在单独相处的时候才开口啊~” “我只是希望多了解你一些呢~” 闭上眼睛之后语气也变得又轻又缓,依稀仿佛带着几丝…软弱? 我:………… 你戏精上身吗? ………… 这位波鲁萨利诺准将也是超级会演戏,我被他唬得一愣一愣————那是不可能的! “不对!”终于等到机会能开口的我猛地拔高声线,“你居然骗我!” “你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我也是前一刻才忽然反应过来,“你根本是胡说八道!什么看见隐约轮廓是个大美人让你见色起意!都是骗我的!” 霎时间真是被气得都有力气猛地挣脱禁锢,这男人一直用手覆在我背后,让我面朝下趴在他心脏位置,之前挣不开,现在我气急就…能掀开他的手… 脱离禁锢,起身,我气急败坏上前几步,一手点向原本正躺倒装睡此时睁开眼睛,神色惊讶的这混蛋痞子男,一边咬牙切齿,“杜兰德尔的见闻色和剑术比你更强,他都看不见你怎么可能看见!你可别说是血脉传承,骗鬼呢!” “什么逢魔时刻,我们遇见的那天正是傍晚,那次你还扒光了我的衣服!” “如果你看得见,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有意识,当时你说以为是机关娃娃!” 被骗了!之前他说在逢魔时刻看见隐约轮廓,还说偶尔看得见泽法身后的影子————人类是可能看见幽灵,远的来说还是种花家那时候我常听说‘阴阳眼’,近的来说在神性界大家都不是人,我也习惯那些,所以被忽悠了居然信以为真! 那根本不可能! 看得见泽法身后的那对母子背后灵很有可能,可他绝对看不见我真正的样子,哪怕是轮廓! 我因为自家系统的多维空间视角镜头才产生思维误区,进而险些被骗!他根本不可能看见!如果使用偶人身体时我的真实型态会显现,我家傻系统早就炸毛了好么! 蛋蛋那傻蛋连镜子都不允许我照,总说我看见自己真正的样子会发疯,天晓得我只是喜欢看着自己来怀念哥哥而已————嗯~所以,阿丝达萝娣的真正样子如果呈现在现实世界,哪怕是模糊影子,我家蛋蛋也绝对会先惨叫。 这些天蛋蛋完全没反应,所以一定是他撒谎! 真是… “差点被骗惨的是我才对啊!混蛋!”我越想越生气,瞪着他的目光掺进深深的狞恶意味,“你是在试探!” “你看不见幽灵,可你发现我平时看着泽法的视线焦点不对,所以你试着提起自己看得见,以此来试探我是不是撒谎,对吧?!” “而我的回答让你满意,因为我的例子已经说明,你们泽法老师身后的守护灵是他的亲人!所以你确定我看得见!” “我根本没有机会知道你们泽法老师的往事,会知道守护灵是亲人,也就只能是看见。” “另外,你借用影子轮廓试探我的真实性别,确定我没有撒谎灵魂确实存在,所以你试探我身体里另外那个意识的身份!” 可恶!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 我怒气冲冲的质问,得到的是一阵极度诡异的沉默————这男人睁开眼睛,静静看着全程暴怒几乎一脚踩到他脸上的我————等我的怒叱暂时告一段落,他就抬手一把按在自己的眼睛上,一副被吵醒天光太刺眼的样子,随即开口,“耶~是啊~” 居然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紧接着,遮住眼睛的手放开转而…一把攥住我重新放回胸口那里,之后用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因为,我总该知道自己喜欢的究竟是不是女人吧?” “而且娃娃你没有否认自己是个大美人呢~” 现在这样再一次把我按在心脏位置,他自顾自露出愉快的笑容,“我很喜欢你当时的回答,生者的痛苦束缚亡灵,娃娃你啊~果然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呢~” 我:………… 呸! ………… 然后,没有然后。 这话题谈崩了。 在经过几次试图帮我挠背的讨好之举被我一再拳打脚踢拒绝之后,痞子男不得不更换策略,“精神不错呢~那我们就开始下午茶吧~” 说话间打着哈欠起身,用一个软垫把我暂时安置在茶几上,之后他慢悠悠的在室内找东西: 一套从某个礼物盒子里拆出来的玩具型餐桌,含圆型桌子一张高背椅四张,全套纯银质餐具和茶具————把它们摆放好,然后把我放到一张椅子里,之后他… 兴致勃勃的开始玩过家家游戏啊! 红茶是大吉岭,茶点是上次那种松饼和巧克力,水果是…一串香蕉? 哦~红茶是先用骨瓷壶泡好然后倒进玩具茶具里,茶点切成小小份装盘,他一份我一份,除了香蕉,那一大串搁在盘子里,带皮。 “上次看你很喜欢松饼呢~” 他象是完成了什么丰功伟业一样坐下,顺便抬手抹了把额头上(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汗,笑眯眯的作一副邀请状,“巧克力也很不错哦~试试看~” 我:………… 笨,笨手笨脚的…倒茶倒得洒了一地,之前我还听见他打碎了什么东西的声音… 然后…强行转移话题… 再然后…瞄了眼放在茶几另一端的那个闹钟————现在已经三点,他一点也没有打算把我带回尤妮丝那里的意思。 果然是…有什么大事瞒着我,并且关系到尤妮丝。 ………… 想了想就拿起放在面前的小茶杯,抿了口红茶,之后抬起眼睛,隔着杯沿把目光投向他,“你想利用尤妮丝做什么?钓鱼吗?” “耶~为什么这么想?”这男人倒是没有象之前那样笑得虚假而是有些惊讶的样子。 “因为你试图确认尤妮丝的灵魂是不是寄居在我身上。”那一定不是没事找事,他是首先要确认作为诱饵的尤妮丝安全与否。 我也只能往这方面猜测,利用尤妮丝‘钓大鱼’,比如说那些心怀不轨的贵族派系,原本还认为是葬礼的问题,现在我却不这样认为。 “如果只是不希望我出席葬礼,完全不必提前一天将我从尤妮丝身边带离。” 所以,他和战国大将一系是有什么计划吧? 我话音落下,这男人放下手中的骨瓷杯,似乎想了想,随即颇有些自失的笑了笑,说道,“我发现和娃娃你说话似乎不能有任何迂回曲折,试探只会收到反效果呢~” 接下来他静静的盯着我看了会,最后妥协似的轻叹一记,“好吧~” “是钓鱼,钓一些心有不甘试图反击的杂鱼。” 说完又耸耸肩,这男人沉身靠到身后的沙发背上,收起面上的轻佻与油滑,眉宇间浮起几丝凌厉的狠劲。 这样的阴霾晦暗神色让他开口时语气里也多出几分森冷寒意,“那孩子是活着的罪证。” “所有针对弗雷德里克.加文恶行的调查少了最主要的直观证据,那本相册当中的受害者全部不知所踪,哪怕是尸体也没有。” “虚构的海军家庭收养孤儿证明不了什么,孤儿院的取证也存在困难,而不存在的那部分海军最多只能证明,贵族派系存在不可告人之事。” “而利用虚构人员获取利益,这部分属于海军内部军务。” “所以,表面上加文的名声清白无暇,他的幕僚团渎职他负有失察之责,却…” “最妙的是他遇害,舆论总会倾向表面的弱者,毕竟很多事可以被解读为,海军的派系之争导致他被反对者暗杀。” “如果想控制舆论朝着这方面发展,那么首先就要销毁罪证。” ————我就知道。 “所以你们打算将计就计?” 知道尤妮丝会被暗杀,他们就设下圈套打算人赃俱获吗? 所以才调开我,之后更会营造尤妮丝身边的保护出现破绽的假相。 ………… “是。”这男人回答得很坦白————坦白过头了! 他说: “从中午开始,鹤中将被新世界的军务引开注意力,战国大将前往圣地玛丽乔亚觐见五老星,卡普中将昨天启程离开马林弗德,有权力压制他们的人分/身乏术。” “加上,世界政府派遣前来报道葬礼的新闻媒体从今早开始陆续抵达,整个马林弗德的防卫处于紧张状态,这种情况下要找到破绽很容易,不是吗?” “今天是动手的最好时机,也是唯一的机会,因为明天上午是葬礼。” 也或许是见我表现得太…阴沉?所以他立刻做出保证,“那孩子不会有生命危险,相信他们不会在本部之内动手,应该是把人掳走。” “而那孩子身边有隐匿的保护者,相信我。” “我相信。”我点头。 “耶~不生气?”结果他非常不敢置信的样子。 “当然不。”我哼了声,接着在他仿佛有些惊愕的目光里,说道,“也只能相信你,不是吗?到如今我还能做什么?” “至少你肯坦白告诉我,我该谢谢你。” “可以算是交换条件吧~” “你让尤妮丝涉险,利用她引出那部分人,所以你为她安排了一个未来。” “你之前告诉我的安稳无忧的生活根本是因为这件事,不是吗?” 为什么要觉得愤怒?等价交换比起虚假的同情心更让我安心才对。 这男人也没有义务必须帮尤妮丝,他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顶多只是,或许是一点点对受害人的恻隐之心罢了。 他许诺的未来,我也不认为尤妮丝能理所当然接受,那孩子是可怜,别人却没有义务尽心尽力,不是吗? ………… “好了,别说多余的话。” 抢在他似乎想开口说点什么之前打断,垂下眼帘,我看着面前已经凉掉的这杯红茶,透过深红色的茶液,清晰看见倒映在其中的,偶人的眼睛里流露出的眼神。 ————和他一模一样… “别说一见钟情见色起意,你的眼睛里藏着藐视一切的傲慢。” 他很像… 这男人和我,以及和我曾经认识的那些家伙多么相似,傲慢自大,高高在上,目无下尘,绝对的现实主义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有恻隐之心,有对正义的坚持,却没有把其他人看做同类呢~” “你这样的男人,与其寄希望于你的感情,不如现实一点用价值来交换。” “尤妮丝有能够引出危险分子的价值,所以她值得有一个真正安全的未来,那么我呢?我对你来说还有什么价值?” “明天的葬礼吗?” “你希望我破坏葬礼,让弗雷德里克.加文臭名昭著,从此真正为人所不齿,那样他身后的势力就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你这样打算,你们战国大将知道吗?”————我猜一定不知道,不然非抽死你不可。 “耶~”这男人果然象我想的那样,口癖拟音词特别荡漾,嘴里更是没半句真话,“好奇怪呀~连天生见闻色都无法分辨我说的究竟是真是假,而娃娃你居然很轻易就知道。” “你是唯一一个看穿了我的女人呐~” 话说得慢慢悠悠,曳长的语调里带着无法解读的诡异意味,“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被他说得浑身一阵恶寒,尤其是凌空投来的视线简直热烈得发光————就象当初我哥哥高高兴兴看着小动物然后大卸八块之前的眼神————“闭嘴!不然就告发你!” 恶狠狠白一眼过去,紧接着迅速收回视线,我重新拿起小杯子挡住自己的脸,“不想被你们战国大将痛揍,你最好对我礼貌一点。” 真是无比头疼。 然后说起来,为什么我之前会觉得他和我相像?他这种,翻脸如翻书还快,心思比海底针还要海底针的男人…绝对是珍禽异兽! ………… 双方彼此真正坦诚之后,接下来的气氛就好了许多,至少,比起之前只要他在我就十分想炸毛的情况好了许多。 因为他的态度有所改变,流于表面的轻佻无赖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傲慢又刻薄,高高在上目中无人此类贬义形容词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 抛开假面具的这个男人,放飞自我的嘴巴特别毒,真的,尤其是和我互怼的时候。 因为我们没什么事可做,钓鱼嘛~总是需要给鱼上钩的时间,所以,在那些人真正动手之前,我们只能等待。 嗯~所以,下午茶成了座谈会。 话题从…他为什么执着于对贵族派系斩草除根开始: 是因为杜兰德尔。 “他早已经递交辞呈,结果被派往最危险的前线。” 说起这件事,痞子男的眼睛里简直淬着毒,“只因为他帮了我,对那帮蠢货来说是背叛,呵呵~真是自大到极点呢~” “耶~娃娃你知道吗?杜兰德尔那个笨蛋原本应该是接替弗雷德里克.加文的人选呢~” “以贵族身份加入海军,入职那天军衔就是本部少校,之后一帆风顺直到继任大将。” “结果那小子隐瞒身份到北海参军,之后凭借资质进入本部,要不是他的容貌太特殊在本部被他父亲旧年的朋友认出,他还打算一直瞒下去。” “杜兰德尔那家伙一直说,他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坐到大将位置,绝对不依靠家族,很有骨气呢不是吗?” “可在贵族看来他却是自甘堕落,杜兰德尔的父亲要求他回国继承王位,已经是妥协,可惜那样退让换回的是得寸进尺。” “既然已经完全腐烂,那么贵族在海军军中的势力也就没必要继续存在。” “等等!”我迅速举手,提问,“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同样是贵族出身,你会…” 那什么,怼和自己相同出身的贵族派系?还‘没必要存在’?难道不该是干掉其他人自己上位就好了吗? 我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默默盯着他看————结果收到他一个‘你知道的’的眼神,“我不是贵族哦~我是北海出身呢~” 挤出一个特别虚伪的笑容,他欲盖弥彰的解释,“我在北海的故乡有很多街坊邻居哦~” “是你的履历写着北海出身吧?”我点点头,非常不识相的戳破他的谎言,“所以你也是隐瞒身份,并且没有被识破。” “哦~还有,你果然是爱着杜兰德尔。” 所以才愤怒到觉得‘既然已经完全腐烂,那么他们也就没必要继续存在’,因为龙猫被派往最危险的前线了,他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 然后,没有然后。 这话题又谈崩了。 从下午茶到座谈会最后改为无聊干瞪眼,由于我的不合作,痞子男接下来一直阴沉着脸,大概是心情特别不愉快,以至于盯着我的眼神都格外不友好。 我们两人安静的各自用完了自己的下午茶,之后,他坐在沙发上我坐在玩具椅子里,面面相觑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 不打算继续受他荼毒的我,主动爬回垫子上进行了一次迟到的午睡。 对,没错,我睡着了,因为完全不想听他和龙猫的罗曼蒂克往事,那是戳我的心。 龙猫可是我很希望勾搭成功的人,可惜还没付诸行动就没了下文,我特别遗憾,因为前后两个任务我见的男人也有些数量,结果只有一个龙猫杜兰德尔稍微能看入眼。 碰到的男人不是如夏洛特家那种,吊死鬼般的剧/毒蘑菇、发型怪异暴躁肌肉男,体积巨大的五米公主,拥有里人格的阴郁正太,就是马林弗德这里的,未老先衰的痞子男、不苟言笑的帽子男和花椰菜竹竿…剩下的更不用说总之千奇百怪。 严重怀疑这个世界的美貌平均值。 只有龙猫,对比之下简直倾国倾城————可惜要回老家继承王位结婚,我没机会。 所以啊~我完全没心情听痞子男炫耀似的发表,他和龙猫如何如何情深意重,那样总感觉是被塞一嘴狗粮。 还是睡吧~睡着了说不定能梦见哥哥呢~ ………… ………… 再次被唤醒的时候,睡意惺忪的我得到了‘计划顺利’的消息。 “耶~说不上一网打尽,不过也差不多了哦~” 这男人心情似乎恢复了,一手捏着通讯中的电话蜗牛,一手拎着我(手势特粗鲁),“我们掌握的加文幕僚团当中最激进的那家伙是主谋,他已经被捕。” “说起来,娃娃你居然能安心睡着,真叫我不知该怎么…”他分出一半注意力给我,一面听通讯一边拿眼角余光斜乜,“一点也不担心意外吗?” 说着顿了顿,在我没有开口之前自己又露出恍悟的神色,“是了,你没有受伤,替身偶人的话你平安无事就代表着尤妮丝安然无恙。” 知道了你还问————我努力睁着有些酸涩的眼睛,默默的忍耐着被人拎在半空的不适感,完全不打算回答————我当然不担心,因为只要替身偶人还在,尤妮丝就相当于不死之身。 这种能力非常…可怕。 不过算了,很快我也可以解脱。 ………… 短暂的静默过后,或许是我的缄默不语让他误会了什么?这男人眼底的冷意变淡几分,开口时音调也稍稍缓和,“要带你回尤妮丝身边吗?” 他用几乎是温和的神色对我说道,“那孩子已经被送回鹤中将的驻区,现在过去正好。” “嗯?现在几点?”我艰难的扭头看了看窗户————那外边漆黑一片,我睡了多久? “九点。”这男人一边回答,一边打算起身,然而下一秒忽的又被…话筒里传出的骚动弄得顿住,彼端似乎有些混乱: ‘那孩子没有回来?!’ ‘怎么可能?’ ‘半个小时前已经先行护送她回来了啊!’ ‘迪安呢?!’ 那声音徒然拔高,让我听得清楚,是汉娜。 ‘立刻派人沿途搜索!’ ‘将这件事报告鹤中将!’ 之后,汉娜的声音清晰透过电话蜗牛传到我们这边:‘波鲁萨利诺准将,很抱歉!出现了意外状况——’ ‘此次行动顺利结束,迪安中士却在护送尤妮丝返回途中失踪了!’ ‘十几分钟前迪安的通讯还显示正常————’ “耶~我在听。”痞子男沉声回答,与此同时人猛地起身,急匆匆往外走,“我去调出迪安的生命卡,借用生命卡追踪。” 而话筒的彼端,在一片纷沓脚步声背景中,汉娜似乎处于快速移动状态,有风声与衣料摩挲的扑扑细响传出来… 之后又间隔片刻,那些杂音消失,她却传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在距离办公楼六百米的东北角发现一处血迹…’ ‘找到迪安了!他…重伤昏迷。’ ‘是指/枪!’ 62.第六十二章(捉虫) 十几分钟后, 痞子男带着我赶到事发现场, 然而等着我们是一个更坏的消息。 迪安…在接受紧急抢救, 就在原地, 因为他的情况非常危险根本无法移动。 鹤中将的副官汉娜致电痞子男之后不久,医疗部队赶赴现场,此时正在为年轻士兵做最后的努力,试图挽救他的性命。 鹤中将的副官汉娜带着一群人守在附近,神情紧绷, 眉宇间浮着挥之不去的愤怒与悲伤。 透过人群缝隙, 坐在痞子男一侧肩上的我,看见重重包围中心那个军用无菌帐篷。 那里边亮着无影灯, 半透明的胶质壁障后方,年轻的海军士兵无声无息躺在手术台上,军医正在为他进行紧急开腔手术… 我只看了几眼, 紧接着就被痞子男带着走出人群。 之后, 他在距离手术现场十几米外停下脚步, 接着偏过脸, 沉声开口, “耶~有没有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男人来的一路上气势就非常阴郁,象是被激怒却不得不强制按捺,声线压得很低, 沙哑的音色间仿佛藏着一抷森冷的血, “嗯~没有人知道吗?” “波鲁萨利诺准将——”汉娜迎了上来, 小姐姐的神色有些奇异,比起不久前致电时的焦虑,与等待手术时的愤怒悲伤,此时她看上去…不知怎么竟仿佛带着几丝犹豫。 也因此,她的反应让痞子男的气势更盛了几分,“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很抱歉,事实尚未查清之前——”鹤中将的副官,平时沉稳干练的汉娜显得很迟疑,沉默一瞬过后,似乎是飞速权衡一番,随即深吸一口气,说道,“事实上迪安中士及其随行士兵带着尤妮丝已经抵达办公楼,只不过…” 只不过奇怪的是,迪安在进入办公楼之后让和他一起行动的几位士兵先行离开,他自己却带着尤妮丝悄悄的从三楼走廊尽头的窗户跳出,重新离开了鹤中将的办公楼。 因为抵达目的地,同时护送的士兵们毫不怀疑所以就此离开,而等在办公室那里的人员却认为迪安一行尚未折返,直到行动彻底结束,汉娜她们返回双方对质,方才惊觉变故。 “之前我们沿途搜索,发现迪安的路线巧妙避开了所有监控镜头,这点证明,他的异常行为绝对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事先早有预谋。” “鹤中将已经确认,她本人并没有给予迪安中士任何秘密行动的指令,关于迪安中士今晚的行动,我们会彻底调查。” 最后,汉娜这样说道,“现场并没有发现尤妮丝,战国大将已经下令全岛戒严,并且彻底搜查所有相关人物的活动区域,要求务必找到尤妮丝。” ………… 鹤中将的副官一番解释…相当出乎意料,以至于让我思绪卡壳一瞬,只是不等惊讶过去,与此同时就听见痞子男开口,“所以,你们是在告诉我,迪安是那边潜伏的耳目?” 对于波鲁萨利诺准将堪称咄咄逼人的质问,汉娜的回答非常保守,“不,事实尚未调查清楚之前,我们不能做出任何结论。” 这一刻她的声音恢复了沉稳————可————话音刚落,下一秒,不远处那座无菌帐篷亮起的无影灯化作刺目的红色————我们,我、痞子男,和汉娜,三个人同时转过脸,他和她两人随即微微倒吸一口气。 整个现场的气氛跟着变得沉重。 短暂的静默过后,密封的无菌帐篷打开,军医从那当中走出,带来更坏的消息: 抢救失败。 迪安,死亡。 为迪安进行紧急手术的军医,以一种冰冷冷的,公事化的语调,说道: “指枪造成的伤口在右侧胸部,然而很不幸,死者的心脏和常人正相反,长在右侧。” “那一记击穿动脉,他被发现时内部出血已经非常严重,这是造成死亡的主要原因,我们很抱歉——” ………… 冬夜的马林弗德漆黑冰冷,照明设施投下的光照得每个人的脸黯淡又惨白,临时手术室内灯光关闭,迪安被安静的抬了出来。 痞子男波鲁萨利诺气势蓦地暴涨,他上前几步似乎打算做点什么,只是他到底什么也没做,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言语,直到…覆盖着白布的年轻士兵随着医疗部队的人消失在夜/色/深处。 我能感觉到这男人周身绷得非常紧,愤怒几乎是一触即发,片刻过后,他猛地转身,走向与迪安背道而驰的方向。 端坐在被借出的肩膀上,随着他疾步前行,我看着光影明灭间这男人晦暗莫测的神色,半晌又偷偷回头,看着早已经消失在黑暗深处,那个士兵离去的方向。 那个年轻士兵,迪安,加文死亡那天第一次见到时像个猴子一样,我记得他还试图哄骗尤妮丝开口说话,也向米拉特太太保证过会按照喂养守则照顾尤妮丝。 年轻人笑起来傻里傻气,眼睛很明亮,我还记得那天在现场他谈及弗雷德里克.加文时神色里透出的愤怒,和那晚在泽法家里,他学长痞子男调侃他那时候,他笑得羞羞涩涩的样子。 再次见面,他却已经死亡,死因是心脏动脉被击穿造成内部急性大出血。 而随着他的死,有些事变得更加复杂。 尤妮丝失踪,他也因为目的未明的擅自行动进而背上不名誉的猜测————背叛者,倘若汉娜之前告知的那些属实,那么… 迪安,年轻的海军中士,很可能就是贵族派系的钉子。 可…真的是这样吗? 迪安被收买成为最意外的杀手锏,他在战国大将一系今晚的行动大获全胜之际,趁着所有人因此放松警惕时带走尤妮丝,那么谁拦在半途? 如果今晚的事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来形容,谁是黄雀? 就这么巧?是谁得知迪安的行动之后中途截杀,就这么巧知道迪安的心脏位置与常人相反?是意外还是刻意? 如果是意外,那么凶手是要迪安重伤却不幸弄巧成拙。 如果是刻意,行凶者就是非常熟悉迪安的人,因为知道迪安的身体异于常人,所以那一击直接穿透右侧胸部,要知道一般人心脏长在左边,要置人于死地,穿透心脏的位置应该是左边。 ………… 迪安死亡,尤妮丝失踪,今夜意外频发,然而两件事之中更重要的是先找到尤妮丝。 近十点钟鹤中将驻区依然灯火通明,搜查范围层层扩展,深冬的夜幕下,冰冷而肃杀的气氛伴随着一道道命令发布而无声无息扩散。 痞子男似乎陷入了某种诡异情绪,象暴怒的野兽,迫不及待要撕碎触手可及的一切,然而他看起来却又非常平静。 他交给鹤中将的副官一份名单,临时撰写————记忆力很好的样子,因为要做事,他把我暂时放在桌上,就在他手边,所以,冷眼旁观的我看到纸张上飞快出现的每个人名之后都缀着住址、活动范围、喜好以及弱点。 顺便,还有重点的重点,从完成之后将它递给汉娜的痞子男口中说出,“这些是所有可疑的在职海军,并且此时身在马林弗德,修习海军六式,有可能是凶手的人。” 比起他所说的‘可疑’人员,我相信这份名单的来源更…可疑,嗯~没错就是可疑,因为接过它一目十行看完,汉娜有一瞬神色都变了,“这其中?” “耶~不在之前被掌握的名单中那些,是被收买的钉子啊~”痞子男露出微笑,指间拈着的笔搁到一旁,坐姿更加安适几分,双手十指交握成塔状————特别招人恨的样子。 “虽然不能告诉你们它从何而来,不过我能以自己的军衔担保,它绝对真实。” 说起话来更加招人恨。 我默默抬手扶额,不忍心继续看汉娜小姐姐被气得想拿墨水罐砸他的表情,现在这样很明显就是这男人留着后手,他的名单…有部分人是隐藏着的,恐怕连战国大将都不知情。 他想做什么?简直非常可疑。 幸好,汉娜小姐姐的愤怒很快被她自己强行按捺下来,只不过,在她深吸一口气勉强摆出平静表情打算离开,转身的一瞬,这男人悠悠的再次开口,“耶~就这么走了吗?” “你还想做什么?”汉娜小姐姐站在原地却没有回头,语气更是不太美妙,嗯~大概是处于爆发边缘吧?捏着那张纸的手都快握成拳头。 “我相信迪安,所以拜托了。”结果,痞子男的回答出乎意料,他说,“找到诬陷他的人,或者查出导致他那样做的苦衷,拜托了。” ………… 不多时,被气急之后又被神奇安抚的汉娜小姐姐快步离开这间办公室,等到没了旁人,我忍不住侧目斜觑,因为总觉得…他的善解人意还是很可疑。 这男人很快发现我的打量,随即掀了掀嘴角,笑意流于表面,眼底的冰冷毫无掩饰,那不是针对我而是一种不自觉的情绪外露,“耶~娃娃你不同意我对迪安的信任吗?” “可我认为自己不会看错人,我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哦~” “迪安那家伙就象杜兰德尔,虽然出身是两个阶级,他们却有共同点,那就是对正义的理念非常相似。” “政治手段不该用到军队当中,海军的存在应该是成为平衡世界局势的力量,而非某个阶级手中的武器————我们都这样认为,也一直为此努力。” 大概是因为悲伤吧?他瞬间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沮丧,“现在我有点后悔,如果不是我让迪安利用休假去调查加文,或许他就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他是家中独子,他的双亲失去唯一的孩子,甚至死了也背负…” “等等!”我愣了下,想了想————不对啊! “你说的迪安,你的直属学弟他…”呆呆看着被我打断之后神色有些莫名的这男人,片刻过后,我确认自己没有记错,所以接下去说道,“他有个妹妹,是他自己说的。” 我很确定,加文死亡那天,那只猴子试图逗尤妮丝说话的时候,他说,他在故乡的妹妹和尤妮丝年纪相仿————怎么可能是‘唯一的孩子’?! 花了点时间,慢慢的将那天的事详细告知对方,顺便重复一遍当时迪安所说的每一句话,最后,我一脸惊讶瞪着面沉如水的痞子男,“我们究竟是谁弄错了?” ………… ………… 气氛一时凝固下来。 顷刻间这男人狭长的双眼缓缓眯起,“有个妹妹和尤妮丝年纪相仿?” “当时那种情况下,他应该是对着尤妮丝说的,迪安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娃娃你是偶人军团一员,所以————那个妹妹————” 他此时的语气异常冰冷,身上散发出阴冷的压迫感,“迪安加入海军时的档案确切记载着他的家庭情况…竟敢…” “你还是别急着下结论。”趁着他气昏头没注意之前,我翻出一个白眼,之后,努力试图打消他暴涨的杀气,“或许是他为了哄尤妮丝开口的小谎言呢?” 我知道,看他的样子就知道,绝对是认为自己一番信任被辜负了而恼羞成怒,所以说,他这样刚愎自用到极点的男人… 说好听点是眼睛里容不下一粒沙子,说难听点就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不许天下人负我————他也不想想自己撒了那么大的谎————出身比龙猫还要高贵,结果履历上是北海出身的普通人,这种行为说是骗了整个海军也不为过。 自己撒下漫天大谎,然后被骗一下就气得要杀人? 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然后,最后,在这男人摸出电话蜗牛,拨通之后对着那端身份不明的接听人下令,要调查他学弟迪安家详细情况的瞬间… “现在最要紧不是找到尤妮丝吗?”我没忍住开口提醒他,恶狠狠的,“你个人的那点小恩怨能不能暂时放在一边啊?” “世界是以你为中心吗?容不得一点谎言,等到你成为神氐的时候再说啊白痴!” 真是的,我现在对汉娜小姐姐离开前的心情非常感同身受,真的,很想用边上的墨水瓶泼他一头一脸啊! ………… 然后?没有然后。 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如何用词不当,这男人一瞬间整个人顿了顿,毫无预兆挂断通讯,视线投来,眼神直勾勾的。 我被看得…浑身发毛,象是被一只张开獠牙的野兽盯住那样,恍惚间有被他直接吞吃入腹的可怕预感。 忍了忍,没忍住,“我不过是希望你分得清轻重缓急,你也不至于被撩起兴致打算上/了我的样子吧!” 何等诡异的xing趣! 这一刻,我无比庆幸自己完成任务就会离开,不然…真是,未来的每一天都要担心清白不保,虽然我恨嫁恨得厉害,可是他… 这男人的姿色完全不在我的守备范围之内,必须拒绝! “很抱歉,我暂时不打算和任何一个男人有超出友谊的关系。” 我义正言辞的拒绝,想了想又添加一句,“跨越种族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偶人和人类,这样太惊悚,我拒绝以这种形势闻名世界。” 对于我隐晦的拒绝,这男人完全没有反应————但我敢发誓自己绝对没有会错意,他就是…那什么很有兴致。 之后,静静盯着我看了片刻复又垂下眼帘,一种诡异而难解的神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随即开口,“耶~这么敏感,我该怀疑娃娃你是不是有过男人。” “不过没所谓,等到一切结束…呵~” 最后那记轻笑真是相当的,充满令人尽情发挥想象力的别有深意。 ………… 接下来,我很安静,端坐在桌子上,完全当自己是一尊无知无觉的偶人。 因为太可怕了,这男人。 他恢复之后重新拨通了电话蜗牛,继续之前半途而废的命令————调查迪安的家庭情况,同时他推翻了上一个命令转而要求‘别打扰对方只需要秘密调查’,而之前他说的是‘无论如何我都要知道实情’,这恐怕也隐约带着要灭门的意思,真是相当视人命如草芥。 借用他之前的句式,我该怀疑他是不是有过滥杀无辜的过去。 调查迪安的命令之后,这男人紧接着下令,“还有一件事,一个叫尤妮丝的小女孩——”言语间狭长眼睛眼角斜乜,似乎带着笑意,随即又说道,“在这十五年期间,全世界范围内孤儿院的收留记录,以及她的详细情况。” “她或许是我的女儿。” 电话蜗牛彼端传出的倒抽气声,和,有谁直接摔成一团闹出兵荒马乱动静,这些统统不需要理会,霎时间,我唯一的反应是: 不要随便喜当爹啊你这神经病! ………… 这一刻,我俨然是惊吓过度,而捏着电话蜗牛话筒的始作俑者,痞子男他居然还拨冗分出一丝注意力,对着我露出恐怖微笑,“耶~娃娃你不高兴吗?” “接受我安排的未来,当然是等于成为我的女人。” “我在这方面没有诡异嗜好,绝对不会对你要保护的那个小鬼产生什么兴趣,让我感兴趣的是你。” “如果你是尤妮丝的母亲,简单换算之后她就是我的女儿,我可没有说错什么哟~” 我:………… 惊悚的瞪大眼睛,我看着他慢吞吞挂断电话,紧接着慢悠悠探出手————指尖只差几公分就要按在我的脸上,刹那间却又停滞。 “耶~有人来了。”他慢慢地扭过脸,眼睛微微眯了眯,“似乎是好消息?” ………… 片刻过后,这间办公室的门被打开,急匆匆穿过走廊的来人身影出现,是汉娜去而复返,并且真的带回他口中的好消息: “找到尤妮丝了!” “海军医疗部的护士莉莉带着那孩子闯入本部警卫部队求救!” “另外,我们通过电话蜗牛联系,找到她说的,当时试图杀害尤妮丝的家伙,人已经死亡。” 63.第六十三章 葬礼前夜是在猜忌与怀疑的不安气氛中结束。 ………… 迪安的遇害身亡以及他隐瞒的某些东西, 真相究竟如何暂时无法得知。 莉莉, 迪安的女友, 这位背景似乎有那么点不单纯的护士小姐, 她在今晚系列事件当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也没有答案。 一切混乱只能暂时被封存。 这个结果是痞子男告诉我的,他带着我在医疗部见到尤妮丝,确定那孩子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过了没多久, 他先后收到战国大将与鹤中将的来电。 战国大将与鹤中将言语间所表达的含意惊人一致, 两位海军高层都决定一切暂时到此为止,当务之急是让葬礼顺利落幕。 而所谓‘暂时到此为止’, 包括了海军原本将对痞子男交给汉娜那份名单中的人员处置问题,也就是说,既然尤妮丝安全找回, 就不再针对贵族派系采取任何行动。 一切事宜都被押后, 直至弗雷德里克.加文的葬礼结束。 接到先后两次致电的痞子男面沉如水, 不过到底还是没有异议, 作为海军准将, 他虽然很愤怒却必须服从命令。 隐瞒出身加入海军的他,呆在海军内部只是来自北海的普通人,可没有生杀予夺的特殊权力,当然不能违抗军令, 至少表面上不行。 同时我也很理解, 战国大将与鹤中将两位海军高层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决定。 因为没有时间了。 哪怕是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准将私下里手腕通天, 他的情报网运作也需要时间,毕竟他不是神仙做不到全知全能。 而事实尚未水落石出之前,没有掌握铁证如山,要想对同一阵营内的政敌出手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海军高层需要考虑后果。 葬礼前夜的时机非常不巧,对战国大将一系来说,轻举妄动不是什么明智选择。 在对立派系的道标性质人物,即将升任大将的弗雷德里克.加文意外死亡且引发后续震动,导致整个贵族势力因米洛骨牌效应而元气大伤的,如此绝好前景之下,我相信,多年来致力于将他们清除的那部分海军在这种关键时刻反而会更加谨慎。 毕竟没有谁希望见到一子落错全盘皆输的情况发生。 找到尤妮丝是夜里十点,第二天一早是弗雷德里克.加文的葬礼,此时应邀前来的媒体已经下榻官方安排的居所休息,虽然马林弗德全岛宵禁,有什么风吹草动怕是瞒不过那些耳目灵醒的记者。 再加上今晚原本就经历过一次动荡,加文的幕僚团中心那些人物或多或少受到冲击,甚至贵族派系多少也有损失。 以尤妮丝为诱饵的行动,算是一次颇有收获的针对性打击,当然,胜利应该是在尤妮丝没有失踪的前提下————可那孩子失踪了,失踪又被寻获这期间增加了两名因此死去的海军。 真正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意外————可如果扣除它,那么…海军对立派系之间争斗的这盘棋局,勉强算得上收官。 想必,以战国大将与鹤中将为首的海军高层们是不愿意节外生枝,尤妮丝安全找回之后,很快,后续调查等相关事件就被暂时叫停。 比起让事态进一步扩大进而惊动前来参加葬礼的新闻媒体,以至于让海军内部动乱被外界知晓,倒不如暂时相安无事,事后再来慢慢算账。 痞子男自己也说了,漏网之鱼可以等尘埃落定再来处置,给予喘息之机的假相也免得那部分人在绝境中挣扎抵抗。 甚至,战国大将他们…我想,他们绝对是考虑到世界政府的态度了吧? 原本就暗中扶持贵族派系在军队内争权夺利的政府,恐怕不会坐视贵族势力被连根拔起。 如果借着舆论媒体做出什么误导民众的事,对海军之后的行动很不利。 所谓,两害相较取其轻,一切只能暂时到此为止。 ………… 对于海军方面做出的决策,我个人没有任何意见(有也会被无视)。 于是,葬礼前夜的后半夜,对海军来说是藏在平静表相深处的山雨欲来,对我来说倒是真正的回归平静。 尤妮丝被救回之后受到了非常严密的保护,我很荣幸的成为附带,嗯~据说是战国大将亲自下令,动用了他的直属部队,里三层外三层包围我和尤妮丝所在的这幢医疗部队病棟。 防止暗杀嘛~而且听说————听收到命令不知去做什么的痞子男说,一旦葬礼结束尤妮丝和我立刻会被送出马林弗德,海军安排了一个极安全的地点————至于是哪里?秘密哟~ 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准将又一次因收到战国大将的命令而消失,他将我留在尤妮丝身边,以‘我看你似乎很困了,乖乖睡吧~明天的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哦~’作为临行前的祝(诅)福(咒)。 另外,也是直到自认为一切即将结束,他才肯让我知道,海军根本不允许我和尤妮丝出席葬礼,原因很复杂呃~ 按照波鲁萨利诺准将的解释,官方说法是,不需要小孩子亲眼目睹那种场面,葬礼嘛~死者又是大人物,贵族出身,只差一个正式仪式就继任海军大将,弗雷德里克.加文的葬礼说不上举世闻名却绝对备受关注。 所以,那种场合对小孩子来说不好,一来出席人数众多鱼龙混杂,二来新闻媒体很可能无事生非,而无论哪一种情况,都可能刺激到尤妮丝。 但其实,比起‘担心尤妮丝受到伤害’,我更相信海军是防着我出什么幺蛾子。 虽然波鲁萨利诺准将带来的说辞冠冕堂皇得很,我个人却深深认为,战国大将他们怕不是担心黑历史曝光。 毕竟…加文是个人渣,尤妮丝又是受害者,虽然调查结果不会公开,可到场的有新闻媒体。 无事都要掀起三尺浪的记者们,大概也是战国大将他们千防万防的人吧? 所以说,海军没有试图把我与世隔绝的打算才怪好么~ emmmmmm… 不过算了。 只要尤妮丝安然无恙,我当然也会安分守己。 所以啊~我毫无异议的被留下。 只是可惜,因为见闻色霸气的隐性威胁如锋芒在背,哪怕病房内只有我和尤妮丝,我到底也没有溜回意识海,为了保险起见,一切结束之前我…不会再做什么不必要的举动。 之前不知道有精神探查系的见闻色存在,我的疏忽大意究竟让蛋蛋被海军察觉多少,这点暂时不得而知,知道见闻色之后,我如果继续随心所欲那就是蠢货了。 所以,葬礼前夜,我和尤妮丝就呆在医疗部最高级的病房里一觉睡到天亮。 ………… ………… 尤妮丝的作息时间经过一个月调整变得很规律,今天也一样。 早上八点钟她睁开眼睛,医疗部的护士小姐姐准时进来,温柔的帮她穿好衣裳,带着她去洗漱,之后花了点时间吃早餐。 九点钟的时候,护士小姐姐让尤妮丝抱着我坐在窗户边的椅子上,晒着太阳无所事事,今天比较特殊所以没有外出散步这一项,只能呆在病房里寸步难行。 当然,护士小姐姐全程保持微笑,什么也没有透露,是我通过病房门开启闭阖的间隙,窥见了外边的守卫————戒备情况比昨夜放松许多,恐怕在海军看来,危机已经解除? 也可能是某种陷阱,解除警戒麻痹某些人,以便让藏在暗处的人有机可乘。 按照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准将的可怕性格,我觉得那不是不可能啊~ 所谓兵行诡道,那家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再次设计尤妮丝成为诱饵,他绝对干得出来。 不过算了… 被尤妮丝抱在怀里,和她一起沐浴在冬末日光下,我看着室外的万里晴空,一时笑得很阴森。 就这样等着————被‘唤醒’之前先等到不速之客。 也算是意料之内。 十几分钟前,用过早餐的尤妮丝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护士小姐姐收拾好餐具随即离开,之后室内恢复安静。 此时房门被重新打开,室内,在我看不见的后方多出一道稀薄存在感。 短暂静默过后,眼角余光里有人谨慎的站在尤妮丝和我坐着的这张椅子边,戴着墨黑手套的手,指尖无声而迅猛逼近…目标是…看落点是尤妮丝的一侧太阳穴。 “莉莉,日安~”我轻声的开口招呼来人,随即慢慢地扭过头,“我等你很久了。” ………… 那道墨黑影子动作蓦地停滞,比起被喝破身份的惊愕,来人反而更像是试探收到意料之中的效果那样,好整以暇停止攻击。 我的视线一点一点抬高,最后落入眼帘的是一个包得密不透风,浑身上下裹在一色墨黑紧身衣里的…哦~还带着诡异面具。 惨白惨白,彷如日本能剧演员面具,只有眼睛和嘴的位置各一道裂痕,大晚上绝对是见鬼的可怕装束,的来人。 看清这位的外表,我顿了顿,电光火石间…有那么点偏题的想起:幸好是选择白天出现,要是昨夜凌晨来访,绝对要让我吓出心脏病来啊! 别看我是恶魔,实际上我对鬼故事有深刻的心理阴影。 当然,我很快拉回跑偏的思路,而这短短几秒钟时间里… 对方沉默一瞬,接着,悬在尤妮丝要害位置的那支手改变姿势,轻飘飘往下落几分搭在她一侧肩上,那仿佛是一种关爱,藏在墨黑手套下的指尖却恰好搭在侧动脉。 “你怎么确定是我?” 隔着面具发出的声音哪怕略有几分失真,到底还是听得出来人的身份是曾经照顾尤妮丝几天的莉莉,迪安的女朋友,痞子男怀疑与贵族派系关系匪浅的护士。 比起那几天在人前的温柔娴淑,此时,她的气势毫无掩饰,透过面具眼睛部位看来的目光冰冷无机质,仿佛正在看着蝼蚁,毫无波动。 “不怕我拖延时间吗?”我反问她————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吗? “呵~整个马林弗德的焦点都聚集在葬礼上啊~谁能赶来救你们?”她的声音里透出笑意,却无比嘲讽,“更何况,你的真实身份一旦泄露,谁愿意救你。” “你说对不对——” 刻意停顿几秒钟,她微微倾身过来,上身擦过尤妮丝的一侧肩膀,慢慢逼近,压低的声线,音调别有深意,“——人形师。” ………… 人形师? 从她口中说出的身份,可真是…久闻大名。 “所以,你是世界政府的人?”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原本以为她真是贵族那边的杀手,结果是因为人形师而来? 痞子男和龙猫杜兰德尔一再强调,人形师的偶人军团之所以销声匿迹,原因是十五年前与赤土大陆有关的行动失败。 此时她这样说,那就代表着她背后是世界政府。 “当然。”开口的瞬间,要置人于死地的凛冽杀意更浓烈几分,“世界政府下令,对你的处置是生死不论。” “要束手就擒,还是被就地格杀——相信你会选择前者吧~” 前一刻逼到咫尺间的惨白面具慢慢地向后缩,她重新直起身体,手指依然搭在尤妮丝的侧动脉上,开口时的语调是胸有成竹的笃定,“实际上杀了你带回这个就够了——” “我们找了你十五年,阴沟里的老鼠果然很擅长躲躲藏藏,说起来我们必须感谢弗雷德里克.加文,如果不是他,你还能继续逍遥自在下去。” “早知道是这种下场,你现在一定对自己当初的狂妄自大后悔不已吧?”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里甚至带起几分鄙夷,被面具遮住的脸看不清神情,音色却很明显表达着那种含意,“象丧家之犬一样,为了逃命不惜把自己变成偶人,连被性/虐/待的伤害替代都忍受,结果还不是被找到了~” “没有谁能躲过我们的追捕,我们可是奉了造物主后裔之命啊~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你的立足之地,哪怕躲到地狱…” “是两年前吧?”我懒得听她继续说…可笑的宣言,所以开口打断,“这孩子被收养才导致行迹泄露?” 如果尤妮丝从十五年前那次伤害里侥幸存活,她之后藏身各地孤儿院辗转流浪,尤妮丝的灵魂陷入沉睡让她如活死人,任务委托人却有意识————如果偶人的真实身份是人形师… 一个自闭严重的孤儿,一个破破烂烂的娃娃,在孤儿院里确实不太容易被找到。 尤妮丝是受到加文侵害的受害者,偶人是人形师,双重原因,这才是真正的…任务委托人敲响异世之门召唤恶魔的真正原因吧? 被世界政府通缉,十五年时间过去仍然是生死不论的命令,一旦被捕,尤妮丝该怎么办?是因为这个才让任务委托人不惜一切吧? 当初人形师在赤土大陆究竟做了什么? 究竟是痞子男和龙猫说的偷窃失败,还是行动实际上成功了,却因为失物太重要,让世界政府不得不宣称失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莉莉完全不担心被海军发现,还有兴致对我开启冷嘲热讽模式,不过,有这样机会,我很愿意从她嘴里问出些秘密。 ………… “两年前迪丽拉为加文寻找合适的玩物,不巧找到了尤妮丝,这才让她暴/露在人前,而你们潜伏在海军的耳目发现了,所以才有你进入海军本部这件事?” 我想,按照因果流向反向推测,应该是这样的…吧? 不对也没关系,反正我是在引出对方的回答。 “不愧是黑暗世界恶名昭著的人形师。”她没有正面回答,不过答案却八/九不离十。 接着,她冷笑一声,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恶意加重几分,“找到人形师的线索,却找不到失物,我们不得不暂时忍耐,让你苟延残喘。” “两年前开始我们一直在观察你,一年前确定失物的下落,之后就安排弗雷德里克.加文返回海军本部,加快他升任大将的进程。” “没想到那蠢货居然死了!而让你进入海军的视线。” “那帮海军也是蠢货,居然认为你是普通的奇异兵种,这是唯一让我佩服之处,为了活命你居然能忍耐到如此程度。” “你身为…” “失物?”为了避免她说太多不该说的话,我再次打断她,“找到了失物?”开口的同时刻意流露出耻笑的眼神————为激怒对方。 “还想隐瞒吗?”她果然冷笑一声,指尖微不可察收紧,之后说道,“不就是这个吗?不死之身的药人。” “竟然舍得将赤土大陆最珍贵的秘药让一个贱民吃下,以为销毁证据就没事了吗?” “你果然是蠢货,居然不知道,你偷走的魔药原本就需要一个容器过滤。” “经过最纯净的处/女血液过滤,才是真正起死回生的秘药,每次饮用时直接割开血管取一杯献给神裔的宝物,而你居然让这种,一个被/玩/坏的贱民成为容器——” “这种肮脏的血液…” ………… “你找死吗?” 象她这种以成为走狗为荣的蠢货根本没有活着的资格。 我彻底没了耐心,也没了兴趣————决定了就让她也[陷入无边噩梦在地狱深渊死无葬身之地吧~]————这一刻心念飞转,然而顷刻间… 一记明黄光线无声无息激射而来,象是窗外的日光迤逦而入,甚至比太阳更耀眼的光束,一瞬擦过我的眼角余光,直直穿过她的一侧肩膀。 前一秒还大放阙词的人,霎时间整个肩膀被/炸/烂,猩红热血与粉碎骨肉蓦地喷洒,在空气中开出一蓬粉沫… 腥膻与湿热泼了我一脸————扣在尤妮丝侧动脉上那支手痉挛颤抖片刻,随即无力滑落在地,撞到地上时发出一记钝响。 猝不及防间的惊/变引发的后续,是在片刻过后,眨眼间丢失一支手臂整个人甚至被攻击力道撞得飞出去的那具身体,从惊愕中回神才是凄厉的惨叫。 混合着不敢置信,与惊恐怨毒的叫声。 我愣愣的看着半边肩膀被血渍与肉沫骨碎染红的尤妮丝,半晌方才扭动脖子,卡壳似的一点一点转过头。 窗户外,那男人踩着空气悬立在那,雪白的海军将领披风袍角随着风猎猎翻卷,嘴角甚至噙着几丝笑意,隔着深茶色眼镜镜片,那眼底却是不可错辨的嗜血与杀意。 ………… 果然呢~ 波鲁萨利诺准将,本该在葬礼上的男人此时悬立在窗外,一击重伤对方,毫不留情————果然是让我和尤妮丝又一次成为诱饵。 真是… 我叹了口气,没忍住对他抱怨,“你就不能温和一点吗?把我和尤妮丝都弄脏了啊~” 虽然不介意成为陷阱里边的那块饵料之一,可我很介意糊了一脸血,尤其是象‘莉莉’这种的,就和弗雷德里克.加文一样,都是不配为人的渣滓。 此类人的血才是比什么都肮脏。 64.第六十四章(补全) 当然, 我的抱怨没有收到任何回答。 一墙之隔的室外, 窗户前, 悬立半空的那个男人, 眼神在我和尤妮丝这里转了一圈复又飞快移开,下一秒他整个身形化作一团刺目至极的明黄光辉。 比炽日更盛几分的白热光芒在整个视网膜上迸裂,那像是从黑暗里骤然站到太阳下的感觉,刺得眼睛模糊一瞬什么也看不见。 而等到视野重新恢复,眼角余光里有雪白海军将领披风一角恰恰如收敛羽翼般缓缓垂落, 咫尺间多出冷冽的存在感。 前一刻还在室外半空中的男人, 这一刻静静站在尤妮丝和我坐着的这张椅子边,面朝着我们的后方, 姿态闲适得象是,他之前不过是迈开步伐走到这里,而不是整个人虚化穿墙而过。 被他身上发生的诡异现象弄得再次呆愣几秒钟, 回过神的瞬间, 我全然忘记身边杵着的这个男人, 呆滞的将目光落在那扇窗户上: 窗户与墙壁都完好无损, 除了, 片刻之前他为了营救被挟持的尤妮丝而发出的那道光束,击碎了半扇玻璃。 所以,他化成光团‘破窗而入’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物理损坏,加上粉碎护士莉莉整个肩膀的那束镭射激光————恶魔果实能力者? 这男人, 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准将居然是恶魔果实能力者! 可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展现过能力, 从来没有!认识那天开始直到此刻, 我都不知道…不,应该说是他刻意隐藏起自己的力量。 真是…谨慎还是狡诈?两者兼具吧?并且,果然是防备着我呢~ 在我面前刻意隐藏自己身为恶魔果实能力者的事,为的是日后,或许双方为敌时在猝不及防间将我一击必杀,对吗? 呵~男人。 嘴上说得再好听,本质果然也还是个大猪蹄子。 ………… 这一刻,我因为对方用心险恶这样的事实摆在眼前而侧目斜觑,静默中却听见这男人轻笑一声,随即说道,“耶~我可是英雄救美呢~” 开口的同时他从披风里探出一支手,宽大手掌从天而降,不轻不重压了压我的脑袋,“虽然这小鬼称不上美人,可她对你很重要,所以娃娃你这样态度不对哦~” 太过悬殊的身高差与当头笼罩的掌心,双双挡住我的视线,我根本看不见这一刻,这男人神色如何,不过他的音调却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对待象之前那样,在危急关头拯救自己的英雄,你应该哭着送我一个亲吻才对啊~” 接着,他又说,“等我彻底打发不速之客,如何?” “好,请继续——”我斩钉截铁速答,只求尽快解决他,因为,忍耐许久的异样感再也…没有余力继续强行压制下去————已经不行了! 于是,接近极限的刹那间,我非常爽快的做出选择,顺便给予合理解释,“我对血腥画面不太适应,接下来先昏迷一段时间,你请自便——” 完成之后看情况你自己决定要不要把我弄醒,反正我死也不会主动出现! 飞快的说完之后,完全不给对方反应时间,我两眼一翻,以飞一般的速度一溜烟窜回意识海,躲进小黑屋开始瑟瑟发抖。 我…真的不行了啊啊啊! 好多血!那个护士莉莉整个肩膀被炸烂,就在我眼前,而且是非常近的距离! 痞子男下手太粗暴了!血沫骨肉不但糊了我一脸也糊了尤妮丝半身啊! 事发那一刻,我没有直接晕倒还能保持清醒几分钟,已经是这一个月‘特训’过的成效,还要外加托了偶人五感迟钝的福。 幸好偶人的五感比较迟钝,那样浓烈的血腥气,嗅觉接收到的程度象是被过滤无数次,要不然我早已经忍受不了逃避现实去了。 不过就算是‘特训’外加五感迟钝,忍耐到现在也已经是极限,不逃避现实躲回意识海不行。 特么混账大猪蹄子! ………… 于是,哪怕强迫自己忍耐,终于还是被血糊糊一脸的刺激画面打败了落荒而逃的我,蹲在小黑屋一角和自家傻系统面面相觑。 我:………… 自家一颗光团:………… 半晌,同样被踹门吓得瞪圆眼睛的光团回过神就炸毛:‘阿丝达萝娣!你那见血就晕的毛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克服啊啊啊!’ ‘我告诫过你多少次!’ ‘你居然又躲回意识海!’ ‘不——我已经好了——’我一边抖一边死鸭子嘴硬的据理力争,试图和自家系统讲道理:‘回到意识海和完全失去自我意识,这是两回事!’ ‘你看,我现在想回现实立刻就可以回去,和昏迷不醒不一样,对不对?’ 所以,不是我自夸,我真的已经治好了晕血症啊! ‘那你现在回去!’蠢系统完全不为所动————平时软绵绵一颗团,被气急的时候往往气势十足,简直高大威猛,这一刻的它就象逼小盆友去幼儿园的家长。 ‘不要!’我想也不想就拒绝它:‘我要呆在这里!’ 反正我不是哭唧唧不肯上幼稚园的小盆友,所以,说不去就不去! 坚决坚定的拒绝了自家統,之后站起身,一把拎起光团抱住,我一边不自觉的继续瑟瑟发抖,一边坚强的把视线投向直播屏幕: ‘接下来他可能要逼供,我才不要回去身临其境,就这样看直播,隔着第三方镜头看血肉横飞的画面,我嗯~应该可以保持清醒。’ ‘就象我们这一个月来做的特训。’ 被我死死搂住差不多埋进…胸里的傻系统,呆滞几秒钟之后开始剧烈挣扎:‘我听你狡辩!都说了不要埋/胸!’ ‘好了好了,你看,要开始了——’我手忙脚乱的把它重新按回去,示意它和我一起看直播:‘诶?怎么…’ ………… 直播画面里,第三方镜头中,现实里的痞子男不知怎么居然不着急去逼问躺在那边的护士莉莉,反而是转身站到尤妮丝和我面前,静静看了片刻复又蹲下———— ‘耶~怎么连眼睛都闭上了娃娃?’画面里,那男人伸手戳了戳偶人的眉心,见没动静就收回手,象是自言自语那样低声说道,‘真的晕了?’ 接下来他安静的观察了一会,最后似乎是确认了就有些好笑,‘对血腥画面不太适应?’ ‘明明是晕血,为了面子居然给自己找理由,真是可爱呢~’ 第三方角度镜头拍摄不到这一刻半蹲着的男人露出什么样的神色,不过,确认之后他倒是没了兴趣的样子。 然而起身的瞬间又仿佛迟疑一瞬… 之后他再次停下欲要起身的举动,转而取出一方手绢,用它慢慢擦拭偶人的脸————动作很慢,又细致,花了点时间仔细清理沾染到的血渍,虽然没有完全干净… 静默中,那男人先替偶人打理一番,接着帮尤妮丝擦了擦皮肤上那些脏污,完成心血来潮的擦拭工作就随手丢开那方绢帕,起身迈开步伐,悠悠曳长了音调,说道,‘既然说好了请我继续,那我就不客气了哦~’ ‘我现在,真的,非常生气呢~’ 言语间他停下脚步,站在那就着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着被击飞之后躺倒在地的那具墨黑身影,沉默一瞬,低声问道,‘迪安是你杀的吧?’ ‘在我失去耐心之前,你最好开口回答。’ 嘶哑的音色阴冷深沉,说出的话更是…明明白白彰显着血腥恐怖: ‘我有不下一百种手段让你生不如死,绝对不会因为你是女人而怜香惜玉,所以,现在开始你老老实实有问必答,不要激怒我。’ ………… 痞子男的一番威胁暂时收不到效果,护士莉莉丢了一支手臂,此时整个身体蜷缩在地上,赤红的血从伤口流出来… 更可怕的是,那男人先前一路走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他的每一步都踩在那些血迹上!现在我才注意看到,横穿病房的地上一排整齐带血足印呢! 而,短暂的静默过后,等不到回答的男人,波鲁萨利诺准将垂落身侧的那支手毫无预兆抬起,指尖一抹尖利光线蓦地击出。 紧接着是炸开的血肉,伴随着尖利至极的惨叫,昏迷在地的那具身体剧烈颤抖着苏醒过来————她是生生被痛醒的!因为那男人毫无预兆出手,第二次攻击直接让她那支没有受伤的手臂手肘关节炸断。 ‘耶~我说过,我没有耐心。’ 被迫醒来的人在满地血污中挣扎哭嚎,那男人却慢条斯理的开口,‘小声点,我的娃娃睡着了,别吵醒她——’ 说话的同时他居然…一脚踩上对方那支没有完全炸断还剩下一点血肉连接的前臂,紧接着在痛哭挣扎截然停滞时,好整以暇的轻笑着说道,‘耶~对,这样才乖,识时务者为俊杰。’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进行一次坦诚交谈了,对吧~’ ‘你…你竟敢!’面具下的声音断断续续,经历两次重伤的年轻女人声线变得很沙哑,并且怨毒无比,‘为了一个贱民和一个通缉犯竟敢忤逆世界贵族的命令吗?’ ‘区区海军…’ 话说到中途蓦地停滞————因为男人的指尖再次虚化,一抹明黄光辉若隐若现————第三次攻击蓄势待发,因为她的不合作。 ‘耶~我只需要你回答问题,这次就算了,不过没有下一次哦~’ 嘴里说着可怕的话,痞子男的声音听起来却非常和气,‘至于你属于哪里,我当然知道。’ 言语间手腕微不可察抬高,改变角度激射而去的光束击飞了那个面具,惨白能剧假面半边四分五裂另外那半边随即掉落,露出那后方泛着青色的脸… 果然是护士莉莉,年轻女人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娇美,五官扭曲而狰狞,瞪大一双眼睛,眼神痛恨至极又无比恐惧。 击落对方的面具之后,那男人方才接下去说道,‘Cipher Pol -AIGIS0,简称CP0,可那又如何?’ ‘别浪费时间,你该不会认为我不敢都动世界政府特务机关的人吧?’ ‘就算不杀你,也多得是让你生不如死的手段。’ ‘啊~比如说——’ ‘废了四肢割掉舌头,然后丢进深海大监狱~’ 挑高的尾音显得微妙,依稀仿佛带着几丝愉悦意味,痞子男象是在说什么很…普通的事那样语调稀疏平常,态度更是随意,‘相信,深海大监狱里关着的恶棍渣滓一定乐意照顾你这样年轻的女人,不会让你轻易死掉哦~’ ‘到时候嗯~过三年五年吧~说不定你的顶头上司会因为你迟迟没有联系而好心追查你的下落,然后把你从监狱里捞出去。’ ‘呆在深海大监狱期间,或许你还可以顺便刺探些情报,你们这些潜伏者所受的训练,不是有这些内容吗?’ ‘为了任务不惜代价,只是用身体交换已经是最普通的手段了吧?’ 听到这里,别说被威胁的当事人,连我都忍不住瑟瑟发抖,和自家傻系统抱成团,目瞪口呆瞪着直播画面————都…被吓着了好么! 这么恶毒亏他说得出口! ………… 然后? 没有然后。 连我都听得毛骨悚然,别说被威胁的当事人。 接下来,交谈非常顺利。 因为痞子男在那个可怕的安排计划之后,重新给了一个保证:‘只要你坦白说出一切,我可以饶了你。’ 他居然也不怕对方愤怒之下自我了断,收回踩在那支断臂上的脚,再次开口,‘最后问一次,迪安是你杀的吗?’ ‘你怎么知道的?’或许是威胁太恐怖也或许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护士莉莉不再坚持,也或许是屈服,她的声音里没了先前的倨傲,‘我的行迹早已经暴露了吗?那个人形师也一开始就知道我会出现。’ 闻言,痞子男回过头,飞快盯了背对着他的,我和尤妮丝的这个方向,视线一扫而过复又收回————那一瞬的眼神藏着些很深的,让人无法分辨的东西————不过他很快回归正题,‘耶~因为你弄巧成拙。’ ‘昨晚死了两个人,被你指认杀了迪安的家伙确实是左撇子,他也确实是贵族派系的耳目,可你来不及查到,那家伙几个月前在新世界被海贼挑断左手手筋。’ ‘他的左手已经废了。’ ‘原来如此。’护士莉莉惨笑一声,‘怪不得这几个月他…’ ‘耶~那家伙也是你勾引的海军之一吧?我调查过你——’痞子男曼声打断了她尚未说完的话,喉间跃出一记冷哼,讽刺意味十足,‘我早该警告迪安的,是我疏忽了,我原本认为你不过是个攀附权势的拜金女。’ ………… 按照痞子男的说法,和护士莉莉再次重复关于人形师那部分秘密之后————在意识海里默默惊悚围观的我整理一番,于是: 嗯~大概是一部美人计。 两年前追查到人形师下落,为了找到丢失的秘宝,莉莉和她背后的特务组织一边严密监视一边暗中设计弗雷德里克.加文提前继任海军大将,同时由莉莉伪装潜入马林弗德成为海军医疗部护士。 她在等待期间一面是迪安的女友,一面是昨晚那个左撇子的情人,另外,她还是因为爱慕虚荣而攀附某个贵族派系人员的玩物。 她让自己成为一个身边有不止一个男人的女人,这种情况在海军本部很常见(痞子男说的),毕竟男女比例差距悬殊嘛~绝大多数姑娘都追求者甚众,只不过莉莉要的不是选一个好的结婚对象,而是顺利完成任务的助力。 混入贵族派系,是为了监视加文的动向。 那个左撇子是她为自己准备的烟/雾/弹。 而迪安… 迪安,那个猴子一样的年轻海军,是她一开始就准备好的替死者。 因为她所属的特务机关查到,迪安的妹妹是弗雷德里克.加文那个癖好的受害者之一。 加文的相册当中绝大多数照片人物都是孤儿,海军追查到收养记录,然而除了孤儿院里有记录可查的那些,另外有极小一部分来历不明,这点痞子男曾经告诉过我,而这少部分女孩…是诱/拐来的… 就象十五年前的尤妮丝,是加文任职指挥官的支部附近海域岛屿,因为‘海贼袭击’或者其它‘意外事件’而被/诱/拐失踪的孩子。 迪安的妹妹是其中一个。 那孩子在某次庆典上失踪,迪安的母亲因为太过愧疚而失去记忆,为了不让妻子记起痛苦,迪安的父亲带着妻儿离开故乡搬到现在居住的岛屿。 迪安成年之后一直试图寻找妹妹,加入海军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可是,莉莉她所在的特务组织因为尤妮丝而彻查加文时,早已经连带查到绝大部分受害者————这点非常恶心,明明查到一切,所谓的世界政府特务机关却无动于衷,只是让莉莉注意,其中一个受害者如今呆在海军内的兄长,也就是迪安。 一年前尤妮丝随着加文来到马林弗德,几个月前莉莉透过蛛丝马迹确认她之前说的那件事,原本她的计划是等待加文接任海军大将之后身边的视线增多,她会设计让加文暂时没有精力继续玩乐,那样没用的玩物自然会被销毁。 或者制造意外被销毁————到时候她用相似的女童/尸体神不知鬼不觉换走尤妮丝。 可惜功亏一篑,弗雷德里克.加文死了。 后来,就是她被‘指派’照顾尤妮丝,那几天她察觉到尤妮丝身边的偶人被海军注意,之后是加文的秘密被发现。 其实加文那天开始,莉莉就露出真面目威胁迪安,用的是她知道迪安的妹妹如今在哪里,这种假消息,欺骗迪安随时告诉她海军的调查进展。 加文的死对她来说是绝对的意外,她所有计划因此被打乱,并且混乱愈演愈烈。 随着越来越多不该被揭露的秘密曝光,事态发展到让她和她背后的特务机关难以掌控。 因此才有昨晚那一幕,以‘用尤妮丝交换你的妹妹’为饵,逼迫迪安从鹤中将驻区带出尤妮丝,之后她杀了迪安,特意使用指枪,制造凶手是左撇子的假相,她是迪安的女友,当然知道迪安的心脏和常人相反。 迪安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那是杀人灭口。 最后,她杀了以相似理由骗到附近的左撇子,混淆海军的调查视线。 杀了知道自己身份的迪安,等到今天加文的葬礼举行,整个海军本部视线集中在葬礼上,她就来到医疗部带走目标,顺便杀了人形师。 而此时恰好有许多新闻媒体聚集在马林弗德,海军不会允许那些外来船舶停靠太久,葬礼结束后外来人员离开时难免混乱,接应她的人却早已经藏在那些船队当中。 ………… 到这里,迪安的死,连同与人形师相关的部分秘密,被护士莉莉全部坦白。 趁着现实那里痞子男还在消化那些复杂内情,意识海里的我默默抱紧自家傻系统,小小声的,心有余悸的告诉它,我之前无论如何也必须先昏迷不醒的另外一个理由————嗯~当然,与其它事无关,不过相信,绝对是我们一人一统性命攸关: ‘蛋蛋啊~你说,现在被知道任务委托人是人形师,那…’ ‘未来的黄猿大将一定会追问人形师的真实身份,如果莉莉真的查到一定会说出来吧?’ ‘所以,恶魔契约书上的委托方签名,那个‘哈瓦德’,人形师究竟是男是女?’ 真是,相当的性命攸关啊! 65.第六十五章(捉虫) 这一刻, 现实那里, 一五一十交代完毕的护士莉莉颓然倒下。 满地血污中的年轻女人整张脸都透着浅浅青灰色, 向上仰视的一双眼睛有些失焦————连续两次重创让她失血过多, 到此时身体已经微不可察出现痉挛现象,如果再得不到救治,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休克。 很显然,她同样清楚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急速流失,所以她艰难的再次挪动身体, 开口, 哑着声试图求救,‘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 救我——我不想死!’ 这一刻,护士莉莉的那些举动或许是她自认竭尽全力的挣扎,呈现在旁观者的视角当中, 却也只是细微的动弹与呜咽而已。 不过动静到底还是惊醒了站在不动也不言语的痞子男。 原本象在想什么事想得有些出神的那个男人收敛面上的怔忡, 缓声开口, ‘哦?救你?我为什么要救你?’ 回过神的一瞬间, 眉宇间那点异色褪淡, 重新流露出平静无波的凉薄,低哑声线,音色轻描淡写,说出口的话更无比残忍, ‘我答应饶了你, 可没答应替你叫医生啊~’ ‘你不想死,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态度仿佛是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言语间他的嘴角甚至噙着浅笑,口中不紧不慢说着,眼底眸光却那样冰冷无情,‘现在你可以离开,我不会阻拦。’ 也正因为他明显要置人于死地的意图,护士莉莉惊愕过后徒然变得疯狂,‘我的…我的同伴会…’ 或许是自知死亡迫在眉睫,血泊中的年轻女人被生生激出求生欲/望,挣扎得更剧烈起来,一时间竟然有些不顾一切的意味,‘如果我死了,你一定会受到惩罚!’ ‘我们可是受命于世界贵族,而你不过是个区区海军…竟敢…你竟敢!’ 结果————她的嘶吼威胁那男人根本不为所动,‘你想说,你的同伴等不到你的消息就会前来寻找,对吗?’ 他再次缓声打断了她,随即屈尊降贵般将视线慢慢地下落几分,居高临下俯视着躺在地上的年轻女人,片刻过后似笑非笑的眯起眼睛,复又说道,“耶~你倒是提醒了我,你还有同伙啊~” 慢吞吞的尾音调子悠悠曳长,音色里再藏不住那种无比诡异的愉悦感。 话说到这里忽的又沉默,接着,那男人,痞子男慢慢的转过头,眼角余光瞥了在现实里尤妮丝和我坐着的那张椅子一眼,又收回视线。 他也没有别的什么多余动作,可就是那样若有深意的一瞥,经过第三方视角的镜头捕捉回馈到直播画面上… 那眼底眸光深处埋藏着的血腥恐怖,真实得令人不寒而栗。 很不幸盯着直播画面的我和自家傻系统,顿时被吓得转开目光,顷刻间,一人一统面面相觑,最后同时打了个寒颤————是真正被吓着了,连看都不敢继续看。 我和自家傻系统又一次紧紧的抱成一团。 不是我胆小,真的。 血肉狼藉的画面没有亲临现场的话,可怕程度被削弱了不少,然而,比起满地血腥,更恐怖的是痞子男本身。 可怕的不是暴/力,可怕的是做着那种事,那个男人眼睛居然是笑着的,那样带着笑意的眼神表明他在享受,无比愉悦的享受着那幕血腥。 ………… 不得不说,我和蛋蛋,我们一人一统都被吓得不轻。 我和自家傻系统抱团打从心里发毛,我们的视线之外,直播画面里却还在忠实演绎着…现实中的后续…我们不敢看,声音却传了出来… 时隔片刻,痞子男再次开口,‘你杀了迪安又杀了替罪羊,为的不止是灭口吧?’ ‘昨晚没有带走那小鬼,原因同样不是带不走她,而是你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 ‘你有同伙接应,只需要趁着深夜将她藏匿在世界政府派遣前来的某一艘船里就好,海军没有权力搜查那些船,而你闹出一起挟持杀了两个海军,是希望利用这件事挑起海军内部更大的混乱。’ ‘因为那小鬼险些被带走,以战国大将的谨慎,今天就一定不会让她参加葬礼,以防止有人垂死挣扎在葬礼上刺杀她毁灭证据。’ ‘小鬼被保护在安全后方,哪怕她身边戒备森严也一定不会比葬礼现场那里难以潜入,毕竟此时留守海军本部的几位最高战力都出席了葬礼。’ ‘而你只要趁着葬礼带走那个小鬼,她失踪之后我们势必怀疑到贵族那边,如此一来,海军内部陷入动荡,你和同伙就可以安全随船离开,不会被注意到。’ ‘等我们彻底查明真相,届时一切都迟了,你已经远走高飞,对吗?’ 他说的与护士莉莉的口供有所不同,言语间被点燃怒意,音色渐渐变得又冷又硬,‘你为了制造防卫破绽,居然就杀了迪安,真是罪无可恕。’ 而,他这一番带着质问意味的话语根本没有回答,他也不需要回答,因为他话音落下,首先传出的是一记短促惨叫,来自被质问的护士莉莉。 紧接着,年轻女人的惨叫戛然而止————什么东西被踩住碾压,黏稠湿腻的水声————我一点也不想去根据声音联想现实里正在发生什么! 短暂的静默过后,看不到的视角之外直播里透出一种…嘶——嘶——嘶——的,微弱而局促的细响…压抑而又含糊… 真是相当充满可怕联想的声音。 因为太可怕了,以至于旁观的我和自家傻系统又一次狠狠一抖。 ‘阿,阿丝达萝娣,他他他,他在做什么?!’傻系统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一颗光团子一边抖一边往我怀里拼命钻,试图把自己藏起来,‘我我我,我们把直播关闭了吧!超过限制级了喂!要被和谐了混蛋!’ 说完顿了顿,接着傻系统的声音听起来都快哭了,‘超过限制级会强制关闭!现在还继续播放,那就代表着没有违规!’ ‘可恶!那个混蛋男人究竟在做什么!’ ‘别说话!’我跟着瑟瑟发抖,被自家傻系统不说还好越说越总觉得毛骨悚然————那种声音,现实里的声音,我…我在天地大战战场上听见过,是垂死那一刻… ………… 一瞬间不幸险些被拖进可怕回忆,我抖得差点没能抱住怀里的光团,‘蛋,蛋蛋啊!我们…我,我可能这次会死掉吧?!’ 真是的,被画外音带得惊吓过度的我都恍惚想到自己的悲剧下场了————等彻底解决掉护士莉莉,那个属于世界政府特务机关的特务,接下来… 可能就轮到我了吧?! ‘哈瓦德,契约书上的委托人…究竟是男是女?!’ 我很担心啊!等下痞子男回过头来计较,那会要命啊! 护士莉莉对痞子男坦白那时候同样说过,偶人就是人形师,我现在担心的是,痞子男到底知不知道人形师…究竟是男是女? 那位据闻在黑暗世界恶名昭著的掮客,操纵偶人军团横行黑暗世界多年的恶魔果实能力者,人形师,真实身份究竟有没有人知道? 原本我没有考虑过契约人的性别问题,那不需要考虑,偶人…应该有性别吗? 应该没有的,对吧? 即使波鲁萨利诺准将一再宣称我的任务委托人是‘受害者’,甚至所有偶人军团中的偶人都是受人形师操纵的受害者,我也没有在意过。 那和我的计划无关,可是到现在,任务委托人的性别问题,简直是道送命题! 那位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准将,因为迪安的欺瞒险些要灭人家满门,我昨天看他的态度真是很有那么点意味,虽然没有付诸行动,当时的黑暗气息却毫无掩饰,要不是迪安死了… 然后,他现在更因为迪安的死而在对世界政府特工动用私刑… 我毫不怀疑,痞子男此时不过是来不及分心,等到他腾出空来,算账对象就是我了,哪怕我根本不知道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份是人形师,他也一定会… 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准将,那个男人很明显就是肆意妄为又唯我独尊到极点的家伙,绝对不会听任何解释。 我的全盘计划到现在,谁知道最大差错会出在这里! 一个原本不需要在意的地方,到此时居然至关重要! ………… 很显然,傻系统和我脑回路在顷刻间重频了,‘人形师的身份被揭穿没什么,关键是,那个男人很可能因此恼羞成怒,这样一来他不会履行之前的承诺吧?’ ‘他答应给尤妮丝一个全新身份并且保护她的事,恐怕要作废了!’ ‘阿丝达萝娣,你的运气真是一万年不变的负数啊!’ ‘这么糟糕的人类你居然都能碰到,简直是衰神附体了你!’ ‘而且,为什么你碰到的都是奇葩!’ 傻系统不知道第几次对我的幸运E表示深刻唾弃,‘前一个任务的夏洛特兄弟就算了,这个任务你想方设法找到的替代人选…你不觉得他和恐怖公很像吗?’ ‘闭,闭嘴!’我磕磕巴巴的反驳,‘哪里像?我哥哥才没那么丑!’ 如果早知道痞子男是这种隐藏型的变态暴力狂,我绝对不会和他牵扯上哪怕一星半点啊! ‘喜好血腥,这点就够像了!’缩在怀里的光团子霎时间气势暴涨,一时显得义愤填膺,‘我怀疑你根本是恋兄情节在作祟才会潜意识和他拉近关系,最后变成这样啊!’ ‘不许反驳!我早就看出来了!’ ‘前一个任务里,夏洛特.克力架的暴戾,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狠辣,那两个男人行事多少带着都几分恐怖公的风格。’ ‘尤其是那个克力架,他连性格都隐约有些像尚未堕天之前的阿斯达罗特,对吧?他的大哥却像落入地狱之后的恐怖公。’ ‘所以你发疯之后就一直折磨他们,你那种在神性界被养成的‘喜欢就想弄死对方’的坏毛病,延续到现在都没能纠正过来!’ ‘而这个任务里你最喜欢的是波鲁萨利诺准将,因为————’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眼疾手快把傻系统往怀里塞得更深,试图打断它滔滔不绝的唠叨,‘说得我是抖M一样啊!’ 结果它挣扎着往上窜,差点喷我一脸口水,‘我是说,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拼图式的只喜欢性格里的某个特点,然后喜欢了就想让对方死!这样很变态好吗!’ 于是,我被说得老脸发烫(虽然意识体没有脸可红,是那种感觉嗯…),‘只是有一点移情啦!移情!现在要紧的不是这个!’ 出于真.恼羞成怒,我飞快的重新把光团子逮回来按紧,试图把它整个塞进自己的胸…沟里,最好能闷死。 现在要紧的是批判我吗?拼图个鬼啊! 这傻系统简直有毒! ………… 然后? 没有然后。 因为现实那里徒然出现的异样动静,让我和自家一颗光团结束不知道第几次的内讧。 ‘耶~同伙出现了啊~这样也好,不用我多跑一趟。’ 正在愉快动用私刑的痞子男毫无预兆间开口,说了句让我和傻系统同时悚然一惊的话————而等到我们一人一统停下互怼,双双把注意力投向直播画面那里,随即就看见: 病房里多出一个生物,嗯~一团。 是痞子男化身光束穿墙而过到外边,从半空中揪进来的,他速度太快,空气里都带出残影的情况下也看不清那生物原本是藏在哪,不过… 啊~窗户这次真.被撞开,半堵墙都塌了,视野猛一下变大,所以能看见室外半空中有无数带着血的羽毛随风飘落。 那片刻之前的凄厉悲鸣,似乎是飞鸟一类生物发出的吧? 视线在窗外半空一晃而过,之后收回,焦点重新落在那位‘同伙’身上————被抓到之后随手扔到血泊里,那团生物缩成团————看上去居然也是…一只鸟类? 哦~拟人化的鸟,外貌带着明显的鸟类特征,有着羽翼和钩型喙,一双眼睛是明黄/色,喙和双爪也是明黄,整个外型象是一只鹰,身上却穿着衣服,西装革履戴着礼帽,此时形容狼狈,看起来象当街摔倒的绅士正在试图不失形象的站起身。 嗯~如果支撑身体的那一双鸟型爪没有微微发抖的话,倒是蛮有风度。 ‘你们,我只是路过…’开口时声音也诡异,象是嗓子里含着玻璃珠子那样,咬字不太准确,言语间目光滑过咫尺间生死不明的护士莉莉,它身形僵硬一瞬,随即转向痞子男的视线,眼神就格外惊惧,‘我是前来参加葬礼的记者,哦~迷路了!’ ‘耶~迷路?’痞子男似笑非笑的朝前走一步,‘记者?’开口时垂落身侧的手腕抬高几许,露出指尖拈着的东西,哧哼一记,接着说道,‘利用飞鸟藏在远处半空拍照,你告诉我是迷路?’ ‘啊!’对方发出急促的惊呼,来不及阻止被痞子男生生碾碎在指尖的相机,它顿时露出心疼的表情,很神奇,一只鸟类居然能露出心疼的表情————不过又很快吓得羽毛有些乍起,大概是受到惊吓,‘那个,只是路过时无意间…’ 它的辩解不出意外被打断,痞子男完全不相信它的样子,打断之后又自顾自说道,‘你在找什么?我记得你——’说话的同时慢慢的上下打量几眼,语气变得若有所思,‘我记得你的样子是…摩尔冈斯?’ ‘世界经济报的社长?’痞子男大概是认出对方的身份,说是疑问句不如是一个确认句式。 ‘啊鄙人——’ ‘哪怕是社长先生,窥视海军机密也会被当场格杀哦~’ 又一次毫不犹豫打断那位‘社长先生’的惊喜,前一刻碾碎相机的指尖幽幽亮起浅黄光芒,之后,那男人好整以暇的微笑,‘甚至都不需要向世界政府解释什么,在我的辖区内,我有处决可疑分子的权力。’ ‘不!请听我解释!’社长先生整只鸟的羽毛彻底炸开,‘我是来找人!对!来找你们海军向我求助的人!’ ………… 死亡威胁之下,社长先生特别坦白,非常爽快的把知道的一切卖了个干净: ‘十几天前我收到一封来自马林弗德的信件,信封上带着弗雷德里克家族火漆印,不止是我,听闻所有新闻报社都收到同样信件。’ ‘太不可思议了!以弗雷德里克家族名义寄出的信件,不仅预告了加文的死亡,同时揭露那个即将升任海军大将的男人犯下重罪!’ 它边说边从怀里取出那个信封,试图取信于痞子男,‘这封信您可以亲自过目,我没有说谎!原本信中所写的内容太荒谬,根本没有人相信,可是…’ ‘收到信的第二天,即将继任海军大将的弗雷德里克.加文的死讯就传出。’ ‘另外——’它似乎犹豫一下,又重新从另一个口袋里取出第二个信封,沉默一瞬之后再次开口,‘这是几天前来自海军某个支部的信件,寄件人名为海军中士迪安。’ ‘这两封信让我觉得必须亲自来一趟。’ ‘虽然荒谬,可…’ 说到这里它没有继续反而是拆开第二封信件,展开,缓声读出来: ‘我以我的性命与信仰发誓,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信中的内容是以沉重肃穆语言作为开始,其中记载的却是…海军对弗雷德里克.加文历年来性/虐/杀害/女童的调查经过。 迪安,那个猴子一样的年轻人,将他所知全部写在信中,并且寄给当今世界所有报刊媒体,是此时读信的世界经济报报社社长说的,它说,此时身在马林弗德的记者多少知道自家报社收到此类揭发信件,不过前来的负责人却只有它一个。 因为,哪怕相信,那些报纸也是受制于世界政府,舆论媒体被扼住咽喉,真正会将真相公诸于众的报纸或许不存在。 信件的最后,迪安这样写道: 我知道,我的妹妹实际上早已经死去,我知道,可是那些人居然利用我妹妹,试图让我杀死另外一个无辜的孩子。 我会揭露他们,哪怕因此死去。 我或许很快会死去,可我希望所有人都知道,那些事实不该被掩埋,那些到如今都还等待失踪孩子回家的父亲母亲,不该抱着遗憾死去。 ………… 世界经济报的社长,那位人型鸟类用它诡异的声音读完信件,之后,说道,‘昨天写信的那个海军匆匆忙忙见了我一面,今早我却听说他死了。’ ‘所以——’ ‘你要一个大新闻?’痞子男冷声接过它的话,之前听着信件内容时低垂的眼帘抬高,‘提前预告弗雷德里克.加文死亡的那封信件呢?写的什么?’ ‘咦?啊!’于是对方手忙脚乱拆开另一封信件,‘你可以选择相信,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接下来信中所写…’ ‘好了,不必继续朗读,说实话你的声音不怎么样。’只听了一点开始,痞子男就想到什么似的立刻否决自己片刻之前的决定,接着转过身,施施然… 嗯~他施施然走回我和尤妮丝坐着的那张椅子前,蹲下/身,视线平视着闭着眼睛的我,‘耶~娃娃,是你做的吧?’ ‘提前预告加文的死讯,也只有杀了他的你才做得到。’ ‘尸检结果表明,加文的死之前体内积存了大量能够导致精神紊乱的毒/素,我们核实加文的诊断病历,也就是说他在生前最后几天处于混乱状态,同在一个居所之内你要趁机取走他的私人印鉴轻而易举。’ ‘所以你事先写好信件,利用加文重病修养的机会,以弗雷德里克家族印章为凭寄出它们,那样一来所有收件的报纸就会重视。’ ‘哪怕不相信,第二天加文死讯传出,对前来参加葬礼的新闻记者而言,被确认真实的告死信当中其它内容的真伪当然也不言而喻。’ ‘干得相当漂亮呢~’ ‘说吧~娃娃,你还有什么后续?’ ‘别装睡,我的娃娃,除了欺骗你居然还利用我吗?’ 透过第三方镜头摄入,此时此刻,咫尺间的那男人微笑着用手指戳我的眉心,衬着他那似真似假的抱怨,象是闹脾气————他原本就经常手贱,可换到现在… 我抱着自家傻系统瑟瑟发抖,‘他他他是打算杀了我对吧?蛋蛋!’ 虽然很想反驳他说的‘利用’,我哪里有利用他?!天知道这男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就敢往脸上贴金的! 我很生气,不过没胆子怼回去。 原本不知道就不觉得,到现在知道他是恶魔果实能力者,尤其亲眼目睹过他指尖光束化直接炸断护士莉莉两支手臂,之后… 特么!这男人之前每次戳我眉心,都是在打算直接动用能力击穿我的脑袋吧?! 66.第六十六章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 自称‘被利用了’的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准将, 一边看似抱怨一边用他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戳, 现如今我寄居的偶人身体完全没反应, 他居然也半点不着急的样子, 微眯着眼睛笑意越来越盛,简直快到灿烂的程度。 然而,他笑得越愉快,其中蕴藏的深意就越让我毛骨悚然。 实在是那男人性格太糟糕,尤其被他用那支不久前才做掉一个世界级特务的手指点住眉心, 这种感觉啊~真是, 相当的能让人深刻领悟到什么是危在旦夕命悬一刻。 我抱着自家傻系统,瞪着直播画面里, 痞子男那张半点看不出焦急情绪的脸,总觉得在一瞬间,依稀仿佛能从对方的表情当中读出什么是守株待兔和羊入虎口。 此时此刻此等境地, 该如何收场?或者说, 该如何蒙混过关? 答案是:不知道呐~ emmmmmm 这种情况下, 我…我思来想去, 总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多昏迷一段时间, 最好是能拖到结束,到时候什么都结束了就不存在被痞子男秋后算账这一条了,真的。 要不然,先不说鸟类先生摩尔冈斯爆料的, 收到告死信那件事, 就是之前的人形师和性别问题, 痞子男要是追根究底起来,恐怕我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呢~ 虽然,就这样假装昏迷不醒直接拖延到最终结局开始,这种消极对策一定会让痞子男如火上浇油般怒意更上一层楼 ,可如果醒来… 惹怒一只野兽和面对一只野兽,当中的区别很不一样啊~ 顷刻之间,心里迅速对比一番出去和不出去之间的好歹下场,我默默抖落一身鸡皮疙瘩,转头就小小声和自家系统商量,‘蛋蛋啊~我们果然还是躲在小黑屋里不出去的好,对吧?’ 两害相较取其轻啊~ 傻系统可能是真被吓傻了,完全没反应的样子,不过这不妨碍我做出决定,‘我们只要坚持到应该发生的一切开始,这样就足够。’ 应该发生的一切————计划中最后一个环节即将在葬礼上发生,相信坚持到那时,痞子男就会因为分/身乏术而来不及想别的。 作为世界经济报报社社长的摩尔冈斯,此时身在医疗部队病棟这里试图浑水摸鱼,就代表着葬礼尚未进行到[高/潮],不过相信很快。 过不了多久,对海军和整个世界来说,意外状况即将出现。 只需要拖延到那时候… 然后,最后等尘埃落定,我和傻系统也早就溜之大吉。 ………… 结果,我这厢才打定主意,下一秒就听见现实那里,似乎耐心已然告竭的痞子男悠悠的再次开口,‘耶~娃娃,你不肯醒来吗?’ 他的语气依然很随和,言语间略略侧首,视线落向更后方,直播画面里,痞子男的目光看向那位经济报的社长,复又说道,‘你随身带着嗅盐瓶吗?’ ‘啊?诶?’被问到的报社社长怔了怔,‘不,啊对!’翅膀尖一抬猛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接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件东西,磨磨蹭蹭走近,‘酒可以吗?’ ‘我随身带着一点…’ 开口的同时,那只类人型禽鸟社长小心翼翼走到椅子边,探头看了看,眼睛瞪圆一瞬,似乎有点…惊愕,不过它那点异样没有被痞子男察觉,也或许懒得理会? 那男人很快接过递来的东西———— 是半个巴掌大小扁瓶,金属质地,拧开螺旋盖子将瓶口轻轻凑近鼻尖嗅了嗅,之后,眉梢挑了挑,似乎想说什么转念间却没有开口————之后… 现实里闭着眼睛的偶人被撬开了嘴,小小的酒瓶子口压上去,痞子男手腕微不可察抬高几分,将扁酒壶中的酒液灌进偶人口中… 静默中,有一丝浓腻的蓝紫色/液体沿着无知无觉的偶人嘴角渗出… 我盯着直播画面,默默看着现实里发生的一幕,重点是盯着那颜色诡异的液体,一时间… 谁家的酒是蓝紫色的喂! 而且,那‘酒’姑且当它是酒吧~颜色可真眼熟,和前一个任务里,被爱丽丝的父王带回,后来落到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手中的,所谓赤土大陆最珍贵的秘药颜色可真像啊~ 再联系一下片刻之前,痞子男那奇怪的反应… ‘蛋蛋啊!你说那个酒不会就是赤土大陆最珍贵的秘药吧?’我把自家傻系统搂得更紧些,对于现在这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发展表示非常头疼。 那什么…按照我幸运值负数的概率,应该不至于碰到的陌生人,随手能摸出传闻中最珍贵的秘药来友情援助…吧? 应该…不会…吧? 想了想…我有点犹豫,只是没等考虑好,顷刻间,静静呆在怀里的自家傻系统忽然爆发,一颗光团趁着我发怔居然就挣扎着逃走————然后…还没回过神的我被扫地出门。 很有求生欲的自家傻系统俨然吃了大力菠菜,直接就把我踢出小黑屋,顺便狠狠关上门,‘谁捅的篓子谁去收拾残局啊!’ ‘没有结束之前别回来!’ 我:………… 信不信等连接上星网就向晋江主系统发投诉信啊! 自家这‘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傻系统简直有毒! ………… ………… 傻系统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俨然一副要闭关闭到地老天荒的架势,任凭我怎么敲门就是毫无回应,于是,被它扫地出门的我只能百般无奈的返回现实。 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是拼命回味嘴里残余的味道,只可惜偶人五感迟钝根本尝不出什么,这让疑似被灌下好几口不明液体的我很忧郁。 当然,忧郁的只有我。 “醒来了呢~”痞子男对我的‘苏醒’表示很满意,“看起来药效不错。”他这样顺便夸赞报社社长友情提供的援助。 而他的反应也因此让我更加忧郁,“药效?你让我喝了什么?”有必要特地强调是‘药效’吗?到底给我喝了什么啊? 那种诡异的蓝紫色…如果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曾经打算让我灌下去的复活魔药…这是对我怀有多大的仇恨!会要命的好么?! 闻言,这男人面上的笑意顿时更盛了几分,“耶~”他以一个毫无意义的拟音词为开端,语调轻而懒散,“果然呢~” 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是将手腕抬了抬,晃了晃拈在指间那个小小的扁酒瓶,之后方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这里边装着的液体颜色很美丽,对吗?” “初看是极特别的蓝紫色,在光线最盛的正午日光下,能看见液体在流动时带着微小的无法解释的金色纹案。” “它独一无二,只要见过一次就不会错认,被装在六棱角水晶瓶里,赤土大陆最珍贵的秘药,传说甚至能够起死回生。” “世界贵族喜爱的饮料,青春之泉,正是这种秘药的稀释品。” “哦~对了,之前那女人说的只是部分,实际上她们那种低级成员根本不知道,实情并非她们理解的那样————所谓需要纯洁的处/女作为容器,原因不过是,复活魔药将会对直接饮用者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药剂师们经过试验证实,通过血液稀释能够削弱药效,所以才有容器一说。” 慢条斯理的一番解释过后,微微眯起的这双眼睛里,终于渗出几丝森然冷意,他的目光看进咫尺间我的眼睛,这一刻暴/露出真实情绪————察觉到被欺骗的极度愤怒。 “娃娃,CP0成员坦白的秘密,我一句都不信,因为我只相信你的回答。” “你见过复活秘药也知道它的可怕后果,对吗?所以,之前你睁开眼睛才是那种反应。” 提出问题之后自顾自给出答案,接着,他再次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在强迫自己按捺即将爆发的狂暴怒意,声线压低几分: “医疗部暂时将小鬼的情况归咎于伤害造成的某种过度应激反应,也就是所谓严重自闭,是我疏忽了,或者该说我根本没有想到,还有另外一种特殊情况。” ………… 之后又沉默片刻,这男人接下去说道: “她饮用过秘药。” “连尸体都能复活一说确有其事,可惜的是,效用恰恰正如字面意思,活过来的将是一具尸体,活着的傀儡。” “就象你口中的主人,这个小鬼现在的情况,她活着却仅仅是活着的一具尸体。” “人形师,十五年前赤土大陆失窃案,加上这个小鬼————你是人形师,她当年服下秘药,如此一来,那些无法解释的谜题就有了答案。” “十五年前这个小鬼因为受到加文的侵害而死亡,你用赤土大陆最珍贵的秘药复活了她,只是很可惜,复活魔药的真正效用是不外传的机密,所以造成今天的局面。” 这男人以肯定的语气,抛出令我有些意外的答案,他的神色与口吻表明,对他而言,他说出口的并非猜测而是确定。 到了这里他结束自己的猜测,转而将焦点落到另一个叫人意外的方向,“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娃娃,我说的事,你知道多少内情?” “另外,友情提示,你最好慎重考虑再回答哦~” 没有给我回答的时间就迅速接下去,言语间他又冷笑一声,眼底浮现出一丝嘲讽之意,“你对自己喝下复活魔药一事的反应很微妙,别告诉我你完全不知情。” 对此,我… 我只能静静的回视他,不动也不言语————因为很难回答。 要说完全不知情,那是彻底的谎言,可是,我所知道的很大程度上,是陆陆续续利用海军的调查才结合得出的真相。 尤其是世界政府特工引出的这部分。 痞子男说的是事实,然而这个事实是延续了十五年的悲剧,在护士莉莉这位所谓的世界政府特工出面之前,我一无所知,恰如痞子男所言,这同样是我的疏忽。 因为根本想不到,还有这种情况。 尤妮丝,我的保护对象…护士莉莉断言她服用过秘药,不过在那女人的理解当中,尤妮丝是被人形师利用了吧?为了销毁证据。 可我认为不是那样,事实应该就象痞子男推测的那样:人形师寄希望于复活秘药,十五年前尤妮丝确实死而复生,只是人形师没想到后果是如此。 而我却知道,我知道复活秘药将会对饮用者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前一个任务里就知道。 童话岛的最终,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生生捏碎水晶瓶子时,我就知道,所谓赤土大陆最珍贵的秘药,能够起死回生的神奇魔药,复活的不过是傀儡。 因为…这种魔药来自地狱。 七君主之一贝利亚最喜爱的筹码之一,号称能够起死回生,实际上活过来的只会是空有躯壳的傀儡,更糟的是傀儡将会对下令者唯命是从。 在前一个任务里,哪怕无比惊讶地狱魔药会流传到异世界,可当时是终局的紧要关头,我根本也来不及分心只能暂时放过。 是我的疏忽,第二个任务里,我根本没有想到,一前一后会碰见两份地狱魔药,也正因此,尤妮丝对他人的命令式语言唯命是从,这种异常,我没有联想到是傀儡魔药造成的后果。 直到不久前被那个世界政府特工说出才恍悟————可如果没有痞子男咄咄逼人,实际上对我的计划也没有什么影响。 因为我手中握有底牌。 双天归盾,万象拒绝,那不是治愈而是时间倒流,如此一来,无论是十五年前的致死伤害亦或者地狱傀儡魔药药效,都将会消失。 所以说,这男人的头脑聪明得令人忌惮,原本可以让一切秘密彻底不为人知,为什么,他偏偏要归根究底呢? ………… 令人不安的死寂中,经过一段时间等待的这个男人嘴角掀了掀,神色变得似笑非笑,“耶~看样子似乎很难回答呢~好吧好吧~谁让我舍不得为难你呢~” 他象是因为我的长久沉默而妥协,只不过他所谓的妥协更过分,他这样说,“为了弥补对我造成的感情创伤,我们换一种方式。” “如果人形师是男人,那么,你就永远以现在的型态留在我身边,怎么样?” 言语间,这男人飞快瞥了眼吊在指间的扁酒瓶,随即又将酒瓶口朝着我倾近几分,再次说道,“或者喝完它,从此成为只属于我的傀儡娃娃。” “它不是。”我到底没能够保持沉默到最后,“你够了!”开口的同时不耐烦地推开几乎压在嘴角边的冰冷金属,眼睛抬了抬,“你都说我见过真正的秘药,那么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它究竟是不是真的?” 顷刻间,被我推开的这男人微妙的沉默一瞬,再次开口时语调里透出狡狯与戏谑之意,“耶~好可惜,原本还想骗你一次,结果失败了呢~” “是啊~这里边装的是仿品,是药剂师研究出的,能够替代青春之泉的一种饮品。” “我记得这种酒的名字是生命之水,虽然颜色初看一样却没有那种金色特殊纹案,加上是可以被酿造出来显得太平凡而不被喜爱,所以流传到外界。” “只是骗一骗娃娃你而已啊~我已经做出很大的让步了呢~” 话说得特别坦白,态度也非常平和,片刻之前神色间的那点阴霾悄无声息淡去————可惜的是,他装得再如何若无其事,我也… 真是,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更加戒备。 因为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给予的选择,经过他的妥协,结果是: “你的让步是两种选择,要么永远保持偶人型态要么成为傀儡,对吗?哪怕我此时喝下的是酒,你也会在之后让我喝下真正的秘药。” 之前那样,双方心知肚明的情况还‘开玩笑’,实际上绝对是别有所指,他给出的后一种选择,与其说是毫无作用的恐吓,不如说是提前宣告。 ………… 而,我说完之后,果然————“耶~真聪明啊~娃娃你。”这男人此时笑得特别真诚,“我就知道,只有你能理解我呢~” 我默默的死鱼眼盯—— 这性格究竟是多恶劣? 之前,不过是因为我醒来那一瞬间的错误判断就让他察觉,我实际上见过真正的秘药,加上护士莉莉那女人指认,‘偶人是人形师’这件事,所以,他在极短时间里迅速想通关键。 而恍悟过后,他居然利用我尚未回神的疏忽,彻底证实他的猜测。 如此智商简直可怕。 这样棘手的家伙,是我生平仅见,与他每次你来我往迂回交锋,表面平静背后却危机重重,实在令人难以招架。 我毫不怀疑,以这位的恐怖性格,相信只要一着不慎,面临的就是万劫不复。 更糟糕的是,现在这个时间,已经是第二个任务的最终结局。 不得不说,这男人彷如天外飞来一笔的意外,让我…必须认真考虑,这些措手不及因素将会造成的影响。 此时最大的变数是他。 原本没有在我考虑范围之内,可惜发展到此时,他成为关键————因为,他有贵族出身背景,并且那个出身超过龙猫杜兰德尔。 比未来的一国之君更有权势,加上,之前他言语间流露出的,对所谓赤土大陆的了解… 是世界贵族吗? 那女人,护士莉莉透露的信息当中,世界贵族所拥有的权力… 真是麻烦的身份。 …………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之后,我啧了声,到底还是勉强按捺自己,缓声解释,“无论你相信不相信,在今天之前我对人形师一事毫不知情。” “一个多月之前醒来,我对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初次见面那天我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没有掺杂谎言。” “我和你的合作,同样不存在任何利用。” 停顿几秒钟,我看着咫尺间,同样正在专注看着我的男人,“现在,合作结束,你可以拒绝为我和尤妮丝提供帮助。” “另外,不存在什么我利用你之后又单方面违背约定,你记得吧?我们的约定是,你们海军取得完全自主权。” 我十万分忍耐的解释,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并且不依不饶,“耶~所以,娃娃你的言下之意,一切不过是我自作多情,对吗?” 难道不是吗?我阴森森的磨了磨牙,只觉得额角不存在的青筋都要迸出,不过到底还是忍了下来,没有正面回答免得彻底激怒对方,“不,是我给了你回应。” “可我不认为自己需要道歉,因为是你先表现出兴趣,我一无所有,对主动伸来的手当然会竭尽全力抓住。” “这与溺水之人会抓住哪怕一根稻草是同样道理。” 我承认,这男人,痞子男波鲁萨利诺准将,未来的黄猿大将,对我来说有些特别,就象我家傻系统说的那样,是移情。 可也仅限于移情。 并且,还有环境的因素。 “我醒来时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身负保护指令并且替代伤害,对其他人来说我是玩具一样的偶人,对知情者来说我是需要防备的奇异兵种,只有你是用对待女人的态度对待我。” “所以我忍不住回应,哪怕你的态度更多是刺探与戏弄,我们是一丘之貉。” “未来倘若有机会再见面,我会告诉你,我真正的名字。” ………… 顷刻间,这男人藏着利刃的眼睛,眼底眸光骤然一闪,只是下一秒瞳孔缩紧,“因为来不及了对吗?你的计划启动了,哪怕刻意将你半软/禁在这里。” “关于这点,我同样不会说抱歉。”我对他说的那些话不是拖延时间,更不是别有所图的安抚,因为根本不需要。 “而,无论你的阻止是为了海军,还是为了不让我成为众矢之的,我都感谢你。” 我的后一句话,男人根本没有听,他骤然起身,疾步走到坍塌的外墙边,看向更远处————那个位置我不知道是哪里,不过此时隐隐约约传来的吵闹,那如海潮般扩散的喧嚣,已经证明,他望着的方位,答案不言而喻。 “说起来,海军的葬礼过程真是相当繁琐,早上开始直到此时才有神父为死者进行祷告吗?” 当然,我的这个问题,那男人同样充耳不闻,倒是…一旁的另一位,已经被忽略很长一段时间,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世界经济报报社社长,禽鸟类.摩尔冈斯————在我转过头,视线投向它时,对方有几分惊喜或者惊讶。 “诶?啊~是的。”社长先生真是非常惊讶,不过回答的却是我的问题,“因为葬礼是由海军仪式与死者家族自身的传统仪式结合,所以比较花费时间。” “弗雷德里克家族…” “我知道,弗雷德里克家族与阿尔布雷家族信仰的都是基督教。”我接下去说道,冷笑一声,“所以入殓仪式需要神父进行祷告。” 甚至米拉特太太,都习惯说‘上帝’,安德莉亚夫人,不熟悉我不知道,不过加文…多么荒谬,那位是教徒。 “弗雷德里克.加文,他习惯在每次事后用鞭子抽打,就象那些狂信徒的自我赎罪,理由同样是,清洗不洁身体携带的罪孽。” “医生诊断他身体持续衰弱时,他请来神父为自己做忏悔。” 所以,葬礼上同样会出现神父,因为他是教徒,我对着这位应邀而来的,此时一脸茫然的报社社长微笑着说道,“关键词是————宽恕。” ………… “什,什么?”很快,这位报社社长就没有时间继续困惑,因为窗外那片喧哗经过酝酿彻底化为巨大的吵闹,也因此引走了它的注意力———— “那是?!火?” 我顺着它张望的视线投去目光,坍塌的半堵外墙之外,更高处天空正在被灰黑火焰吞没,那是一片能够遮蔽马林弗德岛屿天空的黑色火焰,燃烧点是葬礼上躺在棺材里接受神父为其祷告的弗雷德里克.加文。 同时,面沉如水的波鲁萨利诺准将转过身,“你做了什么?” 男人的背后是一点一点攀向天空的火,以及缓缓扩张正在将岛屿全部笼罩进去的黑色,无声燃烧,让所有目击者无比惊讶,却毫无温度对现实没有任何伤害的… “是所有被害者的愤怒之火。”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所以我很坦白,“那些孩子临死前的痛苦与恐惧凝结成黑暗,它们被放入弗雷德里克.加文的身体,哪怕死亡也将如影随形。” 你看,我容忍那个罪人被收敛,容忍他完好无损躺在棺材里,容忍你们海军和世界政府为了自己的安稳试图掩盖真相,为的不就是今天吗? “那个罪人将永远被惩罚之火燃烧,身躯化为灰烬,灵魂将永受折磨。” “至于接下来你们将看到的那些,是真相。” 天空之上,随着那火越来越盛,影影绰绰的影像缓缓开始演绎: 幼小的女孩儿,笑容天真无邪… 羔羊似的小女孩露出惊恐神色… 做着可怕行径的男人脸上带着扭曲颠狂的笑… 遭受过侵害在无边恐惧痛苦中死去的孩子,表情凝固在临死前的那一刻,睁圆的眼睛,涣散瞳孔倒映出凶手变态满足的脸… 那一具具幼小身体,没有一处完整… 黑紫色的血痕,断开的骨骼… ………… 伴随着那一幕幕缓慢交替,我听见在远处,此时此刻看着天空的那些人,那些旁观者们发出的,由许许多多的声音凝固而成的惊呼与尖叫。 马林弗德,整座岛屿在这一刻陷入混乱。 而这样,正是我要的结果,“社长先生,我的初衷与海军中士迪安违背军令寄出揭发信件一样,我和那个年轻人都相信,正义或许会迟到,却一定不会永远缺席。” 迪安,那个猴子一样的年轻人,世界经济报报社社长收到他的信件,这件事出乎我的意料,那与我无关,我甚至不知道那年轻人有那样内情。 可,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他,和我的目的相同。 哪怕昨夜他在世界政府特工的胁迫下带走尤妮丝,也一定是希望借此做点什么,只是很可惜,他来不及做什么却功亏一篑。 所以,我愿意相信,他信中所言: 我以我的性命与信仰发誓———— “每一个受害者曾经的遭遇,无论是谁打算掩盖事实,都不会成功。” “因为,这片火除了马林弗德,也在受害者们的埋骨之地燃烧。” “以弗雷德里克的尸体与灵魂为代价,以所有受害者残余的痛苦恐惧为媒介,你们眼前所见,名为————审判。” “无论是过去、现在、与未来,每一个不作为的知情者,与同谋帮凶,甚至谈及此事时散发恶意的旁观者,都将为此付出代价。” ………… 而,比起尚且有些反应不及的报社社长,回过身死死盯着我的那个男人,波鲁萨利诺准将先一步开口,“那么你也该知道,你闹得举世皆知,你要保护的那小鬼会是什么下场?” “我不认为你如此愚蠢!” “当然不。”我好整以暇收回视线,对着他笑了笑,“我可不止会那一个魔法阵。” 我等待了一个多月,从开始到结束,从忍受替代到出手,我收起弗雷德里克.加文身后庞大的黑暗,为的可不仅仅是替受害者们事后报复啊~ “以我之名,献祭替身偶人的身体,这个身体每一分都将化为灰烬,以此为代价。” “换取,从此刻开始,这个世界上无论是神明还是人类,无论是意识还是行为,任何一种对尤妮丝产生的恶意,都将受到惩罚。” 只有提前抹杀所有可能性,才是真正的完成任务。 67.第六十七章 ————傲慢———— ………… 那是延续了半生的乐趣, 最初的开始, 直至死亡都不会改变的观点。 ………… 世界是游乐场。 哪怕到了五十多岁, 已经身为海军大将, 接受世界政府授予的黄猿称号,对波鲁萨利诺来说,世界依然是一个巨大的游乐场。 世界是游乐场,这个观点从他被吸引目光那天开始就一直存在,并且从未改变。 他觉得很有趣, 这个世界。 这个, 位于云端之下浮于碧海之间的世界,是色彩斑斓光怪陆离的超级游乐园。 这个, 记忆中久远的曾经里,在环绕身侧的无数奴仆侍者口中,本该是卑微又混乱, 肮脏又低下的尘世, 在他眼里实际上却是由充斥着无数可爱小游戏组合而成的乐土。 是受他所喜爱令他流连忘返的游戏场所。 ………… 最初的开始, 只是神裔被有趣之物吸引了目光。 曾经, 位于云端之上的神裔厌倦了赤土大陆皇城内院的穷奢极欲醉生梦死, 不经意间低头就此窥见云端之下的众生万象。 那是散发着芬芳与腐臭,容纳了高贵与卑下,自由与专/制共存,光明与黑暗同在, 无比奇妙无比有趣的世界, 是属于神裔的所有物。 云端之下, 灯火辉煌处上演着门阀贵胄政治皇权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光影之外的黑白分明,是名为海军的守护者阵营披荆斩棘砥砺前行,是名为海贼的破坏者们一往无前百死不悔。 还有那几乎被忽略的,暗无天日的夹缝深渊,是蝼蚁般卑微的平民百姓苦苦挣扎舍命求生。 世界是个巨大的游乐场。 那些下界之王们所统治的国土,名为‘平民’的生物小心翼翼享受着少得可怜的所谓富足安乐,那些不幸沦为法外之岛的死地,同样名为‘平民’的族群则水生火热朝生暮死。 神裔的脚下,巨大的游乐场所之内诞生了难以计数的悲欢离合。 不是怜悯,创/世/之/神的后裔不需要怜悯那种无用之物,只是被这些奇妙的小游戏深深迷住,所以怀着好奇心悄悄的注视着所有物。 窥见之后是插手干预游戏的发展。 游戏很有趣,世界很可爱,以整个世界为巨大背景,以云端之下的众生为参演者的盛大剧目,每一幕都峰回路转高/潮迭起,被吸引目光的神祇兴致勃勃。 然而很快又厌倦。 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念之间成就一个王国的繁荣与衰亡,只言片语能够决定无数人的生存与死亡,如此轻而易举太过无聊。 毫无挑战性的游戏与毫无悬念的结局,一切来得太顺理成章反而令人乏味,那么,如果放弃动用绝对权力干涉而仅仅是以自身之力参与其间,是不是会有意料之外的惊喜? ………… 转念之间的突发奇想,让神裔忍不住悄然入世。 已经厌弃的云端之上被抛诸脑后,披上低等下民的外衣,试图以参与者的身份加入其中,成为游乐场上的一员,目的是得到更多乐趣。 那一时的兴起延续了许多年,以世界为名的游乐场比他想象的有趣许多,或许是因为亲身参与的缘故? 当然,其中的原因不必深究,他享受到比旁观时更多的快乐,如此就足够。 所以,失踪的神裔成为无人知晓的秘密,过往也无需再提,加入海军成为游乐场一员的是波鲁萨利诺,得到乐趣的同样是波鲁萨利诺。 所以,为了保留这些快乐,披上的这个假相,成了游戏结束之前不允许失去的伪装。 所以谎言不断堆积,经过二十多年被时间侵蚀,最终成了连自己都忘记真面目的一个事实。 他真正成为波鲁萨利诺,成为世界政府授予‘黄猿’称号的海军大将,哪怕是游戏,参与者却不再是伪装而变成真实。 因为游戏是过程享受是初衷,然而他却付出真真切切的感情,那本不该施舍出去的,那本不该出现的,属于‘人类’的感情。 多么奇妙,他在不知不觉中被世俗污染成为堕落者,再回不去云端之上。 就像他对她一样,开始同样是有趣,开始同样是游戏,遗憾的是,因为有趣而开始,最终竟让他太过沉迷以至于忘记结束。 起源于他的傲慢与她的谎言,延续了新旧两个时代,以他的一败涂地告终。 ………… 那同样是个游戏,只属于他和她的秘密。 最初同样是他觉得有趣,他将她定位于一次额外的小乐趣,是以海军为名的大型游戏当中,偶然出现的一个意外。 很有趣的意外。 他从不亏待自己,既然有趣,那就象享受其它游戏一样,稍微玩弄一时对原定计划毫无影响。 能为他带来乐趣是她的荣幸。 他自认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然而她出现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意料之外,绝对超出计划的发展,那些意外因素最终导致彻彻底底的失控。 对他而言是失控,对她而言是意料之内。 他自认为是额外小乐趣的插曲,是她设计并且主导的一次游戏,开局是她隐身幕后运筹帷幄,结局同样是她推子落棋所向披靡。 他的傲慢让他自食其果。 狩猎者沦为猎物,操纵者丢失了控制权,成为被戏弄者。 最后,她大获全胜抽身离去,丢下他从此困在迷宫深处找不到出口。 他一直在等,从三十一岁一直等到五十五岁,从海军准将波鲁萨利诺一直等到海军大将黄猿,他等着她重返人间带给他终焉。 游戏的终结,真正的开始。 哪怕游戏胜负早有定论,他与她之间却尚未开始。 因为,欺骗神裔是不可饶恕的重罪。 ………… ………… 他一直记得,从未忘记。 遇见她那年,他三十一岁,身在海军阵营,以‘波鲁萨利诺’为名。 他加入海军时二十六岁,或许年龄并不确切,可又怎么样呢?一切对他而言只是个游戏罢了,只是他厌倦了就随时可以结束的玩乐。 他加入海军,成为其中一员,为的不正是这个阵营立场很…有趣吗? 海军,是光明与黑暗共生的一个群体,一方面是维系世界和平的军队,另一方面却是权贵们手中最锋利的刀,也只有身在其中,他才能切身体会到以往体会不到的乐趣。 并非高高在上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也并非战场厮杀带来的热血沸腾,而是…自相矛盾所产生的自我挣扎,嗯~当然,是旁人。 背负着正义,以守护为信仰的海军,在某些特殊时刻却必须服从军令朝着手无寸铁的平民挥动屠刀,以打击罪恶为己任的海军,面对门阀贵胄以及那些沟壑一气的附庸者,却必须无视对方的恶行甚至沦为帮凶。 每当那种时刻,看着所谓‘同伴们’因为信仰与军令相互冲突时的左右为难与痛苦挣扎,都让他觉得很有趣。 人类是多么有趣的生物。 最卑微的下民可能拥有最圣洁的心灵,最高贵的门阀反而藏着污秽肮脏的内/幕。 名为世界的巨大游乐场多么有趣。 英雄未必出自善良之辈,恶徒可能披着慈善外衣,没有绝对的对错,没有绝对的善恶,有的只是绝对的选择。 从二十六岁到三十一岁,以‘波鲁萨利诺’为名的男人并没有如预计那样,参与之后却很快失去兴趣反而是更加兴致勃勃,对这个名为世界的游乐场。 他选择站在‘正义’那一方,嗯~并非只是名义上的正义,而是真正怀有信仰,希望凭借一己之力拯救世界的那一群笨蛋们身边。 空元帅、泽法老师、战国大将、鹤中将、杜兰德尔、萨卡斯基、库赞、迪安,甚至许许多多的,在他记忆中连名字都不曾留下的面孔,那些真正为了信仰耗尽心血奉献全部的人。 五年的军旅生涯哪怕没有彻底改变他,到底还是悄无声息的留下深刻印记。 他对世界是个游乐场的观点不变,却不再是仅仅为了寻找乐趣而参与其中,他不再对某些事无动于衷,不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 他选择了正义。 海军准将波鲁萨利诺选择站在正义那一边,既然如此,游戏之中,海军之内,理念相悖的那一方就是‘敌人’。 世界是个大型游乐场,混沌而有序,海军这个裹挟在其中的小游戏也不例外,光明的深处黑暗同样如影随形。 海军之内贵族派系一开始的存在,或许只是为了更好的掌控军队,随着时间流逝,那部分享有特权的人成了根植于军队内部的一颗巨大毒瘤。 无能之辈窃据高位,贪污成风,滥用职权,阴谋陷害,贻误战机,以贵族派系为首的势力将海军视为囊中之物为所欲为。 从加入海军那天开始,他就对贵族派系知之甚详,尤其是他以平民身份参军,凭借自身能力逐渐受到关注,来自贵族派系若有似无的打压跟着逐渐加重。 而类似情况更出现在每一个,同样毫无根基却资质优秀的将官军士身上。 没有任何理由,更不存在私人恩怨,原因仅仅是平民出身的将领,未来可能导致海军内部势力分布出现倾斜。 这是挑衅,对曾经的神裔,成为海军时名为‘波鲁萨利诺’的男人来说。 当然,这也同样是挑战,是享受游戏过程中的某些关卡,消除它们的过程同样充满乐趣。 他选择了正义那一方。 既然如此,收回那些被滥用的权力,将与他们相悖那一方从海军当中连根拔起,就暂时定为一次小小终结。 同时,也算是给予那群触动他的笨蛋们一次小小的援助。 毕竟这个名为海军的游戏让他享受到许多乐趣,未来某日或许同样会厌倦丢弃,在那之前他愿意给那些笨蛋铺设出一条彼此共同期待过的道路。 让守护者之路真正名副其实,不再辜负他们身后披风上铭刻的正义之名。 哪怕他的全部都是谎言,是为了享受游戏制造的虚假,他对那些笨蛋的感情却是真实,他曾经的触动毫无作伪。 原本他知晓一切却无动于衷,然而,在不知不觉被感染了无用感情之后,在厌倦之前他愿意与那些笨蛋并肩而行,哪怕前路布满荆棘。 ………… 她出现在关键时刻。 他用了半年时间调查海军之内的全部贵族派系,将每一个涉及在内的家伙都列入清除名单,只等待一个能够开始的机会。 之所以隐忍不发是因为那并非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贵族派系在海军之内盘根错节,更有世界政府为其暗中提供帮助,除非他动用曾经的权力,不过那就没意思了不是吗? 这条他和他那些未来可能被厌倦丢弃的同伴们共同期待过的道路,扫清障碍同样是所有人暗中准备了许多年的计划。 他选择的是等待一个突破口,一个能够让战国大将为首的他们所有人实施设想的时机。 她就出现在那个所有人等待已久的关键时刻。 以一种微妙身份。 甚至可以说,战国大将为首的他们所有人等待的机会,是因她而起。 只是见面那时,他根本没有想到,或者该说没有任何人想到。 ………… 一开始她显得无足轻重。 机会来得突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那个名为弗雷德里克.加文的男人即将升任海军大将一职,却死得毫无预兆。 说实话,弗雷德里克.加文在他手中清理名单之上并非什么重要人物,哪怕即将成为海军大将,那个平庸的男人,对他来说也可有可无。 因为太无能,只是作为傀儡被推上高位的家伙不配得到他太多关注,毕竟,弗雷德里克.加文即将坐上的那个位置不属于他个人,而是属于全部的贵族势力。 他一开始就知道,弗雷德里克.加文对贵族派系是怎样的存在。 他调查过所有贵族当然也知道那个男人,看到对方的履历就明白,那个男人一开始就是作为贵族的大将而出现在军队之内。 那是被安排妥当的一个傀儡。 从海军军队内盘踞开始,三大将的其中一位必定贵族出身成为惯例,坐上那个位置不需要精明头脑更不需要强悍武力,事实恰恰相反,越无能昏庸越可能被推选。 真正难缠的是集结在那个位置后方的庞大附庸。 他不在意弗雷德里克.加文即将成为海军大将,因为只要连根铲除贵族势力,那种昏庸无能的男人自然会下台。 他不在意那个男人活着如何,不过其意外死亡所带来的契机,他倒是很乐意关注。 因为是个绝妙的机会。 弗雷德里克.加文毫无预兆死亡,突如其来的意外令所有人措手不及,这个所有人不仅仅是贵族们,更也包括战国大将一系的他们。 不过没关系,做不到制敌先机,以他们的准备同样能做到后发制人。 至少,以‘弗雷德里克.加文’之死的调查为借口,能够牵连出许多被掩盖的罪行,所谓贵族派系原本也并非绝对一致,只是因为共同利益集结起来的势力,内部原本也各自为政。 只要抢到时间,就能以最快速度给予最沉重打击,而有了开始,彻底剿灭对方就只是时间问题,哪怕最后世界政府插手干预,贵族派系也必定元气大伤。 ………… 弗雷德里克.加文之死是契机,是以能够将那些被滥用的权力,交还到真正怀有信仰的守护者们手中为最终目的,可能将会耗时长久的争斗开端。 而作为尚且无人知晓的最初关键,她的存在,初次见面时同样并没有得到他的太过关注。 他的兴趣只在享受游戏,能够被看进眼里的少之又少,除非是像他认同的那些笨蛋,能够真正触动他,在他眼底成为一个独立而真实的存在,而非游戏当中可有可无的背景之一。 她出现时不具备成为他眼中特别存在的资格。 即使她有着令人戒备的偶人军团一员身份,即使她身后藏匿着恶名昭著的人形师,即使她的存在很可能是目的未明的阴谋,即使她提供了某个藏着线索的暗示。 然而对他来说,仅仅作为工具的偶人,没有资格让他觉得有趣。 随性逗弄之后,那次仓促相遇很快被他抛在脑后。 因为当天,他的心思一半放在针对贵族派系的清扫计划,另一半则在他自己身上,根本没有多余空闲留给她。 三十一岁那年对名为‘波鲁萨利诺’的男人同样是个微妙年份,与海军内部即将到来的动荡无关,而是他个人。 在弗雷德里克.加文死亡的前一个月,他在战场上无意间被激发了见闻色。 霎时间涌入脑海的,数也数不清的声音,令他在措手不及时犯下小小的‘错误’,原本能够完美避开贵族派系针对他的陷阱,那次却很不幸。 与海贼的那次战斗海军大获全胜,身为指挥官的他却违反军令,很快被遣回马林弗德海军本部,等待司法岛对那次事件作出判决。 所谓违反军令一事,他并不是很在意,权当一次休整,弗雷德里克.加文死亡那天,是他返回海军本部的第三天,正在计划抽出时间前去拜访曾经的老师,诚心求教霸气的修炼方式。 他的老师,泽法。 说实话,哪怕到了二十多年之后,已经身为海军大将的黄猿波鲁萨利诺,与泽法老师之间一如既往僵硬,现任海军大将的他与曾经的海军大将泽法老师之间,自始至终无法改善关系。 或许…是泽法老师一开始就看透了他吧? 看透他是怎样恶劣的一个男人,看透他对正义的不以为然,看透他的所作所为仅仅是出于玩弄世界的心态。 所以无论他再如何伪装谦卑,再如何故作忠诚,他的启蒙老师始终对他怀有戒备敌意。 也或许,泽法老师的目光如炬根本是见闻色的作用? 当然,泽法老师的态度是个无解谜题,延续了二十多年的冷淡,对当时三十一岁的波鲁萨利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当时的他感兴趣的是见闻色。 那是他从未接触的一种新奇体验,就如同海军六式,甚至恶魔果实,都是他加入海军那天开始才真正接触的,与出身血统毫无关系,是凭借他自身资质得到的东西。 他的武艺、海军六式、以及自然系的恶魔果实,获取它们不过是为了更好的享受游戏。 至于霸气…无意间被激发也恰恰证明他生而不凡,既然出现,彻底拥有那种力量对他而言是必然的举手之劳。 过程也可以被当成是一种游戏。 不过很快也厌倦。 毫无例外,激发之后短时间内就轻易掌握的东西,没有留住他太多注意力。 ………… 他在重新为自己寻找乐趣的过程中再一次发现了她。 那是弗雷德里克.加文意外死亡后的第五天,暂时找不到乐子的他,重新将注意力投注到她身上。 最初只是聊以慰藉的一个小乐子。 身为恶魔果实能力作用之下的偶人,即使有着可爱又无害的外型也只是玩具,当然,玩具是真正意义上的解释而非双关之词。 作为正常男人的他难道会对一个,还没有自己十分之一体型大小的偶人产生什么欲/望不成?他在女人方面才没有特殊嗜好。 她的作用仅仅是在他无聊时给予少得可怜的乐趣。 他太无聊了,弗雷德里克.加文死亡的调查根本无需在意,他们要的从来不是找到所谓真凶,而是以此为借口清扫整个贵族派系。 而那个真正的目的,在他们所有人暗中准备多年之后,行动一旦开始就不再需要他关注,证据与情报早已就绪,只需要执行下去,至于由谁执行,根本不重要。 或者是库赞或者萨卡斯基,甚至,要不是贵族出身的杜兰德尔迫于家族压力而离开海军,执行者是他的同窗好友杜兰德尔也没所谓。 谁因此获得功劳,谁因此将备受重视,对他来说都没所谓。 他要的只是乐趣。 既然暂时无法从派系之间的争斗中获得更多,自然就要另找乐子,他从不亏待自己。 哪怕是个偶人,能为他带来乐趣是她的荣幸。 ………… ………… ————谎言———— ………… 那是延续了二十多年的残局,糅杂着痛苦与愤怒,疯狂与暴戾,以及…深深的想念。 ………… 一切的混乱起源于贪得无厌,无论是他,亦或者他人。 一开始不过是乐子,他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不过是个有点小聪明的玩具,或许凭借小伎俩在弗雷德里克.加文死亡那件事当中做过什么,到底也无足轻重。 毕竟海军要的不是真凶,黑暗世界恶名昭著的人形师,哪怕是幕后主使者,铲除贵族派系之前,凶手的身份也不需要被确认。 所以,她… 如果不能提供足够的乐趣,她会很快消失,根本无需他动手,以她奇异兵种的身份,战国大将和泽法老师不会允许她在海军本部存在太久。 偶人军团太敏感,派系之争的关键时期,哪怕是为了避免赤土大陆的关注,她也势必被丢弃,甚至可以作为筹码,使得世界政府的立场倾斜。 她的去向早有定论,或许有些冷血,不过与他无关。 当年那个名为波鲁萨利诺的男人,一开始就知道她即将面对的结局,却在无动于衷的同时,怀着恶意试图玩弄。 所以,最终他自食恶果。 ………… 那之后的二十多年,黄猿波鲁萨利诺的梦里常常会出现当年的片段,那些即使受到漫长岁月的摧残,依旧灿烂如新的记忆。 她有着金褐宝石色的眼睛,卷卷长发仿佛盛夏的落日,穿着蕾丝小裙子,嘟嘟的脸颊彷如晕染脂粉的花瓣。 直到真正留意她,他才发现那双金褐色的眼睛彷如会说话一般,她所有的情绪都在那双美丽的眼瞳深处。 无奈时她会偷偷翻白眼,显而易见的唾弃与剧烈翻滚的委屈,几乎能迫使他产生罪恶感。 报复他的恶作剧成功时会高兴得像个顽皮的孩子,眼睛落入整片夜空的星辰。 被他逗弄得恼羞成怒时会眼睛里会点燃浓艳的火,生动而美丽,有着逼人的活力。 提及那些黑暗时,涉及到她口中的主人时,所有情绪悉数冻结,取而代之的疯狂暴戾彷如冰山一角,幽暗深邃,是见不到底的深渊。 一夜之间颠覆他所有事前调查的结论,她站在满是亡灵的相册之上,微微抬高的眼睛,带着复杂得连他都无法理解的神采。 或许有愤怒,或许有怨恨,或许是期待,也或许只是冷淡。 她或许是在愤怒那样庞大的黑暗经年堆积却不被知晓,怨恨他们海军的无动于衷,也或许期待着真相被揭露恶行被消灭,甚至,她的冷淡是早已洞悉海军将掩盖一切的决定。 只是彼时身在其中,以波鲁萨利诺为名的他,却只注意到她,而完全忽视了她的谎言。 ………… 他被她吸引。 以偶人军团一员出现在他面前的她,重重伪装被逐渐解开时,当她被隶属世界政府的特工揭露隐藏的身份,被迫以黑暗世界恶名昭著的人形师身份面对他时,那双眼睛依然平静得毫无波澜。 那是致命的危险/诱/惑,与之相比,偶人外型反而微不足道。 只有真正看进眼里,才能发现,那个小小的偶人藏着与他的本质无比接近的真实。 同样的傲慢,同样的自负,同样的疯狂,同样的无情。 以及同样的周密算计。 她小小的身子能够端坐在他的掌心,不谙世事的外型之下却藏着无数个谎言构建的阴谋。 仅仅是寻找乐子的开端,他在漫不经心时却被她环环相扣的迷局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一开始她就设计一切,那藏着无数重迷雾背后的阴谋,建立在她的谎言之上,取决于他的傲慢轻怠。 所以,开局之时就胜负已定。 他却没有怨恨,当他对她的喜爱逐渐加深,几乎堕入爱意陷阱时,他已经盲目得忽略无关之事。 她甚至连真正的姓名都吝于告知,他甚至不知道她真正的性别。 他玩弄整个世界,将所有一切当作游戏,他高高在上睥睨众生,堕入诱/惑/陷阱时居然与任何一个普通男人毫无区别。 他生不起对她的怨恨,有的只是对真相的退缩。 ………… 终结之日,他出手杀了CP0成员,本意是毁灭真相,只要那个知晓内/幕愚蠢特务不存在,她的谎言他就能够故作无知。 那时候,他已经希望实现承诺。 他会给她一个全新身份,给她一个安逸岛屿,给她全部宠爱,给她无论是神裔亦或者名为波鲁萨利诺的男人全部的关注。 他会给她想要的一切,只要她成为他的,即使不恢复也没关系,如果她是人形师,如果人形师是男人,他愿意与一个偶人共度一生。 与她的谎言无关,哪怕愤怒也是针对命运。 因为他选择相信由她告知的那一切————她对一切往事一无所知,她仅仅是相遇那天的偶人,是他喜爱的娃娃,而非黑暗世界成名多年被赤土大陆通缉无处容身的人形师。 她说的每一句话,只要她坚持毫无虚假,哪怕充满破绽,他也愿意相信。 ………… 那是他生平唯一一次妥协。 换回的却是她无动于衷的彻底抛弃。 哪怕直到二十多年之后,黄猿波鲁萨利诺也一直记得,她口中名为审判的终焉。 几乎刻骨铭心。 那漫天黑火焚毁的不仅仅是他几乎抛下自尊的期待,同时几乎焚毁他尚未厌弃的游戏。 整个海军阵营因她陷入剧烈动荡,甚至波及到整个世界。 恰如她所言,那场以受害者的愤怒为燃料的惩罚之火,不仅仅在马林弗德上空燃烧,同时更在所有受害者埋骨之地点燃。 岛屿上空的火影同样映出一幕幕可怕过往。 弗雷德里克.加文的恶行,在其葬礼当天,以绝对出乎意料的方式公诸于世。 因为受害者们分布在伟大航道前半段,范围涵括弗雷德里克.加文曾经任职的几个海军支部所在广袤海域。 弗雷德里克.加文身为即将继任海军大将的人选,死亡之前由海军与世界政府为其造势的新闻屡屡出现在报刊杂志之上,那个渣滓的脸已经广为人知。 而事发时恰是白日,地点更是繁华岛屿,甚至海军基地,目击者有平民有官员甚至海军,数量根本难以计数。 恐怖至极的恶行,瞬间引/爆了所有隐患。 首先是海军内部极度动荡,无数将官士兵因此产生动摇,甚至怀疑。 紧接着骚动来自于民众,受害者们都是孩童,除了孤儿更有受到诱/拐的普通人家孩子,在埋骨之地燃烧的真相,让民众的愤怒转为对海军的敌意。 最后,是胆大妄为的摩尔冈斯,那个世界经济报报社社长竟然无视他的警告,将一切刊登在报纸上发行到全世界。 ………… 那是史无前例的混乱。 最可怕的是,她口中名为审判的黑火同时实现了惩罚。 [无论是过去、现在、与未来,每一个不作为的知情者,与同谋帮凶,甚至谈及此事时散发恶意的旁观者,都将为此付出代价。] 葬礼当天,海军本部死亡者共计十六名,无一例外都是弗雷德里克.加文幕僚团参事,是那个男人的心腹,事后确认死者们或多或少涉及其中,哪怕不是帮凶也是知情者。 而事发之后混乱逐步扩大期间,世界政府机构与贵族内部陆续传出死亡事件,人数一度达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所有死者都属于诡异死亡,毫无预兆,检测不出任何致命伤害,心脏骤然停止,呼吸断绝,留下一个恐惧至极的死前表情。 而那些死者,同样无一例外,都怀有恶意,即使并非知情者也并非同谋帮凶,仅仅是因为海军内部贵族阵营遭受空前责难而利益受损,进而心怀怨恨,死亡就突如其来。 她的诅咒应验了。 如影随形的死亡威胁之下,所有恶意迅速消失。 以战国大将为首的他们在几乎没有任何阻力的情况下,将贵族派系从军队之内连根拔起。 她的诅咒成了他们的助力。 她答应他的事,让海军取回绝对自主权的合作,在她消失之后仍然被她完美履行。 还有那个小鬼,她口口声声宣称保护的主人。 被确认饮用秘药死而复生的小鬼,在本该是傀儡的状况下,彻底恢复。 他记得,最终结局之时,她因为代价而彻底被焚毁之前,她给予小鬼最后的保护,那是一个温暖如太阳的橘色盾牌,覆盖在小鬼身上,光芒持续很久,消失之后那具傀儡空壳获得重生。 ………… 尤妮丝,那个小鬼‘苏醒’。 忘记了全部,记忆里仅仅是有着父亲疼爱,母亲去了远方的,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甚至记得迪丽拉,却不知道自己是从死灵世界返回的一个幽魂。 那样神奇的现象,那朵日光一般的辉芒,来自她口中‘魔法阵’的奇妙力量,却没有人胆敢觊觎,哪怕是赤土大陆的神裔。 因为她的诅咒。 [以我之名,献祭替身偶人的身体,这个身体每一分都将化为灰烬,以此为代价。] [换取,从此刻开始,这个世界上无论是神明还是人类,无论是意识还是行为,任何一种对尤妮丝产生的恶意,都将受到惩罚。] 她所设计的一切全部实现。 甚至海军最终利用她的诅咒威力,胁迫世界政府通过以‘尤妮丝’为名的法案,以保护妇孺儿童为目的,除了避免悲剧重演,更也意在挽回民众的信任。 不过后续的一切,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 他失去了他的娃娃。 丢弃自尊心的挽留得到的不过是抛弃。 他想,未来的有朝一日,当她的承诺实现之时,他会索取代价,向她。 即使她再无半点音讯,他也认为,他与她尚未结束。 一切尚未结束。 因为她计划的一切全部实现,她承诺过的合作哪怕消失也完美结束,那么,她仅仅给他的承诺,当然也会有实现那一天。 [未来倘若有机会再见面,我会告诉你,我真正的名字。] 那是承诺。 ………… 这场起源于他的傲慢与她的谎言,延续了二十多年的残局,他相信,会有等到真正结束与重新开始那一天。 ………… 她是偶人,是世人眼中的玩具,对他而言,她却是可怕的敌人,是可敬的对手。 她是铁石心肠的人类,是狡诈虚伪的下界之民。 她是他生平唯一一次败北,是诱惑他彻底堕落的罪魁祸首。 她是…让他心甘情愿等待的,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心爱之人。 68.第六十八章(补全) 【怨憎会】 ………… 海军大将, 黄猿波鲁萨利诺, 目前很头疼。 原因无它, 是头顶一颗大包, 哪怕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脑门心上这颗被战国元帅一拳擂出来的包子绝对红通通热腾腾,与食堂新鲜出炉的馒头如出一辙。 疼————是黄猿大将的第一感觉,而疼痛感消退之后,接踵而至的是极度茫然。 一大早来上班就被顶头上司十万火急召唤到办公室, 紧接着就挨了一记拳头连带理由都不给, 这种情况任谁都会莫名其妙。 所以有那么几分钟时间,黄猿大将面无表情的瞪着罪魁祸首————动手揍自己的战国元帅————他完全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如何作恶多端, 才导致上司一言不合直接就开揍。 可是他完全想不起来!即使动手之后战国元帅依旧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他也还是想不到自己干过什么坏事。 所以,经过一番冥思苦想却始终没能从自己身上找出原因的黄猿大将, 内心终于对战国元帅的职场暴/力行径, 生出几分不太愉快的情绪。 上天为证, 他已经安分守己了许多年。 即使他与生俱来的性格无法彻底改变, 近些年他也尽力压制自己的破坏欲。 比起某些不省心的笨蛋, 例如某位为老不尊的前辈,再例如某位懒散成性的同僚,再例如某些花天酒地的后辈下属… 耶~这么一细细点数,他们海军还真是前景堪忧啊~怪不得战国元帅的脾气一年比一年坏, 绝对是被气出来的吧? 耶~偏题了————霎时间心思拐了一道小弯的黄猿大将, 紧急悬崖勒马将焦点转回正题————所以, 为什么揍他啊? 比起那些坏毛病花样百出得足够刊印成册的家伙,近些年来,他的操行简直可以被评为优秀了好么? 战国元帅您是不是揍错人了? ………… 当然,哪怕不愉快,黄猿大将一时间也没有做出任何表示,他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言语,只透过架在鼻梁上的平光深茶色眼镜镜片,不动声色打量着他们海军的最高统帅。 因为他怀疑自己上司,战国元帅可能是被某些笨蛋气到精神不正常才导致行为错乱,揍他的时候都…都用上霸气武装色了啊! 片刻之前那一记重拳呼啸而至的瞬间,黄猿大将愿意用自己家中所有珍藏的人形手办发誓,战国元帅的拳头用霸气武装色加固过! 这是打算把他脑浆也一起打出来吗? 好头疼————顷刻间,面对疑似精神状态不正常的上司,海军大将,黄猿波鲁萨利诺顿时觉得头疼症状逐渐加重。 除了被揍的物理伤害,对战国元帅的担忧之情,另外还要加上他自己本身的状态就不太理想。 他昨晚失眠。 天亮时,黄猿波鲁萨利诺是从一个混乱的梦中醒来,梦境似乎牵涉到他的娃娃,然而梦中具体发生着什么,在他睁开眼睛之后就变得模糊不清。 他只记得梦境里仿佛无比混乱,以至于醒来时让他抱着被子出了很久的神才记得洗漱穿戴,结果上班就挨揍。 战国元帅动用了武装色的拳头威力巨大,挨过一记,头疼之余此时此刻他更有些眩晕。 ………… 沉默片刻,出于职场规则,即使不愉快又茫然,对直属上司的不合理行径,黄猿大将能做出的反应只能是以借口来回避————他现在需要的是一瓶活血散瘀的药酒,至于疑似被别人气疯了的战国元帅,他会致电卡普前辈前来受死,或许前来给予会心一击。 “耶~没什么事我该回办公室了呢~还有——”——许多文件等待处理——后半句话尚未说出口就此消声,眼睛微不可察瞪圆几分,黄猿大将赫然发现余怒未消的上司猛地扭曲了整张脸,神色一时狰狞似鬼。 下一秒,头疼眩晕中的黄猿大将受到了来自上司的第二波攻击,语言上的: “没什么事?是有大事!” “你这混蛋丢脸都丢到那帮恶棍渣滓面前去了!” “处理文件?!先处理一下你的脑子才对!” “到底有没有身为海军的自觉?” “你!还有库赞!你们两个都他/妈是混账东西!老夫居然会认为你性格稳重?” “好啊!你瞒得真好啊!” 黄猿大将被上司劈头盖脸一顿痛骂骂得耳朵都有些疼,顺便莫名其妙————说的什么和什么?这没头没尾的! 之后,吼着吼着,语言攻击升级成为咆哮,面色依然扭曲似鬼的战国元帅再次挽起袖子,俨然是一副准备继续动手的样子。 “准备好以死谢罪了吗?”暴怒状态之下的声线绷紧如钢丝,言语间握紧拳头,浅浅铁黑色无声而迅猛的覆盖前臂————是霸气武装色。 被揍紧接着被骂,现在还要被揍第二次,对此,黄猿大将终于无法继续维持自己的面部表情,下意识抽了抽眼角,涩涩的开口争辩,“耶~您总该给我一个原因吧?战国元帅。” 就算要死也得让人死得瞑目啊不是吗?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啊!”见势不妙的黄猿大将口中一边辩解一边悄悄后退一步,然而来不及了… ………… “混蛋你还有脸问?!”伴随着呼啸而至的重拳,战国元帅的咆哮,音量大得足够穿透屋顶,“为什么!我们海军要被直播间那种诡异能力摄入?” “是不是因为你这个混蛋的缘故?” “二十多年前的那件事被直播了!” “几个月前我们才嘲笑过夏洛特那帮渣滓!现在居然轮到我们!” “昨天!那些早就应该被封口的事居然半公开放映?!” “你知道直播间里的观众都是些什么货色吗?海军之外除了海贼就是渣滓!不提夏洛特家那四个,海流氓和沙鳄鱼,单是这两个野心家就够呛!” “那些内/幕被人渣恶棍知道的后果谁都无法预料!” “昨天直播重新出现我就开始头疼,而你这混蛋在直播里做了什么?登场就自称宿醉未醒!还扒光偶人的衣服!” “什么叫‘只会脱女人的衣服,不会帮忙穿回去’?” “那是海军该有的行为吗?你那是流氓!” “平时调/戏女人调/戏得顺手了是吗?连偶人都不放过简直丧心病狂!” 他们海军最高统帅的攻击毫无停滞,与此同时,连串语言更是彷如重型机/枪/子/弹,这间办公室顿时沦为单方面殴打的暴/力现场。 却也是直到这一刻,黄猿波鲁萨利诺才勉强拼凑出整幕事件,不,确切的说应该是,战国元帅口中特定的一句话让他…让他的脑海有瞬间空白。 在暴雨般落下的重拳缝隙间疾速躲避的身形蓦地一僵,他生生接下迎面而来的一记重击,“您刚刚说什么?” 只会脱女人的衣服,不会帮忙穿回去————不,他一直记得呢~当时的原话是:‘我只会脱女人的衣服,不会帮忙穿回去’————那是遇见娃娃的第一天,而当时… “库赞告诉您的?”话音落下他随即又推翻自己的结论,转念间想起上司那些余下的言语,“您说…直播?” 蓦然抬头,甚至顾不得自己正反手扣住顶头上司的腕间,黄猿微微眯起眼睛,深茶色眼镜镜片藏起眼底刹那间的疾狂危险。 “昨晚?”是他理解的那样吗? ………… “还装傻?!昨晚你不是也发言了吗?!” “等等!再打下去我真要被您打傻了啊!” ————快住手! 眼疾手快丢开扣在指间的手腕,身形随即一转,迅速与自己的顶头上司拉开一段足够安全的距离,之后,黄猿波鲁萨利诺举高双手作一副投降状,“我真的,非常需要您详细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啊~” 他用尽所有诚意,希望弄明白事件始末————虽然战国元帅之前那一番话,在此时双方暂时罢手的情况下,他已经有些想明白,可还是需要确认。 “昨晚我发言了?” 开口的瞬间视线错也不错盯着他们海军的最高统帅,他试图从上司的神色中辨认真伪,“可我以为那是个梦…” 短暂的静默过后,从战国元帅的神色变化间得出答案,他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眼底有狂喜之意转瞬即逝,“原来不是梦吗?” “耶~这可真是…”放松过后,黄猿习惯性的摇曳长音调,微妙停顿一瞬,复又说道,“意外惊喜呢~” 昨晚的前半夜他有些失眠,那是经年累月沙场征战所带来的系列后遗症之一。 近些年呆在马林弗德海军本部之内,失眠症状似乎也有加重趋势,二十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习惯了在微微摇晃的军舰舱室床上入睡,陆地上的安稳反而使得精神下意识绷紧。 失眠是小问题,黄猿不怎么在意,只是昨夜…后半夜勉强入睡却有着一个混乱至极的梦境,他不记得具体究竟发生什么,醒来时将其归入妄梦的大脑潜意识屏蔽了那些。 可如果不是梦… 那么,留在稀薄印象之中的零星片段…不是梦境那就是现实。 ………… 即便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战国元帅的面色依然黑如墨汁,黄猿波鲁萨利诺的心情却瞬间一改阴沉,似乎连头疼都不药而愈。 “耶~战国元帅您消消气,我们…”坐下来慢慢谈————脸上飞快挂起招牌式的笑容,人跟着自动返回自家上司面前,态度更是无比殷勤,“我给您泡茶吧?” 天晓得要让他动手替别人做事是多难得,不过…此时此刻,他倒是没有半点不乐意,毕竟是他有求于人嘛~ 彷如对待上宾般将他们海军统帅扶到办公室一角待客沙发那里入座,接着亲自动手烧水,花了些时间,最后又亲手奉上一杯热茶。 一番奉承上司的举动完成,黄猿方才转身入座,将话题带入重点,“直播间?是三个月前您和泽法老师提起过的那个吗?” 他的问题暂时没有得到回答。 战国元帅手捧热茶静静盯着他,神色无法辨认喜怒,周身起伏不定的杀气到底是减弱许多,所以他也不着急,开口之后就此沉默下来,他为自己倒了杯茶水,慢悠悠的一口一口抿着,同时好整以暇开始等待。 所谓‘直播间’,对黄猿波鲁萨利诺来说并不陌生,他身为海军大将之一,本部高层,权限之内应该知道的事没有任何人有权隐瞒。 所以他知道,因为‘直播间’是危害程度无法确定的隐患。 ………… 将近三个半月前,他们海军曾经秘密进入过一次最高级别戒备,知情者仅限于身在马林弗德的数位高层,包括两位当事人以及三位大将,唯一中将军衔的是海军英雄铁拳卡普,不夸张的说是海军顶级战力全部处于战时状态。 因为情况太诡异,由不得他们不谨慎对待。 战国元帅与泽法,那两位身上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之事,他们两位同时收到一种幻觉,是有着连续性发展的画面,却与当事人毫无关联。 海军科学部秘密研究过却得不出确切结论,那仿佛是人类大脑被植入一部接收信号的放映机,仪器扫描却显示脑内一切正常。 科技手段查不出异常,推测方向就转为恶魔果实能力,然而,调阅所有记录在案的恶魔果实,同样找不到类似能力。 不过后一种结果并没有太令人失望。 毕竟恶魔果实的开发与能力者切身相关,同样的果实在不同能力者身上展现的能力天差地别,战国元帅与泽法老师遇到的情况,或许正是某种超人系被开发出前所未有的能力。 原本依照正常因果走向发展,哪怕再如何诡异情况,找到线索循序追查,很快也会有结果,确认为恶魔果实能力者,以海军的力量用不了多久对方就会落网。 ————当时海军几位高层是如此判断,然而事态发展超出他们的意料,根本无迹可寻。 也因此‘直播间’的存在令海军无比戒备,除了那能力出现方式诡奇,同时更也有直播内容太过不可思的缘故。 当然,海军的其他知情者看不到所谓直播,只是通过海军元帅与原大将的详细转述,才知道前因后果以及后续发展。 那是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与战国元帅甚至泽法老师都毫无关系,直播的当事人是海贼,如今新世界四皇之一BIG.MOM海贼团的核心干部。 更奇怪的是事件时隔二十多年方才被重演。 当然,海军方面对夏洛特家族的那四位怪物们,年轻时与某个女人的爱恨纠葛毫无兴趣。 香/艳也好纯情也罢,都是当事人自己的问题,更何况时隔二十多年,如今身在新世界的夏洛特兄弟…嗯~成名多年的大海贼身边哪里会少了女人。 哪怕只是针对高额悬赏犯的情报收集,海军资料库当中也保存着那四位的风流韵事记录,嗯~包括对方在女人方面的奇葩喜好之类的… 黄猿不关心那些,身为海军科学部最高负责人,他关心的是他们海军元帅与原海军大将,有可能因为那个诡异能力受到的损伤。 奇怪的是没有任何身体损伤,哦~受到精神攻击不算————那是直播间的观众们彼此内斗————之所以如此形容,是因为战国元帅与泽法先生被捕捉那几天显得格外阴晴不定。 有损失的是海军元帅与原海军大将的账户,为了试探给予所谓直播的礼物打赏,使得战国元帅和泽法老师的存款减少。 非常不可思议,明明是作用于意识的能力,那类意识基本上应该被归于精神系,诡异的是直播间有能力干涉到现实。 送出的虚拟礼物,支付款项却由现实中位于世界银行的账户扣除。 海军因此彻底调查过发生异样的几笔资金流向,结果令人心惊,现实中位于世界银行的金库之内重重监/视/网/络毫无异常,保存在其中的财物却神秘消失。 仅仅是这一点,已经表明,直播间的能力涉及到空间。 海军科学部暂时对其束手无策,身为最高负责人的黄猿大将恼怒过后又很快放开那点不愉快,因为颜面尽失的不仅仅是海军,更也包括其他观众。 直播间捕捉了足足十名所谓‘观众’————确认身份之后,海军之外的余下八名,其中七位涵盖了前半段与后半段的巅峰强者,阵容称得上空前绝后。 那其中,两位王下七武海,一位四皇,以及夏洛特家族四位在后半段恶名昭著的怪物。 所有观众身份确认之后,除了困惑于直播间捕捉‘观众’的基础规则,海军对其的忌惮同样上升到更高一个级别。 不针对身体造成伤害,幻觉般存在的直播间,却会联系过去与现在,透过战国元帅转述的观众留言判断,直播中的过去到如今知情者只有活着的当事人。 那是绝对的隐/私,保守半生的秘密,却在时隔多年之后被半公开放映。 当事人的震怒可想而知,由此可见,直播间的持有者是个肆无忌惮的家伙,隐身幕后看似目的未明实际上却搅动血雨腥风。 ………… 当时,海军高层一方面紧急研究反向捕捉直播间的方法,一方面出动无数间谍探子在全世界范围内搜捕,听闻另外八名观众同样有所动作,那段时间局势被带得山雨欲来。 然而更诡异的是直播间消失了,出现得突然消失得同样令人意外。 与夏洛特那四位恩怨结束,那位连战国元帅转述时都特意提及容色过人的女主角死亡,令得海军风声鹤唳的所谓直播间毫无预兆结束。 爱丽丝公主,或者,阿丝达萝娣侯爵,这两个名字从那天开始就高高挂在,某些见不得光的悬赏名单首位。 既然直播间持有者隐身幕/后,那唯一存在的,很可能属于直播间一方的最后一位当事人,自然就是线索,更何况,那位(战国元帅和泽法老师同时承认的)绝色美人,是三位夏洛特念念不忘的‘猎物’,受到追捕情有可原。 海军同样在暗世界设下秘密悬赏,只是没有结果,所有追捕都没有结果。 至此,童话岛事件被记录在海军秘密档案之内,包括近百年前格林岛的资料————海军暂时能做的仅此而已。 三个多月前发生的事,消失之后再没有动静,经过一段时间震动,关于直播间的风波原本已经逐渐平息。 谁知道… 对方竟卷土重来。 并且,这一次的事件主演居然是海军。 同样是多年之前的旧事,早已经湮灭的过去————他想,他大概能明白童话岛事件中的夏洛特兄弟如今的心情。 简直糟糕至极! 被迫成为主角之一的黄猿波鲁萨利诺愤怒过后,转念一想忽的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如果直播是按照战国元帅观看过的那样发展…接下来…那之后… 可真是,不是今天这样被揍一顿就能解决的问题了呢~ 他绝对下场堪忧啊! 耶~想想都觉得好可怕呀~ 69.第六十九章 直播开始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战国元帅用武装色加固的拳头, 和劈头盖脸一顿痛骂来‘一语惊醒梦中人’的黄猿波鲁萨利诺, 接下来的四天都消磨在里边, 也就是他的意识。 当然, 数十年的军旅生涯,已经被潜移默化的黄猿波鲁萨利诺,首先关注的可不是他个人那点隐私问题而是…站在海军大将立场考虑的问题。 毕竟都过去那么多年,往事算得上飞灰湮灭,到如今哪怕是被同为观众们的那些海上渣滓, 枭雄谋略家们冷嘲热讽, 也没什么值得愤怒。 比起年轻时的目无下尘狂妄倨傲,如今的黄猿大将自是有那么几分唾面自干的气量, 更需要他关注的是直播间本身,而非那些陈年旧事,至于…讥讽与嘲弄, 过后可以在现实世界里慢慢清算, 他暂时不打算理会。 无视其他观众带来的烦恼, 领略直播过后, 黄猿波鲁萨利诺其实颇为感慨:亲身经历过他才知道, 原来,他们海军三个月前的戒备程度不算夸张。 原本,前一次再如何戒备,以黄猿的个人看法, 实际上还是免不了…或者可以说是轻敌, 因为对他而言, 再如何诡奇出彩的能力,甚至是超出当今世界水平的高科技,依照万物平衡法则,终究也能找到克制物或者解决方案。 要知道他们海军科学部不是养了一群废物,世界第一的科学家DR.贝加庞克更不是欺世盗名之辈。 只是到了第二次,黄猿波鲁萨利诺不敢再那样笃定,因为,或许‘直播’是有克制物甚至解决方案,他却无法保证能够在损失最小的情况下将其彻底铲除以绝后患。 而,能够让统御海军科学部的黄猿大将衍生出,如此接近束手无策的感慨,理由…理由嘛~倒是和三个月前战国元帅与泽法老师认为的不太一样。 毕竟有些事,自己亲身经历与听别人转述,感觉截然不同。 战国元帅和泽法老师看到的是‘直播间’造成的各种影响,黄猿波鲁萨利诺却看到…那种在他们认知之外的科技,或者,其能力者对恶魔果实的开发程度,无论是两者之间的哪一种,竟然都超越当今世界现有最高水平太多太多,如此,更加隐晦,却绝对危险的情况。 上一次因为是战国元帅和泽法老师的转述,有些东西通过语言描述难免被削弱,只有亲身经历才能真正体会,那种无从着手,并且无能为力的,令人杀意凛然的感觉。 比起其他观众对直播间持有者怀有的那些,招揽与笼络心思,黄猿波鲁萨利诺心中唯一所想是:杀无赦。 那样的科技,或者恶魔果实能力者,绝对不允许存在。 所谓‘直播间’,那样的东西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更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年代,放到几十年上百年之后,科技日新月异飞速发展后的世界,才符合逻辑。 在现在,直播间…既不能单纯归于恶魔果实能力也不能被归于高科技,那么它是什么?‘神迹’?‘魔影’?无论哪一种都不该存在。 因为它可能扰乱世界,那样可能带来巨大动荡与纷争的事物,不应该出现。 比起其他观众,甚至战国元帅与泽法老师,身为海军科学部最高统帅,黄猿波鲁萨利诺比任何人都明白,超出当今世界最高水准的存在,其危险性是何等难以预测。 因为,人类对于未知力量,除了畏惧更会崇拜。 恶魔果实之所以被称为恶魔果实,那是因为,没有霸气压制和彼此间相互克制时,自然系能力者甚至可以呼风唤雨移山填海,在恶魔果实不被世界知晓研究之前,那样的能力者在古早资料记录中往往被民众尊为‘神’,或者‘魔’。 神与魔,都是不受世界秩序制约的存在,是能够掀起巨大灾难进而破坏现有安定的名词,那样的存在怎么会不令人戒备万分。 一旦…哪怕是假设:一旦直播间蔓延开,被植入更多人的意识,将会掀起的就不仅仅是几次动荡,而更可能是…发展到最后,可能会成为另一个‘新时代’的开端。 尤其是在现如今,海贼王哥尔.D.罗杰开创的大海贼时代,经历了这么多年已经隐约出现新旧交替预兆的时间点。 风暴的来临,最开始的异兆往往极微小,甚至不为所知,谁都不能确定,直播间的出现究竟会带来什么。 甚至,作为海军大将,黄猿波鲁萨利诺几乎可以预见,直播间这样一种诡奇的,令人束手无策的存在一旦蔓延,尤其是持有者目的未明的前提下,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那说是针对世界局势的瘟疫都不为过。 未雨绸缪也好,是他太过多虑也好,将未知预兆提前扼杀,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 从直播开始第二天,接下来整整四天时间,黄猿波鲁萨利诺的所有精力都放在直播间,观看直播内容,探索那些属于观众的按键作用,留言试探其持有者,以及,彻底调查。 他调用海军科学部的力量,征用所有相关与类似科研课题的研究员,试用无数种方案,试图进行研究进而解开秘密,找到弱点将其铲除。 之后,在科学家们的研究暂时毫无头绪的情况下,黄猿波鲁萨利诺首先更加确定直播间的危险性,以及,抹杀的难度。 另外他也确定了,前一次是海军判断错误。 原本是将其划归于一种恶魔果实,或者是不被记录的一种超人系,或者是某种已知果实被开发出前所未有的能力————这是前一次经过调查得出的判断。 此次同样身为观众之一的黄猿波鲁萨利诺,一开始并没有怀疑上一次的结论。 因为那前一次结论的证据非常…难以推翻。 直播间太过似是而非,比起恶魔果实能力更接近某种高科技。 除了‘不问当事人的意愿强迫植入’这点比较令人不悦,直播间倒算得上是心随意动,只要直播尚在进行,随时进入随时退出,完全不影响其它正常生活,如果不是植入意识全然找不到痕迹,几乎等于一种随身放映机————人性化这点,确实比较像某种高科技。 然而很遗憾,身为海军科学部最高负责人的黄猿大将非常肯定,直播间和高科技彼此不存在半个贝利关系,或者该说是和当今世界的所有科学家都没有关系,这点,他敢用自己多年珍藏的所有手办偶人发誓。 哪怕是‘高科技’,也绝对不是当今世界任何一种势力所拥有,即便是赤土大陆,以他在那里布下的暗网,如果有类似超速发展绝对瞒不过他的耳目。 前一次直播出现时,黄猿就调查过,不仅仅动用海军的力量,他更动用了自己私人的势力,得出的结果是:并非人为科技。 不是科技,也并非当今世界任何一种拥有特殊能力的种族血脉觉醒,这点,海军与世界政府,甚至赤土大陆针对现有人种的资料记载,都可以证实。 三种可能性排除两种,那就只能暂时确认为恶魔果实能力。 可是等到此次直播的第五天,作为其中一名观众的黄猿波鲁萨利诺,从渐渐开始怀疑到逐步确认之后他推翻了前一次结论。 并非恶魔果实能力,也并非某种特殊人种血脉觉醒,‘直播间’是一种高科技。 一种…超过所有人认知和想象的,领先人类科技水平太多太多的,可怕的科技。 因为,以他海军科学部最高负责人的眼光来看,直播间已经不仅仅涉及到时间与空间,甚至…那已经触及多维,第三甚至第四,多重空间次元。 因为,黄猿波鲁萨利诺见到了亡灵。 ………… 那是绝对超出预料的情况,同样也是确定能够推翻前次结论的最强而有力的证据。 亡灵————除了第一天晚上被他归咎于梦境忘记许多细节,接下来的四天,黄猿波鲁萨利诺见到过许多次… ………… 最初的一切都恰如三个月前战国元帅和泽法老师两位当事人所言,第三方视角拍摄,古怪的观众席,战火纷飞的留言争斗,以及…莫名其妙失踪的存款。 另外,主角的选用也和上次一样,是现实的如今早已经逝去之人————前次童话岛事件,第三方视角选择的是那位‘爱丽丝公主’,这一次,选择的是他的娃娃。 可…比起那些足以绞碎他的理智让他沉溺的往事,当年隐匿于虚无的细节先一步令他触目惊心。 在直播开始的四天时间里,黄猿波鲁萨利诺几次三番见到二十多年前,泽法老师身后飘浮的半透明虚影,温婉的女人与稚弱孩童,他们海军前大将黑腕泽法早已亡故的妻儿。 亡灵,确确实实存在,如影随形,却只有直播间才能够将其摄入镜头,进而转化为人类的眼睛也能捕捉到的影像。 如此诡异,绝对不是恶魔果实能力。 恶魔果实超人系确实存在涉及灵魂相关类,海军掌握的资料当中就有两位。 一位,新世界的四皇之一夏洛特.玲玲,与,另一位不怎么为人所知的小小能力者,藏身三角魔鬼海域托庇于王下七武海月光.莫利亚麾下的佩罗娜,这两位其能力都涉及灵魂相关。 然而却没有真正触及亡灵。 前一次童话岛结局,黄猿波鲁萨利诺根据转述得知,那位不知名的绝色美人在最后的最后,透过直播展示惊人一幕,当时观看的观众们当中,同属于当事人的夏洛特怪物们在留言时已经说明,他们所见到的,二十多年前与二十多年后截然不同。 也就是说,在旧年里人类的眼睛看不见无数亡灵冤魂被释放那一幕。 这点,此时直播‘参演者’的黄猿波鲁萨利诺,在二十多年后透过直播,看到了与夏洛特那四位怪物相类似的一幕。 当年的娃娃屡次提及,却始终被他认为是谎言的,亡灵。 黄泉与神域,宗教书籍当中多有涉及,却始终被认为是一种心灵寄托,而透过科学角度研究,极小部分科学家认为那是一种重叠的空间,其理论命名为‘多维空间次元’。 黄泉与神域,是与现实物质世界重叠的另一重维度空间,物质世界死亡之后人类的脑电波磁场转而进入异次元空间————以此来解释宗教定义的死亡。 当然,那是个谜题,没有人能解开,甚至给予答案。 多维空间次元,世界第一科学家DR.贝加庞克也曾有过类似设想,那位超越当今世界科技水平五百年的超级天才提出设想的同时也无比遗憾,因为做不到,以现如今的科技发展速度,那位断言起码还需要一百年才可能接触到边缘。 倘若有朝一日科技水平做得到突破次元,人类就将跃居‘神魔’之位,因为,拥有未知而强大力量的存在,不被掌控超越之前往往被归于‘神魔’,而超越之后,等在前方的还有更加强大,科技发展不存在极限,只不过,目前,当今世界科技还处于对‘神魔’束手无策的阶段。 所以————能够同时,无视时间,超越空间,身在现实物质世界掌握到多维次元,那一定不是恶魔果实,那几乎接近…真正的,属于‘神魔’的力量。 确定之后,可想而知,黄猿波鲁萨利诺内心的惊愕与敌意达到何种程度。 哪怕持有者不存在敌意也极度危险,是不可掌控之物,是超级棘手的敌人,甚至是必须抹杀却无能为力的异类存在。 只是很遗憾,无比戒备与杀意凛然,黄猿波鲁萨利诺能做的也仅是…以表明的平静,继续作为观众旁观那段陈年往事。 他怀有无边杀机,暂时能做的却只是…和绝大多数观众一样试探,以及等待。 试探直播间的虚实,等待…找到弱点。 ………… ………… 直播第六天,与其他观众,特别是海上渣滓与枭雄谋略家们不同,黄猿波鲁萨利诺更明白,这场看似波澜不兴,实则跌宕壮丽的剧目,已经进入尾声。 从第六天起,将迎来一重复一重的高/潮迭起峰回路转,那些错综复杂令人头晕目眩的真相,也是从这一天极度寻常的下午开启。 二十多年前…那一切历历在目。 瞬间忆起旧事的黄猿在科学部秘密实验室里睁开眼睛————五天来他一直呆在这间汇聚顶尖科学家与顶尖科技成果的密室,所有人不眠不休,却毫无进展————是的,他以自己为实验体,可惜结果令人气馁。 想了想,黄猿又对着闻声上前的属下们挥挥手,示意继续,之后又重新闭上眼睛。 算了————他这样想,那些旧事秘闻到今日将彻底曝光…也只能算了,毕竟掌控权在不知名那位手中,他… 现在只希望战国元帅和泽法老师,呃~前者不要气得脑溢血心脏病发,后者不要气得杀到科学部来将他这个罪魁祸首大卸八块… 哦~虽然两种期待都可能落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呢~他也只能等着。 闭着眼睛,默默为自己调整一个更舒适姿势的黄猿波鲁萨利诺难得苦恼的叹气,外加羡慕————第二次直播当晚,诡异增加的五个观众席位,图标被点亮的却只有两个。 两个,现任海军大将,黄猿波鲁萨利诺和青雉库赞,都是二十多年前的当事人,黄猿现在羡慕的是青雉…真是超级有先见之明。 直播第二天他被揍之后,没多久战国元帅就收到青雉大将办公室回复的,关于元帅召见一事:青雉大将又、失踪了! 以及,姗姗来迟的马林弗德防卫线前沿报告:青雉大将如往常每一次翘班那样,独自骑着单车突破近海海域防卫,并且不知去向。 溜走了,青雉到底是因为直播溜走,还是一次普通翘班,这点不得而知————不过,这不妨碍黄猿波鲁萨利诺对他同僚兼学弟的羡慕心情。 早早溜走,元帅和老师的怒火怎么也烧不到身上,可真是…叫人羡慕。 ………… 闭上眼睛,心随意动。 植入意识的直播屏幕瞬间开启,时隔二十多年的同步时间,此时当年的马林弗德同样是午后。 黄猿波鲁萨利诺见到屏幕中当年的自己出现在海军军校训练场,同时,迎来毫无例外的一次,其他观众,尤其是某几位怪物们意味不明的点评,以及嘲讽。 当然了,就象前几天一样,观众们的留言被他无视,因为他知道,更激烈的尚未开始,所以,哪怕前几天这些观众热烈讨论,甚至将各自重新调查过的,被以‘尤妮丝事件’为名的二十年前那次动荡/内/幕借由留言方式相互探讨,甚至扭曲事实,他都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有的仅仅是窥视,并且从中得出…一个算是很有几分微妙的结论。 这一刻,黄猿的注意力停在飞速跳跃的留言弹幕中,一边判断每一条发言的观众身份,一边…算得上是某种同样出于微妙心态的嘲讽吧? 夏洛特… 恰如战国元帅痛揍他那天的‘理由’,这次确实轮到那帮海上渣滓嘲笑海军阵营,其中最活跃的不就是前次的当事人吗? 夏洛特家那四位怪物,确确实实是将童话岛事件受到的所有嘲笑讥讽奉还给海军,另外… 比起其他人对直播间持有者的试探,那位夏洛特家族长子,托特兰王国所谓糖果大臣,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真是独树一帜,说是试探倒不如说是讨好,言语间根本看不出其身为恶名昭著的大海贼该有的气魄,简直像个在讨好心上人的毛头小子。 鲜花宝石金币,所谓礼物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奉送,出手大方得让黄猿有点怀疑,那位是不是患了失心疯。 当然了,也或许如此大手笔的献殷勤是一种试探,只不过黄猿比较奇怪的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究竟是为什么,唯一只针对他个人。 就象现在: 绝大多数观众注意的是海军军校学员的训练,那位夏洛特家的长子,却一如既往的自顾自给予许多礼物,外带…只针对他黄猿波鲁萨利诺的深刻敌意。 ‘海军六式啊~新世界这里会的人可不少,未来的黄猿大将在教导别人的时候,那种傲慢的态度…呵呵~该说你们海军有严重阶级划分的糟糕传统真是一如既往。’ ‘原来从军校开始就是这样糟糕氛围的环境,怪不得年年都有海军军官背叛出走,以出身来区分立场以资质来决定前途,确实叫人绝望perolin~’ ‘三位海军大将,比起另外两位,黄猿大将…是别无选择之后凑数的吧?’ 对此,黄猿大将同样表示:呵呵~ 他连发言驳斥都懒得,原因无它,实在是这位比海流氓更喜欢寻衅滋事,也不知为什么,第二次直播开始没多久,夏洛特家这位长子就盯死了他似的,无时无刻不在对他冷嘲热讽。 倒像是私人恩怨,可天晓得,黄猿波鲁萨利诺和夏洛特家族的糖果大臣根本没有交集,一次都没有,即便是军务方面,更别提公事之外。 谁知道那位脑子究竟哪里浸水,疯子一样咬着他不放。 从第一天晚上开始,因为偶人的着装问题,黄猿被那位夏洛特一路怀疑到人品,从性取向异常怀疑到身体有障碍。 要不是黄猿对直播间持有者的敌意太过深刻,他估计能从意识到现实的与夏洛特家长子开战。 大概也是因为他始终以旁观者的态度对待此事,连续数日,他发现————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或许是认为,前后两次直播的主角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夏洛特家的长子不知怎么竟会认为,童话岛的那位爱丽丝公主阿丝达萝娣侯爵,同时,也是他,黄猿波鲁萨利诺的娃娃。 夏洛特家长子的敌意,是因为,此时的直播,他的娃娃属于他。 所有针对与嘲讽都源自于,男人的嫉妒。 想了想,黄猿…算不上特别愉快的笑了起来。 被杀机与戒备占据数日的绷紧精神,也因此得到一线喘息————他想起了…她。 几十年军旅生涯被潜移默化的,到如今潜意识里只记得为海军阵营考虑的那副冷酷心肠,唯一的柔软。 他的娃娃。 连名字都吝于告知,傲慢又冷酷,明知道结局会粉身碎骨依然义无反顾,傻得可以,令人无法评价,也无法忘记的… 心上人。 70.第七十章 不得不说, 记起心上人之后, 黄猿波鲁萨利诺的心情柔软了许多, 至少不再是那样对直播间持有者怀有迫不及待的杀意, 当然,那份杀机也并非彻底消失,只是…可以暂时按捺下来。 来日方长。 因为目前还奈何不了对方,海军科学部召集了顶尖的科研人员调用无数配置,到此时对所谓‘直播间’却仍然无从着手无能为力, 不过黄猿相信, 他们海军的科学家们只是需要时间。 世界上根本不可能存在什么天/衣无缝,一定会有破绽, 只是现在还没有被找到而已。 所谓…来日方长… 心思的改变只在一瞬,不再觉得刻不容缓,黄猿波鲁萨利诺转而起了点兴致, 嗯~对直播内容本身的兴致, 确切的说是对娃娃的兴致。 他其实很想她, 只是这样的深刻思念同时裹挟了恨意与暴怒, 那样错综复杂的情绪, 从当年到如今始终不曾减弱。 他的娃娃是他的心上人,同时也是…恨着的人呢~ 只是那样的心意,如今,他暂时能做的也只是静静看着植入意识的画面, 他和她时隔了二十多年才再次见面, 隔着直播画面: 二十多年前的马林弗德临近傍晚时分, 当年还是准将的他结束了对年轻后辈的指导,此时坐在长椅上休息,他的娃娃被那个还无知无觉的小鬼抱在怀里,一大一小两个保持着相似的,呆滞而无神的表情,静静端坐。 黄猿波鲁萨利诺在意识里轻轻哼笑一声。 画面里的他低声用语言暗示,用,为那个小鬼,她口中的‘主人’抱不平为借口,试图挑起她对那个隐藏身份潜伏的CP0特工的不满情绪————他当年那样做的理由是什么,黄猿早已经忘记,或许是一时心血来潮,也或许毫无理由,毕竟他的本性就如此。 不过二十多年后的现在,再一次看着她…黄猿又觉得,或许,当初的自己是想看她的眼睛吧? 倒映着夕阳余晖,金褐宝石色的那双瞳子,情绪产生波动时仿佛被注入灵魂般顷刻间变得无比生动,似是自无边迷梦深处醒来的眼睛,眸光流转之间顾盼生辉。 她的眼睛会说话,也只在说话的时候象拥有灵魂,如此形容或许有些矛盾,不过事实确实如此,她安静下来的时候根本不像活物,这点哪怕当年见闻色尚且初现端倪,黄猿也能确定,她的伪装接近完美。 要知道,经年累月沙场征战之人依靠的可不仅仅是见闻色,更多时候靠的是直觉,黄猿当年就怀疑她的偶人身体里藏着什么奥妙,不是什么双重人格或者能收留他人灵魂,而是另一种微妙难言的秘密,这个疑点到如今都没有消失。 她消失之后他隐约开始怀疑,她并非当时他猜测的那样能收留那小鬼尤妮丝的灵魂,而是正相反,是她的灵魂夺取了属于人形师的偶人身躯。 他逐渐对科技产生浓厚兴趣,最后彻底掌控海军科学部,为的不也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根本无法解释,而恰好多维空间异次元理论隐约能给他部分答案。 这些年,黄猿收集过无数个偶人,甚至画下当年她的模样,召集能工巧匠,用珍贵材料复刻出无数个偶人,可再没有哪一个是她。 或者该说,他家中,他的宫殿,那无数个陈列室里,许许多多的偶人,再没有哪个被她选中成为灵魂容器。 要不是这次直播间将他摄入,黄猿已经考虑开始实施那个计划: 将那颗原本属于人形师所持有,现如今重新出现,且被现任能力者开发出类似效果的恶魔果实抢夺到手,他要试一试,恶魔果实能力者将能力使用在自己身上,他的娃娃是不是可以重新出现。 如果失败,甚至可以拟照当年人形师的系列遭遇,将一切全部重现,那样,一切都一模一样,是不是那些不为所知的条件就能够达成,他的娃娃可以重新现身? 计划尚未实施,如果直播结束后没有答案,那么无论如何黄猿也会试一次,即使那个现任能力者是某个王下七武海的心腹。 他知道自己的计划或许是疯狂之举,可…哪怕数十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变得面目全非,刻在骨子里的某些本性,到底没有改变。 他要的无论如何都会到手。 ………… 当然,那些算得上荒谬的想法同样可以暂时搁置,此时此刻,黄猿波鲁萨利诺的绝大部分注意力都被牵引。 画面中他已经将她小小的身体拎在手里,将要带她去往弗雷德里克.加文的别墅查看那片池塘。 ‘违背天候盛开的花’是她留下的谜题,当年他根本没时间去调查,更没心思调查,加文之死一事最重要的并非凶手,而是该如何借此铲除贵族势力。 那天的他…黄猿倒是记得,那天的他是认为,比起花费人力物力去调查揭秘,倒不如直接让她这个知道内/幕的娃娃解释一切。 既然她知道,自然就该如实告知。 如果她的配合让他满意,或许他可以为她向战国大将求情,让她不必被交给世界政府处置,那十几年赤土大陆对人形师的追捕从未放弃,她身为奇异兵种是一个极好的筹码。 现在回顾这段陈年旧事,黄猿波鲁萨利诺同样没有任何…愧疚,他从不会愧疚什么,当年他和她本就是在博弈,双方势均力敌,只是可惜画面里的他自以为胜券在握。 此时,黄猿看着直播画面里景物开始产生变化,他看着当年的自己带着她离开军校所在区域,行走在戒备森严的海军本部之内。 渐渐暗淡的天光里,他的披风袍角在夜风中缓缓飘卷,她被装在他的口袋里,乖乖的扒着口袋边缘,好奇又小心的看着路上的风景… 他和她少得可怜的相聚时光,随着他迈进的步伐一点一点减少,而当年的他竟一无所觉。 ………… 半晌,黄猿再次轻声叹气,随即微微转开注意力,将关注焦点暂时放到画面下方显示留言的位置————留言刷新速度一如既往,令人眼花缭乱,然而…字字句句都出自一人。 这位观众屠版似的留言,黄猿认为无需理会。 这位观众————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这个新世界恶名昭著的海贼彷如真正的长舌妇,留言弹幕刷新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自言自语如同唱独角戏的小丑。 哦~也不仅仅是一个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小丑般唱独角戏,毕竟还有另外两个夏洛特家的怪物会时不时冒出来附和————最初十位观众当中占据四席的夏洛特们,包括长子在内的其中三位是此次直播最活跃的观众,甚至比某两位老观众更加踊跃发言,几乎称得上喋喋不休惹人厌恶,尤其是夏洛特家那位长子。 一开始是在他的娃娃每次出现在画面里时疯狂送出礼物,又在对他,甚至每个出现海军的镜头里冷嘲热讽。 接着是针对他个人的无数诋毁,倒是没有针对其他人,尤其是泽法老师,和泽法老师亡故的妻儿————也或许是尊重死者,也或许是畏惧前海军大将,不过正因为这点,夏洛特们才没有在这次直播期间因为不恰当的发言自食恶果。 黄猿知道,夏洛特的怪物们是在报复前次童话岛时经受的那些讥笑嘲弄,不过,他同样不认为,他和娃娃之间的事,外人有资格指手画脚评论什么,尤其还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这种的。 失心疯一样对着别人的心上人拼命献殷勤,简直不知所谓。 ………… 扣除某个不需要理会的夏洛特,黄猿波鲁萨利诺细心留意一番,随后不出所料的发现,真正针对直播内容在发言的观众一个也没有。 甚至直播间内观看的人数也只是半数。 是的,留在直播间的观众,连同黄猿在内也不过七位,四位夏洛特,一位他们海军前大将黑腕泽法,还有一位正是那位摩尔冈斯。 余下的观众只是出现后停留一段时间又消失。 而,第二次直播之所以如此不愠不火… 顷刻间分神留意直播画面侧边栏,见那其中代表观众图标亮起的人数零零落落,两位王下七武海的图像果然呈现灰色————那显示着对方并没有在观看————随即又转回注意力,黄猿在自己的意识里微不可察哼笑。 那两位‘老’观众,一个以头脑慎密闻名的沙鳄鱼,一个以手段诡诈著称的天夜叉,这次倒没有那么喜欢惹是生非,甚至连在线时间都断断续续。 成为第二批被直播间摄入的观众之后,黄猿的心思一直用在这里,不仅仅是直播间本身连观众的状况都被密切关注着,他哪里会不知道,两位王下七武海在第二次直播期间在意识里逗留的时间,比起第一次减少许多。 甚至不止两位王下七武海,观看时间同样减少的情况也包括其他观众。 这次能够和黄猿一样始终坚持的人,除了,因为观看直播的同时能够再次目睹早已亡故的妻儿进而逗留不去的泽法老师,另一位就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 也或许是这次直播相对而言太过平淡了吧?观众们的热情绝对比不上前次,童话岛事件里战国元帅和泽法老师转述的那样激烈。 黄猿认为,原因嘛~大概是当年发生在马林弗德的事太过广为人知,部分观众认为自己不需要观看直播也能知道想知道的一切。 毕竟,饶是隔了二十多年要想知道事件始末,对那些海上枭雄们来说也轻而易举。 这些天的发展不证明了吗?在线时比起关心直播内容,那些观众们更乐于讨论他们手中各自掌握的情报资料,甚至秘闻。 尤妮丝事件在当年曾经轰动一时,以世界经济报当年报道的耸动新闻为基础,数也数不清的流言喧嚣尘上,若不是那之后过了不久,哥尔.D.罗杰的海贼团抵达拉夫德鲁的消息传出,谁知道当年的最后会发展成怎样。 只不过,话又说回来… 当年的有些事,新闻媒体报道和情报贩子们流传的秘闻,根本也没有触及核心,甚至连战国元帅他们都被蒙在鼓里。 有些秘密,到如今只有黄猿自己知道。 当年为了保护苏醒后的那小鬼,他连弗雷德里克.加文曾经的副官都杀了,那个以重伤为名退役实则为了逃避良心谴责的男人,在将一切全盘托出之后,面对他给予的选择毫不犹豫选择死亡。 所以,第二次直播,被观众们称为‘尤妮丝事件’的一切,直播内容与某些观众认为的事实,根本截然不同。 摩尔冈斯之所以逗留不去,也是因为这个吧?黄猿心想,那位世界经济报报社社长,当年无视他的警告将事件公诸于众,然而事实上摩尔冈斯掌握的东西,也仅仅是流于表面的那些。 他和她的事早已化作无数绚丽碎片,纵使被窥见一星半点,也不会知道真正发生过什么,那藏在时间灰烬里的往事,若不是直播间,秘密早该灰飞烟灭。 到如今,摩尔冈斯是想知道,当年究竟还隐藏了什么内/幕吧?二十多年,那位暗世界大佬都没停止过对他的试探,还能活着,也是黄猿知道对方真正查不到什么… 哦~这次直播结束就难说了————无论是‘查不到什么内幕’还是‘能够活着’,都难说。 就象青雉在最开始的警告,好奇心杀死猫。 ………… ………… 隔着二十多年时间的直播画面里,旧年的同伴杜兰德尔出现那一刻,黄猿波鲁萨利诺默默的在意识里抬手扶额,他知道,那些事终究还是揭开序幕。 他原以为一切秘密早已经被埋葬。 然而可惜… 昔日尽成云烟的种种,经由直播间这样诡异存在,重新呈现在眼前的一切避无可避。 他真正被她吸引,从戏弄渐渐变得认真,也是从这时候开始,他原本当她是打发时间的消遣,一点小乐趣,也正是从冬夜花园里的等待开始,他渐渐沦陷,直至影响全部人生。 可同时,二十多年后的今天,黄猿仍然不知道,当年…他的娃娃究竟是如何看穿他藏匿的那一重身份,她竟象是无所不知,那样洞若观火。 当年的马林弗德是一个冬夜,暮色已深的花园显得萧瑟冷清,衬着不远处那幢灯火通明却始终森冷阴郁的建筑,昔年同伴的出现让整幕画面多出几分温软。 杜兰德尔————黄猿波鲁萨利诺笑了起来,总是认为自己美貌无双会引来灾祸的杜兰德尔,出现时一如既往动用恶魔果实能力将自己化为一颗毛绒绒的团子,小小一只沿着池塘边的小径走到他身前。 同样的,脾气一如既往。 之后,她被他名为‘打声招呼’的从披风口袋里取出,小小的偶人和小小的毛团初次见面时火/药味十足。 杜兰德尔不信任她,对她怀有敌意,这是理所当然的————偶人军团消失十几年重新出现本就令人戒备,更何况她是奇异兵种。 不过,当时的黄猿波鲁萨利诺对杜兰德尔的反应早有预料,他顺水推舟索要偶人军团图谱,暗世界流传多年的图谱,原本他要取得也轻而易举,只不过… 还是那句话,既然有杜兰德尔那道捷径,他何必自寻烦恼————黄猿承认,他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有的只是对方能起的作用。 就象她说的那样,‘有恻隐之心,有对正义的坚持,却没有把其他人看做同类’,包括同伴,对他而言也只是用途。 私下里联系杜兰德尔,除了索要图谱,更也有利用杜兰德尔的贵族身份更方便做一些事的目的。 ………… 时隔二十多年,黄猿仍然不认为自己的手段太过恶劣,他本性就是如此,再者,到如今说什么愧疚根本也不知所谓。 二十多年前杜兰德尔离开海军回国继承王位,之后再没有与马林弗德有任何联系…当年海军声名显赫的圣骑士,也只有透过直播才能再次一睹风采。 就象现在———— 直播画面里,原本是为了让她坦白才带她来这片池塘,甚至,和杜兰德尔约定见面,也是为了利用同伴口中说出偶人军团奇异兵种之事给予她某种震慑,然而事件却飞快发展到令人措手不及。 二十多年之后,哪怕是洞悉一切的黄猿波鲁萨利诺观看直播的此刻,仍然有些不明白,究竟是如何发展到这样? 她告诉他,弗雷德里克.加文之死,真正归根究底是毒/杀,那捅在死者身上的三十四刀,原因并非海军认为的恶魔果实能力者作祟,而是中/毒引起的精神紊乱作用下死者的自残过度。 她告诉他,迪丽拉根本没有离开马林弗德而是被绞碎了成为鱼食与花肥。 最后,冷眼旁观的她又在他让士兵们在池塘与水滩里收集证物时,为时已晚的告诉他,弗雷德里克.加文的这幢居所,池塘内饲养的白锦鲤,是食人鱼。 确实为时已晚,疾涨的水流中无数凶狠鱼类扑向尚未来得及撤到岸上的士兵————杜兰德尔拔剑出鞘,那一剑时隔二十多年仍然令人惊艳。 不仅仅是黄猿,其他观众也一样回以热烈喝彩,毕竟是曾经与花剑比斯塔齐名的剑士,到如今,杜兰德尔之名对这些观众而言仍然毫不陌生。 圣骑士,海军的天才剑士,种种美誉被重新提起。 以及…在那之后…直播画面里,杜兰德尔忽然涨红着脸,猛地怒叱: ‘你说谁自恋?我才不会和你生孩子!’ 并且要她,‘别这么厚脸皮啊!’ 顷刻之间,热闹得此起彼此的留意弹幕蓦的一滞,隔了会才是观众们莫名其妙的发言: ‘什么生孩子?’ ‘厚脸皮?圣骑士指的是那个偶人?那个偶人说了什么吗?’ ‘偶人没有开口,恐怕是以另一种方式的自言自语,或者心理活动被捕捉到。’ ‘自恋和…要生孩子?看上了圣骑士吗?’ ‘之前就觉得偶人盯着圣骑士的眼神特别热情,原来是一见钟情。’ ‘如果圣骑士是动物形态,其实很般配啊~都小小的…’ ‘不,我是说偶人可以生孩子?!之前发言的那位你确定?’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 ‘小人族倒是可以,不过偶人明显不是小人族吧?’ ‘呋呋呋呋呋~想试试也不是不可以啊~我可以介绍小人族的女性给上面那位,保证年轻美貌善解人意呢~’ ‘你们这帮蠢货偏题了!关键不是能不能生孩子,关键是圣骑士为什么能听见?’ ————黄猿的眼角狠狠一跳,这些留言…绝对不止夏洛特们————紧接着眼角余光一瞥之间————果然,观众图标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全部被点亮了————该死! 然而,他再如何忧郁愤怒,也阻止不了留言版依然故我的继续: ‘不过话说回来,这几天看你们海军的整体素质也确实很糟糕,难怪年年需要在报刊杂志上刊登征婚相亲广告,结果还是没有女人愿意嫁过去。’ ‘用妖魔鬼怪来形容夸张了点,用千奇百怪这个词概括绝对可以胜任,虽然说男人不必在意长相,不过需要征婚相亲解决婚姻大事确实悲惨,perolin~’ ‘啊啦~征婚和相亲是认真负责,诸位海上渣滓们当然不会理解。’ ‘白痴!我们当然不需要了解,多得是女人投怀送抱。’ ‘呋呋呋呋呋~这点我可以证实,特别是上边那位,他不止是女人也有很多年轻漂亮的男人会被送到他床上呢~呋呋呋呋呋~’ ‘你这蠢货!’ ‘呋呋呋呋呋~鳄鱼混蛋,这次我可没胡说,你知道夜岛那里有我的生意嘛~漂亮男孩子可是没少被买走,据说是送过去供他挑选呢~’ ‘天夜叉你找死吗!’ ‘千手克力架你…原来传闻是真的吗?哈哈哈~我还以为是谣言啊哈哈哈~’ ‘你也找死吗!’ ‘一群蠢货!’ ‘都给老子闭嘴!’ ‘好吧好吧~既然是战国元帅发言,那就言归正传————你们曾经的天才剑士,圣骑士.杜兰德尔,他是天生见闻色,所以听见了,perolin~’ ‘海军的诸位别紧张,圣骑士杜兰德尔的资质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那位国王早已经离开海军了不是吗?perolin~’ ‘天生见闻色?相当少见啊~’ ‘比起圣骑士,我更感兴趣的是娃娃你…在和谁说话?现在被发现了你该怎么敷衍过去,要我帮忙尽管开口哦~perolin~’ ‘啊啦~能不能别对属于别人的女人献殷勤啊~娃娃可不是你会喜欢的类型吧?’ ………… 留言弹幕吵得热火朝天,也让默默围观的黄猿波鲁萨利诺,总觉得…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原本他还认为观众们,尤其是战国元帅不再有兴趣长时间逗留在直播间,可现在看…真是,有点性命堪忧。 71.第七十一章 直播画面里, 他的娃娃因为被杜兰德尔的见闻色察觉到异常而陷入困境, 杜兰德尔手中长剑剑尖正指向她, 以对待敌人的方式。 相信, 如果接下来她没有给予合理解释,那么等着她的将会是囚/禁以及审/讯,那是理所当然,一则彼时马林弗德海军本部正处于风声鹤唳的特殊时期,二则…她本身所拥有的奇异兵种身份也确实令人忌惮, 即使没有加文之死为前提, 一旦被察觉可疑端倪,海军不可能心慈手软。 至于她当时是如何解决————当年那些事的细节, 有部分在黄猿波鲁萨利诺的记忆中早已经模糊不清,毕竟隔了二十多年时间,他不太记得直播中的之后是如何发展, 然而他知道, 他的娃娃安全渡过危机, 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 比起某位观众真假难辨的忧心忡忡发言, 以及其他几位观众不安好心的趁机试探之举, 黄猿觉得目前更需要忧虑的是他自己。 直播画面里,面对圣骑士的长剑剑尖,他的娃娃一言不发,似是在考虑该如何完美解决彼时迫在眉睫的危机。 而直播画面之外, 黄猿波鲁萨利诺同样因为即将到来的某种困境渐渐坐立难安, 并非畏惧什么, 只是难得有些心虚,因为他的谎言… 他的谎言持续了半生,原以为能够持续一生,至少在他退役之前不会被揭穿,可惜世事难料得很,直播中那晚是开端,之后更将演绎出他掩盖的所有秘密。 观众当中属于海贼那一方将会出现的反应暂且不论,黄猿担心,战国元帅和泽法老师…前者可能会在脑溢血心脏病发作之前先把他送(揍)进急救室,后者更可能会把他连同急救室那张手术床一起挖坑深埋了吧? 因为战国元帅多少还需要顾虑海军三大将之位骤然空缺将带来的震动,所以会记得给他留一口气让他交代后事,但是泽法老师一定不会对他留情,以他们海军前大将黑腕泽法近些年来越发火爆的坏脾气,知道真相的第一反应绝对绝对是弄死他没得商量。 _(:зゝ∠)_ 不幸想起自己很可能会有的最后下场,饶是从不知畏惧为何物的黄猿,到底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一刻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来的,自己鼻青脸肿被泽法老师埋进土里的那一幕,闹得他心情忧郁指数再次升高许多个百分点。 等到那厢他的娃娃忽然爆出一句:‘你这负心人!’的瞬间,原本正在一心多用的黄猿首先愣了一下,一时有些反应不及————说的…什么? 负心人?什么意思? 等等!他是不是漏看了什么发展?! 顷刻间飞速收回对自己那点糟糕下场的自我忧郁,注意力再次集中到直播那里————定神看了看却没有看出什么————画面里仍旧是杜兰德尔手持长剑指着他的娃娃那一幕,倒是已经吵得火/药味十足的留言版再次豁然一静。 片刻过后,重新出现的观众留言显示,大家和黄猿一样觉得莫名其妙: ‘?’ ‘?’ ‘?’ ‘?’ ‘负心人?’ ‘我漏看了什么吗?’ ‘应该没有吧?’ ‘所以,负心人是怎么回事?’ 之后————确定自己没有错过任何发展的黄猿在转念间就反应过来,所谓‘负心人’是娃娃解决危机的应对。 然而,恍悟之后,他盯着直播画面的眼神里顿时掺进了深深深深的无言以对。 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反应,简直令人脑子都空白一瞬。 看看看看,他的娃娃除了让直播间里的观众们满头雾水,更也叫二十多年前直播里的其他参与者同样目瞪口呆啊~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此时此刻,黄猿多少还是有些…不能算是赞赏但也绝对叹为观止。 他的娃娃解决危机的应对手段真是,超级出人意料。 另外,他相信,他的娃娃绝对不止那一句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并且,也绝对不仅仅是为了度过危机才胡言乱语。 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他确实不太记得当年的许多细节,可,要不是他的娃娃心思诡谲花样百出,又怎么会在短短几天里就吸引了他的全部眼神,最后更让他改变态度,从对待一个能找乐子的小玩意,转为对待能牵引他心思的…女人呢? 原本以为不过是打发时间的小游戏,谁知道竟会是棋逢对手,甚至隐约能胜过他,那样的娃娃… 即使让他最后放在心上的理由是她带给他的震撼与触动,可最初的最初,引起他注意的原因,不正是她每一次都能逼得他反应不及吗? ………… 接下来的发展,恰恰应验了黄猿的先见之明: 画面里,他的娃娃趁着周围所有人都神色呆滞,迅速对持剑指着她的杜兰德尔展开了接二连三的语言攻击,语气之义正言辞,态度之痛心疾首,简直…说得象真的一样———— ‘抱着我的时候那么热情,现在这样算是翻脸无情还是杀人灭口?’ ‘之前还哄着我要我乖乖的听话…’ ‘压在我身上亲亲抱抱还让我摸肚皮…’ ‘明明是你先主动,一听说要负责和我结婚立刻找借口想杀了我?’ 最后,甚至得出一个超级可怕的结论———— ‘现在是腻了想抛弃我对吧?’ ‘你这个不负责的渣男!’ ‘我朋友的劝告果然一点也没错,你们海军都是一群提上裤子就翻脸的负心薄幸之徒!’ 这一刻观众留言版飞速滑过的那一排排,不知是满头黑线还是无言以对的省略号,简直要与直播画面里除她之外所有人的神色相映成趣。 黄猿波鲁萨利诺的心情更加难以言喻。 亲亲抱抱摸肚皮?提上裤子就翻脸的负心薄幸之徒? 什么时候的事?!呆滞一瞬,之后————哦~现在被刺激过度的他想起来了,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次,不过当时他因为置身事外,所以更多是在看杜兰德尔的笑话。 她说的是杜兰德尔为了躲开副官约纳斯逃进她原本呆的那个披风口袋里发生的事,可作为口袋的主人,哪怕到如今黄猿都敢对天发誓,当时没有发生任何可供他人八卦的香/艳/事件,明显就是她在胡说八道。 偏生她还敢理直气壮仿佛确有其事,画面里,杜兰德尔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整张脸都涨红了,他昔年的同伴气得持剑的手微微颤抖,显然是被她口中无比扭曲的事实激得想要杀人。 然后,没有然后。 杜兰德尔勉强保持理智的试图澄清自己,结果还是败在她令人无语的‘证据’之下:腰上还有我的指痕呢! 至于杜兰德尔的腰上究竟有没有她所说的证据,那就是天知道的事,因为她很快转移焦点,让恼羞成怒的杜兰德尔不得不暂时按捺,因为————[那道剑气斩断了不该斩断的东西]————话题变换之迅速令人措手不及,糟糕的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遭到她的牵引,连追问她所谓朋友是怎么回事都潜意识忽略。 不夸张的说,二十多年前当时的局势发展节奏竟被她牢牢掌控。 ………… 待得直播画面里所有人都因为她而再次被牵引至那个池塘,也是到这时候,观众们才慢一步反应过来,留言一时相当精彩: ‘何等胡搅蛮缠不择手段!’ ‘是啊~更叫人惊讶的是居然被她蒙混过关了!’ ‘虽然说转换焦点的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可她也太…胆大妄为,居然一点也不担心会被对方恼羞成怒直接斩断。’ ‘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口才不得了,比世界政府公共关系科的官员们,以往任何一次应对公关危机的发言还精妙,转眼间让自己成为受害人的言论简直精彩绝伦。’ ‘圣骑士的脸色可真值得纪念——’ ‘所以说,作为毛团的时候圣骑士藏身在黄猿大将口袋里那段时间,究竟有没有…嗯哼~发生点什么?’ ‘蠢货吗你!很明显没有吧!’ ‘那指痕怎么回事?’ ‘说起来,海军…呋呋呋呋呋~’ ‘天夜叉你闭嘴!’ 最后这句留言不知出自哪位观众,不过很奇妙,居然能使得某个从来喜好挑衅的王下七武海暂时偃旗息鼓,也或许是有更令人感兴趣的事有待讨论? 总之,片刻过后观众们的焦点同样出现变化,从带着些暧昧色彩的主题,换得较为严肃,杜兰德尔那一剑剑气走向终点是池塘底部,此时,画面里他们海军正在忙碌,而画面外,观众们讨论的内容却反而转回到之前: ‘作为偶人为什么能看出剑气走向,这点暂且不讨论,我现在只想问————你们难道不觉得,直播内容和我们手上现有的资料根本毫不相关?’ ‘确实不对,我有些后悔不太关注这次直播,似乎错过很多东西的样子。’ ‘有没有哪位海军愿意谈一谈,二十多年前那件事的真正内幕究竟是什么?’ ‘摩尔冈斯在吗?’ ‘现在我相信,海军黄猿大将一开始说的那句话,实际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和流传在外的资料完全不符呢~perolin~’ ‘听听之前那偶人说的什么,那个差点升任海军大将的贵族真正死因是中/毒?原本大家认为最有嫌疑的人实际上早已经死亡?’ ‘我原本认为,海军不肯调查是因为凶手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借此获取何种利益,现在看来…又似乎别有隐情?’ ‘既然言之凿凿,那证明是她做的吧?’ ‘不可能吧?她怎么做到的?’ ‘两个死者,另外那个女人也就罢了,关键的那一个可是贵族出身即将成为海军大将的人物,本身对危机的警觉程度暂且不提,难道他身边的近卫部队还是摆设不成?’ ‘即使两个死者都比普通人还不如,单凭偶人也做不到。’ ‘因为她是奇异兵种,黄猿不是检查过吗?她可没有带着刺客契约印记,我记得偶人军团图谱的兵种分工很明确,她应该做不到才对。’ ‘除非她不是,可…奇异兵种的外型是固定的,偶人军团当中唯一负有暗杀职责的只有刺客,要知道,恶魔果实无论被开发到何等程度,其运用过程中某些特殊招式在形成之初就存在固有模式,哪怕是能力者本身也不得更改,或者该称为,能力者的潜意识不容许作出改变。’ ‘所以,两个死者应该不是她,至少不是她直接下手。’ ‘你们偏题了!现在关键是!我手下呈上来的资料里,根本没有和直播有关的内容!就算是那些不知真假的情报流通当中,涉及核心的也非常少!’ ‘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是不是你们海军当年隐瞒了真相,另外用似是而非的情报丢给外界做为交代?’ ‘如果是因为偶人的那个奇异兵种身份涉及天龙人,导致绝大部分情报被封锁不得外泄,但也不至于半点风声都没有吧?’ ‘应该不是赤土大陆方面的问题,那件事的后续牵连太广,且一度达到能够影响时局的程度,世界政府当时都焦头烂额,恐怕顾不上为了维护天龙人而放过真正的始作俑者。’ ‘上面那位说得不错呢~perolin~确实,如果娃娃是幕后策划者,一定会被公诸于众,要知道,当时的政府与海军相互间矛盾尖锐,彼此都希望对方作为替罪羔羊,只是,当年不知怎么居然让海军抢得先机,哪怕是奇异兵种,趋于弱势的政府也一定会丢出去,作为罪魁祸首承担民众的指责。’ ‘所以,娃娃的存在,从事发直至最终,恐怕连世界政府都被蒙在鼓里呢~perolin~’ ‘看来大家资料差不多,真相被彻底隐藏了,可你们海军当年究竟怎么瞒天过海的?’ ‘记得你们海军当年官方公布的结论是,弗雷德里克.加文及其同党因罪不容恕受到制裁?现在结合直播内容来看…所谓‘正义’的制裁…你们真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所以说,诸位果然是小看画面中那位了吧?我一开始就说过,请不妨耐心等待,绝对精彩绝伦————是诸位不愿意相信呢~’ ‘所以,一开始摩尔冈斯你说的导/火/索果然是偶人?’ ‘实际上连摩尔冈斯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呵呵呵~’ ‘混蛋!别卖关子!’ ‘我确实不知道,当年海军内部的纷争,胜负已定之事没什么需要追根究底,无论如何到最后都是战国元帅你们大获全胜了,不是吗?’ ‘比起那些,我一直呆在直播间里为的是另外一件事,一件困扰了我二十多年的事,希望这次能够有答案呢~’ ………… 看到这里,黄猿波鲁萨利诺心头蓦地一凛,最后这部分发言很明显出自摩尔冈斯,而困扰那位世界经济报报社社长的谜题… 想了想,之后————瞬间找出应付手段的黄猿,冷冷的笑了声————他当然知道摩尔冈斯要查的是什么,可他也不是没法子对付那位暗世界的八卦王。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所以,他对于留言版里,其他观众的追问以及摩尔冈斯故弄玄虚的沉默,同样毫不在意。 而到了此时,因为观众们徒然惊觉手中资料与事实毫不相符,以至于各自争论不休,反而使得直播内容再次被忽略,黄猿倒是没有漏看,他一心二用,自然是没有遗漏,关于娃娃提及的守护灵一事————那在当时被他认为是借口,到此时他却发现,娃娃的态度同样漫不经心,或者也正是她彼时的神色造成错觉吧? 让他认为,所谓‘守护灵’不过是她用来解释她身边那个看不见的存在。 谁能知道呢~要不是他从头到尾参与,他根本也料不到,他的娃娃将最重要的真相,在最漫不经心之时给了他。 甚至,她是以叫人难以置信的背后灵作为铺垫,借此来牵引出后续,因为过不了太久,她就会让他亲眼目睹,那所谓‘我确实看得见守护灵’的证据。 再次分神瞟了眼留言版,黄猿无声的叹息,直播间里其他观众的分析,到底没有触及重点,或许是她给人感觉过于弱小的缘故吧? 至少,如今除了当事人的他,再没有谁看得出,她的嬉笑怒骂背后,藏着会叫人万劫不复的环环相扣步步为营。 ………… 之后,直播画面里清理工作暂时告一段落,他带着她跃入池底密室————而到得此刻,黄猿波鲁萨利诺也顾不上注意其他观众留言,他的全部心神都在二十多年前正在发生的事那里。 这里是最重要的转折之一,接下来发生的事他了若指掌,哪怕是时隔多年以第三方视角重新回顾,竟也叫他…心脏有被勒紧的窒息感。 他带着她跃下池底,站在通往密室的通道之内,他对她仍是抱着怀疑与敌意,随时随地刺探,她却一改先前作风,甚至隐约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哪怕言语间看不出端倪,她要求他和杜兰德尔直接进入密室同时却限制人数,那是命令式,也正因此引得当时的他好奇多看了她几眼。 直播画面里的他笑着说————你的眼神可真可怕呀~仿佛是看见地狱之门即将打开一样————画面之外,黄猿波鲁萨利诺同样心头微微一刺。 他的娃娃那双金褐宝石色的眼睛,眸光在他与那扇密室之门间流连一瞬,痛极恨极之外,更有深不见底的疯狂暴戾与恐怖黑暗稍纵即逝。 刻骨怨毒与恨意如昙花一现。 当年或许是他和杜兰德尔都疏忽了,如今的黄猿却清楚看见,并且确定,他的娃娃恨着所有一切,也就难怪到终局时,她凭借一己之力几乎让海军和世界政府秩序崩溃,原来是开始就决定好了。 她从出现开始就为海军阵营谱写了结局,弗雷德里克.加文和迪丽拉的死无法平息她的愤怒,所以,有了最后的【审判】。 对海军来说是最后,对她来说却是早有蓄谋。 此时此刻,黄猿毫不怀疑,他的娃娃根本没有如她所言,是与他合作为海军取得绝对自主权,她要的根本是彻底毁灭一切。 只是为什么,她改了主意? ………… 怀着浅浅的困惑,黄猿接着往下看———— 密室之门缓缓开启… 那其中隐藏的罪恶同时暴/露在彼年的他与如今的他眼中,柔软的浅粉色光芒笼罩下,与正义背道而驰的极致罪行,藏在海军内部的,代表人类所有黑暗的… ————到底是不忍心第二次目睹,哪怕到如今他早已经铁石心肠,直面那些…事后查明足够摧毁任何一个海军对正义的信仰,那样无边的黑暗真相。 而,他转开了注意力,画面中发生的事同样不可避免,因为其他观众,在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过后,首先爆发的是,可笑的,来自恶徒的恻隐与指责: ‘该死一万遍的混蛋!’ ‘原来…’ ‘喂!战国!之前你们骂的那些话,现在老子原样奉还!’ ‘不止是原话奉还,更应该加倍才对!’ ‘该死的渣滓!死不足惜的畜生!’ ‘那样的事竟然发生在马林弗德?简直不可思议!’ ‘你们海军当年究竟无能到何种程度,竟然受制于世界政府到容忍如此恶心的家伙升任海军大将?!你们是认真的吗?’ ‘怪不得丢出似是而非的资料,是根本不能让真相被知道吧?’ ‘这一幕如果公诸于众,你们海军怕是自己内部立刻就会分崩析离。’ ‘倒是运气好,要不是海贼王的消息搅得风起云涌…’ ‘当初你们海军阵营没有崩溃,真叫人不爽!这样的渣滓都存在,根本就应该消失!’ ‘弗雷德里克.加文是吧?死得好!’ ‘比起这种人渣,赤犬萨卡斯基突然都叫我觉得顺眼无数倍。’ ‘弗雷德里克这个姓氏,似乎如今还存在…果然去全部干掉的好呢~perolin~’ 72.第七十二章 观众们为了直播画面中曝/光的秘密震惊不已, 瞬间爆发的言论让留言版彷如夏日祭燃放烟火的夜幕般令人眼花缭乱。 黄猿看着那充斥着愤怒与厌憎情绪的字字句句, 一时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可笑的是, 如天夜叉、夏洛特家族成员之流, 这帮胡作非为的海上恶棍们,居然也有能够指着海军痛骂的一天,充满正义感的言辞出自海贼之口,事实何等可笑! 可悲的是,此时受尽非议, 他和库赞, 甚至战国元帅与泽法老师,竟然都无言以对。 属于观众们的留言一条条飞速滑过, 半晌,见那其中果然不出所料的,没有任何带着辩解属性的发言出现, 于是, 黄猿叹了口气。 战国元帅, 泽法老师, 库赞, 上司同僚以及老师的头像图标显示在线却都一言不发,大家任凭海贼如此谩骂也保持沉默,理由恐怕是和他一样的吧? 心有愧疚,所以哑口无言。 哪怕时隔二十多年的如今, 属于海军一方的他们, 无论任何辩解都将显得苍白又无力, 索性就不置一词,因为事实恰如直播画面之内,他的娃娃对他和杜兰德尔说的那样: 你们这些本该维护正义的海军,无边的罪孽黑暗却在你们内部滋生,死者的罪恶,你们这些本该察觉却一无所知的人也必须承担失责之罪。 确实无可否认。 那画面之内,藏匿于海军本部所在岛屿地下的罪恶,确确实实是当年,每一位身在马林弗德的海军将领都应该背负,且不可推卸的失察之罪。 正如之前某位观众所言:那样的事竟然发生在马林弗德?简直不可思议! 然而确确实实发生了,就在正义的核心,全世界海军本该心生向往的马林弗德海军本部,滋生了无比黑暗与罪孽,且不为人知! 若不是他的娃娃费尽心思引导他们去发现,他们当年甚至刻意忽略那部分,不作为与视若无睹,实际上也是一种罪。 也正是因为自知当年失察,直播间之内属于海军阵营的大家才一声不吭。 ………… 透过此时的直播画面,黄猿见到当年的自己轻声对她说:我很抱歉,来晚了,真的非常抱歉。 画面里的他带着沉郁而肃穆的神色,让画面之外的他想起当年… 彼时,是目睹了那密室之内的极致罪恶,他才想明白许多关键,例如,初次见面那天她说的‘我的主人非常害怕黑夜’,以及,踏入这间密室时她请求的,‘如果你还有哪怕一丝人性,请保护我的主人’,这两句话究竟隐藏着何种深意。 害怕黑夜是她在暗示,她的主人,那小鬼常常在夜里被带入密室,之后遭到弗雷德里克.加文那个人渣的摧/残与折/辱。 她请求他保护那小鬼,是她知道,加文的罪行一旦被作为丑闻揭露出来,那小鬼立刻会被置于风口浪尖。 加文派系首先会想方设法将过错转嫁到小鬼身上以推卸罪责,无聊猎奇之辈将会追根究底,而愚昧恶毒又心思阴暗之人更会刻意扭曲事实,认定受害者有罪。 而那样来自他人的冷漠偏见甚至污秽猜想,会让那小鬼此后永无宁日,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这世间有着无边恶意,黄猿从来心知肚明。 也正是因为瞬间明白她口中的主人曾经的惨痛,与日后即将面对什么,这样两件事实让他难得起了恻隐之心。 那小鬼只有十一二岁,只要不是丧尽天良之辈得知真相都会生出几丝怜悯,他也不例外,饶是他当时对下界尚未产生太多感情牵绊,到底还是心有触动。 除了同情那小鬼,更也对她生出了些感触————她小小一个偶人,他指尖随意一碾就会碎掉似的脆弱,可她一直守在那小鬼身边,一直想方设法尽自己的职责。 她的责任是‘保护她的主人’,虽然她看起来只是个娃娃,私下里却一定做了很多努力。 那时候黄猿其实是怀疑她的,他怀疑她就是凶手。 无论偶人军团奇异兵种的真正作用是什么,他的直觉都已经告诉他,加文之死和她脱不了关系。 怀疑的种子从初次见面就种下,并且从未消失,直到见过密室,他改了主意,怀疑依旧敌意依旧,他却对她的所作所为产生一部分认同感。 即使她是真凶,或者,是她在加文之死事件当中起了什么关键作用,他都可以无视,她是在保护那小鬼,他愿意就此事放她一马。 所以他答应了她————[我会保护她,我以自己背负的正义起誓,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 他和她的约定也因此开始。 说是合作不如说是他的承诺,黄猿原本没想过她能做得到什么,更不相信她有那份本事。 她或许是有着奇异兵种的特殊身份,也或许有那么点小伎俩,只是到底,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他认为,对付加文让她侥幸得手,接下来要对付的却是盘踞在海军内部的整个贵族派系,她一个娃娃能做得到什么? 贵族派系根深蒂固,要想彻底铲除,哪怕是他在没有完全把握之前也不会轻举妄动。 可是她那么认真,她要他以灵魂发誓,如若违背死后永堕地狱,她说是交易,说,如果他信守承偌她就给他真正想要的。 小小一个偶人竟然大言不惭,语气郑重至极,象是宣誓一样————看她那么认真,倒是叫他起了逗弄心思,所以他半是玩笑半是轻佻的给予回应: 他问她能付出什么代价,他说,她符合他的口味,要她恢复之后成为他的女人。 实际上那是句玩笑话,藏着嘲弄意味,他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偶人,当年的他早已经领略过无数妖媚丽色,女人对他来说连一次刺激的游戏都比不上,更别提她连女人都不是。 然而,她却给了让他悚然一惊的回答: 你要的难道不是海军的完全自主吗? 直播画面里,小小的娃娃端坐在他一侧肩膀上,那双眼睛里,片刻之前要求他发誓时的狠戾压抑,这一刻尽数化作了然于心。 他流于表面的轻浮悉数冻结,眼底杀机转瞬即逝————她视而不见他顷刻间泄露的恶意,用那柔软的,仿佛带着点甜味儿的音色,轻轻的接下去说道: 清除那些掣肘的尸餐素位之辈,让海军的正义之名名副其实。 明明弱小得彷如蝼蚁,她竟仿佛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冰冷至极的眸光却有着似是洞悉一切的明澈与锋利。 ………… 画面之内的他故作镇定,而画面之外的黄猿波鲁萨利诺,在这一刻有些自失的轻笑出声,二十多年前的他一无所觉,竟不知那是他沦陷的开端,半生爱恨交织的最初。 他的娃娃,是在这一刻方才真正被他看进眼里。 他答应了她,以他肩负的正义来起誓,那出自真心,比起先前暗藏嘲讽的逗弄,甚至带着施舍意味的愿意不追究她是不是真凶,这次是真正将她放在一个‘人’的位置上,平等看待。 彼年的黄猿已经决定将贵族派系从海军内部彻底铲除,能看出这点的人不少,当时的战国大将,以及与他并肩作战的同伴们,他们都有着一致的目标,他们都希望彻底肃清海军内部,让守护者阵营名至实归。 铭刻在每一个海军将领身后披风上的正义之名,不该受到任何玷/污。 她的话,如果换了其他任何一个同伴,甚至任何一个被他认同的家伙来说,他都不觉得奇怪,可她却是一个与海军毫不相关的偶人,竟然能一眼看穿他,她让他起了好奇心,他想知道她究竟看穿多少,又能够做到多少。 ………… 好奇,也或许正是某种程度上的动心。 他在惊愕过后对她有些另眼相看,而很快,她就让他发现,她的身上藏着无数重谜题。 她说要付他‘定金’————画面里的她错开与他交汇的目光,视线放到密室之内,慢慢环顾周遭,很快就找到目标,进而指引他取出藏匿的相册。 那本…破旧的,藏匿惊天罪行的相册,在他手中缓缓展开。 她在他试图将相册递给身边的同伴杜兰德尔那一刻,冷冷的喝止他,她说: 恶癖与杀人一样,都是可以被养成的一种习惯。 她以尖锐又讽刺的口吻,冷冷的嘲笑着当时的他和杜兰德尔,嘲笑他们不切实际的妄想,讽刺他们哪怕到那时候还心存侥幸的认为,加文的恶行只有一个受害者。 ————或许,她是对的,黄猿心想,彼时他和杜兰德尔都心存侥幸,或者是逃避现实,这点看直播里他自己和杜兰德尔的反应就知道。 神色说不出的尴尬,且眼神微微闪烁,很显然内心最不可言说的心思,正如她所言。 他们不愿意面对,弗雷德里克.加文的所作所为,不仅仅代表着人性里所有属于‘恶’的一面,更也证实他们海军内部是何等腐败黑暗。 本该是正义象征的海军大将,继任人选竟是披着人皮的恶鬼,这样事实是对正义的最大亵渎与无比讽刺,一旦曝光足够导致任何一个海军对自己的信仰产生怀疑。 她偏生戳破他们的妄想,小小的身子从他肩上一跃而下,轻巧落在展开的相册上,随着她指尖拂过,如迷雾被驱散,泛黄照片上前一刻尚且天真娇憨的那一张张面容,霎时间布满死气。 第三方视角镜头之内,这一次黄猿看得清晰: 二十多年前,黄猿记得自己见到的只是瞬间的变幻,所以他质问她是不是恶魔能力者,到得此时,透过直播间涉及多重次元角度镜头,他看到她的指尖有丝丝缕缕黑雾。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密室之内原本竟是黑气弥漫,只不过当时灯光昏聩导致视野失真,是她的指尖惊扰了那些…不该属于人间的气息,让它们沿着轨迹收敛,经由她的指尖附着到相册上,才导致那一张张受害者的遗像显露真容。 她小心翼翼捡着相片缝隙行走,唯恐惊扰亡魂一般,之后伸出手,要求:抱—— 那看似撒娇的行径,娇软的音色,到底无法掩饰那双眼睛里如飓风海啸般积聚,混沌而压抑的庞大黑暗。 看似平静,实则怨恨深重。 ………… 直到他的娃娃因为他和杜兰德尔的告诫与安抚而暂时沉默下来,坐在他一侧肩膀上随着他们离开密室,在通道里等待前来处理一切的人。 这时候,黄猿才分神看向观众留言,先前他一直没有太多注意力留给不相干之人,到得此时直播里暂时进入等待阶段,他才有心思。 观众们的谩骂似乎已经结束,或许是对他们海军的恶意已经发/泄掉,此时那一道道留言,主题倒是显得理智: ‘看到这里,事实很明显了——海军给外界的公告根本不知所谓。’ ‘不过我不打算猜测什么发展,上一次童话岛已经够让我发现自己智商不足,这次还是慢慢看吧~真相总会水落石出。’ ‘是那个偶人吧?从开始到最后的关键都是她,结果你们海军将她的存在彻底抹消,是担心她和偶人军团的关系导致你们触怒天龙人?’ ‘她为你们找到那个人渣的罪证,借此才引发后续震动,甚至让你们有所准备,因此后期那些政治斗争中是你们抢得先机。’ ‘之前她说的合作,不正是后来以战国为首的你们将贵族派系连根拔起的那个结局。’ ‘我只想知道,海军究竟怎么做到让所有知情者守口如瓶?’ ‘确实很蹊跷。’ ‘都说当年牵连太广,相对的知情者人数一定不少,不至于全部死亡吧?’ ‘这些年半点风声也没有,能做到滴水不漏,你们该不会杀光所有可能多嘴的家伙?’ ‘以海军的手段想做到很简单啊~抛出屠魔令来震慑就足够让所有人闭嘴了,perolin~’ ‘我对那些事完全不感兴趣,比起严肃的话题,我更想问,黄猿大将,你————对那个偶人?呋呋呋呋呋~可真是相当热情啊~’ ‘你够了!’ ‘我也感兴趣,黄猿大将的热情如火,该说不愧是单身汉集中营的海军吗?连偶人都下得去手,令人叹为观止。’ ‘以身相许——话说,你们海军该不会都用这种理由强迫女人和你们交往吧?!’ ‘你们别这样嘛~我觉得黄猿和那个偶人的迂回交锋蛮精彩的啊~’ ‘然后说起来,黄猿你其实怀疑了吧?随时随地都在刺探,用的还是调/戏的借口,啧啧~我现在有点怀疑黑腕泽法到底怎么教育你们这些学生的。’ ‘上面那位想知道?下次有机会在海上碰见,就让老夫好好教教你。’ ‘啊?!泽法…喂喂喂!你这么护短吗?不是都说你和黄猿感情超级差?’ ‘老夫的学生轮不到你们这些海上渣滓说三道四!’ ‘做得出来就不要怪别人说啊~’ ‘上次可是承蒙泽法你和战国教训过,怎么,轮到你们自己就不允许别人评头论足?可我们讨论的都是事实。’ ………… 观众留言如此渐渐生出火/药味的讨论,等到直播画面里她…她开始胡说八道这一刻,徒然达到一种极度混乱的程度。 直到现在黄猿都还想不明白,他的娃娃那颗小脑袋里究竟都装了什么,论起阴谋手段来比他都略胜一筹,可有些方面又…真的令人百般无语。 甚至,他那时候真的很想撬开她的脑子,看看里边究竟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到底是!为什么!会认为他和杜兰德尔有特殊关系啊?! 黄猿自认为他和杜兰德尔之间,从头到尾都没有可供他人八卦的私情,偏偏她就能认定了他是在为‘心上人抱不平’,说他喜欢杜兰德尔,所以警告她————那分明只是他为了让她更听话一点而稍微软化了态度吧? 杜兰德尔为了她表现出的那点,不知算不算多余的,担忧贵族出身却站在对立那一方的行为而可能受到报复的心意,而害羞。 黄猿很了解他那同伴,所以知道,杜兰德尔的骄傲外表之下藏着一颗正直柔软的心,并且,从不会亏欠任何人————或许是教育问题,身为王位继承人的杜兰德尔,讲究公平公正。 他人所给予,他必定偿还。 她的那点善意,杜兰德尔的回报是,给她想知道的————她说过,她醒来不久对自己的事一无所知,既然如此,杜兰德尔就给她原本不该交出来的那些秘密,关于偶人军团的内/幕。 黄猿知道,杜兰德尔是不肯亏欠她,哪怕仅仅她是表现出善意。 同时,他也因为她对同伴的善意,进而愿意稍稍认同她一点,结果她立刻就胡言乱语。 那样风马牛不相及的对话,当时让他很想失手发动能力击穿她的脑袋。 听听她言之凿凿的都是什么?! [喜欢就坦白告诉对方,你不过是爱上和自己相同性别的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性别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年龄更没有关系。] 最后,还敢[祝你们幸福。] 哪怕到如今,看着这一段发展,黄猿都深深认为,当年的他涵养真真是好,居然只是把她塞回口袋里而没有当场杀了她,也是她运气极好。 ………… 直播画面里,黄猿看着当年气急的他按在披风口袋上的手青筋暴起,很显然蓬勃杀意尚未消失,而此时其他观众们的留言,因此进入某种无法控制的氛围: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吗~哈哈哈~’ ‘你们海军…噗~哈哈哈哈哈哈~’ ‘那是恼羞成怒还是气急败坏?’ ‘其实,应该,很可能是被说中心思了对吧?’ ‘哈哈哈哈哈哈~黄猿大将你…等等!让我再笑几分钟噗~哈哈哈~’ ‘你们别笑啊喂!我觉得偶人说的是实话啊!噗~’ ‘不过是爱上和自己相同性别的人…噗~黄猿大将,你那些风流韵事果然是因为失恋自暴自弃吧?哈哈哈~’ ‘心爱的男人离开海军回故乡继承王位,噗~等等!我也要再笑几分钟哈哈哈~’ ‘性别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年龄更没有关系,话是没错,不过…娃娃,小美人你真傻,你没发现黄猿大将已经恼羞成怒了吗?哈哈哈~绝对是被说中心思了!’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接下来你可要小心,为爱而狂的男人很可能迁怒你啊!’ 其中绝大多数是疯狂嘲笑他,更有部分是假惺惺担心她的安危,而无论哪一种,满满恶意与超级幸灾乐祸,简直…令如今的他都几乎按捺不住。 直到,飞速滑过的无数冷嘲热讽言论中,忽然冒出一条,诡异的,算得上后知后觉的留言: ‘说起来,那个偶人忽然激怒黄猿,我总觉得是故意的,错觉吗?’ 而这之后,疯狂嘲笑的观众们似乎才勉强重拾理智,之后很快有人回复: ‘不是错觉。’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用这种出人意料的手段解决问题了。’ ‘比起解决问题,她更可能是要确认什么才对。’ ‘夏洛特家的长子在吗?你之前发出的那些关于霸气的解释,是给她提示吧?’ ‘打算做什么?’ ‘呵呵~我什么也不打算做,只是提供一点小帮助,免得娃娃太过受制于人perolin~’ ‘骗鬼吧你!’ ‘以诡诈狠毒手段在新世界恶名昭著的你,什么时候变成一个乐于助人的家伙了?’ ‘你想试一试她之后能不能完美避开见闻色?如果可以就证明,她看得到我们,对吗?’ ‘不过,你又送出那么庞大数目的金钱…要不是近几个月你的势力在暗世界死灰复燃,我几乎要以为你真的变成痴情种。’ ‘一边用温软态度蒙蔽对方,一边设下无数陷阱,果然还是没变。’ ‘真是本性难移。’ ‘海贼对自己想要的珍宝不择手段,不是很正常吗?’ ‘喂喂喂!你们——不是也做着同样的事吗?现在说出来惊动她,可真是一帮损人不利己的家伙!’ 73.第七十三章(捉虫小修) 最后的留言不知出自哪位观众之手, 可真是一举数得啊~ 这一刻, 由于直播画面里他带着娃娃正前往当时的战国大将办公室, 真正紧张时刻尚未到来, 黄猿的注意力就难以避免在留言版那里停滞一瞬,转念间复又无声冷笑一记,几乎可以预见就此引发的争端: 你们(其他观众)做着同样的事,现在说出来惊动她(针对我们夏洛特家长子),真是损人不利己————留言真正的解读含有多重意义。 首先是替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解围, 同时也将所有观众都拖下水, 由此可见,发言者不外乎另外三位夏洛特当中的某位。 然而更有意思的是, 那位发言者不仅仅是解围和拖人下水,细细回味之后,藏在表相之下还有着更险恶的用心呢~ 险恶, 且隐晦。 因此, 将所有观众拖下水的行为, 更容易引发新一轮争端, 并且那样一来, 其他观众的针对也将较之先前深刻许多。 说是恼羞成怒也好,之后,直播间内的‘恶意’将会集中到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一个人身上。 那么会是谁呢? 是那位继长子之后就任家族[大脑]的夏洛特.蒙多尔?亦或者,是甜点四将星之一的十子夏洛特.克力架? 原因, 是童话岛最终时刻心爱女人死于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之手的报复行为, 还是, 他们夏洛特家族在现实里产生的内部恩怨被放到直播间之内来解决? 而无论是哪一位在暗中给自家长兄下绊子,至少证明一件事… 那就是————夏洛特家族这四位怪物,恐怕也不是外界传闻的那样手足情深,而是彼此间存在着矛盾与裂痕。 即使细微得毫不起眼,放任下去日后也可能愈演愈烈,要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哪怕是以血脉关系来维系的BIG.MOM海贼团核心,似乎也并非固若金汤。 当然,此一恍悟,黄猿绝对不会此时在直播间里将其说出口,因为那样隐晦的小陷阱算不上什么,除非积少成多导致积怨成仇。 不过————他们夏洛特家族内部…呵呵~呵呵呵~ 多么有趣。 ………… 而,片刻过后,果然,黄猿意料之内的战火旺盛燃烧: ‘上面这位说的真好笑,谁损人不利己?我们其他人可不像你们家长子那样,说是提供帮助实际上是在刺探。’ ‘附议,另外,我们更不会像你们家长子,嘴上说着甜言蜜语,捅起刀子来毫不手软。’ ‘同附议,除了你们家长子,你们另外三位夏洛特也是一丘之貉,哦~唯一没有陷入爱河的那位次子不算,我指的是…嗯哼~你们三兄弟要心知肚明啊~’ ‘哄骗女人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实际行动起来呵呵呵~我就说你们夏洛特家怎么可能出情种,明明都是现实的利己主义者,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闭嘴!’ ‘事实如此再狡辩也没用啊~上边这位——老子的情报资料没少记录你们的风流韵事,要我去找出来念给你们听吗?’ ‘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看过童话岛之后的现在,深情款款的你们这些年也没少寻欢作乐,且个个喜好奇葩,那又不是什么秘密。’ ‘呋呋呋~我到现在都替爱丽丝公主觉得委屈呢~本该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偏偏遇到你们夏洛特这种冷血怪物,说是要给她万千宠爱,结果亲手杀了她。’ ‘爱丽丝公主的香消玉殒确实令人万分遗憾,想必夏洛特家族那位长子也心伤难愈。’ ‘既然知道,那你就不要往他心口上撒盐嘛~’ ‘对了,说起来,夏洛特家的长子你——究竟凭借什么来确定——是确定吧?我觉得你的发言似乎已经确定了是同一个人?’ ‘因为你认定这个偶人就是童话公主,所以你一直拼命献殷勤?是对之前自己亲手杀了她那件事心怀愧疚,以至于如今在弥补?’ ‘诶?按照上边的说法,夏洛特家的长子这——是在弥补童话岛那时候的亏欠,所以才暗地里提供帮助?’ ‘拼命送别的女人鲜花珠宝来弥补?’ ‘啊啦啦~原来是这样?那我也要替爱丽丝公主觉得委屈,万一不是那位呢?那样就变成——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男人,现在又移情别恋对别人的女人拼命献殷勤啊~’ ‘以前有人对我说,‘我觉得你很眼熟’和‘你和我的爱人很像’,这两句话是男人另寻新欢最通用的借口。’ ‘好了,诸位,到此为止——确实是我杀了我的小公主,我也确实心伤难愈,除了打算另寻新欢这点判断错误,以上针对我的都是事实,我承认。’ ‘所以,诸位为了转移焦点的冷嘲热讽,我全数收下了,perolin~’ ‘至于我究竟是如何确定,那是秘密,我不会告知诸位——我只能反问一句,难道你们真的没有怀疑过吗?’ ‘所有观众被摄入的真正理由,我不相信你们没有任何怀疑。’ ‘最后,海军的各位,不要认为多次混淆视听就可以淡化你们曾经的恶行,因为事实恰如摩尔冈斯一开始所言————正义或许会迟到,却一定不会永远缺席————这点,无论是二十多年前娃娃的努力,亦或者二十多年后的直播,都在证实,真相绝对不会被掩埋。’ ‘呵呵~当然,海军的诸位或许会认为我身为海贼没资格使用‘正义’这个词,不过,我认为娃娃的正义,绝对与诸位背道而驰,并且,她才是真正的正义呢~perolin~’ ………… 这之后,观众留言版再次呈现净空状态————黄猿哼了声————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算得上能屈能伸,不愧其十几年前偌大名声,那一番带着自嘲意味的话,到底是让所有落在他那里的恶意暂时消失,甚至带得其他作为海贼的观众又一次将焦点投向海军这一方。 饶是没有谁在此时开口,之后来自海贼的冷嘲热讽却绝对只增不减。 ————黄猿见到直播画面里进行到他抵达目的地,正将她从披风口袋里取出,小心安放在战国大将办公室一角待客沙发的垫子上————观众们因此偃旗息鼓。 这可不算夏洛特家长子的时机把握得当,而应该是其他观众当中,那些海上渣滓们根本不打算错过直播发展。 因为,直播内容与外界流传的资料毫无联系,观众们不愿意与真相失之交臂。 所以才说,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是个人物,能在处于劣势境地时刻,利用海贼本身的立场心态来巧妙迂回力挽狂澜,手段不可不谓诡诈。 天夜叉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无事生非,除了试探直播间,这当中更有暗世界JOKER与BIG.MOM之间的恩怨问题。 然而,片刻之前作为众矢之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那一番话,之后却会让那群海上渣滓们放下个人恩怨,转为一致对外。 海贼与海贼的恩怨,海贼与海军彼此的仇视,加上两位王下七武海本身位于两者之间的微妙立场,使得直播间之内局势混乱不堪————只不过,最终海贼们将会在针对海军时结为同盟。 哪怕此时没有谁继续发言,黄猿却知道,针对夏洛特的这次风波却是揭过了,战国元帅、泽法老师和库赞,他们三个的打算落空。 不过算了————心念一转,黄猿随即放下那点遗憾————确实如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所言,一切都无法掩盖。 直播间之内的战国元帅他们,时刻针对夏洛特们也是一种无奈之举,除了确实被挑起怒气,到底也有试图混淆焦点的意思,可惜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所以算了。 ………… 很快,黄猿丢开先前那点忧虑,与其他观众一样将注意力全部投往直播画面————他和战国大将他们不一样,他一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因此也反而…心平气和了吧? 被摄入直播间开始,他的心情暴怒之余更多的是愧疚与尴尬。 愧疚是因为他的谎言延续了大半生,时至今日,他的伪装连他自己都已经无法区分真假。 尴尬是因为他的私人感情,旧年里那些甜美而热烈的爱意,他与她藏匿于波澜不兴背后的惊心动魄交锋,所有都将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五一十演绎。 可那样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经过数日时间的沉淀,多少也恢复平静。 或者该说,他经过数日坐立不安之后已经有些认命。 那些即将到来的留言风波,与势必波及现实的震动变故,那些种种埋葬在时间灰烬深处的一切,到如今…在无法阻止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听之任之。 甚至,他已经有所觉悟。 所以比起同僚上司与敬重的前辈,大家的无奈与愤怒,黄猿的心思更多是在她那里————他的娃娃消失二十多年,即使相信她会重新出现,他也难免… 再次经历过往,哪怕是旁观者的角度,也难免让他有些沉溺,这是事实,不可辩驳。 即使对直播间的敌意始终未曾减弱,对黄猿来说,此时的直播是他重温旧梦的一次美好经历。 ………… 画面里他说他要去觐见战国大将让她暂时呆着,他弄醒她因为之后或许有些事需要她出面说明————她正睡得迷迷糊糊,被吵醒了就攥着他的手把脸埋进他的掌心,软软的撒娇: 她说会乖乖等他回来让他别闹她,她要再睡一会。 她娇气得厉害,黄猿一直记得很清楚,他的娃娃娇气得比那小鬼更像个小宝贝,此时画面里,他见到自己因为她的亲昵而露出怔愣神色,并且… 怔愣过后,他看着她的眼神深处带起几丝异样————那是他起了兴致的表现,黄猿当然清楚自己的反应代表着什么。 他对女人从没有起过特别心思,或许是因为得到太容易,在他的观念里,一个女人往往与一件物品无异,可奇怪的是,他的娃娃让他将她放置在女人的位置上,却不会让象对待其他女人那样,物化了她。 她对他撒娇,他居然觉得愉快。 甚至二十多年后的他,心头同样浮起酸软的甜蜜,顷刻间彷如浸泡在深水之中那样,心脏骤然紧缩一瞬之后有种轻微的眩晕感。 直播里,他很快收敛异样将她小心放在软垫上,看着她闭起眼睛之后起身前去觐见战国大将,留下她小小的身子躺在沙发垫子中央,夜里昏黄灯光投在她身上,显得那样单薄。 静静看着这一幕,隔着多年时间,隔着无形界限,黄猿在意识里探出手,指尖若有似无滑过她闭起的眼睛… 他和她少得可怜的相处时间,再扣除那些针锋相对尔虞我诈,温软时刻更是少之又少,如这一刻那样的美妙画面,重温时…真的…真是会让他唏嘘又怅然。 往事无法重来,观看直播这些天他却时常后悔,会想,如果当时他待她更好一些该有多好。 他从不会在观众们讥讽那位夏洛特家长子时参与其中,反而是保持沉默,也因为,他…或许是潜意识里知道,他自己与那位托特兰糖果大臣颇有些相似的吧? 都是承诺要给予千般宠爱,实际行动却在伤害对方,都自认为一切结束之后能够心想事成,最后到底落得一场空。 ………… ………… 指尖触及的是虚无,黄猿却在流连许久之后方才收回————之后的画面是当年他的视线之外,他的身影消失,留下她…和当时同样身在那间办公室里的萨卡斯基。 她睡得并不安稳,很快因为萨卡斯基的注意而被惊醒,共事多年,黄猿哪里看不出来,他们海军的赤犬大将彼时看着共处一室的她,眼神是何等冰冷,充满审视以及敌意。 萨卡斯基对她有敌意,理由同样是因为奇异兵种,她的身份在那时候对海军来说,理所当然是处于需要戒备那一方,再加上那时候海军本部之内的时局太过紧张,除了奇异兵种本身的特殊性,更有人形师用意不明这点因素在其中。 如果不是她揭露那些惊天恶行,黄猿他们原本是将她划归到贵族派系那一方,贵族派系与战国大将为首的他们一系,彼此明争暗斗了许多年。 当初因为弗雷德里克.加文即将继任海军大将的缘故,贵族派系有段时间小动作频繁,首当其冲被波及的就是毫无根基却资质优秀的那部分新人。 泽法老师教导的海军军官后备役或多或少受到陷害刁难,战国大将他们为了保全新生力量,那段时间设法将他们这些年轻人先后调任,一部分去往战火最激烈的新世界,一部分调往贵族派系鞭长莫及的支部。 而他在那之前恰逢见闻色觉醒在战场上出现‘小失误’,结果却被贵族派系揪着不放,所以回到马林弗德待命。 库赞是从新世界回来述职却不巧碰上加文死亡而滞留,萨卡斯基则是恰好在加文曾经任职的支部驻防,由于加文骤然暴毙,他那同窗被战国大将紧急调回。 当年,他、库赞、萨卡斯基,实际上是接受战国大将的命令留在马林弗德海军本部,为的是在加文意外死亡一事当中让他们获取利益。 无论用什么手段,从贵族派系手中抢夺资源,以及削弱对方势力,这种不能放在台面上说的事,黄猿他们三位大将,当年心知肚明。 那是机遇同样是风险————黄猿记得,如果不是他的娃娃,那时候他的每一步实际上都是按照计划在进行,可,她的出现带来最大的意外。 同样的,属于绝对意外的她,在当时是连黄猿自己在内都戒备深刻的存在,萨卡斯基那样敌意自然是情理当中。 此时直播里这一幕是在当时的他视线之外,却幸好没有如黄猿几秒钟之前认为的,她会受到什么伤害,或者引发冲突。 萨卡斯基的尖锐目光让她惊醒,她看了他敌意满满的同窗兼同僚一眼,随即转开视线,环顾室内一遭很快又将注意力落在有他在的那扇门那里。 黄猿下意识里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关注她关注的那里————他记得,当年的他在战国大将那里碰了钉子————他那时候甚至愿意放弃,连战国大将他们都不会知道的,他试图借此机会夺取贵族藏在军中那部分暗棋的计划,只求让那些受害者沉冤昭雪,然而却被强硬拒绝。 不过那也是他一早预料到的事,在他决定带着那本相册去见战国大将时,他就知道自己的请求不会被通过。 可是…那或许是恻隐之心吧?即使是如今的他,哪怕明知道,最后局势会坏到一度导致海军阵营几乎崩溃,黄猿也会做出同样举动。 因为有些事,哪怕知道结果与自己原本的计划背道而驰,他也必须去做,那是作为一个人,必须有的‘人心’与‘人性’。 就象此时隔着那扇紧闭的门,门的另一边,他与战国大将的争论。 他希望改变之后的调查重心,却被认为是多此一举,甚至是破坏他们原订计划,最后可能丢失他们目前原本已经占据的优势。 毕竟,他们与贵族派系一开始双方矛盾争端就持续多年,弗雷德里克.加文即将升任海军大将那段时间,曾经使得贵族派系隐约趋于上风,而等到弗雷德里克.加文毫无预兆死亡,海军本部之内情势骤然出现变化,针对他们的不利局势顷刻间扭转,与贵族派系之间的争斗同时加深。 弗雷德里克.加文在即将继任大将前夕意外死去,贵族派系失去依仗,同样也有借口发难,加文之死的调查是他们双方博弈的胜负关键。 然而,带着那本相册进入战国大将办公室的他,却是打算在那样微妙时刻,改变原订计划,让部署好的一切全盘作废。 结果当然是会碰钉子。 政/治/动荡中,对立双方争夺的是利益,真相如何没有人会在意。 战国大将为了全局考虑无可厚非,所在高度不同眼光自然有所不同,战国大将是为整个海军阵营考虑,一旦弗雷德里克.加文的罪行公诸于众,损失惨重的绝对是整个海军阵营。 因为对民众来说,加文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个人恶行,同样更是海军的恶行。 可————贵族派系那样结党营私的害群之马只是小小一部分,海军之内更多是心怀正义且清正廉洁之人,加文之事曝光引发的后果,对其他海军何其不公。 战国大将那时候告诉黄猿,他们海军将会在事后秘密处置了涉及加文恶行的所有人,另外会设法补偿所有受害者家庭,然而,关于真相的一丝一毫风声都不允许透露到外界。 这世上没有绝对公平,为了保全整个海军阵营,势必牺牲掉那少部分,也就是说,受害者们的冤屈将永远被尘封。 哪怕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海军阵营名誉不受损害,弗雷德里克.加文的葬礼也将举行,那个人渣会清白无暇躺在海军墓园里。 实际上,对于战国大将当时的决定,彼时的黄猿同样有所理解,他们这些人希望铲除掣肘,归根到底不正是为了海军的正义之名能够名至实归? 而他的请求却恰恰是与之相反,他希望去做的事会让海军蒙羞,那凝聚了无数长眠沙场的将官士兵信仰与信念的正义,怎么可以被弗雷德里克.加文那种渣滓彻底玷/污。 可是,哪怕理智知道战国大将的决定正确,他也无法同意。 曝光一切是对海军阵营其他人的伤害,隐瞒真相又何尝不是对受害者的一种绝对不公平? ————这段往事黄猿印象深刻,他那时候说服不了战国大将,所以他才会怒气冲冲重新出现在直播镜头之内,且,被她轻易看出端倪。 她对着面色沉郁的他伸出手:抱—— 撒娇似的娇软音调,看着他的眼神是意料之中的平静,甚至有些安抚感。 说来也奇怪,她真是异常敏锐,看穿他的情绪起伏这点不奇怪,毕竟他表现得很明显,可是她能做出转移他的注意力同时让他放松的举动,这点却很难得。 不是黄猿在自我标榜什么,哪怕是到如今,在他真正动怒时,能够安抚他的人也绝无仅有,都是他迁怒泄恨,再没有谁能…像直播里的她,让他内心烧灼的闇火熄灭。 ………… 当年也同样是她改变了战国大将的决定,明明不该听见他和战国大将的争论内容,甚至,哪怕听见些只言片语也不该…延伸到那样深刻。 然而她却在安抚他之后,借用查看相册的时机,以尖锐到令人愤怒的语言,最终逼迫战国大将改变决定。 她说了当时在办公室之内他和战国大将都不愿意,甚至不敢说得太清楚的那些事,以第三方旁观者立场撕开软弱粉饰,逼所有人面对那些刺得人鲜血淋漓的真相: 可是,如果被民众知道你们海军险些会有一个,多年来连续性/虐/杀/害/女/童的海军大将,你们将颜面无存,对吗? 她质问他:你真的认为,掩盖了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吗? 之后又说: 人死后可是有灵魂的啊~ 你知道我能看见,你想知道我看见多少个在恐惧与痛苦中被杀害的孩子吗? 她们都在注视着。 ————她究竟是不是能看得见灵魂,那在当时根本没有人知道,连黄猿都认为那是她的借口,可同样的,她的借口用在那时候,却带着慑人气势。 那仿佛来自冥冥之中的无声质问,导致,二十多年后的此时,黄猿看见直播画面之内,站在不远角落那里的萨卡斯基,以及无声将门扉开启一线的战国大将,两个人神色瞬间一震。 黄猿认为,当时她的话里,给予他们在场所有人的隐喻,并非是受害者在注视着,而应该是他们本身的良知在拷问吧? 所以,哪怕是不愿意海军阵营受损伤的战国大将,到底还是改变决定。 他们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他们可以为了自己所在阵营的利益而强迫自己违背心意做出某些事,却做不到真正违背自己的良知,因为,他们到底都还有人性。 74.第七十四章(捉虫) 那之后, 透过直播画面, 黄猿看见他带着他的娃娃离开战国大将办公室, 连同萨卡斯基一起, 他们一同去往楼下他的办公室————通宵加班————这是黄猿依稀记得的发展,也或许也并非是他记得,而应该是他按照自己的习惯进行判断进而得出的结论: 战国大将好不容易才被说服,答应依照他的计划来进行,那么接下来, 他自然是要抓住有利时机一鼓作气, 要不然…谁知道后续会怎样,万一战国大将迫于形势又改主意了呢? 当年海军本部之内贵族派系的势力盘根错节, 更有世界政府暗地里支持,谁知道那之后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变故,导致战国大将又一次被迫妥协。 无论是当年亦或者如今, 黄猿都很清楚, 时局瞬息万变, 谁都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最好的应对手段绝对不是‘以不变应万变’而应该是抢夺先机先发制人。 更何况还有时间限制, 战国大将只给了他五天时间,五天之后原订计划是加文的葬礼,如果他想要那人渣的恶行被公诸于众,就势必要在短短几天之内找到全部证据, 并且必须是铁证如山, 如此方才能使得弗雷德里克.加文罪证确凿永远不得翻身。 所以————那时候的他急匆匆带着人回办公室加班, 试图争取时间,这种行为,根本不必记忆里印象深刻而是一种逻辑上的顺理成章。 ………… 接下来… 当年还只是准将军衔的黄猿,办公室与战国大将的同在一幢办公楼,所以根本用不了太多时间,画面里,他和娃娃,以及萨卡斯基,一行很快抵达目的地。 直播的第三方镜头随着那扇门的开启而改变场地: 飞速扫了眼画面,黄猿一时间有些不忍崒睹————太乱了,如今他的办公室里井井有条,哪怕是一支笔都摆放得无比妥当,而当年…天晓得他是如何忍受得了如此混乱。 彼年身为海军准将的他,办公室被无数资料纸袋挤得逼阙又杂沓,以加文为中心的所有贵族派系人物关系谱图占据整面墙壁,无数与之相关的卷宗摆放得随处可见,一眼看过去说是办公室,不如说像个杂物间。 他和萨卡斯基很快走到那面资料墙前站定,就着那些庞大紊乱的人物关系网,以及当时某些事件的调查,甚至秘而不宣的内/幕开始低声讨论。 画面里,曾经的自己和同窗兼同僚迅速进入专注的工作状态。 当然,黄猿对自己和萨卡斯基正在做什么不怎么关心,毕竟那些事早有定局,对一切知之甚详的他没兴趣重温一次那些,所以他很快转开视线,目光落到他的娃娃那里。 他的娃娃在片刻之前被他随意搁在堆满资料的办公桌上,小小一个不留神就会被那些陈旧而繁多的卷宗袋淹没似的。 或许是此时作为第三方旁观者清,而当年他根本不在意所以疏忽了的缘故?这一刻,黄猿忽然发现画面里他的娃娃露出很奇怪的眼神————她的视线停在房间彼端的资料墙上,时隔片刻,那双金褐宝石色的眼睛流露出一种,糅杂着恍悟与讥讽的复杂目光。 她的眼睛会说话,这种形容一点不夸张而是事实,也或许是因为作为偶人她不可能做出什么面部微表情的缘故,她所有情绪都透过那双眼睛来表达。 正如这一刻。 想通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以及,冰冷冷的讽刺意味,又像是…透出几分自嘲? 黄猿不太明白她为什么露出那种眼神,当年的他全部心神沉浸在加文事件当中根本没留意,而如今的他则是完全不明所以————想不明白,也没有答案。 因为她很快收敛那眼底的异样,同时转回目光,半低下脸,似是发了会怔,之后慢吞吞拖过她附近那个牛皮纸卷宗袋,艰难地开启它。 ………… 她小小一个偶人,那卷宗袋体积甚至比她整个人都大,所以做事的时候动作显得颇艰辛,她很努力却因为体型的局限而导致看起来有些笨手笨脚————但是很可爱,黄猿心想。 真的,超级可爱呢~ 并且这种想法不止他一个人有,此时直播屏幕下方重新活跃起来的观众留言里,也是有着与他一样的感叹: ‘哈哈哈~好可爱啊~’ ‘诶~她差点摔倒了——黄猿大将你真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啊~人家小小一个偶人那么努力拆卷宗袋,而你居然毫无反应?’ ‘像小人族一样,不——或者比小人族更可爱一点,她呆呆的,又乖乖的,尤其是坐在黄猿和青雉的肩膀上那时候,看起来真的超级惹人怜爱。’ ‘最初版的格林童话故事集里有个…嗯~拇指姑娘的故事,你们看过那故事吗?要是拇指姑娘真的存在,大概就是她这样吧?’ ‘上边这样说,我想起来了!拇指姑娘的故事确实能用在偶人身上,我手上有一本百年前以格林童话为原型的插画集,那其中的拇指姑娘和她有几分相似,嘟嘟的脸颊,又呆又乖的小人,甚至可以坐在手掌心里。’ ‘无论是坐在肩上扶着衣领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是不高兴了恶作剧的时候,你们记得吗?她还会把脸整个儿转到后边,吓唬人的时候真是超级可爱呢~perolin~’ ‘呋呋呋~我觉得她呆在口袋里那时候更可爱,扒着口袋边缘小心又好奇张望的样子,真让人想好好疼她呢~’ ‘喂!上边的你不至于吧?!’ ‘JOKER你的节操被海王类吃掉了吗!’ ‘啊啦啦~他这么可能有节操,上边的你不要说笑话。’ ‘上边的真是一语中的,JOKER确实毫无下限,关于这点,伟大航道前半段后半段人尽皆知,无论是海贼是海军,大家都意见统一呢~perolin~’ ‘你们别理那种神经病,他就是对着尊石像都能发qing的变/态!跟他认真计较就输了!’ ‘呋呋呋~鳄鱼混蛋!老子还什么都没说啊!’ ‘就是还没说才需要先阻止你!等你说什么糟糕言论出来就迟了!’ ‘附议。’ ‘附议。’ ‘附议。’ ‘附议。’ ‘哼哼哼~白痴火烈鸟你看,只有在对你的态度上大家才这么意见统一,所以,你就是个变/态,这点不容置疑。’ ‘呋呋呋~你们这些混蛋呋呋呋~’ ————以上,其他观众一开始讨论就无比热烈,紧接着忍不住偏题,外带彼此抹黑泼脏水的唇枪舌战,这些天差不多习惯了的黄猿依然只有一种反应:( ̄_ ̄) 要不是他为了不引人注意必须保持沉默,他大概也要象其他观众那样…奉上‘附议’来表达深切的赞同,真的,绝对不能天夜叉那种糟糕家伙说什么诡异言论,那太糟心了。 ………… 当然了,观众们的战火点燃得迅速,熄灭得同样飞快,这点不长不短的时间里,直播画面当中他的娃娃总算解决了卷宗袋,这一刻正低头努力查看从里边取出的资料。 而观众们留言的关注点跟着随之一变: ‘不过,她要看什么?那里边是——啊~是战国丢出来的那份吧?’ ‘履历表,之前战国说要黄猿立刻去核实履历,这份卷宗应该是弗雷德里克.加文加入海军之后的履历。’ ‘黄猿是故意把资料放在她身边的吧?可是,怎么只有那几页?不对吧?’ ‘黄猿当然是故意的,现在你看镜头里,他转过头来看了不是吗?那种表现绝对是故意的,一开始他打算让偶人按照他的暗示去做。’ ‘偶人之前提起过要查看相册,而黄猿的补充说明是,查看照片背景,通过背景确认事发地点,再结合弗雷德里克.加文的履历最后能得出的情报将会更多,也更详细。’ ‘照片里确实能查出很多东西,不过——那份卷宗…资料是不是太少了?’ ‘没有不全面一说,各位或许不知道,二十多年前海军三大将之一必定出身贵族是惯例,而贵族出身的那位大将,从进入海军开始仕途就被安排妥当,是约定好的——’ ‘摩尔冈斯,你确定要泄露军方机密?’ ‘诶诶~别这样嘛~那些旧事都过去了,加文之后海军大将之位的替换,世界政府已经无权干涉,过去那些事说一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摩尔冈斯接着说,担心什么,海军就算想报复你也该掂量一下后果。’ ‘海军的各位不要随便威胁别人,这些事在直播间里说起,总比被我们查到的好,至少现在我们会听过就算了,可如果被查到…’ ‘更何况也不是秘密,世界政府里知道当年那约定成俗内/幕的官员相信不少,perolin~’ ‘那鄙人可接着说了哦——贵族出身的海军大将从进入军队那天开始每隔一年军衔就上升一阶,哪怕毫无建树也将前程似锦,贵族出身的大将根本不必上战场,确切的说是,他身后的幕僚团根本不敢让他上战场。’ ‘不看资质只问出身?’ ‘不敢让他上战场是担心他战死吗?’ ‘越平庸无能越可能被拱上高位?呋呋呋~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贵族挑选的大将继任人选居然是那种的,你们海军也够倒霉。’ ‘这么多年就算看过无数人渣,弗雷德里克.加文那种的也确实罕见。’ ‘当年战国他们一开始要对付的就是那人渣身后的势力,弗雷德里克.加文本身根本不足为虑,因为他根本是个傀儡。’ ‘也是被拱上高位的挡箭牌。’ ‘不止是傀儡和挡箭牌,更代表着三大将之一的权力掌握在贵族手上,perolin~’ ‘所以说,诸位海上枭雄们果然很轻易就想通关键。’ ‘怪不得战国他们一开始不愿意调查杀人案而是把重点放在别的地方,因为真凶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杀人案让对手元气大伤,甚至,接下来能够制造出的更多理由。’ ‘理由?哦~明白了,以查找真凶为名确实能做很多事。’ ‘利益才是关键,谁是凶手根本不需要考虑,最后随便丢一个替罪羔羊出去就可以…哦哦~战国你们是决定把偶人交给世界政府吧?’ ‘毕竟,二十多年前人形师的凶名在暗世界余威尚在。’ ………… 来自观众们的,确切的说应该是来自海贼们的发言一时热闹得让留言版飞速替换————黄猿的心情跟着变得阴郁————恰如摩尔冈斯所言,那些不能放在台面上说的东西,对直播间里的海上枭雄们而言,用不了太多时间就能全盘想通。 都是在风口浪尖打滚,阴谋诡计里拼杀出来的人,甚至用起鬼蜮伎俩来也不见得会比老奸巨猾的政客们好到哪去,所以,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观众们那些,混杂在冷嘲热讽与唇枪舌战当中的分析言论,字字句句都是…旧年里他们海军心知肚明却也无可奈何的真实。 哪怕到如今他们夺回控制权,尽全力让正义之名名副其实,当年的事实也无可辩驳。 ——————真叫人不爽啊~这帮海上渣滓们,黄猿无声的哧哼一记,只不过他也知道,他不能发言反驳引发新一轮争端,即使非常愿意,不过… 注意力停在跳动留言条当中,很明显属于摩尔冈斯的那些言论上————隔了会,黄猿将那点不愉快强自压下,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他记住了,找到时机一定‘好好回报’对方。 ………… 黄猿被观众们的火热留言引走心神,又一次集中注意力时,直播画面里他已经转身折回娃娃所在的那里: 明明是故意把她放在那卷宗袋边上,画面里的他却又说,她不是海军的人,让她看到履历的他需要担负责任————习惯性藏起自己的意图,以真假难辨的语言诱导她,实际上,当年的他想知道她究竟…能为他带来多少惊奇。 那时候他对她起了好奇心,黄猿知道,看画面里他的眼神就知道,那样毫无掩饰的兴致盎然,以他当年的性格,那时候其它事甚至都不重要,哪怕有所触动,对受害者怀有恻隐,同样也不妨碍他对她起了兴致。 她是小游戏————他希望她能给他带来更多乐趣,他就是这种性格,当年到如今一直也没有太大改变。 他的娃娃果然如了他的愿,让他心里那点兴趣渐渐深刻。 她细细分析弗雷德里克.加文那份履历,告诉他重点在支部而非海军本部,并且圈定大致时间,以及有非海军成员的帮凶,甚至断言那人渣恶习的起因无从追查————她的分析实际上对黄猿来说,绝大部分同样是他的思路,叫他事后惊讶的是,她所说的每一种推测都… 正确。 受害者的分布范围,加文恶行的实施时间,以及形成肇因无法追溯,这些,全部都…正确。 他追查过,在她消失之后,他动用自己的势力追根究底,所以很清楚,她的推测分毫不差,要不是确定在那小鬼被收养之前,她与弗雷德里克.加文之间不存在任何交集,他几乎会认为她藏在加文身边目睹一切。 他的娃娃啊~ 这样和他契合,如果她能一直在他身边,那是多么美妙的事。 不久前因海贼观众的大放阙词而导致阴郁的心情,这一刻重新变得轻快————看着画面里的她,黄猿在意识里露出几丝笑意,忘记纷争与沉重,全然的愉悦。 ………… 于是,这份心情一直久久保持,哪怕接下来观众们的留言当中针对他的部分越来越尖锐,也没能让他情绪变坏。 她分析之后,他从相册尾页取出藏匿的‘惊喜’,那张拍摄于海圆历壹肆捌壹年马尔维纳斯岛的旧照片,让她露出惊讶眼神。 相片中的两个孩子,一个是和那小鬼一模一样容貌,且名字都相同的‘尤妮丝’,另一个的身份这是,她眯起眼睛,冰冷冷确定的,‘你或许不知道迪丽拉的长相,她就是照片中另外这个女孩。’————黄猿不太记得那时候的细节,他记忆里只有当时她分析的那些,当时,那些和他思路接近的分析居然出自一个偶人之口,这点让他非常惊讶,另外,她的敏锐让他在惊讶之余更也升起些兴趣————可,那模糊了细节的旧事此时重演,却又让他有新发现: 直播画面里,她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眼神…是极度愕然,且那并非他认为的那种,源自旧照片当中两个人物的身份或者样貌的惊愕,而是另一种,接近失措的讶异。 她究竟是惊讶什么,那个答案如今的黄猿心知肚明,可他观看直播时同样很错愕,因为很明显,那些秘密二十多年前的她原本一无所知,是见到照片的一瞬方才恍悟。 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也正因此才导致黄猿徒然惊觉,或许她当年确实没有对他撒谎,她所说的居然,绝大部分竟是真话。 只是可惜,此时他的恍悟为时已晚。 ………… 心念飞转间,黄猿飞快收起那几乎泛滥的遗憾,再次专注的看着她: 那一刻的异样她同样掩饰得极好,很快用孩子气十足的举动蒙骗了当时他,透过直播画面,黄猿见到他自己难得耐心好声好气试图安抚她,他告诉她‘帮凶与杀人者同罪’,之后又阻止她对那张照片做点什么的企图,免得她销毁证据。 她表面看似被他说服,进而给予另外一部分更深度的分析,关于受害者的来源,画面中的她侃侃而谈,最后,一字一句宣告: [每个参与那些事的人都死有余辜。] 她甚至对他的承诺不屑一顾,他当时说,‘你可以相信我,我发过誓。’————那可是黄猿平生唯一一次那样郑重给出承诺,当时的他却根本不知道,那份誓言是她不屑一顾。 因为,她根本不需要。 [哪怕你违背誓言,罪恶也必定受到审判。]————她不信任任何一个海军,直到此时黄猿才发现,直播里的她看着他的眼神那样冰冷,而她的宣告同时那样…冷酷。 那并非针对海军,而是针对作恶者,并且她真正做到,仅凭一己之力实现了她对受害者们许下的全部诺言————然而那一切,却是当时的他一无所觉,甚至连同此时的观众们也同样一无所觉。 根本没有人相信她有那样能耐,连事前被摩尔冈斯剧透过的观众们都…暂时不会相信。 ………… 此时此刻,目睹旧年里对海军称得上灾难的预兆被她漫不经心宣告,黄猿看着画面里当年他根本不在意的细节,一边为了旧梦重温而觉得愉快,一边感叹当时的自己确实过度自傲。 同时他分出的那点心神里留意到,直播屏幕下方,观众们同样被蒙蔽过去,因此那些沉重的讨论话题变得稍微轻快些,另外也导致不知怎么,让某些观众如同被踩着尾巴的猫。 哦~被踩着尾巴的猫这部分观众,不必多想,如此针对性十足的发言,绝对是属于夏洛特家的怪物们。 一开始的肇因是有位立场中立的观众就事论事发出感慨,或许还带着点赞赏: ‘黄猿和那偶人思路很契合,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第三次可就不是了,怪不得黄猿总没正经逗弄她,是觉得偶人和自己棋逢对手吧?’ ‘不过也怪不得黄猿,对性格恶劣的男人来说,看起来又呆又乖的小东西实际上心思剔透,确实很容易叫人想欺负一下。’ ‘黄猿那种糟糕至极的性格,就不要用逗弄那种带着温软含意的形容,那分明是欺负。’ ‘喂!混蛋!不要没事总牵扯别人的学生好吗?’ ‘难道不是?’ ‘你们海军的黄猿大将难道品行良好?这话放到因佩尔顿去说,那些被他逮捕的犯人会恶心得立刻自杀吧?!’ ‘对付敌人的时候恶劣也就算了,那可以美化为不择手段,不过,欺负小小的娃娃就只能称为品性恶劣呢~perolin~’ ‘欺负个P!你们眼睛瞎了!那个偶人看起来哪里好欺负?!’ ‘实际上被欺负的是老夫的学生好吗!所有人都被她耍得团团转!’ ‘黑腕泽法,你这样护短就不对了!’ ‘你们海军也只懂得欺负不敢反抗的笨蛋白痴!’ ‘欺善怕恶不正是海军的真实写照吗?个中翘楚当属黄猿大将。’ ………… 这厢观众们再一次吵得风生水起,那边直播里进行到,参加深夜紧急会议的人员全数到齐————她很知趣的不肯参与海军内部会议,所以被他带到离远一些的办公桌上休息。 直等到会议桌那里已经无暇分神,她才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又一次静静盯着那张被他交给她作为安抚的旧照片,之后… 时隔良久,当杜兰德尔因复印的旧照片中的发现而徒然站立,一记,‘这个标记似乎是偶人军团奇异兵种之一?’,进而导致她抬起脸的瞬间,第三方直播镜头清晰拍摄到,她眼底尚未来得及消失的…惊骇与怨恨… 绝大部分观众们因为杜兰德尔的发现,[照片里那个小女孩抱着的娃娃同样是偶人军团一员,并且是恶名昭著的偶人军团当中,唯一一种守护契约的兵种],这样事实而同样无比错愕的瞬间,属于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恍悟却截然不同: ‘娃娃你手上那张旧照片里,藏着什么秘密?’ ‘黄猿大将,事到如今就不必遮遮掩掩了吧~能不能告诉我,那张旧照片里,那个尤妮丝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二十多年前娃娃的主人,和那张旧照片里海圆历壹肆捌壹年的尤妮丝,是同一个人,这件事黄猿大将你当初究竟知不知情?’ ‘你从头到尾保持缄默,绝对是隐瞒太多东西,以至于心虚呢~perolin~’ 虽然那位托特兰的糖果大臣语焉不详,不过————黄猿还是立刻就得到了,来自上司同僚以及老师的同时质问: ‘什么?!波鲁萨利诺!你?!’ ‘啊啦啦~不会吧?’ ‘波鲁萨利诺!你这混蛋!’ ————所以,为什么对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那种渣滓的话深信不疑啊!瞬间头疼不已的黄猿表示,真是超级不愉快! 75.第七十五章 当然了, 比起战国元帅泽法老师和同僚库赞的惊讶, 其他观众们显得…嗯~比较平静, 大概是早有预料?总之, 黄猿认为,是那些海上枭雄们多少猜到部分————比如说,当年他隐瞒许多内情,这点。 因为爆发的留言显示得很清楚,上司同僚老师们算是异口同声的质问过后, 接踵而至的是来自其他观众们, 多少透出幸灾乐祸含意的发言: ‘战国你们这么惊讶?总不至于连你们都不知道?!’ ‘呵呵~你们海军有什么好惊讶的,黄猿大将究竟什么货色, 你们自己心里没数吗?’ ‘呋呋呋~不要这样嘛~说不定是黄猿大将擅长隐藏自己的真面目呢?’ ‘哦~那——就算你们内心对自家阵营的黄猿大将存在着美好误解,这些天的直播看到现在也该看清楚了吧?那就是个除了油腔滑调更喜欢坑蒙拐骗的男人啊~’ ‘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导致世界政府在民众心目中的信用度降到有史以来最低点, 甚至海军都差点解体的事件, 你们内部的资料档案究竟都写了些什么?’ ‘海军的秘密档案, 总不至于也和我们手上的资料差不多吧?’ ‘海军的秘密档案会记录很多, 甚至包括弗雷德里克.加文的连环/虐/杀/案件, 所有调查都会一五一十记录,但一定不包括直播里这些——看战国他们的反应就该知道。’ ‘不,我认为,战国他们不是惊讶黄猿的隐瞒, 毕竟海军也不能要求每个人将自己的隐私都全部坦白, 保留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很正常。’ ‘战国他们是愤怒吧?因为夏洛特家长子说的那件秘密太重要, 如果黄猿大将当年就知道,那一定是瞒下来了。’ ‘上边的意思是,黄猿隐瞒了最重要的一些东西?呋呋呋~确实呢~如果是对他有利的情报,很可能隐瞒下来从中谋取私利。’ ‘上边说的也不一定正确,万一黄猿实际上就是个笨蛋呢?’ ‘噗~上边的你和黄猿有仇啊?’ ‘别拿笨蛋形容啊~笨蛋们很无辜的,perolin~’ ‘黄猿那种男人要是笨蛋,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奸诈这种形容词。’ ‘噗~附议。’ ‘虽然和黄猿大将本身没什么仇怨,不过——噗~’ ‘正经一点啊大家!’ ————看到这里,除了偷偷松一口气,因为观众们的乱入让战国元帅他们的质问被淹没,以至于让他暂时逃过一劫,之外,黄猿只觉得自己额角青筋彷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虽然意识没有青筋可冒但是不妨碍他越来越生气。 真是,特别、特别、叫人不愉快! 这帮魂淡! ………… 然而,黄猿也只能自己生闷气。 即使他在意识里想掀桌,也丝毫不影响其他观众的思维继续热烈发散————哦~直播那里正进行 不过好在之前最后那条发言的提醒,才让仿佛脱缰野马般肆意奔腾的话题重新回归严肃: ‘比起讨论黄猿大将的为人糟糕到何种程度,我更在意夏洛特家长子之前说的那件事,是同一个人?怎么可能呢?’ ‘旧照片的日期是海圆历壹肆捌壹年,距离直播已经十五年,如果是同一个人…证据是什么?’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你的意思是我想的那种吗?那小鬼的时间停止了?另外,白痴火烈鸟在吗?回答我一个问题——那种恶魔果实能力者本身的时间是不是会停止?’ ‘呋呋呋~老子为什么要告诉你啊~鳄鱼混蛋!’ ‘别担心掀翻你的底牌啊~认真说起来也不是什么秘密。’ ‘等等!是沙鳄鱼吧?你要问的是——该不会——’ ‘是啊——恶魔果实能力者。’ ‘呋呋呋~闭嘴!’ ‘喂!JOKER你在让谁闭嘴啊?沙鳄鱼你问JOKER,不是问他本人的能力,那就是他手下——对了!德雷斯罗萨的那些活玩具——’ ‘呋呋呋~都说了闭嘴!’ ‘老子又不是海军,你担心什么?就算是这里的海军知道了又怎么样,你不是王下七武海吗?难道还怕自己老巢被抄了?’ ‘不要闹事好吗上边的,现在我们就事论事。’ ‘沙鳄鱼的意思是说能力者?!那个叫尤妮丝的小女孩是恶魔果实能力者?’ ‘海军不是检查过了吗?那孩子不是。’ ‘那孩子不是能力者,却不代表她和人形师没关系,perolin~’ ‘废话!如果按照你说的是同一个人,那代表着一前一后有两个契约偶人在保护她,没关系的话人形师何必尽心尽力。’ ‘直播那一年人形师失踪十五年了吧?或者是那小鬼家长从暗世界买下来的守护偶人?’ ‘上边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偶人军团奇异兵种是怎么回事,那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的商品。’ ‘确实不知道,直播的是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旧照片是那之前十五年,算起来,人形师成名将近四十年甚至五十年,那种早就过气的人物,我不需要关注。’ ‘哈哈哈~暗世界的事要问夏洛特家和JOKER,或者摩尔冈斯,他们应该比较清楚。’ ‘诶?是问鄙人吗?可是——人形师,那位黑暗掮客的凶名在暗世界如日中天时期,鄙人还是个孩子!’ ‘混账!你是搞笑艺人吗?摩尔冈斯。’ ‘要向别人求教,态度就谦虚点啊~perolin~’ ‘哈哈哈~我也想知道,所以,要说[请问]吗?’ ‘嗯~~~好吧~既然是超级大人物好奇,那我就告诉各位:当年仅仅是奴隶型偶人的最低价位就八千万,那种除了精致之外毫无用处的玩具都价格高昂,更何况奇异兵种。’ ‘人形师失踪之后留在暗世界的偶人基本上都是奴隶型,原本就有市无价的奇异兵种早已经是传说了,perolin~’ ‘上边的你们不要偏题,我是想问,夏洛特家长子你的意思该不会…’ ‘呋呋呋~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你是伤心过度发疯了吧?’ ‘我之前就一直想问,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你——究竟从哪里看出这偶人是爱丽丝公主?一点相似之处也没有好么!’ ‘我也觉得不可能,性格差别太大。’ ‘爱丽丝公主和这个偶人根本毫无相似之处,爱丽丝公主可是巅峰强者,偶人除了针对加文会表现得尖锐又冷静,大部分时候任性得像个小鬼。’ ‘直觉。’ ‘上边的是哪位?’ ‘直觉?你以为自己是卡普那猴子吗!’ ‘上边的你是佛之战国还是黑腕泽法?海军英雄卡普在你们心目中就是猴子吗!’ ‘呋呋呋~然后,说直觉的那位,该不会你是夏洛特家的次子?如果你是甜点四将星之首那倒有资格说直觉。’ ‘霸气见闻色修炼到极致的高手,夏洛特.卡塔库栗吗?’ ‘夏洛特.卡塔库栗?如果是你说直觉倒还有点可信度。’ ‘卡塔库栗?’ ‘卡塔库栗哥哥?’ ‘卡塔库栗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卡塔库栗真难得你会发言啊~perolin~我还以为你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发现什么了吗?咦咦咦?你怎么又消失了?’ ——————不不不,你们这些观众没发现自己偏题偏得太严重了吗?都牵扯到九霄云外去了啊!黄猿在意识里默默扶额————瞧瞧从无风带到拉夫德鲁般的可怕偏移。 ………… 然后?没有然后。 被观众们插科打诨绕开某些危机的黄猿,头疼过后迅速转移注意力,发誓短时间内不打算继续关注留言内容,因为太糟心。 于是他的注意力再次放到直播上,结果看见画面里他和杜兰德尔以及萨卡斯基居然已经回到会议桌那里,大概是之前太专注观众留言了吧?不小心错过了部分————此时,他的娃娃已经…是睡着了吧? 一度中断的会议重新开始,她独自呆在办公桌上,不知什么时间居然睡着了? 可是————静静看着画面里那个小小的身体,半晌,他迟钝的转开眼神,又一次看向…屏幕下方————那里的留言还是跳跃,没有哪里看起来异常,可是… 黄猿记得,每次当她入睡直播就会结束,那么今晚…为什么画面里她安安静静‘睡着’直播却在继续? 而这点异样很快也被观众们察觉: ‘诶?她睡着了直播还继续?’ ‘装睡吗?’ ‘不——你们没发现…’ ‘是我看错了吗?观众栏那里有各新图标被点亮了?’ ‘啊!确实呢!’ ‘金红色的…火焰?是火焰吗?’ ‘是谁?’ ‘新来的你要不要自我介绍一下?’ ‘请多指教啊~’ 因为新点亮的一个图标导致观众们惊讶之余…非常高兴?只是没等那位新观众发言,或者被猜出身份,顷刻间直播间画面却蓦地消失。 下一秒,黄猿在现实里猛地睁开眼睛。 新观众?他看得清楚那图标是金红色的火焰,并且,不止是新点亮观众图标的问题————也或许是错觉,他似乎…见到直播屏幕当中有些新东西正在隐约成型? 76.第七十六章 V章购买不足80%会在24小时后才能看更新章。  游戏开局就路遇变态和异装癖的事实,导致我特别哀怨。 或许是我悲愤交加得太过明显, 不久前刚刚登场, 此时正盯着我看的年轻小子,在读懂我的表情这一瞬间, 狭长眼睛缓缓眯细,自带的坏蛋气质迅速升级成杀人狂一样,变得阴暗又暴戾。 个人表示,就算下一秒他会从野餐篮子里摸出把斧头砍过来,也没什么好惊讶,因为他看着就很象是想要把我大卸八块。 先前系统说是童话, 现在我同意,黑/童话妥妥的。 ………… 双方初次见面时应该有的,疏淡冷漠与彼此忖测的气氛顿时变得充满危机。 仿佛要上演凶案现场的险恶死寂中,是人型山猫手中的圣诞糖果自斜地里探出,不偏不倚拦在那, 制止这位后来出现, 此时面色狰狞的年轻人做点什么的举动。 山猫长长的舌头舌尖卷了卷,音色悠悠的, “克力架, 小糖果很可能是我们的幸运星, 不想继续被禁锢在这里, 你就该温柔点。” 说着他又偏过脸, 带着微笑, 冷而滑的音色, 可有可无似的说道,“很抱歉,我弟弟脾气不好,你不会介意吧?perolin~” 我摇了摇头,谨慎地后退一步,转念一想又停下。 见状,人型山猫面上笑容不变,“嗯~好女孩~” 明明是夸奖,裹着一丝鼻音的语调却九拐十八弯得十分有深意。 “好女孩可以得到奖励~”他接着说道,横生出去的那支巨大圣诞糖果撤回,象是习惯性的又在掌心转过几个圈,咧开的嘴角弧度再次上挑,“这样吧~我们彼此坦诚些。” “就从交换姓名开始perolin~” 完全不给人插话的机会,一直自说自话,又自己做出决定,“小糖果小爱丽丝,我的勇者~作为好女孩应得的奖励,告诉你我的名字,如何?” 言语间,人型山猫收起把玩那支糖果手杖的动作,背脊慢慢挺直,看似随意的举动却让他的气势迥然一变,褪去了轻佻又怪诞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正经许多。 当然,他的‘正经’并不是什么褒义形容词,而是指…没了面具式的嬉笑不恭,他冷下脸来就显得阴暗又邪气。 ………… 正当我被他的变化弄得有些怔愣顺道分神开个小差,下一刻,变脸好似变魔术的人型山猫重新咧开嘴角,并且报出名讳: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 圣诞糖果螺旋顶端点了点自己,复又点向与他并肩的另一位,“我弟弟夏洛特.克力架。” 之后,人型山猫的视线投到我这里,“小糖果你呢?” “爱丽丝。”我相当识时务的再一次自我介绍,紧接着没忍住想要试探的欲/望,问道,“你们是兄弟?NPC居然也有家族?” “什么是NPC?”接走话题的是弟弟,停顿了下又反问,“你不知道夏洛特?” 我为什么要知道‘夏洛特’?你家是皇帝么?在对方依稀仿佛有那么点惊讶的注视下,我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又茫然的微笑。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过后,这位弟弟夏洛特.克力架啧了声,连眼神带口气都变得很不屑,“原来是个乡下人啊~” 好气哦~我的微笑都快维持不住,你城里人你打扮得象个偷穿小女孩儿衣服的变态。 ………… 我和似乎有点异装癖的‘克力架’弟弟,彼此间对视的目光各有各的嫌弃。 隔了会,出言打破僵局的是人型山猫,自称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哥哥,“不知道夏洛特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现在我们彼此相识也不晚。” 他用息事宁人的口吻,不紧不慢打圆场,随即又凑近过来,“小糖果,你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带回克力架,就象带我走出森林那样。” 人型山猫哥哥挡住了他弟弟瞪来的视线,高瘦身体俯低到能与我对视的程度,目光错也不错,仿佛专注又期待,“我会报答你的perolin~” 猫的恩返吗?我不由自主的,飞快瞄了眼他礼帽上的一双绒耳朵,犹豫了下才勉强抛开那点诱/惑,决定实话实说,“不知道。” 霎时间,见这笑容不变的人型山猫眼睛里碎冰般的寒意一闪而逝,我无声的叹了口气,不打算在这种时候横生枝节,所以解释: “至少要有个提示吧?就象你那样,嗯~” 那什么穿过森林去参加茶话会,要不然没头没尾的谁知道该怎么做。 虽然光标指示出现过两次,并且似乎只有我能看见,可…我确实不知道触发条件是什么呀~ ………… 话音落下,人型山猫眼底眸光微微一跳,神色里渐渐生出几丝若有所思,见他在思考我也不催促就静静等着,顺便想一些先前被忽略的细节。 比如… 蛋蛋说,爱丽丝和柴郡猫是童话故事角色,我开始也以为对方是NPC,现在看却是我的理解存在某些错误。 虽然我不知道先前人型山猫的话可信度有几分,不过,哪怕他隐瞒许多东西,当时我也并未太在意,因为让我做出决定的是所谓‘游戏规则’。 我对爱丽丝一无所知,暂时只能遵照指示行动。 可…我们走出了森林,任务却没有完成。 到得此刻,即使我想分道扬镳,相信人型山猫也一定不会同意。 他需要我带走他弟弟,就象带走他那样,先前他们两人交谈时泄露的信息,所谓‘禁锢’指的大概就是这个。 也或许,爱丽丝同样受到禁锢。 甚至,根本不是游戏而是另一种未知的力量在操纵一切。 嗯~这样一想,似乎… 越来越麻烦了啊~好希望能退货啊蛋蛋~ ………… 接下来,一段不长不短的等待过后,人型山猫终于考虑完毕,似乎是觉得我的提议有些道理,他就将眼神挪了挪,挪到他边上。 同时,我顺着他看的位置转移目光。 ………… 两道视线静静的盯—— 被看住的弟弟呆愣过后额角顿时迸出好几个十字路口,瞬间进入暴怒状态,“我怎么知道佩洛斯大哥你对她做了什么啊?!” “更何况她能做什么?” 边吼边拿手指直直的点,眼角斜乜的模样更是极度藐视,“这样弱小得指尖碾一碾就会死掉的普通人,把希望放在她身上,佩洛斯大哥你认真的吗?” 普通人吃你家大米了还是怎样啊?我只在心里冷哼,还用指尖就能碾死人?以为自己是变形金刚么?有本事完全不用依靠别人啊你这异装癖的暴力狂。 弟弟这样一开口就把天聊死的行为,他哥哥人型山猫同样一脸无奈,“我能见到你就是最好的证据,克力架。” “更何况我也没做什么,只是邀请她而已啊~” “我一直等在那,重复带领勇者穿过森林去参加某个茶话会的行为,呵呵~” 先前与我见面时所谓的‘邀请’或许是让他极度不愉快的事,以至于他连那个附带的奇怪口癖都忘记使用,言语间带起阴森森的怒气。 “十几次了哦~固定的行为模式,不允许任何更改。” “直到小糖果爱丽丝出现,她是唯一一个能够无视那些设定好的剧情,偏移路线,并且顺利走出森林的人。” 人型山猫把视线慢慢转移到我这里,目光对上我的,他周身紧绷如弦的气势缓和些,似是劝解般接着说道,嗯~话是对着他弟弟说: “克力架你也试过许多次却无功而返吧?” “踏上这座岛屿,我们的能力就失效,只能受制于人。” “这次是我们轻敌,幸运的是转机已经出现,就是小糖果。” “或许,机会也只有这一次,克力架。” ………… 随着人型山猫口中那些信息量巨大的话娓娓道来,他弟弟看向我的目光慢慢变得意味不明,眉宇间的不屑神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轻怠。 轻谩又懈怠。 原本看我象在看废物,现在废物升级成某种顺手的工具,哪怕是升级,相信在他眼里,我也不配和他们同等。 不过,‘哥哥’的告诫到底起了作用,隔了会,这位弟弟象是经历一番激烈的思想挣扎方才开口,“既然佩洛斯大哥你这样判断…” “那我就暂且相信她有用。” 明明有求于人却表现得十分恶劣,说完又将下巴抬高,一副目无下尘的睥睨模样,“如果能顺利离开,你必须立刻忘记发生的事!” 我连回答都懒得只点点头,外加隐晦的翻个白眼。 实际上就算他不要求,我也会忘记,不止他,连人型山猫的也会一并删除。 因为,他们二位如此清新脱俗的形象,多记得一秒都是对我审美观的剧烈冲击,尤其是我如今已经养成好美/色的习惯,谁要记得变态和异装癖啊? ………… 算是勉强达成协议之后,这位脾气非常糟糕的弟弟,被称为‘克力架’的年轻小伙子,才拖拖拉拉进入正题: “每次的开始是带着野餐篮子去看望生病的奶奶。” 说起这些,他的声音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途中将会遇见森林里的狼,之后是象个傻瓜一样被骗去采摘鲜花。” “临近傍晚抵达奶奶家,已经吃掉奶奶的狼早在那等着,结局是猎人出现…” 话说得磕磕绊绊,神色也越来越暴虐,最后,大概是忍无可忍他索性拔高声线,声嘶力竭的怒喝,“我已经重复过无数次,混蛋!竟敢戏弄夏洛特!” 我:………… 比起听这弟弟口中,干巴巴的,毫无吸引力的故事,个人表示,他们两位的反应更有趣。 尤其是在发现人型山猫,所谓‘佩洛斯大哥’和他弟弟表情如出一辙,就是‘该死的混蛋竟敢戏弄夏洛特!’这样的瞬间,我有许多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话如鲠在喉。 ………… 于是,趁他们忙着一脸狰狞的同仇敌忾,我迅速扒开意识海里小黑屋的门:‘蛋蛋啊!我知道了!除了爱丽丝梦游那什么,现在这个是小红帽啊!’ 虽然洛丽塔披风穿到一个年轻小子身上效果很惊悚,可他经历的剧情…我很熟悉啊~那是小朋友们都看过的格林童话故事,小红帽。 ‘爱丽丝、柴郡猫,还有小红帽,果然是童话乱炖系列啊这个世界!’ 自觉发现真相的我,表示非常欣慰:‘是好事啊~蛋蛋!童话什么的都美好又单纯,变态什么的,绝对不存在的。’ ‘太好了,我担心的那些不河蟹脑补可以删除了嗯~’ 我怀着美好希望展望未来,结果却被系统泼了冷水:‘你对童话一定有很深的误解,亲~’ 黑漆漆的小黑屋里,光团阴森森的:‘王子公主的幸福结局里反派不是被烧死就是被砍头,即使没有王子公主也有杜松树和蓝胡子哦~亲~’ 我:………… 皮一下很开心么? ………… 面无表情地阖上小黑屋的门,我决定继续拉黑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傻系统。 重新面对现实的瞬间,面前的两位似乎已经将那些坏情绪发/泄完毕,此刻正双双拿令人倍感压力的目光盯着我看。 眼神是有志一同的,阴沉中带着几丝若有所期。 我还来不及做什么或者说些什么,那个弟弟不知怎么整个人蓦地一顿,之后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变得极度扭曲,人却转过身,动作拖泥带水却仿佛被什么操纵着僵硬的迈开步伐。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和人型山猫都有些怔愣。 片刻过后,却是人型山猫率先回过神,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身形一闪就从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拦在他弟弟面前,“克力架?!” “佩洛斯大哥!”弟弟被拦截了却没有停下,竟象是远处有巨大磁力吸引,导致他失去对自己的控制权。 “到了特定时间,我就必须去那幢屋子!” “该死的混蛋!我一定要杀了那个能力者!” 身体违背意志这种事,令得弟弟的声音听上去暴怒至极,嘶吼的同时他却极力挣扎挪动,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决的行进,甚至将阻止他的人型山猫一并带着往前。 他们两人的相互角力持续一会,人型山猫到底没能拦住他弟弟,在几次被带着连连倒退之后只能暂时放弃救援。 失去阻力,弟弟的步伐立刻变得更快,背影显得不甘不愿,速度却毫无凝滞,不多时就甩开我们好一段距离。 ………… 目睹弟弟不受控制远去的人型山猫在原地气急败坏了会,复又扭过脸,“小糖果…” 脱口而出或许是他个人恶趣味的称呼之后,余下的,尚未说出口的语言徒然断绝。 我的眼前暗影划过,顷刻间人型山猫已然近在咫尺,那双因恨怒而生出阴狠之意的眼睛这一刻睁得滚圆,看到极度不可思议景象似的,简直目瞪口呆。 他一副见鬼的样子,我却来不及理会,因为,就在他身后,半空中一个巨大而刺目的猩红光标正在悄然成型。 光标箭头指向西边,太阳落山的方位,与他弟弟前去的那里恰恰吻合。 神出鬼没的指引显现,与此同时,另一种绝对令人不愉快的变故发生。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第二次更换的装束,默默进入狰狞状态:衣服又!被!换了!粉蓝公主风长裙不知所踪,换上一身很利落的裤装。 便于行动的长裤马靴,衬衣外边加着一件皮质紧身护甲,等我把左肩莫名其妙背着的东西取下一看就发现它是一支… 这是…长/筒/双/管的猎/枪吧?! ………… 忽然发现自己手里拿的居然是非常不和谐的管/制物品,我立刻被火烧着一样把东西往地上丢,刹那间除了惊吓,心底更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长/筒/双/管/猎/枪,一身便于行动的利落裤装,再加上几分钟前朝着夕阳狂奔而去的那位男版小红帽…呃呃呃~ 脱手而出的枪沿着抛物线堕落,顷刻间又被人型山猫抢救回来。 他手中那支圣诞糖果自斜地里探出,无声又迅猛的挑在猎/枪/枪/管上,借力让它三百六十度翻转两圈,落进他空着的那支手。 刚刚还一副心急如焚表情的人型山猫,这一瞬间救回我扔出去的猎/枪,先是翻来覆去看过几眼,之后拿眼角余光斜觑过来,也不说话就是静静的,直勾勾的盯。 他的目光实在不好形容,直看得人心生警惕,这样…就象是在看珍禽异兽的眼神,让我呃~后脖颈一阵寒毛直竖。 “你,你想做什么?”我下意识浑身一抖,饶是明知道不会有什么效果,也还是没忍住虚张声势,“我警告你!别打什么坏主意哦!” 人型山猫果然无视了我的色厉内荏,几步走到咫尺间站定,倾身俯低过来,象是凑近了才能把人看清楚那样,“猎人?呵呵~” 他悠悠的曳长了调子,竟是颇为惊喜的意味,“小糖果小爱丽丝~你果然是我的幸运星呢~” 有时候时间过得很快,不经意间已是即将入夜。 …………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身影慢慢出现在视野之内时,我正在意识海里和自家系统热烈讨论某些见不得光的事。 我坐在岩石上,从下午一直坐到黄昏,讨论的话题也从爱丽丝一直说到哥哥,这期间,双方习惯性的意见不合彼此拉黑过几次,不过到底言归于好。 只是,无论是任务委托人留下的疑难杂症,亦或者我个人那些历史问题,依然讨论不出结果。 前者线索太少疑团太多,而后者…发生过的事追悔甚至遗憾都于事无补,当然更不会有答案。 和系统说那些,只是我无聊在打发时间而已。 所以啊~这一刻瞥见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那道色彩斑斓,犹如剧/毒/蘑菇的身影,我飞快的中断话题回归现实,表面上保持着无所事事模样,实际则悄悄打起精神。 爱丽丝的秘密于我而言再如何如管中窥豹,它们都已经发生只是等待挖掘,真相早晚会被揭开,何必急于一时,太过焦躁容易判断失误。 所以,我不着急,一点也不。 比起那些暂时没有威胁的东西,映在视网膜内,渐行渐近的这位,才是一个不慎会让我置身险境的危险人物,需要全心全意去应付。 ………… 远远的,或许是察觉到我的目光,彷如一棵移动中剧/毒/蘑菇的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挥了挥瘦长的手臂,依稀仿佛笑得很热情,至于他究竟是习惯反应还是发自真心,那就见仁见智。 我回之以礼节性微笑,随即收起视线,眼神放到近处。 进入傍晚的现在,蜷伏在树梢最深处的日影奄奄一息,薄雾与水汽自森林深处蔓延而来,带得温度开始有所下降。 入夜的风沁着凉意,那点湿冷又很快被驱散,因为岩石这附近已经点燃篝火,用粗大木材搭得象个屋子,烧着后声势浩大,颇有几分烈火焚城意境。 如此特立独行源自于夏洛特.克力架,并且从点燃篝火开始,他就一个劲往里边添木材,很有烧成一场森林大火的趋势。 对他的行为艺术,我个人保持缄默,当然,哪怕有意见也绝对被忽略,索性就专心和自家系统开会。 作为一只咸鱼,别人忙碌得如同小工蜂的时候,冷眼旁观就好。 嗯~咸鱼.(我).爱丽丝,已经安安分分坐了一个下午到现在,闲得在意识海里和自家系统嘴炮大战过三百回合,目前胜负未分只待下回分解。 ‘拯救莴苣公主’的行动彻底结束之后,功成身退的我就开始享受‘英雄’待遇,其它种种细碎琐事,由两位年长的夏洛特们自行处理。 所以,年长的两位夏洛特下午开始行踪飘忽,期间两人各自回来几次,每次都带回东西,算是物资吧?包括我和小男孩此时身穿的干净衣裳,一些夜晚御寒用品,也包括堆在篝火堆和岩石之间空地上好大一堆,多数是水果也有些长相古怪的不知名食物。 哦~甚至还有给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的几本书,那其中有一本又厚又大,摊开了能把小男孩半个身影挡去,封面很眼熟,墨黑底色烫金字,正是在高塔里我见过那本。 虽然那几本书都是看似随意被带回并且丢下,不过————从小细节可以判断,两位年长的夏洛特实际上极疼爱他们的弟弟。 他们每次丢下带回的东西又匆忙离去,最近一次看见他们,是两人绕过湖泊结伴进入对面的森林,至于做什么不知道。 临近太阳落山时夏洛特.克力架先行折返,回来的第一件事是打扫,也就是将附近所有的动物遗体通通扔到来时那片森林的边缘,一字排开,似乎是作为震慑? 动物清理完毕,接着又清理掉那些巨大的蔓藤断枝,最后他去往森林里带回足够搭建屋子的篝火木料,烧得轰轰烈烈。 夏洛特.克力架忙起来就心无旁骛,往火堆里扔木材的气势好似在扔尸体,我谨慎的观察了很久,确定他没心思发现我开小差就自顾自继续和系统互怼,之后到现在。 太阳落山,失踪人士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回归。 年长的男人仿佛自带目光吸引力,一出现就打破我所在这里的古怪平静气氛,当然,不是变得轻松,反而是变得紧绷。 他两个弟弟一见到他,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立刻放下挡住脸的书正襟而坐,好似见到教导主任的小学生面上掩不住战战兢兢。 另一个则丢掉手里似是打算将篝火添成森林大火的木材,象是终于不用没事找事,这位下午开始就不肯看我一眼的夏洛特.克力架,此时‘有空’才总算屈尊降贵般迅速瞥一眼过来。 那双眼尾上挑的眼睛,眼底仿佛被炙热火焰映得光芒骤现,一线亮影转瞬熄灭。 顷刻间,年轻男人又若无其事的转开目光,眼神投向远处朝这里走来的他的哥哥,侧脸神色似有微微桀骜浮起随即消失。 也正是这短短一息,安静缩在不起眼角落的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小小少年的视线在他两个哥哥和我之间飞快转过一圈,也不知想到什么,顿时露出极度惊诧的表情,看上去眼珠子都要脱眶。 我:………… 完全不打算理会这几位各怀心思的‘合作者’们。 ………… ………… 时隔不久,缺席的最后一人抵达。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天晓得他去森林里做了什么才导致回来的现在笑得越发象个变态。 或许也因为心情好,他居然没有啰嗦,径直走来把我从岩石座位上拎下又带回篝火附近,由另一块高度相当的岩石充当餐桌,几个粗糙树桩充当座椅的临时餐桌边安置好。 之后,宣布开始晚餐————简洁明了,想来是打算吃饱了再慢慢…算账?讨论? 野外的晚餐是水果,和一些烤过会得膨胀剥掉外皮里边蓬松松口味仿佛面包的东西,饮料是椰子…岛屿物产颇丰富,没有肉类,不过相信,即使有我也不会碰。 自从目睹那些丧命的珍禽异兽,我暂时没胃口吃肉,无论是哪种动物都不行。 食不言寝不语是我的习惯,同桌三位夏洛特却毫无顾忌,也不怕伤胃口,开始进餐没多久,他们就开始讨论… 确切的说,是询问。 对象是他们的弟弟,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 星光初现的夜幕下,金橙火焰跳跃,散发着热量与木料燃烧时特有的清香。 煞风景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和夏洛特.克力架,两个男人轮番开口,诸多问题问得小男孩皱着脸彷如被鱼骨卡到喉咙,边吃晚餐边回答导致越发食不下咽,说话也磕磕绊绊。 不过幸好,安静旁听的我总算能听出个大概: 那是几个月前,年满十二岁的小男孩依照他们家族传统被允许踏上海贼船,在兄长的带领下开始人生第一次远航————真是令人无语的家族传统。 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乘坐的海贼船属于他另一个哥哥夏洛特.卡塔库栗,在海上航行一段时间后从掠劫的某个海贼团藏宝中得到…一个固定指针————又一个新奇名词,我暗自记下,决定有机会要好好查证。 77.第七十七章 V章购买不足80%会在24小时后才能看更新章。  绷直勒紧的绞杀感猛地松脱, 身体在空中滞留一瞬,随后疾速下堕。 直视太阳的恶果姗姗来迟,眼睛有瞬间失明感, 我只能感觉到自己往下坠了几秒钟,又被一股巨力攥停, 硬生生抡起抛高。 那是非常大的力道, 让我避免了直接砸到地面摔成血肉模糊一块饼的悲惨结局。 从命悬一线到劫后余生的情绪转变尚未彻底完成, 被攥回重新往天上扔的身体顷刻又被来自后方的冲力猛一下撞得飞出去。 如果真要形容,我觉得自己大概就是个被暴/力击打的棒球, 毫无停滞, 极快的沿着力道轨迹迅猛的直直朝前冲。 其速度之凶狠甚至使得钢铁铠甲, 与空气超高速摩擦的接触面产生炙热感… 几息间一切发生得太快, 根本来不及反应。 啊啊啊———— 惊吓过度的尖叫哽在喉咙口, 也或许有发出声音,只是这一瞬间整个人无比混沌, 唯一能听到的是快要爆/炸的心跳,和耳蜗里血液逆流翻腾的冗长嗡鸣… 我极力睁大眼睛,占据视网膜的白热光芒正在逐渐减弱, 眼前却仍然是一片明亮的模糊。 片刻之后,那一线的光蓦然变暗, 下一秒身体撞到什么障碍物, 嘭一下, 直线飞行的轨道卡壳一瞬却止不住巨大冲力, 只是被撞得偏移。 又是嘭一下, 之后接二连三,仿佛掉进滚筒洗衣机,混乱中撞到许多次不知何物,硬邦邦的障碍,倒塌与崩裂连串声响隔着金属头盔敲得我脑子都要裂了一样。 天旋地转,这一刻似是已经碎成千千万万片随风飘散。 ………… 时隔…鬼知道多久,飘飘忽忽的意识才慢慢的重新安稳下来,一度断线的感官渐渐重新接收快散了架的身体控制权。 眼前的重重迷雾层层递减,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我长吸一口气,吞掉喉咙口堵着的尖叫和反胃感,终于能看见… 头盔眼睛部分的一线空隔之上是…高耸的圆弧穹顶,周围太过安静,比起塔下方的厮杀战场,我现在躺的地方绝大部分声音都被隔绝,寂寥又冷清。 又挣扎了良久才压下就此躺到地老天荒的强烈渴望,艰难地坐起身,扭头,将自己此时所处的环境扫视一遍。 首先看见的是一堵坍塌大半的墙,碎石断木倾倒在地上,大开的破洞之外是天空与大片大片的森林树梢,越过森林的极远处有一湾映着日光的蔚蓝。 那里是海。 怔忡片刻,我慢慢收回视线,目光转向。 之后————我撞进来的地方应该正是高塔顶端的房间,除了那堵塌掉的墙壁,有一半显得破烂不堪,看轨迹应该是飞来一路呃~砸坏的…吧? 一些造型诡异的碎块铺满半个房间地板,还有许多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的家具碎片…以及,奇奇怪怪的杂物… 视线迅速从满目的狼藉上滑过,目光找到看起来受损相对不那么严重的另一边。 这里是个圆型房间,另一半看起来倒是女孩子气十足的卧室。 搁着梳妆匣子的妆台,轻纱帷幔半遮半掩的床,落地的灯架挂着璎珞流苏水晶灯,随处可见各色小玩意,挨着墙的架子一半塞满精致绣纹与蕾丝的衣裳,一半是许许多多的书籍。 出于女人心态,我的注意力不可避免的在那些漂亮玩意上流连不去,以至于看到那个…人,呃~或许是目标人物的瞬间险些忽略掉对方。 ………… 骤然惊觉一瞥之间滑过的某个影像,应该是要‘拯救’的人物,我猛地把视线移回去,直勾勾盯着看: 说实话,认真算起来不能怪我差点错过,谁让对方静悄悄盘膝坐在书架前的地上,捧着一本墨黑底色烫金字的硬皮书籍,很大一本,埋头进去看,那书几乎把半个身体遮住。 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似乎连先前那一连串天崩地裂的动/乱都充耳不闻,,并且,席地而坐的人衣着同样是墨黑底色,乍一眼看遗漏了真是太正常不过。 ………… 时隔片刻,或许是我的视线太过专注,那本挡住阅读者真面目的巨大书籍终于慢慢的放低,露出后方那人的样子。 是个男孩子,虽然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早已经提过,需要找回的是他另外两个失踪的弟弟,此时见到却还是叫人一愣。 …这就是…莴苣公主?我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欺骗。 当然,不是因为童话扭曲的缘故,柴郡猫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小红帽夏洛特.克力架,那对兄弟足够我放弃对单纯美好童话的向往,现在我指的是… 年纪太小。 头发是稻草黄,发型象个拖把,戴着黑帽子,样貌相当猎奇,最明显的特征是红色长鼻子,整张脸惨白惨白,整体效果稀奇古怪。 虽然毫无美型可言,到底还是个正太,又瘦又小的身形,眉宇间带着明显的稚嫩感————即使五官组合起来有些未老先衰,可我敢发誓,他绝对不会超过十四岁。 这么点大的男孩子出海成为海贼? 即使对这个异世界完全不了解,我也知道,大海之上是何等危机密布,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究竟冷酷无情到何等程度?! 除了盯着人的眼神实在称不上友善,这还是个小孩子呢!那位‘佩洛斯大哥’居然能放心? ………… 呆呆的瞪了半晌,我的思维一度停留在对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无比谴责上。 也或许是见我毫无反应,放下书同样盯着我看的男孩子渐渐露出一种非常明显的…嫌弃神色,却也不说话,复又再次低头将书本捧高,居然…就这样置之不理。 好吧—— 回过神,用手撑着地板,异常艰难地爬起身,站稳,我低低的一边倒吸气,一边挪动沉重双腿,笨拙地朝那少年走去。 其它的暂且抛开,无论如何,‘救出莴苣公主’才是目前唯一待办理的事。 ………… 我与这正太版莴苣公主的距离相隔只有半个房间,很不幸,我一身西洋骑士铠甲负重累累,行动迟缓如乌龟。 更因为在高塔下方被狂暴蔓藤反复抽打,铠甲的关节连接位置有好几处被勒坏了,躺倒的时候没感觉,此时迈开步伐就象齿轮卡住,每一步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更加不幸的是,幸运值负数的特质再次毫无预兆体现。 才往前移动几米,刚刚走到正对那堵坍塌墙壁破洞的位置,一瞬间有奇异的动静压倒性盖过金属铠甲摩擦发出的声音。 脚下蓦地一顿,我扭动有些卡壳的颈甲,艰难的看向传来异动的那个位置: 那里是个通往楼下的扶梯,建在房间内侧一角,由于整座塔仅有最高处一个窗户的光源,楼梯入口下方黑暗又阴森,此刻却有脚步声不急不缓走上来,并且伴随着… 喋喋怪笑,与微妙的簌簌振动。 仿佛是无数蝴蝶震翼,或者…不必或者了,顷刻间冲出黑暗的铺天盖地飞行生物,吓得我眼睛瞪得滚圆。 蝙蝠…好大一群… ………… 瞬间,潜意识反应是抱住脑袋蹲下,可恨的是全副武装的铠甲令人举步维艰,唯一做得到的是眼睁睁看着长翅膀的小老鼠们吱吱利叫,扇动翅膀劈头盖脸朝身上扑… 它们接二连三撞在金属铠甲上发出碰碰钝响,更多擦过我往后方那个开出的破洞飞去,惊魂一刻延续的时间并不是太久,而过后,才是重头戏。 一个发出喋喋怪笑,披一身漆黑斗篷,撑着支比人高的拐杖,弓着腰踩上最后一层阶梯的…看不清脸的‘巫婆’。 “又是一个前来送死的骑士吗?蒙…蒙多尔大人!请原谅我!” “你很快也会象之前那些不知死活的家伙,被我变成石像!” “蒙多尔大人!啊啊啊!” “请原谅我!蒙多尔大人!你要选择被变成石像还是被扔下高塔?” 这个弯腰弯得脸都看不见,说话声却是男人的‘巫婆’简直人格分裂,思维混乱不堪,说的内容一半符合童话剧情,另一半却和那天的…‘大灰狼’一样,语无伦次,惊惧万分。 我:………… ………… ‘巫婆’一边说着诡异无比的话,一边毫不停滞朝着我逼近,却在此时…“闭嘴!”陌生少年的声音猝然插/入,“你已经杀了十几个同伴,如果不是存在禁制连我也会被你杀掉吧?” 男孩子的声音很青涩甚至不到变声期的样子,语调却有着与年纪毫不相符的冷冽,“口中请求原谅下手却毫不犹豫,你根本不配得到宽恕!” 他毫不掩饰厌恶的呵斥让巫婆的胡乱叫喊暂时消失。 并且…许是震慑吧?当少年丢下那本书,施施然进入我狭隘的视线,黑斗篷巫婆居然僵在原地不能再往前一步。 之后,男孩子侧过脸,拿眼角瞥了我一眼,话音一转,“新来的,虽然不知道你是我的哪个笨蛋随从,还是卡塔库栗哥哥的部下,看在你出现在这的份上,给你一句忠告——” “不要手下留情,否则,那些就是你的结局。” 他示意我看的方向正是我爬起来的位置,此时定神下来才发现,那满地狼藉里碎掉的无数造型诡异石块…居然都是人型! 有的碎成三五截,有的丢失半边身躯,更有的头颅部分不知去向… 天啊! 紧接着,没等我的惊悚情绪过去,少年又一次开口,“或者,你会被刺瞎眼睛从高塔上直接丢下去摔死,巫婆的能力是…” 他的答案被一句嘶哑的巨大吼声掩盖,“蒙多尔大人!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我不杀他们就会被杀啊!” 巫婆猛地抬高脸,露出狰狞扭曲的样子,果然是个男人,眼神浸满无边疯狂,“您即使出海也有无数保护者跟随,不明白我的挣扎!” “只有杀了前来的任何一个人,我才可以活下去!” “凭什么只有你安然无恙?!只因为你是个夏洛特吗!” 或许是被刺激过度,也或许是求生欲激得杀意暴涨,一团漆黑的巫婆再次迈开步伐,手中用来借力的拐杖举起,挥动——“都去死吧!” 地板上掉落的杂物凭空浮起汇聚在一起,紧接着,猛地朝着我疾扑,拦在攻击轨道内的少年却奇妙的被它们错开。 或许,那就是少年能活到现在的‘禁制’? ………… 顷刻间,密密匝匝的碎片杂物迎面而来。 在此,必须再次感谢将我裹得密不透风的铠甲,虽然它让我行动极其不便,然而,堪比乌龟壳的防御力简直超级,一般性攻击能带来的伤害几乎等于零。 最开始一批杂物碎石激/射/撞在铠甲上又被弹开,只不过它们落地的瞬间竟重新浮起…被巫婆操纵着发动第二次侵袭。 这一次的速度比上一次迅猛许多。 我扛着一身‘龟’甲狼狈的左躲右闪,动作幅度根本迈不大,侥幸的是巫婆也行动不便,不知为什么,看相貌应该正值壮年的男人迟缓得如同老态龙钟,或许也是剧情的‘限制’吧? 可即使有限制,如此疾风骤雨的攻击也实在叫人吃不消… ………… 第二次没能打倒我这个‘骑士’,巫婆陷入狂暴化,除了接二连三操纵满室的无数物品加入攻击队伍,更舞动手中那支拐杖,以它充当武器狠狠地打砸。 依然毫发无损的我,以缓慢速度艰难的逃命中… 追在后边的巫婆各种凶狠放言,因为他怎么都不能加快速度,渐渐的就开始污言秽语,一路上慰问了爱丽丝姑娘家里上下十几代的女性亲属。 想来画面是很搞笑的,可惜我完全笑不出来,高塔顶端的房间面积原本也不算太大,我从不久前开始已经绕圆绕了三圈…快没力气了!该死的铠甲实在太沉了! 真要命! 气喘如牛,汗如雨下,重若千钧的脚再也抬不起哪怕是一公分,终于,被逼到极限的我停下,转身,决定来一次正面碰撞。 怎么说我这身‘龟’甲防御力也超高,并且沉重,而巫婆除了那个操纵物体作为攻击的能力,其它方面貌似都在虚张声势…所以————抢过他的拐杖,整个人压上去… 应该能让他失去战斗力…吧? ………… 迅速下定决心,我稳住自己,狠狠瞪着几米外慢慢逼上前来的黑衣巫婆,只等着他进入计划可行范围就动手。 对方似乎也累得厉害?见我站着不动他那支举高了挥动的拐杖也停下,随即放低了用它支撑自己,一步一步往前挪,腰沉得更厉害,整个人蜷成一只虾子的样子。 一步,两步…半米…一米… 慢慢吞吞的靠近… 那袭将他几乎完全笼罩的斗篷缓缓颤动着…藏在黑影中的脸一点一点的抬高… 我屏住呼吸,默默蓄力,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那个在混乱中始终冷眼旁观的少年,毫无预兆大喝出声,“别看他的眼睛!” 什么?我愣了一下,随即却见那个…漆黑的斗篷深处,两点幽暗艳绿在‘巫婆’的眼睛位置缓缓亮起… 电光火石间,脑海中滑过地上铺满四分五裂石像的一幕,霎时忽的又反应过来。 眼睛…对了!眼睛!对上视线就会让人变成石像的…美杜莎! 瞬间的醒悟却为时已晚,对方已经在距离不到一米的位置。 那两点幽绿仿佛充能充到饱和状态—— 要,要变石像了!之后更会被后来抵达的骑士撞得四分五裂… 猛地闭紧眼睛,我用尽全身力气,放声尖叫,“啊啊啊——” 慌乱中脚下往后退不知撞到什么,一双手下意识向后抓挠,胡乱抓住什么就握紧了挡在面前,继续尖叫,“啊啊啊——” ………… 憋了一路,如愿以偿的能够尖叫出声,除了要被变成石像的惊悚,更有先前几次三番恐怖经历堆积的负面情绪。 那些种种都在这一刻被我彻彻底底发/泄,密封的金属头盔充斥着凄厉回音。 ………… 隔了很久很久,我呛了声,被走岔的气激得死命咳嗽,尖叫不了了之,而乱成一团浆糊的意识也渐渐恢复清醒。 没有变成石像? 紧闭的眼睛悄悄睁开,发现自己似乎毫发无伤,于是慢慢挪开挡着自己的手,透过头盔一线空隔朝外看—— 一张放大的,神色惊恐扭曲的脸在咫尺间,是‘巫婆’,可他…已经变成了一座石像?! 怎…怎么回事? 我目瞪口呆,最后是有人出言提醒,“镜子吗?”那少年施施然出现,走到石像边上打量几眼,随即又将目光转向我,“你拿的镜子反射了能让人石化的能力。” 哈?我莫名地抬起手,此时才发现先前惊慌失措抓在手里的是一柄手镜,待得回过头又见身后撞到的是梳妆台。 原本妆台上没有看到镜子,倒是摆放的珠宝匣子侧翻,里边的东西散落四处,或许正是如此才让我拿到救命之物吧? 运气很好!感谢老天! ………… 这一刻,真正劫后余生的我捧着手镜,眼前顿时浮起雾气,只是尚未来得及感动忽然又听见少年的声音,“你是女人?” 他微微抬高脸,神色显得非常惊讶,顿了顿,眉宇间竟生出浅浅的敌意,“卡塔库栗哥哥的海贼船上从来不会出现女人,你是谁?” ————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完全没必要进行,我眨了眨眼睛,带着眼角沁出的几丝温热水渍,轻声回道,“你的两个哥哥就在高塔之下。” 隔着冰冷的金属头盔,我看着这位下巴还残留几丝婴儿肥的少年,再次开口,“他们自我介绍的名字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与,夏洛特.克力架。” “佩洛斯大哥和克力架哥哥?”少年的眼睛徒然睁得滚圆,话音未落整个人猛地转身,往那堵开出一个巨大破洞的墙跑去———— 顷刻间,我忽然觉得脚下若有似无踉跄了一下。 原以为是自己爆发过度导致身体产生脱力感,然而下一秒,晃动感蓦地变大,整个房间地板开始剧烈地左右摇摆,墙壁窸窸窣窣生出无数道裂痕… 我:………… 所以,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有某种答案隐隐浮现出轮廓,然而又隔着一层薄纱似的看不分明,那种待要呼之欲出却无从追究的感觉实在令人抓心挠肺。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我,想了想就将镜子捧得更近些,微微眯起眼睛,将那其中映出的画面又看了一遍,试图从中找出让自己感觉诡异的地方。 ………… 注意力停留在镜子的影像里,有那么一瞬我依稀仿佛抓住了什么线索,只是不等细细分辨,下一秒毫无预兆的… “小宝贝~你居然又看着自己发呆,这可真不是好习惯呢perolin~” 斜地里横插/进来的声音贴附在耳边,湿漉漉的又甜又腻,那丝堪堪捕捉到的一点灵光蓦的烟消云散。 真是…没礼貌的家伙… 前一秒才刚刚抓住的一点点头绪顷刻间被惊得消匿无踪,我有些不悦的将视线抬高,看向出言打扰之人。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对上我的目光他似乎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轻笑一记,“小爱丽丝你的眼神可真是气势满满呢~” 言语间手中那支圣诞糖果探出,若有似无隔在我捧着的手镜镜面之上遮去映出的影像,沉默一瞬方才重新开口,话题与片刻前毫不相干,“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魔镜照出了小宝贝你,这是理所当然的perolin~” “可我之前说了,即使美貌倾城你也不可以自己爱上自己呀~” 斜乜的狭长眼角衬着悠悠曳长音调,更显得似笑非笑,充满深意,“将来我会送给你一整座镜子宫殿让你随时随地欣赏自己的美貌,只是现在不行,现在我们有至关紧要之事要做呢~” 所以——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结论是怎么回事?你究竟误会到哪里去了? 我眨了眨眼睛,只觉得莫名其妙,一瞬间与他面面相觑的眼神里更是不自觉带出少许…对他智商堪忧的同情。 这一刻我们四目相对,被我隐晦嫌弃的这年长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面上的微妙神色尚未消失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视线余光在镜面之上飞快掠过,眼底有光芒微不可察跳跃一瞬,紧接着语气倏然一变,“镜中映出了什么?” 轻浮的声线压低下来就显得咄咄逼人,流于表面的怠惰感被冷厉的警惕取而代之。 转念之间他又醒悟过来,眉梢连同音调都挑高少许,“魔镜——童话故事中魔镜映出的是沉睡公主洛丽玛丝。” 下一秒迫不及待移开挡在镜面上的糖果杖首,倾身靠得更近,眼神落在镜影中细细搜索,“小糖果所见到的和我看见的不一样,对吗?” 我不认为这句话需要回答,因为提问之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此时唯一关注的是镜子,那个问题更象他下意识说出的内心想法,根本不需要他人给予答案。 然而片刻过后,他的眉宇间慢慢浮出失望神色,显然是满怀期待落空。 不仅仅是他,连同他两个弟弟,因为他这个哥哥察觉异样而飞快靠近过来察看,此时将我的身边围得水泄不通的三个人,表现得同样一无所获。 静默中,他们彼此间对视一眼,年轻男人夏洛特.克力架与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同时微不可察摇了摇头,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随即自言自语般开口,“只有被允许之人才能看见,是吗?” ………… 失望归失望,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似乎也相当擅于自我调节情绪,眨眼间就重新振作起来,视线一转,激动万分的…迅速用语言炸/弹展开连番轰/炸: “小宝贝~果然是我推测的那样对吗?” “魔镜告诉你什么?” “你从镜子里见到卡塔库栗在哪,对吗?” “宝贝你真是太棒了!” 语调之热切,神色之亢奋,比起初相遇那天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容光焕发。 我的眉梢不由自主抽搐几下,不得不抬手拿手镜隔开他,避免这位自说自话,完全不理会别人有何反应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因为过于兴奋而做出什么… 例如,高兴得浑然忘我以至于搂搂抱抱,此类不恰当举动。 “你的弟弟…”趁着他的情绪抒发暂时告一段落,我艰难的开口,试图引他分神,忘记那之后可能出现的恐怖碎碎念,“是这样————只看得见半张脸。” 挡在两人之间的手镜收回,抬高了遮去鼻子以下半张脸,接着用空着的另一支手,食指指尖按在一侧眼角提了提,拉出一个斜飞挑高角度。 “眼睛和你们一样都是眼角上挑,苋红色头发,对吗?” 连比带划形容一遍,时隔片刻,在得到他们三人有志一同的以目光示意正确之后,我放下手,随后将手镜平伸着递出去,“如无意外,镜子里的就是…” 说到这里噎了下,强自忍着嘴角抽搐的冲动,我最后给出答案,“你们要找的卡塔库栗。” 镜中的半面美人(男)是最后一个夏洛特,答案一开始就很明显,不需要任何意外,我只是有点后悔自己反应太快。 见到赤红光标出现,指向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大衣口袋的时候,其实更应该视而不见的…反正那原本也只有我能看得见不是吗? 即使说谎也不会被拆穿。 真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 ………… “你那是什么表情?”比起哥哥和幼弟两人的欣喜若狂,夏洛特.克力架的反应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对卡塔库栗哥哥有什么意见吗?” 年轻男人仿佛是被冒犯了一样,薄薄双唇唇角抿成一道绷紧直线,皱起的眉心透出浅浅怒意。 也因为他这神来一笔,霎时间使得气氛徒然一滞。 我怔愣一瞬,被他不提还好一提简直,心头哽着千言万语不吐不快。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到底还是本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心态,开口,“可是从镜子里根本看不出人在哪。” “它所映出的景象只是故事中公主陷入沉睡那一幕。” 故作无意的将镜子往他们三人面前递了递,见他们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我暗自松了口气,眼神落回镜面: 镜中的影像此时仍未改变,依旧是被玫瑰花环绕的半面美人(男)入睡图… 这一瞬间,因为夏洛特.克力架的提醒,再次受到巨大欺骗的愤怒感油然而生,我对他的‘卡塔库栗哥哥’完全没意见,可我对镜子本身非常有意见。 谁是世上最美丽的人————那样脱口而出,我不过是口误,当时心思被童话带歪了嘛~ 78.第七十八章 V章购买不足80%会在24小时后才能看更新章。  那是非常大的力道, 让我避免了直接砸到地面摔成血肉模糊一块饼的悲惨结局。 从命悬一线到劫后余生的情绪转变尚未彻底完成, 被攥回重新往天上扔的身体顷刻又被来自后方的冲力猛一下撞得飞出去。 如果真要形容, 我觉得自己大概就是个被暴/力击打的棒球, 毫无停滞, 极快的沿着力道轨迹迅猛的直直朝前冲。 其速度之凶狠甚至使得钢铁铠甲,与空气超高速摩擦的接触面产生炙热感… 几息间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 啊啊啊———— 惊吓过度的尖叫哽在喉咙口,也或许有发出声音,只是这一瞬间整个人无比混沌, 唯一能听到的是快要爆/炸的心跳,和耳蜗里血液逆流翻腾的冗长嗡鸣… 我极力睁大眼睛, 占据视网膜的白热光芒正在逐渐减弱,眼前却仍然是一片明亮的模糊。 片刻之后,那一线的光蓦然变暗,下一秒身体撞到什么障碍物, 嘭一下,直线飞行的轨道卡壳一瞬却止不住巨大冲力, 只是被撞得偏移。 又是嘭一下, 之后接二连三, 仿佛掉进滚筒洗衣机,混乱中撞到许多次不知何物, 硬邦邦的障碍, 倒塌与崩裂连串声响隔着金属头盔敲得我脑子都要裂了一样。 天旋地转, 这一刻似是已经碎成千千万万片随风飘散。 ………… 时隔…鬼知道多久, 飘飘忽忽的意识才慢慢的重新安稳下来,一度断线的感官渐渐重新接收快散了架的身体控制权。 眼前的重重迷雾层层递减,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我长吸一口气,吞掉喉咙口堵着的尖叫和反胃感,终于能看见… 头盔眼睛部分的一线空隔之上是…高耸的圆弧穹顶,周围太过安静,比起塔下方的厮杀战场,我现在躺的地方绝大部分声音都被隔绝,寂寥又冷清。 又挣扎了良久才压下就此躺到地老天荒的强烈渴望,艰难地坐起身,扭头,将自己此时所处的环境扫视一遍。 首先看见的是一堵坍塌大半的墙,碎石断木倾倒在地上,大开的破洞之外是天空与大片大片的森林树梢,越过森林的极远处有一湾映着日光的蔚蓝。 那里是海。 怔忡片刻,我慢慢收回视线,目光转向。 之后————我撞进来的地方应该正是高塔顶端的房间,除了那堵塌掉的墙壁,有一半显得破烂不堪,看轨迹应该是飞来一路呃~砸坏的…吧? 一些造型诡异的碎块铺满半个房间地板,还有许多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的家具碎片…以及,奇奇怪怪的杂物… 视线迅速从满目的狼藉上滑过,目光找到看起来受损相对不那么严重的另一边。 这里是个圆型房间,另一半看起来倒是女孩子气十足的卧室。 搁着梳妆匣子的妆台,轻纱帷幔半遮半掩的床,落地的灯架挂着璎珞流苏水晶灯,随处可见各色小玩意,挨着墙的架子一半塞满精致绣纹与蕾丝的衣裳,一半是许许多多的书籍。 出于女人心态,我的注意力不可避免的在那些漂亮玩意上流连不去,以至于看到那个…人,呃~或许是目标人物的瞬间险些忽略掉对方。 ………… 骤然惊觉一瞥之间滑过的某个影像,应该是要‘拯救’的人物,我猛地把视线移回去,直勾勾盯着看: 说实话,认真算起来不能怪我差点错过,谁让对方静悄悄盘膝坐在书架前的地上,捧着一本墨黑底色烫金字的硬皮书籍,很大一本,埋头进去看,那书几乎把半个身体遮住。 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似乎连先前那一连串天崩地裂的动/乱都充耳不闻,,并且,席地而坐的人衣着同样是墨黑底色,乍一眼看遗漏了真是太正常不过。 ………… 时隔片刻,或许是我的视线太过专注,那本挡住阅读者真面目的巨大书籍终于慢慢的放低,露出后方那人的样子。 是个男孩子,虽然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早已经提过,需要找回的是他另外两个失踪的弟弟,此时见到却还是叫人一愣。 …这就是…莴苣公主?我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欺骗。 当然,不是因为童话扭曲的缘故,柴郡猫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小红帽夏洛特.克力架,那对兄弟足够我放弃对单纯美好童话的向往,现在我指的是… 年纪太小。 头发是稻草黄,发型象个拖把,戴着黑帽子,样貌相当猎奇,最明显的特征是红色长鼻子,整张脸惨白惨白,整体效果稀奇古怪。 虽然毫无美型可言,到底还是个正太,又瘦又小的身形,眉宇间带着明显的稚嫩感————即使五官组合起来有些未老先衰,可我敢发誓,他绝对不会超过十四岁。 这么点大的男孩子出海成为海贼? 即使对这个异世界完全不了解,我也知道,大海之上是何等危机密布,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究竟冷酷无情到何等程度?! 除了盯着人的眼神实在称不上友善,这还是个小孩子呢!那位‘佩洛斯大哥’居然能放心? ………… 呆呆的瞪了半晌,我的思维一度停留在对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无比谴责上。 也或许是见我毫无反应,放下书同样盯着我看的男孩子渐渐露出一种非常明显的…嫌弃神色,却也不说话,复又再次低头将书本捧高,居然…就这样置之不理。 好吧—— 回过神,用手撑着地板,异常艰难地爬起身,站稳,我低低的一边倒吸气,一边挪动沉重双腿,笨拙地朝那少年走去。 其它的暂且抛开,无论如何,‘救出莴苣公主’才是目前唯一待办理的事。 ………… 我与这正太版莴苣公主的距离相隔只有半个房间,很不幸,我一身西洋骑士铠甲负重累累,行动迟缓如乌龟。 更因为在高塔下方被狂暴蔓藤反复抽打,铠甲的关节连接位置有好几处被勒坏了,躺倒的时候没感觉,此时迈开步伐就象齿轮卡住,每一步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更加不幸的是,幸运值负数的特质再次毫无预兆体现。 才往前移动几米,刚刚走到正对那堵坍塌墙壁破洞的位置,一瞬间有奇异的动静压倒性盖过金属铠甲摩擦发出的声音。 脚下蓦地一顿,我扭动有些卡壳的颈甲,艰难的看向传来异动的那个位置: 那里是个通往楼下的扶梯,建在房间内侧一角,由于整座塔仅有最高处一个窗户的光源,楼梯入口下方黑暗又阴森,此刻却有脚步声不急不缓走上来,并且伴随着… 喋喋怪笑,与微妙的簌簌振动。 仿佛是无数蝴蝶震翼,或者…不必或者了,顷刻间冲出黑暗的铺天盖地飞行生物,吓得我眼睛瞪得滚圆。 蝙蝠…好大一群… ………… 瞬间,潜意识反应是抱住脑袋蹲下,可恨的是全副武装的铠甲令人举步维艰,唯一做得到的是眼睁睁看着长翅膀的小老鼠们吱吱利叫,扇动翅膀劈头盖脸朝身上扑… 它们接二连三撞在金属铠甲上发出碰碰钝响,更多擦过我往后方那个开出的破洞飞去,惊魂一刻延续的时间并不是太久,而过后,才是重头戏。 一个发出喋喋怪笑,披一身漆黑斗篷,撑着支比人高的拐杖,弓着腰踩上最后一层阶梯的…看不清脸的‘巫婆’。 “又是一个前来送死的骑士吗?蒙…蒙多尔大人!请原谅我!” “你很快也会象之前那些不知死活的家伙,被我变成石像!” “蒙多尔大人!啊啊啊!” “请原谅我!蒙多尔大人!你要选择被变成石像还是被扔下高塔?” 这个弯腰弯得脸都看不见,说话声却是男人的‘巫婆’简直人格分裂,思维混乱不堪,说的内容一半符合童话剧情,另一半却和那天的…‘大灰狼’一样,语无伦次,惊惧万分。 我:………… ………… ‘巫婆’一边说着诡异无比的话,一边毫不停滞朝着我逼近,却在此时…“闭嘴!”陌生少年的声音猝然插/入,“你已经杀了十几个同伴,如果不是存在禁制连我也会被你杀掉吧?” 男孩子的声音很青涩甚至不到变声期的样子,语调却有着与年纪毫不相符的冷冽,“口中请求原谅下手却毫不犹豫,你根本不配得到宽恕!” 他毫不掩饰厌恶的呵斥让巫婆的胡乱叫喊暂时消失。 并且…许是震慑吧?当少年丢下那本书,施施然进入我狭隘的视线,黑斗篷巫婆居然僵在原地不能再往前一步。 之后,男孩子侧过脸,拿眼角瞥了我一眼,话音一转,“新来的,虽然不知道你是我的哪个笨蛋随从,还是卡塔库栗哥哥的部下,看在你出现在这的份上,给你一句忠告——” “不要手下留情,否则,那些就是你的结局。” 他示意我看的方向正是我爬起来的位置,此时定神下来才发现,那满地狼藉里碎掉的无数造型诡异石块…居然都是人型! 有的碎成三五截,有的丢失半边身躯,更有的头颅部分不知去向… 天啊! 紧接着,没等我的惊悚情绪过去,少年又一次开口,“或者,你会被刺瞎眼睛从高塔上直接丢下去摔死,巫婆的能力是…” 他的答案被一句嘶哑的巨大吼声掩盖,“蒙多尔大人!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我不杀他们就会被杀啊!” 巫婆猛地抬高脸,露出狰狞扭曲的样子,果然是个男人,眼神浸满无边疯狂,“您即使出海也有无数保护者跟随,不明白我的挣扎!” “只有杀了前来的任何一个人,我才可以活下去!” “凭什么只有你安然无恙?!只因为你是个夏洛特吗!” 或许是被刺激过度,也或许是求生欲激得杀意暴涨,一团漆黑的巫婆再次迈开步伐,手中用来借力的拐杖举起,挥动——“都去死吧!” 地板上掉落的杂物凭空浮起汇聚在一起,紧接着,猛地朝着我疾扑,拦在攻击轨道内的少年却奇妙的被它们错开。 或许,那就是少年能活到现在的‘禁制’? ………… 顷刻间,密密匝匝的碎片杂物迎面而来。 在此,必须再次感谢将我裹得密不透风的铠甲,虽然它让我行动极其不便,然而,堪比乌龟壳的防御力简直超级,一般性攻击能带来的伤害几乎等于零。 最开始一批杂物碎石激/射/撞在铠甲上又被弹开,只不过它们落地的瞬间竟重新浮起…被巫婆操纵着发动第二次侵袭。 这一次的速度比上一次迅猛许多。 我扛着一身‘龟’甲狼狈的左躲右闪,动作幅度根本迈不大,侥幸的是巫婆也行动不便,不知为什么,看相貌应该正值壮年的男人迟缓得如同老态龙钟,或许也是剧情的‘限制’吧? 可即使有限制,如此疾风骤雨的攻击也实在叫人吃不消… ………… 第二次没能打倒我这个‘骑士’,巫婆陷入狂暴化,除了接二连三操纵满室的无数物品加入攻击队伍,更舞动手中那支拐杖,以它充当武器狠狠地打砸。 依然毫发无损的我,以缓慢速度艰难的逃命中… 追在后边的巫婆各种凶狠放言,因为他怎么都不能加快速度,渐渐的就开始污言秽语,一路上慰问了爱丽丝姑娘家里上下十几代的女性亲属。 想来画面是很搞笑的,可惜我完全笑不出来,高塔顶端的房间面积原本也不算太大,我从不久前开始已经绕圆绕了三圈…快没力气了!该死的铠甲实在太沉了! 真要命! 气喘如牛,汗如雨下,重若千钧的脚再也抬不起哪怕是一公分,终于,被逼到极限的我停下,转身,决定来一次正面碰撞。 怎么说我这身‘龟’甲防御力也超高,并且沉重,而巫婆除了那个操纵物体作为攻击的能力,其它方面貌似都在虚张声势…所以————抢过他的拐杖,整个人压上去… 应该能让他失去战斗力…吧? ………… 迅速下定决心,我稳住自己,狠狠瞪着几米外慢慢逼上前来的黑衣巫婆,只等着他进入计划可行范围就动手。 对方似乎也累得厉害?见我站着不动他那支举高了挥动的拐杖也停下,随即放低了用它支撑自己,一步一步往前挪,腰沉得更厉害,整个人蜷成一只虾子的样子。 一步,两步…半米…一米… 慢慢吞吞的靠近… 那袭将他几乎完全笼罩的斗篷缓缓颤动着…藏在黑影中的脸一点一点的抬高… 我屏住呼吸,默默蓄力,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那个在混乱中始终冷眼旁观的少年,毫无预兆大喝出声,“别看他的眼睛!” 什么?我愣了一下,随即却见那个…漆黑的斗篷深处,两点幽暗艳绿在‘巫婆’的眼睛位置缓缓亮起… 电光火石间,脑海中滑过地上铺满四分五裂石像的一幕,霎时忽的又反应过来。 眼睛…对了!眼睛!对上视线就会让人变成石像的…美杜莎! 瞬间的醒悟却为时已晚,对方已经在距离不到一米的位置。 那两点幽绿仿佛充能充到饱和状态—— 要,要变石像了!之后更会被后来抵达的骑士撞得四分五裂… 猛地闭紧眼睛,我用尽全身力气,放声尖叫,“啊啊啊——” 慌乱中脚下往后退不知撞到什么,一双手下意识向后抓挠,胡乱抓住什么就握紧了挡在面前,继续尖叫,“啊啊啊——” ………… 憋了一路,如愿以偿的能够尖叫出声,除了要被变成石像的惊悚,更有先前几次三番恐怖经历堆积的负面情绪。 那些种种都在这一刻被我彻彻底底发/泄,密封的金属头盔充斥着凄厉回音。 ………… 隔了很久很久,我呛了声,被走岔的气激得死命咳嗽,尖叫不了了之,而乱成一团浆糊的意识也渐渐恢复清醒。 没有变成石像? 紧闭的眼睛悄悄睁开,发现自己似乎毫发无伤,于是慢慢挪开挡着自己的手,透过头盔一线空隔朝外看—— 一张放大的,神色惊恐扭曲的脸在咫尺间,是‘巫婆’,可他…已经变成了一座石像?! 怎…怎么回事? 我目瞪口呆,最后是有人出言提醒,“镜子吗?”那少年施施然出现,走到石像边上打量几眼,随即又将目光转向我,“你拿的镜子反射了能让人石化的能力。” 哈?我莫名地抬起手,此时才发现先前惊慌失措抓在手里的是一柄手镜,待得回过头又见身后撞到的是梳妆台。 原本妆台上没有看到镜子,倒是摆放的珠宝匣子侧翻,里边的东西散落四处,或许正是如此才让我拿到救命之物吧? 运气很好!感谢老天! ………… 这一刻,真正劫后余生的我捧着手镜,眼前顿时浮起雾气,只是尚未来得及感动忽然又听见少年的声音,“你是女人?” 他微微抬高脸,神色显得非常惊讶,顿了顿,眉宇间竟生出浅浅的敌意,“卡塔库栗哥哥的海贼船上从来不会出现女人,你是谁?” ————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完全没必要进行,我眨了眨眼睛,带着眼角沁出的几丝温热水渍,轻声回道,“你的两个哥哥就在高塔之下。” 隔着冰冷的金属头盔,我看着这位下巴还残留几丝婴儿肥的少年,再次开口,“他们自我介绍的名字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与,夏洛特.克力架。” “佩洛斯大哥和克力架哥哥?”少年的眼睛徒然睁得滚圆,话音未落整个人猛地转身,往那堵开出一个巨大破洞的墙跑去———— 顷刻间,我忽然觉得脚下若有似无踉跄了一下。 原以为是自己爆发过度导致身体产生脱力感,然而下一秒,晃动感蓦地变大,整个房间地板开始剧烈地左右摇摆,墙壁窸窸窣窣生出无数道裂痕… 我:………… 小男孩一番话有理有据,成功说服了我嗯~ 于是,先前信誓旦旦我是‘小幸运星’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极好发挥了他现实主义者的本质,再三确认我对‘拯救他弟弟卡塔库栗’一事毫无头绪之后,迅速决定…顺其自然。 嗯~顺其自然,在等待我那些据他说的特殊灵感发挥作用期间,完全不妨碍他们做点别的事,例如,去湖对岸的森林里… 我完全没有意见,有也不会开口,战五渣没有任何发言权。 更何况,乍然惊觉是自己误解了任务委托人的真正愿望,那之后,我自认与他们夏洛特之间的情势瞬间颠倒,已经不是他们需要我‘拯救’反倒是我有求于他们。 既然这里是一座岛,那么离开‘格林’的途径,恐怕只有搭乘船只,除非能找到飞行器,我不认为几天来见过的岛屿风物具备那等科技水准。 而拥有船只的,不正是夏洛特吗? 有求于人自然要放下/身段,哪怕不着痕迹。 ………… 以上种种造成了此时与昨日如出一辙的行动,我们朝着森林深处进发,不同的是今天新加入一位,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 哦~也或许还有些不同,就是湖泊对岸的这片森林可没有昨日那些,各式各样造型诡异的攻击型凶猛珍兽,偶尔能瞥见的都是些娇小温和的生物。 79.第七十九章 不可否认, 黄猿的注意力被夏洛特家长子的‘与众不同’带得略微有些偏移。 他原本一直认为,直播间对观众的定位接近于格式化的等同对待。 那几天观看直播,以及,自战国元帅与泽法老师那里取得的前次资料都显示着,无论他们这些人在现实世界有着何等重要的身份地位, 进入直播间之后也只是一名观众而已。 然而此时, 所有观众都被直播间一视同仁的前提下, 忽然出现一个与众不同的家伙, 原因自然令人好奇不已。 并且更奇怪的是,其他观众对夏洛特家长子拥有特权的态度非常诡异。 关于态度诡异这点, 通过之前和现在的留言就能看出端倪————夏洛特家长子的行为受到众口一词的责备之后,此时, 先前同样有些不满自家兄长的那三位夏洛特立刻反击: ‘喂!你们让谁滚?!佩洛斯尼就有资格嚣张,怎么了?’ ‘嫉妒的嘴脸真是丑陋,不服气诸位也可以争取。’ ‘嫉妒+1’ 以上明显出自夏洛特那三个怪物的言论,飞快引发了第二波观众乱斗: ‘对那种特权, 鄙人完全不感兴趣。’ ‘附议。’ ‘附议+1, 老子怎么可能嫉妒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那种充斥着暴发户气息的白痴,简直是拉低老子的格调!’ ‘附议+2, 呋呋呋~鳄鱼混蛋你难得和我观点一致,呋呋呋~确实太拉低格调,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你的追求方式过于庸俗了。’ ‘附议+3, 该说不愧是夏洛特吗?手段简单又粗暴, 啊啦啦~真是一点情调也不懂。’ ‘嗯~说起没情调, 上边的你就误会夏洛特家了,你应该原谅他们才对,因为,愿意跟他们的女人都是些拜金的交际花,试问,只知道金钱交易的夏洛特,怎么可能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追求。’ ‘啊啦啦~原来如此!受教了。’ ‘受教+1,好吧~我原谅你们了夏洛特,原谅你们连罗曼蒂克都一无所知,怪不得在童话岛会那样对待爱丽丝公主。’ ‘现在我都有点同情当初的爱丽丝公主了,遇上夏洛特那种除了暴力威胁就是金钱交易的俗气男人,怪不得宁愿死去。’ ‘嘛嘛~年轻的怪物们不知道追求的正确方式很正常啊~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夏洛特家长子你…没搞清楚对方真实身份之前就胡乱献殷勤,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不不不,比起那些,我想说——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你之前是故意的吧?故意让自己的留言挡在黄猿的脸上…’ ‘呋呋呋~所以,说到嫉妒,实际上是夏洛特你在嫉妒才对,吃醋了吧?因为嫉妒直播里的黄猿所以耍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呋呋呋~嫉妒的男人可真丑陋。’ ‘我说…你们不觉得偏题偏得越来越严重了吗?’ ‘哈哈哈~我可完全不嫉妒,只是觉得夏洛特家的长子你,发言的位置不太友好,毕竟我们大家难得聚在一起,你就不要这么惹人厌烦啊~’ ————看到这里,黄猿认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特权似乎得来的有些…怎么说呢?因为夏洛特家余下那三位对长子拥有的特权虽然有些不满,同时也有些骄傲? 而其他观众的愤怒,却多少是带着点…确实是嫉妒,不过那和感情类的无关,反而比较接近…嗯~在某种较量中略逊一筹的不满与不甘情绪,虽然那种情绪浅薄得几乎可以忽视,但确实存在。 所以说,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那特权到底怎么到手的?他很好奇啊! 可恨的是这些观众吵得热火朝天,偏生就没有一个说到重点!比起究竟是谁在嫉妒谁,他更愿意有谁解释一下,该如何获取特权啊! 这帮总喜欢偏题的混蛋! 这一刻,不幸因为个人原因错过三天直播的黄猿,深深觉得自己很迷惘,可他又不能问,简直抓心绕肺的焦躁。 ………… 接下来又等了一段时间,观众们的内斗越来越激烈,各种冷嘲热讽唇枪舌战不断升级,俨然都快达到人身攻击。 然而,黄猿也始终没能看见自己希望看见的内容————就连战国元帅他们都被卷进去,吵得没完没了! 头疼欲裂的扶额,时隔片刻,黄猿万分无奈的收回分给观众的那点注意力,他对这些没事就偏题,一说就新仇旧恨的神经病们绝望了!还是继续看他的娃娃。 于是,焦点回归。 也或许是自知惹了众怒,直播里,先前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那道刺目又加粗,简直碍眼的赤红色留言已经消失,画面恢复正常。 而此时的他正在向娃娃讨要回礼: 她收下他的礼物,转而却要他说出自己的目的,因为她不相信他给她的那些只是为了履行承诺,她认为他的殷勤是一种手段,是在掩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甚至能猜出,消失三天又重新出现的他,是为了加文的葬礼能够顺利举行才打算说服她。 她猜中了他真正的部分用意,他却不肯承认————那是理所当然的,黄猿认为,即便是换成如今的他也不会承认,并且同样会找借口打消她的怀疑。 就象此时直播里他正在做的那样: 二十多年前的他又一次混淆视听,先用一些毫不相干的情报转移她的注意力,接着又一再强调,他送她礼物出自真心,根本没有别的什么目的————那言外之意就是在暗指,她以自己的恶意揣测曲解他的好意。 当然了,黄猿也看得明白,直播里的他那一番言辞,除了心虚掩饰多少也有些恼怒成分,因为,虽然他确实将她从那小鬼身边调开,可到底是有几分真心。 如果不是在意她,他怎么可能亲自设计绘图为她制作居所?虽然他对她的态度似是而非,可那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真正心思,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将自己放得太低。 也正因为他确确实实是在试图讨好她,那份真意被她曲解之后才会恼羞成怒。 以他当时的性情,加上从未尝试过被拒绝的傲慢,她那样反应,他不会恼恨才是一种异常反应。 二十多年之后的如今,黄猿看着直播里她和他的互动,内心默默将此时的自己代入之后,顿时别有一番感触。 喜欢的女人太聪明什么的,真是叫人特别有压力。 不过话说回来,尔虞我诈迂回交锋什么的,换了对象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也是一种小情趣呢~ ………… 接下来: 他一番唱作俱佳的痛心疾首之后,她不再与他辩解什么,只静静的盯着他看,透过属于第三方视角镜头摄入的画面,黄猿清楚看见,他的娃娃看着他的眼神,是深深的无言以对,与,半是唾弃半是迁就的无可奈何。 不是被说服,而是像在看一个撒谎的孩子,作为成年人的她,面对一个明明破绽百出的谎言却不能揭穿,因为对方是个孩子,她不能计较————这样的感觉。 耶~真可爱呢~他的娃娃,黄猿心想。 更可爱的是,她瞪了他足足半分钟之后,她说,‘啊~伤了你的心我很抱歉。’那不咸不淡的语调很明显,就是她在百般无奈的情况下选择向他妥协。 她话音落下,不出所料的被他得寸进尺,他不接受她的道歉,要求得到实质性补偿————这也是理所当然,他从来不是什么懂得适可而止的男人。 他说,他不是第一次被她伤害,被伤害是无稽之谈实,他的言之凿凿不过是得陇望蜀,在察觉到她愿意容忍他的瞬间,他不惜将自己摆放在一个相对弱小的位置上,以换取心想事成。 论起谋略与手段,即便是二十多年前,他也已经信手拈来。 所以,示弱之后他立刻旧事重提: 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唇角,要求一个亲吻或者她的真名。 甚至,[如果既能够得到亲吻又能知道真名,那就再好不过。],理由是,[毕竟除了道歉,娃娃还需要回礼的呀~] 这一瞬间,透过直播,黄猿见到他的娃娃眼神从万般无奈转为深刻唾弃,他和她都心知肚明,他是胡搅蛮缠,只不过————最后,她又一次妥协。 她向他伸出手,小小的她一双手举高着悬在那,在他回应之后,复又故作轻浮的笑着问她,是不是要象往常那样‘抱抱’的这一刻,她那双金褐宝石色的眼睛,露出一种非常非常忍耐,外加嫌弃的可爱神采。 小小的娃娃,永远缺乏表情变化的娃娃,所有情绪都在一双眼睛里…一边嫌弃的瞪他,一边双手并用攥着他那支手,慢慢地往她怀里拖———— 黄猿微笑着看着这一幕,心头有那么一处软得一塌糊涂。 她的回礼,是他记忆里为数不多的甜蜜片段,没有爱恨难明的复杂,同样不存在她与他相互立场不同的勾心斗角,纯粹的,一个吻。 是会让人彷如醉酒般,酸软无力的微醺,又象是沉入深水般,近乎窒息的甘甜。 这二十多年他深深记得,不肯忘记,也不敢忘记。 ………… 霎时间,黄猿错也不错盯着画面,唯恐自己遗漏哪怕一个细节: 她将他的手拉近,随即起身,小小的她站在他面前,缓缓地、缓缓的单膝跪地,她握着他的指尖,倾身俯低,慢慢的在那对她来说过于巨大的掌心里留下一个吻。 蜻蜓点水般浅尝即止… 顷刻之间,即使是意识里,黄猿依然感觉到心跳,是大脑中枢给予的幻觉不错,但不可否认,那同样是视觉给予的真实…冲击。 她是他的…心上人啊~ 二十多年后的此时,他因为旧梦重温又一次心跳如雷,二十多年前的此刻,他因她留在掌心的吻而露出错愕神色。 因为太过出乎意料,她的行为。 并且,很快,画面之外的黄猿同样微微一怔————时隔久远的记忆可能产生混淆,只有再次亲眼目睹,以第三方视角旁观,此时落在他眼中,属于他的甜蜜记忆里,藏着说不出的诡异感。 她的吻不带任何亲昵意味,这是当年他就知道的事实,然而,那般暧昧举动,此时在他看,由她做来却透出一种…庄严与肃穆。 黄猿见过许多次类似场景,无论是身在海军时亦或者高高在上时,他见过…画面里她对他做的,是宣誓,或者祝福。 骑士向君主宣誓忠诚,亦或者,神职为信徒赐福,两种仪式都…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随即,黄猿很快认为,两种判断正确答案应该是后者————因为他记起她在吻了他的掌心之后说的那句话。 他记起的瞬间,画面里她缓缓抬高视线,这次黄猿更看得清楚,从她的眼睛里,他见到…微笑,不带任何特殊含意,只是纯粹的笑意。 她说,‘以我之名,祝君战无不胜——’ 音调沉静而冷淡,不知怎么在此时听来,黄猿却从那深处品出几分,居高临下俯视众生的傲慢。 也恰是这一瞬间,第三方视角摄入的画面里,伴随着她话音落下,一幅奇妙的图形在空气中缓慢成型————巨大的,半透明的纹案…浮现在她身遭。 之后,是一线墨黑暗芒如火焰烧灼,在纹案间急速游走,片刻之间,一幅黑与白交错形成复杂刻印的徽章赫然显现。 异象转瞬即逝,那副含意未明的徽章完整的瞬间复又即刻迸散,如星辉散入夜幕。 然而一瞥之间,黄猿却恍惚看出…那徽章图案是蜿蜒盘绕的双蛇,一黑一白头尾相交纠缠厮磨,甚至…或许是错觉?他甚至觉得,徽章彻底消失之前,那尾白蛇的眼睛仿佛亮起一瞬。 [以我之名,祝君战无不胜——]————她给了他什么?! 再如何迟钝,看到此时黄猿也明白,二十多年前她给予他的祝福,绝对并非他一直认为的祝愿,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赐予]。 可… 她为什么还能那般若无其事?为什么不告诉他? 画面里的他笑得那样轻浮,他一直都认为她是在敷衍他,他当时的目光灼灼,只是因为她给予他掌心吻让他…有些感动了啊! 那种象是祈福仪式的举动,她说的战无不胜,就象每个海军军属对沙场征战的亲人所寄予的全部祝愿,他当时是… 他从没有得到过他人心甘情愿的祝福,所以有些感动。 毕竟是得不到的东西,她却在出乎意料的时候给了他。 可… 如果不是直播拥有的这种,超越当今世界科技水平的多重次元视角,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当时是真正的…祝福了他。 他的娃娃,原来… ………… 二十多年前他一无所知的秘密顷刻间暴露,黄猿的惊愕可想而知,然而转念之间,有更多的混乱侵袭了他。 除了那一幕不可思议的真实,无数疑团瞬间浮现: 那个徽章代表着什么? 她究竟还隐瞒了他什么?! 黄猿当然知道,每个贵族姓氏都有其家族徽章,用来象征身份权势与荣誉,在某些落后的岛屿国度王室徽章甚至等同神权图腾。 她拥有徽章就证明…她有着绝对令人意料不到的身份,并且,出身高贵,因为那徽章的纹案异常复杂,那种,由无数象征家族历史与领地的图形结合而成的徽章,近乎于君主玺印。 可她竟隐瞒了他,由始至终都只字不提。 为什么不告诉他?是他让她无法信任吗?她明明孤立无援,为什么…不肯向他寻求帮助?她都知道他的出身了不是吗? 是她不信任他对吧?所以选择独自背负一切。 而,等到那些属于今时今日的惊愕与不甘淡去之后,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油然而生。 因为她暴露的秘密,让许多原本关于她的猜测被推翻。 当年结局时发生的那些事,让黄猿猜测她是能力者。 他愿意相信她说的那些,她宣称自己…失去记忆,醒来时身在马林弗德,时间为一个月前。 换而言之,无论替身偶人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不是当初那个CP特务口中的人形师,‘她’也仅仅是意识诞生一个月的娃娃。 他相信她失去记忆,对替身偶人与人形师一无所知,可他同样认为她隐瞒自己真实的身份,因为她的言辞始终巧妙避开了属于她自己的秘密,他不相信她没有关于自己的记忆。 她对付弗雷德里克.加文与迪丽拉的手段,全盘布局的慎密周全,以及,在与他迂回交锋时的敏锐沉稳,无一不在说明,她不可能只是诞生一个月的意识。 她以世界政府与海军为敌,最后竟大获全胜,那样诡谲手段,怎么可能是个失忆之人。 他当时愿意原谅她的谎言,不也是因为她的…灵魂太过耀眼吗?那种独属于她的光芒,在不知不觉吸引了他,让他陷入情网。 她带给他无数重意外,身负巨大秘密,他却没有追根究底,因为那时候他认为他与她来日方长,他愿意等,愿意等到她心甘情愿告诉他一切的那天。 他将她放在心上,被设计也好,被欺骗也罢,他和她有一生的时间相互了解。 可…她消失在结局当日。 后来,他一直一直回忆,那些恨意与愤怒变得浅薄之后,他一直回忆并且试图还原全部。 他推测,她…同样身为恶魔果实能力者,倘若她的谎言并非彻头彻尾,那么,她确实不是人形师,可她同样身为能力者,并且属于特殊超人系。 黄猿曾经将恶魔果实图鉴记载的全部果实逐一调查过,他动用属于神祇的力量,暗中彻查所有存在可能性的果实,确定每一位能力者生死下落,以及…所有资料中的每一颗果实的能力开发。 他耗费漫长时间,最终却一无所获。 他找不到她,他原本希望她的能力属于精神污染,能力者本身生活在现实,精神却依附到替身偶人那里,她的诞生不久,实际上是她的意识附身进而压制了人形师。 可…那份猜测到最后也找不到证据证实。 毕竟恶魔果实多如繁星,更有无数不知名的能力者散落世界各地,纵使他权势滔天,到底也并非真正的神明,做不到全知全能。 ————直到此时。 她同样身为能力者,这点无需推翻,但与此同时,黄猿却推翻了他之前,对她的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猜测,拥有徽章玺印,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那么,她的真实身份… 贵族出身,以黑白双蛇作为标志的姓氏… ………… ………… 片刻过后,检索全部记忆仍是一无所获的黄猿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观众留言那里,他对那个徽章玺印完全没有印象,毕竟他也不是对全世界贵族都了若指掌,也或许那是某个偏远国度的… 所以,他寄希望于此时同在直播间内的其他观众,希望他们能带来好消息: 这里有一位四皇本人,四位夏洛特是BIG.MOM海贼团掌权人物,两位王下七武海,一位黑暗世界大佬,加上海军元帅前大将现任大将… 如此豪华阵容,怎么也该有谁能知道些眉目吧? 哪怕没有见闻广博,涵盖前半段与后半段的势力分布,这些核心人物们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半点头绪都没有。 留言那里果然恰如黄猿所料,讨论焦点集中在那个徽章上,并且,有些意料之外的内容: ‘那图案是标志吧?’ ‘废话!我们又不瞎,当然看得见那个黑白双蛇!’ ‘不,我是说,图案消失之后浮在黄猿手掌心的那个…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呋呋呋~我倒是没注意黄猿手掌心究竟有什么变化,我只看见那个…玺印。’ ‘玺印?’ ‘呋呋呋~对了,你们大部分是平民出身呋呋呋~’ ‘白痴才会显摆出身血统之类的东西,你是有品种证书的猫狗吗?’ ‘呋呋呋~鳄鱼混蛋你是找茬吗?’ ‘上边偏题了!我知道什么是玺印,可你怎么确定那个双蛇是印章?那不是一个标志吗?’ ‘呋呋呋~虚心求教的话就要摆正态度啊上边的。’ ‘哦~要说请吗?’ ‘有什么好炫耀的?你以为直播间里都是乡下人吗?君王玺印那种东西,老子扔掉过无数个啊!权力的象征没有强大武力匹配根本不值一提。’ ‘上边的就不要炫耀你的侵略史了好吗?烧杀掳掠的海贼而已,很光荣吗?’ ‘混蛋!你是谁啊?’ ‘好了,争执到此为止——JOKER之所以确定那个是玺印,我想是因为双蛇纹案之外的那些图形,那种符号每一个都有特定意义,象征着领土与家族历史,甚至代表所继承的王位。’ ‘历史上许多岛屿国家分分合合,两个姓氏的联姻能够带来领土结合,同一姓氏的血脉同时也能分割原本的家族领地,玺印上的符号图形是权力更迭的见证。’ ‘上边的解释非常正确,就象鄙人的家徽,鄙人的妻子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她与鄙人的婚姻得到世界政府承认,所以,婚姻成功缔结之后,两个家族的徽章就合二为一。’ ‘反之亦然。’ ‘哦哦~受教了呢~’ ‘所以,我的小公主你果然是贵族出身,我当时猜对了perolin~’ ‘佩洛斯尼!都说了不要用那种可怕型号的文字霸占屏幕!’ ‘就不能消停点吗?夏洛特家的。’ ‘好了好了,言归正传,那么,黑白双蛇的玺印,属于谁?’ ————到这里,飞速跳跃的留言蓦地一滞,仿佛是观众们都被难倒那样,一时间竟没有人再发表什么言论。 又时隔许久: ‘所以,没有人知道?’ ‘我只能确定,托特兰海域境内不存在类似标志,perolin~’ ‘佩洛斯大哥你真是…好吧好吧~你高兴就好,不过能不能换个颜色,红色太刺眼了…’ ‘一群白痴!那种玺印没见过。’ ‘+1’ ‘+2’ ‘闻所未闻。’ ‘世界政府联盟国家的徽章当中,找不到类似存在。’ ‘啊啦啦~那些国内位高权重的贵族们…我知道的没有以蛇为象征的。’ ‘鄙人同样见识浅薄。’ ‘我倒是见过长着角的蛇,嗯~就是幻兽种的龙,和之国曾经有以龙为家徽的,不过那里现在…你们知道的…’ ‘我把图形画给副船长看了,他也没听说过。’ ‘哦~那…白痴火烈鸟你呢?’ ‘呋呋呋~’ ‘………明白了,你也不知道对吧?这么说来,伟大航道之内前半段后半段都没有线索。’ ‘四海的可能性就更小,或许已经灭亡了?’ ‘闭嘴啊!’ ………… 没有见到期待的线索,黄猿原本有些失望,不过很快,观众那里转变的焦点又让他…很惊讶: ‘算了,慢慢查访总能找到线索,只要存在不可能不留痕迹。’ ‘现在我想问,之前谁说黄猿的掌心留着奇怪的东西?’ ‘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是一个印记,你们没有人注意到吗?玺印消失之后…’ ‘我为什么要注意黄猿那种恶劣的男人?’ ‘我全部注意力只在我的公主那里,perolin~’ ‘你们夏洛特能不能安分点?之前说的那个印记,我看到了,是个三角?’ ‘呋呋呋~那是个简易图案。’ ‘不是图案啊~我见过那种,在一次…不太美好的任务,恶魔献祭,诸位听说过吗?’ ‘上边的你是青雉吧?我听说过那件事,就在一年前吧?你追捕那一年的超新星火拳波特卡斯.D.艾斯途中发生的事。’ ‘诶?’ ‘哦~看来知道的人不少,我之前就想说,虽然与我们此时讨论的无关,不过我很确定,那个玺印消失之后,黄猿的手掌心里浮现的是恶魔标记。’ ‘喂喂喂!这可不是开玩笑,你不会是在说…’ ‘那个偶人的祝福,以我之名祝君战无不胜,是得到了恶魔的赐予?’ ‘啊啦啦~到如今都没有人能确定,恶魔献祭之后就能得到魔王赠予那件事的真实性,所以,诸位能不能不要轻易下定论?’ ‘关键是,偶人并没有献祭什么,怎么可能得到赐予。’ ‘不——这样想想也…你们自己去确认往年的情报,关于黄猿的,他确实…’ ————看到这里,黄猿到底没能忍住自己那点…不太愉快的情绪,所以他很难得回复:‘耶~上边的你是认为,我得到祝福才轻易战胜敌人吗?’ ‘如此信口开河,老夫可不能坐视不理——’ 因为一个祝福,就带给他生平无一败绩的功勋?可真是…荒谬。 他半生沙场征战,仅凭一句话就抹杀他的所有努力? 简直…罪该万死。 出乎意料的,他发言之后立刻得到回应,并且是非常坦诚的歉意: ‘请无视我之前的看法,那确实是一种污蔑,即便立场不同,我也必须道歉。’ ‘啊啦啦~’ ‘哼!还算知趣。’ ‘道歉得很及时,不然就该我这个老师去找你麻烦了!你这样污蔑我的学生,不就是等于污蔑老子吗?!’ ‘都说了是我太轻率,你们不依不饶是想怎样啊?’ ‘耶~要我说原谅吗?’————黄猿对着上方那道留言,露出深深微笑————原谅归原谅,可要是对方继续挑起事端,那他可就…呵呵~愉快的接下战书了呢~ ‘你们海军对我弟弟有什么不满?’ ‘噗~果然是夏洛特。’ ‘好了好了,这种争斗毫无意义,不如双方各退一步。’ ‘比起争吵那些不知所谓的东西,你们不如注意一下直播。’ ‘呋呋呋~黄猿大将你被挑衅了反应很快,那我之前的那些问题,有没有兴趣回答一下?呋呋呋~我可是非常、非常、好奇啊!’ ‘白痴火烈鸟你闭嘴!不要继续偏题!’ ‘鄙人也认为,比起无迹可寻的玺印和那个真假难辨的恶魔标记,直播的内容似乎包含了更多有趣的情报呢~’ 至此,充斥着火/药味的观众言论,焦点再次变更————黄猿瞥了眼留言,随即一心二用将另一部分注意力投入画面: 那里,二十多年前的他半躺在沙发里,又将她按在胸口心脏位置,整幕画面的气氛显得很轻松,他说的话题却…异常沉重。 他在向她坦白,同时也是不带任何算计的劝告。 他告诉她弗雷德里克.加文死亡那日开始,她所不知道的,海军的调查与行动。 她不可能知道那些,一开始她就是被以半软/禁的形式拘束在泽法老师那里,她和那小鬼都是被名为保护实则监/视的呆在海军视线范围内。 所以,他一直也奇怪,为什么她对他那样理解,简直象读/心术。 原本他猜测她是见闻色,但是她表现得对霸气一无所知,他在试探过后否定那个猜测————所以,她那样理解他就让他越来越看重她。 无论是谁,对能够理解自己,与自己隐约契合的另一个人,总是有些天然好感,更何况…她那么可爱。 偏题了。 总之,直播里,他再一次为了自己对她的喜爱而违背原则。 之前,他确定她是真凶却替她隐瞒,此时,他推测出她在葬礼上必定有所行动,却又费尽心思试图阻止她。 他告诉她,海军那个不为人知的,一位大将必定出身贵族的惯例,随后又将,弗雷德里克.加文作为傀儡被推上大将之位对贵族派系的意义,以及,加文之死造成的动荡与风波,甚至连同以战国大将为首的他们对待此事的计划,毫无保留向她说明。 最后更告诉她,在被她说服之前,战国大将的真正计划。 他们对加文之死的调查不过是借口,他们真正的目的是铲除整个贵族派系,因为那些尸餐素位之辈是海军的耻辱。 他告诉她全部的一切,那也是在隐晦提醒她,无论她试图做什么,为了大局考虑,他们必定会阻止她不会允许她轻举妄动。 ………… 这场漫长谈话,绝大多数时间都由他开口,她鲜少发言,直至他谈及迪丽拉与尤妮丝的真正来历,并且抛出一张底牌: 最重要的关键,在那个重伤退役的男人身上————而,那个重要证人,弗雷德里克.加文曾经的副官,即将抵达马林弗德————他是在告诉她,无论她隐瞒什么,全部真相在那个男人抵达之后都将水落石出。 那样一来,她…确切的说是那小鬼,她要保护的人,必定受到某种程度的波及。 他希望她接受他的好意,放弃那个与他们的计划相互冲突的坚持,作为补偿,他许她和那孩子一个真正的未来。 他知道,她会明白他的所有暗示。 80.第八十章 V章购买不足80%会在24小时后才能看更新章。  侧向一边的头颅, 僵硬的眼瞳已经凝固… 青紫色的脸,扭曲的四肢,暴/露在夕阳余辉下的胸腔,浮着油腻光泽的… 张了张嘴,我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虚弱的呜咽声, 被压迫到极限的情绪忍无可忍反弹, 用尽全力挣脱禁锢, 转身慌不择路逃跑。 那具恢复人类外貌的躯体, 那两个做出极度可怕举动却表现得无比冷静的人,还有这幢闷热密闭的屋子… 所有一切汇合成一种致深的恐怖感, 催促着我逃离。 再也不能呆在这里,会…发疯的, 必须离开!必须要逃出去! 跌跌撞撞的奔跑,屋子的那扇门在前方,只余下门框的空位就如同逃出生天的希望,我极力朝着它靠近, 身后有衣裳摩挲的细微声响如影随形, 以及,冰冷黏腻的声音。 “小糖果小爱丽丝~” “你能逃到哪去呢?” 他在我冲出大门的一刹那抓住了我, 手臂揽在腰上半提半抱,轻而易举让我双脚悬空, 湿漉漉的呼吸贴到耳边, “我捉住你了perolin~” ………… 啊啊啊!放开我! 失控的叫声蓦的充斥听觉, 急速跳动的心脏带得僵硬的身体渐渐复苏, 我开始剧烈挣扎,用脚向后踢踹,尖叫着抓挠他的手臂试图挣脱禁锢,“放开我!放开啊啊啊!” 紧锢着腰腹的力道强硬又牢固,我的那点挣扎如蜻蜓撼树,他任凭我踢打哭叫仍是无动于衷的带着我向后退。 已经触手可及的室外光亮正在慢慢远离,察觉到这点的我迅速放弃攥开他手臂的打算,转而极力伸手抓住一侧门框,死死抓牢它怎么也不肯放松。 室外天空是整片橘红色,灰橙的云层深处,暗红的月探出一角… 拖拽的力道不轻不重,却可怕得象是要把人带进深渊,我的手指用力抠紧木质门框,浑身僵硬的盯着眼前的光亮,就象溺水者抓住稻草。 然而下一秒,眼前水波般摇曳,带着霞光的天,暗红的月,整片天幕随着水波荡漾逸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后方浮现的大片大片黑暗。 指尖抠紧的木质门槛忽的一空,失去附着物的手猛一下握成拳头,指甲扣进掌心带起触动神经的真实感。 诡异而无声的转变让我暂时忘记恐惧,停下尖叫,呆呆的看着眼前电影镜头切换般的场景。 转眼之间整片天空成了浓重的墨蓝色,屋前的院子也消失,暗下来的光线里一盏盏零星昏黄灯光亮起,剪影般的轮廓层层加重,模模糊糊的声响由远及近。 是交谈与吵闹,细细碎碎的笑语,喵咪的叫声,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轱辘声… 一座城镇在视网膜里渐渐成型,夜晚的城镇,街道边的矮小建筑物里亮着灯,寥寥几个路人行走在屋宇投下的阴影里… ………… “小糖果小爱丽丝~”安静了许久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用带着些许惊奇意味的口吻,问道,“你把我们带到哪儿了?” “城镇吗?”这一次是那个弟弟的声音,话音落下人从后方走上前,昏暗光线里的神色看不分明,音色显得颇愉悦,“是没见过的地方,看样子离开那个特定剧情了,佩洛斯大哥你的判断确实很正确。” “这一切可都要归功于我们的小爱丽丝啊perolin~” “她真是个幸运星,不是吗?” 附着在耳边的声音添进几丝得意,言语间有粘滑的触感沿着耳廓慢慢划到耳垂上,蛇虫似的蜿蜒游移,他低低的哼笑,说话声含含糊糊,“你被吓着了才试图逃离我,对吗?” “好吧好吧~是我的错,小宝贝~” “都是我做的与你无关,那些事我保证你不会再遇见。” “只要你能带我们安全脱离这座岛屿,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 低缓甜腻的音色,在耳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渐渐的却变得忽远忽近,如同梦中人的呓语,模模糊糊无法分辨内容。 最终,所有声音被黑暗吞噬。 ………… 我失去了对感官的认知接收,仿佛是被从爱丽丝的躯壳中驱离,没了任何真实存在的感觉,只余下意识在虚无中沉沉浮浮。 不是意识海,我知道,因为灵魂绑定的系统不在,这里是我的记忆深渊,被那幢屋里发生的可怕场景激发的… 梦的碎片。 ………… 无边无际的迷雾深处,混沌的太阳高挂在顶部。 庄严华美的建筑群矗立云端,冗长走廊犹如迷宫,无数高贵而卑污的生物。 光太过刺眼,模糊了每个轮廓,每个身影都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小小声的低语,如影随形的异样眼神。 羽翼在金色辉芒下展开,令人毛骨悚然的圣洁。 制式长靴鞋底缓慢地落在雪白云石铺就的长廊上,挺拔身躯墨黑皮制大衣衣摆无声翻卷,金色长发束成马尾,如雪皎白脸庞,精致姣丽眉眼。 哥哥… 单手握持军刀的姿势清醒冷酷,尖利刀锋切割空气,面前站立的身躯肚腹破裂,重重掉到几公尺外的地上,一蓬热血泼洒而出。 哥哥… 镜中的那张脸目光涣散扭曲,眼瞳与发色渐渐被黑暗侵染。 哥哥… 我被判定为异界入侵者,受到制裁却阴险的借用躯壳试图逃离,最后,被和双生的哥哥你放置在同一个身体里。 两个灵魂一个身体,我们开始彼此仇视。 致深致冷的深渊底部我们相互伤害,希望对方死去自己独占那个共享的身体。 我们用最恶毒的诅咒彼此咒骂,用最狞戾的恨意彼此折磨。 哥哥… 哥哥… 我们… 我们…只有爱,绝口不提。 ………… ………… 悬浮的意识重新获得重力骤然堕下。 我猛地睁开眼睛,胸腔内跳动的心脏仿佛被烧红的钝刀慢慢切割,极致的疼痛让舌尖尝到腥涩味道,眼角有温热水渍滑落。 失去过无数个昼夜的真实感,借用身体感知才能表达的真实情绪… 真是… 做了个美妙的噩梦呢~ 尚未完全清醒的我,愉快的进入意识海,踹开小黑屋门,进入,一把将自家系统捞进怀里:‘我梦见哥哥了,蛋蛋。’ ‘我梦见那些事了啊~本来不应该沉溺的噩梦,蛋蛋啊~如果有一天…’ 被按进怀里的鸡蛋光团,吱吱呜呜挣扎着脱离,紧接着气势汹汹的整个儿扑来砸到脸上,象张烙饼,顺便怒吼:‘跟你说过无数次不要埋胸!’ ‘有功夫在这神神叨叨你那些,肯定会被晋江主系统发牌警告的恋兄情怀,你现在更应该关心任务委托人的清白啊!’ 我:??? ………… 哈?发生了什么? 被自家系统毫不客气踹出意识海的我有点莫名,不过很快,隔着布料延伸而来的另一种人体温度,让我彻底明白了那些担忧是怎么回事。 有一个人大刺刺占据视野,略显昏暗的光线里,咫尺间这双狭长眼睛,能让我看清倒映在他瞳孔中那张带着惊愕表情的脸。 是那个弟弟,夏洛特.克力架,他俯身在极近的距离,一支手按在我的肩膀上,一支手… 指腹带着薄薄茧子,粗粝的触感碾磨肌肤,陌生人的体温沿着细小血管直直偎烫在神经末梢。 而我,不,应该是爱丽丝,先前换了身猎人装束,马裤长靴皮甲,衬衣更是扣到最顶端一颗纽扣,甚至还系着领巾… 骤然惊觉对方是在做什么,我张开嘴,发出一记尖叫————非礼啊! 死鱼一样躺倒的身体蹦跶着试图跳起来,随即却被肩上附着的力道狠狠压制,锁骨上的温度撤离,一张湿漉漉的布巾飞快捂住口鼻,让我余下的尖叫被统统捂回肚子里。 “鬼叫什么啊!白痴!” 年轻人的吼声堪比打雷,直吼得我一阵阵耳鸣,“不要叫了啊!你昏倒了高烧不退,只是在帮你降温!” “要不是这该死的乡下地方连个医生都找不到,谁要管你!”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凑得更近,眉心皱得颦起两道竖纹,拧成一个凶神恶煞表情,粗哑的声线怒意磅礴,“还有!谁是你哥哥啊?!我的妹妹们才没你这么蠢!” 片刻过后,边怒吼边索性整个庞大身体压上来的人,慢吞吞松开手上的力道,“现在,我拿开这个你也不许尖叫,听明白了就点头。” 下一秒,在力道压制下我艰难的死命点头,对方又细细审视好一会,之后才完全松手,顺带支起身体,啧了声,“吵死了你,像个白痴一样。” 重新获得自由的瞬间,迅速扯开捂在口鼻上的湿布,我努力挣扎着想挪远些结果又被一把攥住头发拖回枕头上。 “喂!烧还没退想去哪?” ………… 扔到一边的冰冷湿漉布巾又被他拿在手里,一手把我固定在原位,布巾盖过来胡乱擦拭脸和脖颈,动作极其粗鲁,狠狠的要把人皮都擦掉一层。 我嘶嘶的低叫,小心躲闪,不让他真的把脸皮抹下来,好不容易挨过酷刑一样的擦拭,又在他打算重新解衣扣的时候没忍住抬手推了推,“我…我自己可以的,不要…不麻烦你。” 捏在衣扣上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抬了抬目光,沉沉的盯着人看,半晌方才面无表情的开口,“你以为自己昏睡了多久?” 问过之后停顿几秒钟,复又嗤笑一记,说道,“整整两天。” “两天来是我和佩洛斯大哥轮流守着你,现在才担心有没有发生什么根本是多此一举。”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一直携带的万年不灭火气,掀高的嘴角神色无比嘲讽,“如果不是你还有用,谁乐意照顾一个只懂得哭着乱喊‘哥哥’的女人。” 接下来是沉默。 他保持着一手附在衣襟位置的姿势,静静的盯着我看了许久,眼睛忽然眯缝起来,那种危险的神情仿佛是某种大型食肉动物。 之后又时隔片刻,在我屏住呼吸浑身紧绷无比戒备的时候,捏在衣襟扣子上的手松开,他冷笑一声随即又将布巾扔到我手边,“随便你。” 话是这样说,可… 他起身之后就站在床边双手抱臂,视线错也不错… ………… 我捏着湿漉漉的布巾一时进退不得,他距离太近,这样直勾勾盯着人看的目光杀伤力巨大,简直象直面野兽一样。 两人面面相觑,直等到我眼睛都瞪酸了他也没有要挪动的意思,最后,我只好率先移开视线,给自己找点别的事来分散紧张感。 比如,查看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里是室内,空间不大一张床占据了一半以上面积,略显昏暗的光源来自床尾摆放的那矮柜上一盏油灯,油灯一侧搁着水盆,袅袅烟气映着昏黄灯火缓缓蒸腾。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家具,简陋得很。 环顾室内一圈,又看过光线照不到黑漆漆一团的天花板,再看了好一会紧闭的那扇门,最后,目光不可避免的转回站在床边的人身上。 他的形象与之前不太一样。 原先那个诡异手指面包发型不见了,披散下来的头发落在肩骨位置,诡异的艳红洛丽塔披风也不见了… 仍是果着半身/袒/露超过标准的肌肉,造型有些古怪的马裤与长靴,缀满金属铆钉的武装腰带,饼干状坠饰组合的战裙? 改变装束看起来没了那份别扭感,气势显得更加凌厉,尤其是衬着那双斜斜上挑的眼睛,即使站着不动也不言语,也…凶相毕露。 ………… 从我左顾右盼开始直到再也找不到拖延时间的事情做,当中时隔许久,无声的僵持才结束于,室外踩踏木板地发出的细微声响。 外边有人慢慢走近,脚步声不疾不徐。 原本混沌漆黑的外墙漏进一线昏黄辉芒,却是那墙上早已遍布无数细微裂痕,外间行人走过携带的灯火沿着缝隙透出,昏黄亮光一晃一晃,如日影拂过树梢。 没多久,灯光与脚步停在门前,闭阖的门扉吱呀一声开启。 “克力架?”发问的声音仍是那种黏腻音色,来人高瘦身形隐在那朵油灯后方,“我们的小爱丽丝醒了,真是太好了~” 过于安静的气氛中,曾经自我介绍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男人施施然进入室内,先将那盏灯搁在矮几上,之后绕过床尾,站到和他弟弟并肩的位置,“看起来精神不错呢perolin~” “退烧了吗?”视线停在我脸上,说话间自顾自挨着床沿坐下,伸出手,在我躲避不及的瞬间冰冷掌心贴到额头,“温度还是有些高啊~” “至少没烧坏脑子变成白痴。”回答他的是他弟弟,年轻男人放下抱臂的双手往侧边退开些,语气极度不爽,“醒来就尖叫,吵死了。” “别这么严厉,克力架。”掌心仍是贴附在我额头上没有挪开的这个男人,再次息事宁人似的,说道,“小爱丽丝看样子连血都没见过,当然不能要求她像个战士那样勇敢。” “至少她平安苏醒,否则,接下来我们可毫无头绪呢~” 三言两语安抚边上散发出烦躁气息的弟弟,接着,年长些的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移开贴附在我额头上的掌心,手腕一转拿走我拎着的湿布巾,“你昏睡了两天一定饿了吧?” “一直躺在床上更容易消耗精神,去楼下吃点有营养的食物。” “或者起床走一走,虽然现在是夜晚不适合散步…” 开口就停不下来,絮絮叨叨说些琐碎又毫不连贯的内容,手里一边忙个不停… ………… 我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更不敢抗议,经历过那幢屋子里发生的种种,如今被他盯着就象被死神的镰刀钩住咽喉,连呼吸都要暂停。 那些血腥让我无比清醒的重新认识这个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 原以为只是个变态,很不幸,我看走眼了。 虽然他此时一样戴着微笑面具,目光深处却藏着极度深寒,以残酷现实为前提就能辨认,这男人轻佻怪诞表相掩饰的嗜血乖张,毫无悲悯之心的冷静残忍。 比起彷如暴风压境的弟弟夏洛特.克力架,他的哥哥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危险至极。 通常,这种人的关键词,如果还在地星种花家用度娘检索,一下就能拉出一长列网页,标题醒目:反/社会性人格障碍,或者犯罪型人格障碍。 一言以蔽之,就是疯子。 我遇见过很多与他类似的疯子,在前一个世界,所以我知道,遇见这种家伙,要么躲得远远的,要么就必须设法打消他的兴趣。 然而,更加不幸的是… 看情形,我暂时没有脱身的可能性。 双方距离保持在能看见前边那个艳红披风背影为止,也不知为什么始终无法缩短彼此的间隔,人型山猫做过好几次努力试图靠他弟弟更近些,诡异的是毫无成效,象被什么无形之物阻扰一样,我们只能远远尾/随。 另,人型山猫嫌弃我行动迟缓如乌龟。 大概是担心弟弟有什么不测而他可能救援不及,在几次停下来等我之后,山猫认为我耽误了他拯救弟弟的宝贵时间,于是就抛开原先那些刻意的彬彬有礼,露出野蛮真面目… 再于是,此时他就如同打劫归来的土匪,我象一袋大米被他扛在肩膀上。 颠簸中,面朝着后方只能看见人型山猫大衣衣摆的我表示,前边发生什么不晓得哟~反正扛着我的家伙被野狗追赶一般,速度快得我连骂人都做不到,因为会咬到舌头,囧。 另外啊~我的肚子恰好被硌在山猫肩膀上,他又着急赶路…所以,除了会咬到舌头,我还很担心自己一个不慎会吐一地,几次抗议对方却充耳不闻之后只好闭上嘴,安安静静的被运送。 ………… 时隔…不知多久反正蛮久的,扮演一袋大米的我才总算等到被卸货。 又是一次毫无预兆的急刹车,紧接着我双脚落地,还没匀回一口气又被转个身,晕头转向的让山猫带着走。 “克力架进入那幢屋子了,小爱丽丝~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对吗?”行进间,人型山猫缓声开口,声音倒是很冷静,“既然你是猎人,拯救我弟弟就看你了哦~” 我知道个P啊!一边被动的迈开步伐,我一边努力深呼吸,同时放眼看向前方: 百米开外,道路的尽头是岔道,一条小石板铺成的路通向挨着森林边缘的木屋,围着篱笆的院子,栅栏门敞开着,屋子的大门也敞开,呃~确切的说是被踹开。 就在山猫带着我飞快靠近的这一刻,[呯——]一声响,烟尘过后那门扉一扇不知去向,一扇挂在门框上摇摇欲坠,男版小红帽的背影堵在门前,踢出去的一条腿刚刚好收回。 这就是他哥哥解释的‘进了那幢屋子’?以踹烂大门的方式?这,这真不是强盗入室抢劫?到底谁才是需要拯救的啊?! 我目瞪口呆被人型山猫推着继续往前走,随后看见… 在门前逗留片刻,又回头看向我们这里,目光远远的在我身上绕一圈随即转开,之后也不知是和他哥对了个什么含意的眼神,接着男版小红帽气势汹汹的进屋。 与此同时,人型山猫按在我肩膀上的手指尖力道加重几分,说道,“好了,小糖果小爱丽丝~该我们登场了呢~” “等等!等等!”我忽然想到一件特别关键的事,自觉必须要丑话说在前头,没想到开了口却被对方直接无视。 根本没打算听别人说话的山猫以不容忤逆的态度,强硬地把我往前带,还越走越快,“宝贝儿~只要带回我弟弟,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 ………… 见反抗无效,我飞快的意识海里扒开小黑屋的门:‘蛋蛋啊!’ 才刚露出一道缝隙的小黑屋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闭,只来得及飘出自家系统幸灾乐祸的绕口令:‘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我:………… 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要你何用! 被自家系统拒之门外的我表示很忧郁,此时此刻,只能用‘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来形容,得不到任何帮助又被人型山猫无视,转念一想我索性也…放开了那点需要解决的问题。 反正吧~我打算提出可没谁愿意理会,那就不怪我了对不对? ………… 一方心急如焚一方不甘不愿的路程结束得很快,我们穿过院子站到这幢木屋大门前。 被暴/力踹开的门,挂在门框那扇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倒塌发出呯一声,夕阳西下的余晖里,只余得空洞洞门槛的位置犹如一张大张的怪兽的嘴,等着食物自动送上门。 真是相当不吉利的联想,尤其现在要进屋的是自己。 怀着更忧郁的心情,我被人型山猫推进屋————里边象个桶,闷热又昏暗,只能隐约看见桌椅家具被什么扫过似的东倒西歪,更往里些是一张…靠着窗的床。 透过提供光源的窗户,夕阳余晖照亮了那块角落。 此时室内的发展恰是最精彩部分即将来临,小红帽站在床边背对着门,与他面面相觑的是一匹人立的狼,故事里已经提前躲在奶奶家的大灰狼。 童话情节本该是这样,结局更应该是,猎人在千钧一发时赶到,救了小红帽,又从狼的肚子里把奶奶救出来。 可是… 这位男版的小红帽站在那,背影气势简直堪比鬼神,他面前的大灰狼…确实是野兽轮廓,体型比小红帽还庞大,咧开嘴露出森白獠牙,可… 为什么会说人话啊?! 为什么!本该是反派的大灰狼在那瑟瑟发抖的求饶啊? “克力架大人!请饶了我!” “饶命啊!” “请不要杀我啊!” 凄厉的叫声从野兽口中发出,然而它的动作却与那些话背道而驰,它人立在那,扬高的前肢,利爪弹出,带着蓄势待发的攻击意味。 “克力架大人!救救我啊!”明明即将发起攻击,它却不断的在求救。 然而…它一样被无视了。 “喂!你是猎人吧?”男版小红帽回过头来,“佩洛斯大哥的判断没错,你果然有用,现在还等什么?” 昏聩的室内窗外夕阳余晖迤逦而入,他的脸一半迎着天光一半隐在阴影里,语调缓慢而又残忍,轻描淡写做出决定,“杀了它。” ………… 带了几分命令式口吻的话音落下,野兽迟钝的转移视线,目光对上我的复又看向更后方,下一秒,再次发出的声音显得更加凄厉,“佩,佩洛斯佩罗大人!” “救救我!佩洛斯佩罗大人!” “救我!” 野兽庞大的身体摇摇晃晃绕过拦在面前的‘小红帽’,一步一步踩着扭曲怪异的步子,缓缓的走近,“请不要杀我!佩洛斯佩罗大人!” “我是蒙多尔大人的手下…” 它惊惧万分的哀求一边蹒跚前行,“救命…我们被…” 一种奇异的味道随着它的接近而沁入鼻端…那是裹挟着朽烂木头与海盐味的气息,当中还有微弱的…铁锈…不,是血的味道。 森冷锐利的兽爪悬在半空,一步、一步、一步,直到即将… “杀了它,小糖果你在等什么?” 甜腻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与此同时,先前他取走了一直没有归还的那支管/制物品被重新塞进手中,身后的人型山猫强制按住我的肩膀不让我后退。 “猎人会救回克力架,不是吗?” ………… ‘杀了它’? 可是… 枪的木手柄硌在掌心,很快又沁上一层薄汗,黏腻腻的让人几乎抓不牢。 我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停在一米开外再不敢往前一步的这匹野兽,先前那些种种,我自顾自认定的,可笑的,掩耳盗铃的和平假相,在现实的碾压下霎那间碎为齑粉。 脑子象发条坏掉的钟,齿轮根本无法运转。 此时靠得近了能看得更清楚,野兽确实是野兽,体型巨大,浑身披满铁灰色的毛,参差獠牙与锋利钩爪,轻易就能将猎物撕碎。 可是… 明明威胁感十足,那双森绿的兽瞳却受到极度惊吓似的缩紧如针尖。 可是… “他是你们的同伴?” 低低的自言自语一样的问句毫无意外被忽略,我急促的呼吸,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晕。 童话故事单纯又美好,此刻呈现在眼前的却真实又狞恶,或许,是我对童话有所误解,面对这样有着智慧的生物…怎么能无动于衷的按照童话剧情进展去做? 他在喊救命啊! 他在向认识的人求救啊! 可怕认知被大脑接收的瞬间,猛地转过身,一把将手中握住的物体朝着人型山猫的脸上砸,我被他们的冷酷彻底激怒,“他是你们的同伴!” “他在向你们求救!” ‘克力架大人’和‘佩洛斯佩罗大人’,会这样叫代表着是认识的吧?地位比人型山猫和男版小红帽低,可确实是认识啊! 而他们两兄弟居然这样轻描淡写! ………… 猝不及防间被砸到脸,他飞快的将它挥落,让它摔在脚下。 昏聩的室内,人型山猫那双狭长眼睛慢慢眯起,然而顷刻间又转开视线,目光放到我的后方,眼底眸光微微一跳。 这一瞬脑后风声袭来,野兽凶恶咆哮,戾风裹挟着浓烈腥臭… 红白相间的圣诞糖果擦过我的耳际斜挑而出,有那么一瞬它硌到什么发出清脆而短促的撞击,腰上附着一股力道带得身体飞起,视野一晃而过,庞大的黑影倒飞出去… 急速转换的景致如同旋转木马,以我为轴心,室内的一切三百六度飞快绕过一圈。 身体不受控制的在半空中几次起纵,等到再次停下,视野仍是恍恍惚惚,我感觉到手里被塞进了什么,之后外力强迫我握紧手中的东西,手肘被抬高,右手食指指尖… 指尖勾住冰冷金属触感…扣下… ………… 一下…两下…三下……… 爆破音在狭小空间里层层回荡,火/药的味道黏稠到会令人窒息。 我的耳蜗塞满了冗长嗡鸣,有一段时间里什么也听不见,双手被巨力震得没了知觉,只能保持着某种姿势僵硬的悬空。 过了很久很久,那些扰乱听觉的巨响渐渐消失,暂时失去的感官才接收到一些别的信息。 刺鼻腥热的浓腻血腥味,让人溺水似的无法呼吸。 呆愣愣的放低目光,我看了看端在手上的…凶器,又看了看扶在手肘和扣动/扳/机那支手上的,属于别人的双手… 隔了会,视线缓缓地向下延伸,最后停在地上,就在我面前,距离不到几步的地上躺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 浓密的皮毛沾满暗色液体,以扭曲又痉挛的姿势仰躺着,歪向一侧的头颅,恐惧与绝望在眼睛里投下混乱破碎的阴影。 也不过是这一点点时间而已,游丝般的低喘徒然断绝,没了起伏的胸腹,张开的嘴,染了血渍的獠牙散发出僵硬而无生命的质感。 我觉得喘不过气来。 死了… ………… 绷紧如钢丝的寂静延续了片刻,过后,遏制住我的那双手松开,人型山猫高瘦的身影自后方转出,轻轻松松的几步走上前去查看。 我浑身僵硬动也不能动的站在原地,目光随着缓缓移动,看着他手中圣诞糖果末端探出,拨弄什么似的拨动尸体,动作无比冷酷。 “蒙多尔的白痴手下之一吗?完全看不出来呢~” “这次随船的人员当中没有皮毛族吧?彻底变成野兽型态也是那个能力者的能力吗?” 谈起一条生命的消失,语气居然平淡得象是讨论天气好不好那样,又隔了会,声线扬高几度,“克力架,过来看看这个——” 尾音拖得很长,昏暗中他手底圣诞糖果一侧末端拨动的死者,那具小山似的躯体融化一样整个体积开始缩小,影像坍塌,慢慢呈现出另一种面貌。 不多时,变化停止之后,人型山猫再次开口,“恢复人类外型了,这个家伙,我记得确实是蒙多尔的手下之一。” 闻言,他的弟弟跟着上前去查看,复又啧了声,“蒙多尔的手下居然没有跟在他身边保护他,该死的废物!” “之前我遇见的勇者也是随船的手下们,这座岛屿…”山猫的话说到中途忽的沉默,随即回过脸来,“呐~小爱丽丝…” “咦?” 发出一个奇怪的单音,他转身眨眼间就凑到近前,“你哭了?” 涂着深紫色指甲油的指尖探出,冰冷指腹在我一侧眼角滑过,黏腻的声音似乎是在笑,“好啦~乖乖的~别哭哦~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言语间慢慢地直起身,手腕一转,猩红长舌舌尖卷住刚刚按在我眼角的那支手指,变态意味十足的舔了舔,声音变得有些含糊,“真是个小女孩呢perolin~” 或许是他的动作也或许是他的眼神,激得卡死的思路再次运转。 刹那间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彻底崩溃,我松开僵硬的手指,沾满冷汗的物件蓦地滑落在地,伴随着那记钝响,抬起手,用尽全力一掌挥出。 “他是你们的同伴!他在喊救命!你竟然!” ………… 巴掌理所当然落空,我和山猫连身高都差距悬殊,挥出的那支手蓦地被擒住,他的掌心扣在腕骨,五指力道缓缓收紧,“想甩男人巴掌要等你再长大些哦小女孩~” 冰冷冷的口吻,居高临下俯视的眼睛,眼底深处的无限残忍滔滔的漫出来,“更何况,动手的是你啊~” 说完停顿片刻,象是考虑着什么,隔了会,他微微侧过脸,语气变得缓和些,“克力架,让我们善良又正义感十足的小爱丽丝一睹真相。” 侧过身让出被遮挡的视野,擒着我的那支手松开转而按在我的肩膀上,指间施力不让我挣脱,接着又说道,“接下来的场面,小糖果你可要勇敢的观看哦~” “那家伙原本就活不了太久。” ………… 按在肩膀上的力道让我动弹不得,而,视线所及,那个弟弟… 那个弟弟手腕一翻指尖多出一柄匕首,甚至不给人闭眼的机会,冰冷锐利刀尖向下插/入… 象是装满水的气球被刺破发出的噗嗤声… 刀刃切割的细微钝音,皮肉绽裂时的轻响…在我惊惧过度的尖叫声中,那个弟弟完成手中的事,起身让出位置。 “呐~你看~” 背后的人狠狠钳制着我,逼我靠到近前,手从后方探出,摸索着捏住我的下巴不让我转开,同时,残忍说明,“奶奶在里边哦~” 81.第八十一章 V章购买不足80%会在24小时后才能看更新章。  ………… 双方初次见面时应该有的, 疏淡冷漠与彼此忖测的气氛顿时变得充满危机。 仿佛要上演凶案现场的险恶死寂中, 是人型山猫手中的圣诞糖果自斜地里探出,不偏不倚拦在那, 制止这位后来出现,此时面色狰狞的年轻人做点什么的举动。 山猫长长的舌头舌尖卷了卷, 音色悠悠的,“克力架, 小糖果很可能是我们的幸运星, 不想继续被禁锢在这里, 你就该温柔点。” 说着他又偏过脸,带着微笑,冷而滑的音色,可有可无似的说道, “很抱歉, 我弟弟脾气不好,你不会介意吧?perolin~” 我摇了摇头,谨慎地后退一步,转念一想又停下。 见状,人型山猫面上笑容不变, “嗯~好女孩~” 明明是夸奖, 裹着一丝鼻音的语调却九拐十八弯得十分有深意。 “好女孩可以得到奖励~”他接着说道,横生出去的那支巨大圣诞糖果撤回, 象是习惯性的又在掌心转过几个圈, 咧开的嘴角弧度再次上挑, “这样吧~我们彼此坦诚些。” “就从交换姓名开始perolin~” 完全不给人插话的机会,一直自说自话,又自己做出决定,“小糖果小爱丽丝,我的勇者~作为好女孩应得的奖励,告诉你我的名字,如何?” 言语间,人型山猫收起把玩那支糖果手杖的动作,背脊慢慢挺直,看似随意的举动却让他的气势迥然一变,褪去了轻佻又怪诞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正经许多。 当然,他的‘正经’并不是什么褒义形容词,而是指…没了面具式的嬉笑不恭,他冷下脸来就显得阴暗又邪气。 ………… 正当我被他的变化弄得有些怔愣顺道分神开个小差,下一刻,变脸好似变魔术的人型山猫重新咧开嘴角,并且报出名讳: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 圣诞糖果螺旋顶端点了点自己,复又点向与他并肩的另一位,“我弟弟夏洛特.克力架。” 之后,人型山猫的视线投到我这里,“小糖果你呢?” “爱丽丝。”我相当识时务的再一次自我介绍,紧接着没忍住想要试探的欲/望,问道,“你们是兄弟?NPC居然也有家族?” “什么是NPC?”接走话题的是弟弟,停顿了下又反问,“你不知道夏洛特?” 我为什么要知道‘夏洛特’?你家是皇帝么?在对方依稀仿佛有那么点惊讶的注视下,我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又茫然的微笑。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过后,这位弟弟夏洛特.克力架啧了声,连眼神带口气都变得很不屑,“原来是个乡下人啊~” 好气哦~我的微笑都快维持不住,你城里人你打扮得象个偷穿小女孩儿衣服的变态。 ………… 我和似乎有点异装癖的‘克力架’弟弟,彼此间对视的目光各有各的嫌弃。 隔了会,出言打破僵局的是人型山猫,自称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哥哥,“不知道夏洛特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现在我们彼此相识也不晚。” 他用息事宁人的口吻,不紧不慢打圆场,随即又凑近过来,“小糖果,你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带回克力架,就象带我走出森林那样。” 人型山猫哥哥挡住了他弟弟瞪来的视线,高瘦身体俯低到能与我对视的程度,目光错也不错,仿佛专注又期待,“我会报答你的perolin~” 猫的恩返吗?我不由自主的,飞快瞄了眼他礼帽上的一双绒耳朵,犹豫了下才勉强抛开那点诱/惑,决定实话实说,“不知道。” 霎时间,见这笑容不变的人型山猫眼睛里碎冰般的寒意一闪而逝,我无声的叹了口气,不打算在这种时候横生枝节,所以解释: “至少要有个提示吧?就象你那样,嗯~” 那什么穿过森林去参加茶话会,要不然没头没尾的谁知道该怎么做。 虽然光标指示出现过两次,并且似乎只有我能看见,可…我确实不知道触发条件是什么呀~ ………… 话音落下,人型山猫眼底眸光微微一跳,神色里渐渐生出几丝若有所思,见他在思考我也不催促就静静等着,顺便想一些先前被忽略的细节。 比如… 蛋蛋说,爱丽丝和柴郡猫是童话故事角色,我开始也以为对方是NPC,现在看却是我的理解存在某些错误。 虽然我不知道先前人型山猫的话可信度有几分,不过,哪怕他隐瞒许多东西,当时我也并未太在意,因为让我做出决定的是所谓‘游戏规则’。 我对爱丽丝一无所知,暂时只能遵照指示行动。 可…我们走出了森林,任务却没有完成。 到得此刻,即使我想分道扬镳,相信人型山猫也一定不会同意。 他需要我带走他弟弟,就象带走他那样,先前他们两人交谈时泄露的信息,所谓‘禁锢’指的大概就是这个。 也或许,爱丽丝同样受到禁锢。 甚至,根本不是游戏而是另一种未知的力量在操纵一切。 嗯~这样一想,似乎… 越来越麻烦了啊~好希望能退货啊蛋蛋~ ………… 接下来,一段不长不短的等待过后,人型山猫终于考虑完毕,似乎是觉得我的提议有些道理,他就将眼神挪了挪,挪到他边上。 同时,我顺着他看的位置转移目光。 ………… 两道视线静静的盯—— 被看住的弟弟呆愣过后额角顿时迸出好几个十字路口,瞬间进入暴怒状态,“我怎么知道佩洛斯大哥你对她做了什么啊?!” “更何况她能做什么?” 边吼边拿手指直直的点,眼角斜乜的模样更是极度藐视,“这样弱小得指尖碾一碾就会死掉的普通人,把希望放在她身上,佩洛斯大哥你认真的吗?” 普通人吃你家大米了还是怎样啊?我只在心里冷哼,还用指尖就能碾死人?以为自己是变形金刚么?有本事完全不用依靠别人啊你这异装癖的暴力狂。 弟弟这样一开口就把天聊死的行为,他哥哥人型山猫同样一脸无奈,“我能见到你就是最好的证据,克力架。” “更何况我也没做什么,只是邀请她而已啊~” “我一直等在那,重复带领勇者穿过森林去参加某个茶话会的行为,呵呵~” 先前与我见面时所谓的‘邀请’或许是让他极度不愉快的事,以至于他连那个附带的奇怪口癖都忘记使用,言语间带起阴森森的怒气。 “十几次了哦~固定的行为模式,不允许任何更改。” “直到小糖果爱丽丝出现,她是唯一一个能够无视那些设定好的剧情,偏移路线,并且顺利走出森林的人。” 人型山猫把视线慢慢转移到我这里,目光对上我的,他周身紧绷如弦的气势缓和些,似是劝解般接着说道,嗯~话是对着他弟弟说: “克力架你也试过许多次却无功而返吧?” “踏上这座岛屿,我们的能力就失效,只能受制于人。” “这次是我们轻敌,幸运的是转机已经出现,就是小糖果。” “或许,机会也只有这一次,克力架。” ………… 随着人型山猫口中那些信息量巨大的话娓娓道来,他弟弟看向我的目光慢慢变得意味不明,眉宇间的不屑神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轻怠。 轻谩又懈怠。 原本看我象在看废物,现在废物升级成某种顺手的工具,哪怕是升级,相信在他眼里,我也不配和他们同等。 不过,‘哥哥’的告诫到底起了作用,隔了会,这位弟弟象是经历一番激烈的思想挣扎方才开口,“既然佩洛斯大哥你这样判断…” “那我就暂且相信她有用。” 明明有求于人却表现得十分恶劣,说完又将下巴抬高,一副目无下尘的睥睨模样,“如果能顺利离开,你必须立刻忘记发生的事!” 我连回答都懒得只点点头,外加隐晦的翻个白眼。 实际上就算他不要求,我也会忘记,不止他,连人型山猫的也会一并删除。 因为,他们二位如此清新脱俗的形象,多记得一秒都是对我审美观的剧烈冲击,尤其是我如今已经养成好美/色的习惯,谁要记得变态和异装癖啊? ………… 算是勉强达成协议之后,这位脾气非常糟糕的弟弟,被称为‘克力架’的年轻小伙子,才拖拖拉拉进入正题: “每次的开始是带着野餐篮子去看望生病的奶奶。” 说起这些,他的声音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途中将会遇见森林里的狼,之后是象个傻瓜一样被骗去采摘鲜花。” “临近傍晚抵达奶奶家,已经吃掉奶奶的狼早在那等着,结局是猎人出现…” 话说得磕磕绊绊,神色也越来越暴虐,最后,大概是忍无可忍他索性拔高声线,声嘶力竭的怒喝,“我已经重复过无数次,混蛋!竟敢戏弄夏洛特!” 我:………… 比起听这弟弟口中,干巴巴的,毫无吸引力的故事,个人表示,他们两位的反应更有趣。 尤其是在发现人型山猫,所谓‘佩洛斯大哥’和他弟弟表情如出一辙,就是‘该死的混蛋竟敢戏弄夏洛特!’这样的瞬间,我有许多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话如鲠在喉。 ………… 于是,趁他们忙着一脸狰狞的同仇敌忾,我迅速扒开意识海里小黑屋的门:‘蛋蛋啊!我知道了!除了爱丽丝梦游那什么,现在这个是小红帽啊!’ 虽然洛丽塔披风穿到一个年轻小子身上效果很惊悚,可他经历的剧情…我很熟悉啊~那是小朋友们都看过的格林童话故事,小红帽。 ‘爱丽丝、柴郡猫,还有小红帽,果然是童话乱炖系列啊这个世界!’ 自觉发现真相的我,表示非常欣慰:‘是好事啊~蛋蛋!童话什么的都美好又单纯,变态什么的,绝对不存在的。’ ‘太好了,我担心的那些不河蟹脑补可以删除了嗯~’ 我怀着美好希望展望未来,结果却被系统泼了冷水:‘你对童话一定有很深的误解,亲~’ 黑漆漆的小黑屋里,光团阴森森的:‘王子公主的幸福结局里反派不是被烧死就是被砍头,即使没有王子公主也有杜松树和蓝胡子哦~亲~’ 我:………… 皮一下很开心么? ………… 面无表情地阖上小黑屋的门,我决定继续拉黑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傻系统。 重新面对现实的瞬间,面前的两位似乎已经将那些坏情绪发/泄完毕,此刻正双双拿令人倍感压力的目光盯着我看。 眼神是有志一同的,阴沉中带着几丝若有所期。 我还来不及做什么或者说些什么,那个弟弟不知怎么整个人蓦地一顿,之后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变得极度扭曲,人却转过身,动作拖泥带水却仿佛被什么操纵着僵硬的迈开步伐。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和人型山猫都有些怔愣。 片刻过后,却是人型山猫率先回过神,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身形一闪就从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拦在他弟弟面前,“克力架?!” “佩洛斯大哥!”弟弟被拦截了却没有停下,竟象是远处有巨大磁力吸引,导致他失去对自己的控制权。 “到了特定时间,我就必须去那幢屋子!” “该死的混蛋!我一定要杀了那个能力者!” 身体违背意志这种事,令得弟弟的声音听上去暴怒至极,嘶吼的同时他却极力挣扎挪动,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决的行进,甚至将阻止他的人型山猫一并带着往前。 他们两人的相互角力持续一会,人型山猫到底没能拦住他弟弟,在几次被带着连连倒退之后只能暂时放弃救援。 失去阻力,弟弟的步伐立刻变得更快,背影显得不甘不愿,速度却毫无凝滞,不多时就甩开我们好一段距离。 ………… 目睹弟弟不受控制远去的人型山猫在原地气急败坏了会,复又扭过脸,“小糖果…” 脱口而出或许是他个人恶趣味的称呼之后,余下的,尚未说出口的语言徒然断绝。 我的眼前暗影划过,顷刻间人型山猫已然近在咫尺,那双因恨怒而生出阴狠之意的眼睛这一刻睁得滚圆,看到极度不可思议景象似的,简直目瞪口呆。 他一副见鬼的样子,我却来不及理会,因为,就在他身后,半空中一个巨大而刺目的猩红光标正在悄然成型。 光标箭头指向西边,太阳落山的方位,与他弟弟前去的那里恰恰吻合。 神出鬼没的指引显现,与此同时,另一种绝对令人不愉快的变故发生。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第二次更换的装束,默默进入狰狞状态:衣服又!被!换了!粉蓝公主风长裙不知所踪,换上一身很利落的裤装。 便于行动的长裤马靴,衬衣外边加着一件皮质紧身护甲,等我把左肩莫名其妙背着的东西取下一看就发现它是一支… 这是…长/筒/双/管的猎/枪吧?! ………… 忽然发现自己手里拿的居然是非常不和谐的管/制物品,我立刻被火烧着一样把东西往地上丢,刹那间除了惊吓,心底更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长/筒/双/管/猎/枪,一身便于行动的利落裤装,再加上几分钟前朝着夕阳狂奔而去的那位男版小红帽…呃呃呃~ 脱手而出的枪沿着抛物线堕落,顷刻间又被人型山猫抢救回来。 他手中那支圣诞糖果自斜地里探出,无声又迅猛的挑在猎/枪/枪/管上,借力让它三百六十度翻转两圈,落进他空着的那支手。 刚刚还一副心急如焚表情的人型山猫,这一瞬间救回我扔出去的猎/枪,先是翻来覆去看过几眼,之后拿眼角余光斜觑过来,也不说话就是静静的,直勾勾的盯。 他的目光实在不好形容,直看得人心生警惕,这样…就象是在看珍禽异兽的眼神,让我呃~后脖颈一阵寒毛直竖。 “你,你想做什么?”我下意识浑身一抖,饶是明知道不会有什么效果,也还是没忍住虚张声势,“我警告你!别打什么坏主意哦!” 人型山猫果然无视了我的色厉内荏,几步走到咫尺间站定,倾身俯低过来,象是凑近了才能把人看清楚那样,“猎人?呵呵~” 他悠悠的曳长了调子,竟是颇为惊喜的意味,“小糖果小爱丽丝~你果然是我的幸运星呢~” 原本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是找回最后一个失踪的兄弟,只是很不幸,我的猜测被否定了,夏洛特.蒙多尔,喜欢阅读的小男孩以他超强的记忆力明确告知: 柴郡猫小红帽莴苣公主,三个故事在森林童话原版中确实是顺序,然而,它们并不是前后翻页中间更夹杂着其它故事。 也就是说,不能按照书籍的目录来推测最后一名失踪者所扮演的角色。 小男孩一番话有理有据,成功说服了我嗯~ 于是,先前信誓旦旦我是‘小幸运星’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极好发挥了他现实主义者的本质,再三确认我对‘拯救他弟弟卡塔库栗’一事毫无头绪之后,迅速决定…顺其自然。 嗯~顺其自然,在等待我那些据他说的特殊灵感发挥作用期间,完全不妨碍他们做点别的事,例如,去湖对岸的森林里… 我完全没有意见,有也不会开口,战五渣没有任何发言权。 更何况,乍然惊觉是自己误解了任务委托人的真正愿望,那之后,我自认与他们夏洛特之间的情势瞬间颠倒,已经不是他们需要我‘拯救’反倒是我有求于他们。 既然这里是一座岛,那么离开‘格林’的途径,恐怕只有搭乘船只,除非能找到飞行器,我不认为几天来见过的岛屿风物具备那等科技水准。 而拥有船只的,不正是夏洛特吗? 有求于人自然要放下/身段,哪怕不着痕迹。 ………… 以上种种造成了此时与昨日如出一辙的行动,我们朝着森林深处进发,不同的是今天新加入一位,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 哦~也或许还有些不同,就是湖泊对岸的这片森林可没有昨日那些,各式各样造型诡异的攻击型凶猛珍兽,偶尔能瞥见的都是些娇小温和的生物。 相对来说,今日的旅途让我比较愉快。 入夜后安静得渗人的森林,随着曙光乍现渐渐热闹非常,茂盛树梢间晨起的飞鸟清脆鸣啼,枝叶随着风掠过发出簌簌细响,空气中弥漫着不会令人厌烦的草木湿气。 人迹罕至的林间灌木丛生,野草与蕨类肆无忌惮疯长,不知名的花随处可见,东一簇西一簇,花瓣尖凝结着尚未蒸发的夜露,隐约透出幽幽的香。 忽略同行之人,与那些搅得人心烦气躁的谜题,倒是彷如一次远足。 昨夜我睡得并不安稳,醒来时浑身骨头仿佛在叫嚣着要自动散架。 或许是露宿的缘故,太过简陋的临时床榻,即使铺垫了他们找来的所有毯子,也还是硌得一向早睡晚起的我直到后半夜才入眠,且黎明前就睁开眼睛。 因为睡眠质量不佳,起床到出发的一路上我持续散发低气压,连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这话唠几次三番试图引我开口都懒得理会。 虽然昨夜已经决定端正心态,至少目的达成之前态度必须放得更低————不过,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大概都象我这样吧? 不管不顾,看什么都不顺眼。 尤其是他们夏洛特三位兄弟精神焕发的模样,简直…越看越碍眼。 完全不想理会,哪怕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非常绅士的充当了代步工具,免于我在森林里艰难跋涉,也还是不想搭理他。 直到我自己调整好情绪。 树梢间偶尔跃过的飞鸟羽色明丽,野花与晨露的路边景色,彷如天气晴好时的远足。 再多的怨气,随着注意力被沿途所见的自然之美转移之后也一点点消磨干净。 心情平复,渐渐的也有余力开始思考。 ………… 一路上很安静,几乎没有人开口说点什么,只有行进间衣角拂过灌木野草的摩挲声,与脚下踩过落叶发出的细响。 茂密的森林叫人无法分辨方向,浅金色的阳光自一侧的树梢间倾斜/射/入,却昭示着我们由始至终沿着某一道路线前行。 并且,这条看不见的路途,地势朝上。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作为领路人,他正在往岛屿中心地带的高处前行。 那里有什么,或者他发现了什么不得而知,然而我却知道,遇见‘柴郡猫’的那片森林属于低洼,遇见‘小红帽’是在平缓带,投宿的城镇是山麓,东边森林则地势略高… 如果去掉那些完全不在我认知范围内的魔幻因素,以单纯的地理角度分析,这座岛应该是由南向北走势,而爱丽丝出现的那片森林,在整个岛屿来说海拔最低… 如果岛屿有海港,应该就建在那附近。 如今我们的方向截然相反,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要去往的很可能是岛屿最高处。 那里有什么? 他昨天发现了什么? 另,岛上确实存在某种禁锢,否则,任务启动那天开始,我所得到的每一个启示又怎么会都是反其道而行之呢? 82.第八十二章 V章购买不足80%会在24小时后才能看更新章。 双方距离保持在能看见前边那个艳红披风背影为止, 也不知为什么始终无法缩短彼此的间隔, 人型山猫做过好几次努力试图靠他弟弟更近些, 诡异的是毫无成效,象被什么无形之物阻扰一样,我们只能远远尾/随。 另, 人型山猫嫌弃我行动迟缓如乌龟。 大概是担心弟弟有什么不测而他可能救援不及, 在几次停下来等我之后,山猫认为我耽误了他拯救弟弟的宝贵时间, 于是就抛开原先那些刻意的彬彬有礼, 露出野蛮真面目… 再于是, 此时他就如同打劫归来的土匪, 我象一袋大米被他扛在肩膀上。 颠簸中,面朝着后方只能看见人型山猫大衣衣摆的我表示, 前边发生什么不晓得哟~反正扛着我的家伙被野狗追赶一般, 速度快得我连骂人都做不到,因为会咬到舌头,囧。 另外啊~我的肚子恰好被硌在山猫肩膀上, 他又着急赶路…所以, 除了会咬到舌头, 我还很担心自己一个不慎会吐一地, 几次抗议对方却充耳不闻之后只好闭上嘴, 安安静静的被运送。 ………… 时隔…不知多久反正蛮久的, 扮演一袋大米的我才总算等到被卸货。 又是一次毫无预兆的急刹车, 紧接着我双脚落地, 还没匀回一口气又被转个身,晕头转向的让山猫带着走。 “克力架进入那幢屋子了,小爱丽丝~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对吗?”行进间,人型山猫缓声开口,声音倒是很冷静,“既然你是猎人,拯救我弟弟就看你了哦~” 我知道个P啊!一边被动的迈开步伐,我一边努力深呼吸,同时放眼看向前方: 百米开外,道路的尽头是岔道,一条小石板铺成的路通向挨着森林边缘的木屋,围着篱笆的院子,栅栏门敞开着,屋子的大门也敞开,呃~确切的说是被踹开。 就在山猫带着我飞快靠近的这一刻,[呯——]一声响,烟尘过后那门扉一扇不知去向,一扇挂在门框上摇摇欲坠,男版小红帽的背影堵在门前,踢出去的一条腿刚刚好收回。 这就是他哥哥解释的‘进了那幢屋子’?以踹烂大门的方式?这,这真不是强盗入室抢劫?到底谁才是需要拯救的啊?! 我目瞪口呆被人型山猫推着继续往前走,随后看见… 在门前逗留片刻,又回头看向我们这里,目光远远的在我身上绕一圈随即转开,之后也不知是和他哥对了个什么含意的眼神,接着男版小红帽气势汹汹的进屋。 与此同时,人型山猫按在我肩膀上的手指尖力道加重几分,说道,“好了,小糖果小爱丽丝~该我们登场了呢~” “等等!等等!”我忽然想到一件特别关键的事,自觉必须要丑话说在前头,没想到开了口却被对方直接无视。 根本没打算听别人说话的山猫以不容忤逆的态度,强硬地把我往前带,还越走越快,“宝贝儿~只要带回我弟弟,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 ………… 见反抗无效,我飞快的意识海里扒开小黑屋的门:‘蛋蛋啊!’ 才刚露出一道缝隙的小黑屋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闭,只来得及飘出自家系统幸灾乐祸的绕口令:‘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我:………… 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要你何用! 被自家系统拒之门外的我表示很忧郁,此时此刻,只能用‘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来形容,得不到任何帮助又被人型山猫无视,转念一想我索性也…放开了那点需要解决的问题。 反正吧~我打算提出可没谁愿意理会,那就不怪我了对不对? ………… 一方心急如焚一方不甘不愿的路程结束得很快,我们穿过院子站到这幢木屋大门前。 被暴/力踹开的门,挂在门框那扇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倒塌发出呯一声,夕阳西下的余晖里,只余得空洞洞门槛的位置犹如一张大张的怪兽的嘴,等着食物自动送上门。 真是相当不吉利的联想,尤其现在要进屋的是自己。 怀着更忧郁的心情,我被人型山猫推进屋————里边象个桶,闷热又昏暗,只能隐约看见桌椅家具被什么扫过似的东倒西歪,更往里些是一张…靠着窗的床。 透过提供光源的窗户,夕阳余晖照亮了那块角落。 此时室内的发展恰是最精彩部分即将来临,小红帽站在床边背对着门,与他面面相觑的是一匹人立的狼,故事里已经提前躲在奶奶家的大灰狼。 童话情节本该是这样,结局更应该是,猎人在千钧一发时赶到,救了小红帽,又从狼的肚子里把奶奶救出来。 可是… 这位男版的小红帽站在那,背影气势简直堪比鬼神,他面前的大灰狼…确实是野兽轮廓,体型比小红帽还庞大,咧开嘴露出森白獠牙,可… 为什么会说人话啊?! 为什么!本该是反派的大灰狼在那瑟瑟发抖的求饶啊? “克力架大人!请饶了我!” “饶命啊!” “请不要杀我啊!” 凄厉的叫声从野兽口中发出,然而它的动作却与那些话背道而驰,它人立在那,扬高的前肢,利爪弹出,带着蓄势待发的攻击意味。 “克力架大人!救救我啊!”明明即将发起攻击,它却不断的在求救。 然而…它一样被无视了。 “喂!你是猎人吧?”男版小红帽回过头来,“佩洛斯大哥的判断没错,你果然有用,现在还等什么?” 昏聩的室内窗外夕阳余晖迤逦而入,他的脸一半迎着天光一半隐在阴影里,语调缓慢而又残忍,轻描淡写做出决定,“杀了它。” ………… 带了几分命令式口吻的话音落下,野兽迟钝的转移视线,目光对上我的复又看向更后方,下一秒,再次发出的声音显得更加凄厉,“佩,佩洛斯佩罗大人!” “救救我!佩洛斯佩罗大人!” “救我!” 野兽庞大的身体摇摇晃晃绕过拦在面前的‘小红帽’,一步一步踩着扭曲怪异的步子,缓缓的走近,“请不要杀我!佩洛斯佩罗大人!” “我是蒙多尔大人的手下…” 它惊惧万分的哀求一边蹒跚前行,“救命…我们被…” 一种奇异的味道随着它的接近而沁入鼻端…那是裹挟着朽烂木头与海盐味的气息,当中还有微弱的…铁锈…不,是血的味道。 森冷锐利的兽爪悬在半空,一步、一步、一步,直到即将… “杀了它,小糖果你在等什么?” 甜腻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与此同时,先前他取走了一直没有归还的那支管/制物品被重新塞进手中,身后的人型山猫强制按住我的肩膀不让我后退。 “猎人会救回克力架,不是吗?” ………… ‘杀了它’? 可是… 枪的木手柄硌在掌心,很快又沁上一层薄汗,黏腻腻的让人几乎抓不牢。 我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停在一米开外再不敢往前一步的这匹野兽,先前那些种种,我自顾自认定的,可笑的,掩耳盗铃的和平假相,在现实的碾压下霎那间碎为齑粉。 脑子象发条坏掉的钟,齿轮根本无法运转。 此时靠得近了能看得更清楚,野兽确实是野兽,体型巨大,浑身披满铁灰色的毛,参差獠牙与锋利钩爪,轻易就能将猎物撕碎。 可是… 明明威胁感十足,那双森绿的兽瞳却受到极度惊吓似的缩紧如针尖。 可是… “他是你们的同伴?” 低低的自言自语一样的问句毫无意外被忽略,我急促的呼吸,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晕。 童话故事单纯又美好,此刻呈现在眼前的却真实又狞恶,或许,是我对童话有所误解,面对这样有着智慧的生物…怎么能无动于衷的按照童话剧情进展去做? 他在喊救命啊! 他在向认识的人求救啊! 可怕认知被大脑接收的瞬间,猛地转过身,一把将手中握住的物体朝着人型山猫的脸上砸,我被他们的冷酷彻底激怒,“他是你们的同伴!” “他在向你们求救!” ‘克力架大人’和‘佩洛斯佩罗大人’,会这样叫代表着是认识的吧?地位比人型山猫和男版小红帽低,可确实是认识啊! 而他们两兄弟居然这样轻描淡写! ………… 猝不及防间被砸到脸,他飞快的将它挥落,让它摔在脚下。 昏聩的室内,人型山猫那双狭长眼睛慢慢眯起,然而顷刻间又转开视线,目光放到我的后方,眼底眸光微微一跳。 这一瞬脑后风声袭来,野兽凶恶咆哮,戾风裹挟着浓烈腥臭… 红白相间的圣诞糖果擦过我的耳际斜挑而出,有那么一瞬它硌到什么发出清脆而短促的撞击,腰上附着一股力道带得身体飞起,视野一晃而过,庞大的黑影倒飞出去… 急速转换的景致如同旋转木马,以我为轴心,室内的一切三百六度飞快绕过一圈。 身体不受控制的在半空中几次起纵,等到再次停下,视野仍是恍恍惚惚,我感觉到手里被塞进了什么,之后外力强迫我握紧手中的东西,手肘被抬高,右手食指指尖… 指尖勾住冰冷金属触感…扣下… ………… 一下…两下…三下……… 爆破音在狭小空间里层层回荡,火/药的味道黏稠到会令人窒息。 我的耳蜗塞满了冗长嗡鸣,有一段时间里什么也听不见,双手被巨力震得没了知觉,只能保持着某种姿势僵硬的悬空。 过了很久很久,那些扰乱听觉的巨响渐渐消失,暂时失去的感官才接收到一些别的信息。 刺鼻腥热的浓腻血腥味,让人溺水似的无法呼吸。 呆愣愣的放低目光,我看了看端在手上的…凶器,又看了看扶在手肘和扣动/扳/机那支手上的,属于别人的双手… 隔了会,视线缓缓地向下延伸,最后停在地上,就在我面前,距离不到几步的地上躺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 浓密的皮毛沾满暗色液体,以扭曲又痉挛的姿势仰躺着,歪向一侧的头颅,恐惧与绝望在眼睛里投下混乱破碎的阴影。 也不过是这一点点时间而已,游丝般的低喘徒然断绝,没了起伏的胸腹,张开的嘴,染了血渍的獠牙散发出僵硬而无生命的质感。 我觉得喘不过气来。 死了… ………… 绷紧如钢丝的寂静延续了片刻,过后,遏制住我的那双手松开,人型山猫高瘦的身影自后方转出,轻轻松松的几步走上前去查看。 我浑身僵硬动也不能动的站在原地,目光随着缓缓移动,看着他手中圣诞糖果末端探出,拨弄什么似的拨动尸体,动作无比冷酷。 “蒙多尔的白痴手下之一吗?完全看不出来呢~” “这次随船的人员当中没有皮毛族吧?彻底变成野兽型态也是那个能力者的能力吗?” 谈起一条生命的消失,语气居然平淡得象是讨论天气好不好那样,又隔了会,声线扬高几度,“克力架,过来看看这个——” 尾音拖得很长,昏暗中他手底圣诞糖果一侧末端拨动的死者,那具小山似的躯体融化一样整个体积开始缩小,影像坍塌,慢慢呈现出另一种面貌。 不多时,变化停止之后,人型山猫再次开口,“恢复人类外型了,这个家伙,我记得确实是蒙多尔的手下之一。” 闻言,他的弟弟跟着上前去查看,复又啧了声,“蒙多尔的手下居然没有跟在他身边保护他,该死的废物!” “之前我遇见的勇者也是随船的手下们,这座岛屿…”山猫的话说到中途忽的沉默,随即回过脸来,“呐~小爱丽丝…” “咦?” 发出一个奇怪的单音,他转身眨眼间就凑到近前,“你哭了?” 涂着深紫色指甲油的指尖探出,冰冷指腹在我一侧眼角滑过,黏腻的声音似乎是在笑,“好啦~乖乖的~别哭哦~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言语间慢慢地直起身,手腕一转,猩红长舌舌尖卷住刚刚按在我眼角的那支手指,变态意味十足的舔了舔,声音变得有些含糊,“真是个小女孩呢perolin~” 或许是他的动作也或许是他的眼神,激得卡死的思路再次运转。 刹那间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彻底崩溃,我松开僵硬的手指,沾满冷汗的物件蓦地滑落在地,伴随着那记钝响,抬起手,用尽全力一掌挥出。 “他是你们的同伴!他在喊救命!你竟然!” ………… 巴掌理所当然落空,我和山猫连身高都差距悬殊,挥出的那支手蓦地被擒住,他的掌心扣在腕骨,五指力道缓缓收紧,“想甩男人巴掌要等你再长大些哦小女孩~” 冰冷冷的口吻,居高临下俯视的眼睛,眼底深处的无限残忍滔滔的漫出来,“更何况,动手的是你啊~” 说完停顿片刻,象是考虑着什么,隔了会,他微微侧过脸,语气变得缓和些,“克力架,让我们善良又正义感十足的小爱丽丝一睹真相。” 侧过身让出被遮挡的视野,擒着我的那支手松开转而按在我的肩膀上,指间施力不让我挣脱,接着又说道,“接下来的场面,小糖果你可要勇敢的观看哦~” “那家伙原本就活不了太久。” ………… 按在肩膀上的力道让我动弹不得,而,视线所及,那个弟弟… 那个弟弟手腕一翻指尖多出一柄匕首,甚至不给人闭眼的机会,冰冷锐利刀尖向下插/入… 象是装满水的气球被刺破发出的噗嗤声… 刀刃切割的细微钝音,皮肉绽裂时的轻响…在我惊惧过度的尖叫声中,那个弟弟完成手中的事,起身让出位置。 “呐~你看~” 背后的人狠狠钳制着我,逼我靠到近前,手从后方探出,摸索着捏住我的下巴不让我转开,同时,残忍说明,“奶奶在里边哦~” “这座岛屿发生的一切都被/操纵着,除了小爱丽丝你,每个角色的扮演者都必须按照剧本进行,克力架之前说的可不是表演节目而是真实发生的事件。” “奶奶的扮演者算起来也是他的同伴呢~” “小爱丽丝~实际上你拯救了他,你让他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哥哥说到这里,弟弟从一地血肉狼藉中站起身,甩了甩沾染到的血渍将匕首收起,语气与神色俱是无比嫌恶,“这家伙的肚子里,装着我的部下!” “蠢女人!要不是佩洛斯大哥出手,你已经被它撕碎了!” 张了张嘴,我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虚弱的呜咽声,被压迫到极限的情绪忍无可忍反弹,用尽全力挣脱禁锢,转身慌不择路逃跑。 那具恢复人类外貌的躯体,那两个做出极度可怕举动却表现得无比冷静的人,还有这幢闷热密闭的屋子… 所有一切汇合成一种致深的恐怖感,催促着我逃离。 再也不能呆在这里,会…发疯的,必须离开!必须要逃出去! 跌跌撞撞的奔跑,屋子的那扇门在前方,只余下门框的空位就如同逃出生天的希望,我极力朝着它靠近,身后有衣裳摩挲的细微声响如影随形,以及,冰冷黏腻的声音。 “小糖果小爱丽丝~” “你能逃到哪去呢?” 他在我冲出大门的一刹那抓住了我,手臂揽在腰上半提半抱,轻而易举让我双脚悬空,湿漉漉的呼吸贴到耳边,“我捉住你了perolin~” ………… 啊啊啊!放开我! 失控的叫声蓦的充斥听觉,急速跳动的心脏带得僵硬的身体渐渐复苏,我开始剧烈挣扎,用脚向后踢踹,尖叫着抓挠他的手臂试图挣脱禁锢,“放开我!放开啊啊啊!” 紧锢着腰腹的力道强硬又牢固,我的那点挣扎如蜻蜓撼树,他任凭我踢打哭叫仍是无动于衷的带着我向后退。 已经触手可及的室外光亮正在慢慢远离,察觉到这点的我迅速放弃攥开他手臂的打算,转而极力伸手抓住一侧门框,死死抓牢它怎么也不肯放松。 室外天空是整片橘红色,灰橙的云层深处,暗红的月探出一角… 拖拽的力道不轻不重,却可怕得象是要把人带进深渊,我的手指用力抠紧木质门框,浑身僵硬的盯着眼前的光亮,就象溺水者抓住稻草。 然而下一秒,眼前水波般摇曳,带着霞光的天,暗红的月,整片天幕随着水波荡漾逸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后方浮现的大片大片黑暗。 指尖抠紧的木质门槛忽的一空,失去附着物的手猛一下握成拳头,指甲扣进掌心带起触动神经的真实感。 诡异而无声的转变让我暂时忘记恐惧,停下尖叫,呆呆的看着眼前电影镜头切换般的场景。 转眼之间整片天空成了浓重的墨蓝色,屋前的院子也消失,暗下来的光线里一盏盏零星昏黄灯光亮起,剪影般的轮廓层层加重,模模糊糊的声响由远及近。 是交谈与吵闹,细细碎碎的笑语,喵咪的叫声,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轱辘声… 一座城镇在视网膜里渐渐成型,夜晚的城镇,街道边的矮小建筑物里亮着灯,寥寥几个路人行走在屋宇投下的阴影里… ………… “小糖果小爱丽丝~”安静了许久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用带着些许惊奇意味的口吻,问道,“你把我们带到哪儿了?” “城镇吗?”这一次是那个弟弟的声音,话音落下人从后方走上前,昏暗光线里的神色看不分明,音色显得颇愉悦,“是没见过的地方,看样子离开那个特定剧情了,佩洛斯大哥你的判断确实很正确。” “这一切可都要归功于我们的小爱丽丝啊perolin~” “她真是个幸运星,不是吗?” 附着在耳边的声音添进几丝得意,言语间有粘滑的触感沿着耳廓慢慢划到耳垂上,蛇虫似的蜿蜒游移,他低低的哼笑,说话声含含糊糊,“你被吓着了才试图逃离我,对吗?” “好吧好吧~是我的错,小宝贝~” “都是我做的与你无关,那些事我保证你不会再遇见。” “只要你能带我们安全脱离这座岛屿,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 低缓甜腻的音色,在耳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渐渐的却变得忽远忽近,如同梦中人的呓语,模模糊糊无法分辨内容。 最终,所有声音被黑暗吞噬。 ………… 我失去了对感官的认知接收,仿佛是被从爱丽丝的躯壳中驱离,没了任何真实存在的感觉,只余下意识在虚无中沉沉浮浮。 不是意识海,我知道,因为灵魂绑定的系统不在,这里是我的记忆深渊,被那幢屋里发生的可怕场景激发的… 梦的碎片。 ………… 无边无际的迷雾深处,混沌的太阳高挂在顶部。 庄严华美的建筑群矗立云端,冗长走廊犹如迷宫,无数高贵而卑污的生物。 光太过刺眼,模糊了每个轮廓,每个身影都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小小声的低语,如影随形的异样眼神。 羽翼在金色辉芒下展开,令人毛骨悚然的圣洁。 制式长靴鞋底缓慢地落在雪白云石铺就的长廊上,挺拔身躯墨黑皮制大衣衣摆无声翻卷,金色长发束成马尾,如雪皎白脸庞,精致姣丽眉眼。 哥哥… 单手握持军刀的姿势清醒冷酷,尖利刀锋切割空气,面前站立的身躯肚腹破裂,重重掉到几公尺外的地上,一蓬热血泼洒而出。 哥哥… 镜中的那张脸目光涣散扭曲,眼瞳与发色渐渐被黑暗侵染。 哥哥… 我被判定为异界入侵者,受到制裁却阴险的借用躯壳试图逃离,最后,被和双生的哥哥你放置在同一个身体里。 两个灵魂一个身体,我们开始彼此仇视。 致深致冷的深渊底部我们相互伤害,希望对方死去自己独占那个共享的身体。 我们用最恶毒的诅咒彼此咒骂,用最狞戾的恨意彼此折磨。 哥哥… 哥哥… 我们… 我们…只有爱,绝口不提。 ………… ………… 悬浮的意识重新获得重力骤然堕下。 我猛地睁开眼睛,胸腔内跳动的心脏仿佛被烧红的钝刀慢慢切割,极致的疼痛让舌尖尝到腥涩味道,眼角有温热水渍滑落。 失去过无数个昼夜的真实感,借用身体感知才能表达的真实情绪… 真是… 做了个美妙的噩梦呢~ 尚未完全清醒的我,愉快的进入意识海,踹开小黑屋门,进入,一把将自家系统捞进怀里:‘我梦见哥哥了,蛋蛋。’ ‘我梦见那些事了啊~本来不应该沉溺的噩梦,蛋蛋啊~如果有一天…’ 被按进怀里的鸡蛋光团,吱吱呜呜挣扎着脱离,紧接着气势汹汹的整个儿扑来砸到脸上,象张烙饼,顺便怒吼:‘跟你说过无数次不要埋胸!’ ‘有功夫在这神神叨叨你那些,肯定会被晋江主系统发牌警告的恋兄情怀,你现在更应该关心任务委托人的清白啊!’ 我:??? ………… 哈?发生了什么? 被自家系统毫不客气踹出意识海的我有点莫名,不过很快,隔着布料延伸而来的另一种人体温度,让我彻底明白了那些担忧是怎么回事。 有一个人大刺刺占据视野,略显昏暗的光线里,咫尺间这双狭长眼睛,能让我看清倒映在他瞳孔中那张带着惊愕表情的脸。 是那个弟弟,夏洛特.克力架,他俯身在极近的距离,一支手按在我的肩膀上,一支手… 指腹带着薄薄茧子,粗粝的触感碾磨肌肤,陌生人的体温沿着细小血管直直偎烫在神经末梢。 而我,不,应该是爱丽丝,先前换了身猎人装束,马裤长靴皮甲,衬衣更是扣到最顶端一颗纽扣,甚至还系着领巾… 骤然惊觉对方是在做什么,我张开嘴,发出一记尖叫————非礼啊! 死鱼一样躺倒的身体蹦跶着试图跳起来,随即却被肩上附着的力道狠狠压制,锁骨上的温度撤离,一张湿漉漉的布巾飞快捂住口鼻,让我余下的尖叫被统统捂回肚子里。 “鬼叫什么啊!白痴!” 年轻人的吼声堪比打雷,直吼得我一阵阵耳鸣,“不要叫了啊!你昏倒了高烧不退,只是在帮你降温!” “要不是这该死的乡下地方连个医生都找不到,谁要管你!”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凑得更近,眉心皱得颦起两道竖纹,拧成一个凶神恶煞表情,粗哑的声线怒意磅礴,“还有!谁是你哥哥啊?!我的妹妹们才没你这么蠢!” 片刻过后,边怒吼边索性整个庞大身体压上来的人,慢吞吞松开手上的力道,“现在,我拿开这个你也不许尖叫,听明白了就点头。” 下一秒,在力道压制下我艰难的死命点头,对方又细细审视好一会,之后才完全松手,顺带支起身体,啧了声,“吵死了你,像个白痴一样。” 重新获得自由的瞬间,迅速扯开捂在口鼻上的湿布,我努力挣扎着想挪远些结果又被一把攥住头发拖回枕头上。 “喂!烧还没退想去哪?” ………… 扔到一边的冰冷湿漉布巾又被他拿在手里,一手把我固定在原位,布巾盖过来胡乱擦拭脸和脖颈,动作极其粗鲁,狠狠的要把人皮都擦掉一层。 我嘶嘶的低叫,小心躲闪,不让他真的把脸皮抹下来,好不容易挨过酷刑一样的擦拭,又在他打算重新解衣扣的时候没忍住抬手推了推,“我…我自己可以的,不要…不麻烦你。” 捏在衣扣上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抬了抬目光,沉沉的盯着人看,半晌方才面无表情的开口,“你以为自己昏睡了多久?” 问过之后停顿几秒钟,复又嗤笑一记,说道,“整整两天。” “两天来是我和佩洛斯大哥轮流守着你,现在才担心有没有发生什么根本是多此一举。”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一直携带的万年不灭火气,掀高的嘴角神色无比嘲讽,“如果不是你还有用,谁乐意照顾一个只懂得哭着乱喊‘哥哥’的女人。” 接下来是沉默。 他保持着一手附在衣襟位置的姿势,静静的盯着我看了许久,眼睛忽然眯缝起来,那种危险的神情仿佛是某种大型食肉动物。 之后又时隔片刻,在我屏住呼吸浑身紧绷无比戒备的时候,捏在衣襟扣子上的手松开,他冷笑一声随即又将布巾扔到我手边,“随便你。” 话是这样说,可… 他起身之后就站在床边双手抱臂,视线错也不错… ………… 我捏着湿漉漉的布巾一时进退不得,他距离太近,这样直勾勾盯着人看的目光杀伤力巨大,简直象直面野兽一样。 两人面面相觑,直等到我眼睛都瞪酸了他也没有要挪动的意思,最后,我只好率先移开视线,给自己找点别的事来分散紧张感。 比如,查看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里是室内,空间不大一张床占据了一半以上面积,略显昏暗的光源来自床尾摆放的那矮柜上一盏油灯,油灯一侧搁着水盆,袅袅烟气映着昏黄灯火缓缓蒸腾。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家具,简陋得很。 环顾室内一圈,又看过光线照不到黑漆漆一团的天花板,再看了好一会紧闭的那扇门,最后,目光不可避免的转回站在床边的人身上。 他的形象与之前不太一样。 原先那个诡异手指面包发型不见了,披散下来的头发落在肩骨位置,诡异的艳红洛丽塔披风也不见了… 仍是果着半身/袒/露超过标准的肌肉,造型有些古怪的马裤与长靴,缀满金属铆钉的武装腰带,饼干状坠饰组合的战裙? 改变装束看起来没了那份别扭感,气势显得更加凌厉,尤其是衬着那双斜斜上挑的眼睛,即使站着不动也不言语,也…凶相毕露。 ………… 从我左顾右盼开始直到再也找不到拖延时间的事情做,当中时隔许久,无声的僵持才结束于,室外踩踏木板地发出的细微声响。 外边有人慢慢走近,脚步声不疾不徐。 原本混沌漆黑的外墙漏进一线昏黄辉芒,却是那墙上早已遍布无数细微裂痕,外间行人走过携带的灯火沿着缝隙透出,昏黄亮光一晃一晃,如日影拂过树梢。 没多久,灯光与脚步停在门前,闭阖的门扉吱呀一声开启。 “克力架?”发问的声音仍是那种黏腻音色,来人高瘦身形隐在那朵油灯后方,“我们的小爱丽丝醒了,真是太好了~” 过于安静的气氛中,曾经自我介绍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男人施施然进入室内,先将那盏灯搁在矮几上,之后绕过床尾,站到和他弟弟并肩的位置,“看起来精神不错呢perolin~” “退烧了吗?”视线停在我脸上,说话间自顾自挨着床沿坐下,伸出手,在我躲避不及的瞬间冰冷掌心贴到额头,“温度还是有些高啊~” “至少没烧坏脑子变成白痴。”回答他的是他弟弟,年轻男人放下抱臂的双手往侧边退开些,语气极度不爽,“醒来就尖叫,吵死了。” “别这么严厉,克力架。”掌心仍是贴附在我额头上没有挪开的这个男人,再次息事宁人似的,说道,“小爱丽丝看样子连血都没见过,当然不能要求她像个战士那样勇敢。” “至少她平安苏醒,否则,接下来我们可毫无头绪呢~” 三言两语安抚边上散发出烦躁气息的弟弟,接着,年长些的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移开贴附在我额头上的掌心,手腕一转拿走我拎着的湿布巾,“你昏睡了两天一定饿了吧?” “一直躺在床上更容易消耗精神,去楼下吃点有营养的食物。” “或者起床走一走,虽然现在是夜晚不适合散步…” 开口就停不下来,絮絮叨叨说些琐碎又毫不连贯的内容,手里一边忙个不停… ………… 我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更不敢抗议,经历过那幢屋子里发生的种种,如今被他盯着就象被死神的镰刀钩住咽喉,连呼吸都要暂停。 那些血腥让我无比清醒的重新认识这个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 原以为只是个变态,很不幸,我看走眼了。 虽然他此时一样戴着微笑面具,目光深处却藏着极度深寒,以残酷现实为前提就能辨认,这男人轻佻怪诞表相掩饰的嗜血乖张,毫无悲悯之心的冷静残忍。 比起彷如暴风压境的弟弟夏洛特.克力架,他的哥哥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危险至极。 通常,这种人的关键词,如果还在地星种花家用度娘检索,一下就能拉出一长列网页,标题醒目:反/社会性人格障碍,或者犯罪型人格障碍。 一言以蔽之,就是疯子。 我遇见过很多与他类似的疯子,在前一个世界,所以我知道,遇见这种家伙,要么躲得远远的,要么就必须设法打消他的兴趣。 然而,更加不幸的是… 看情形,我暂时没有脱身的可能性。 我和人型山猫匆匆忙忙赶路中,确切的说是他很焦急,我倒是可有可无。 当然,在两个人武力值差距悬殊的情况下,趋于弱势的那一方无论有任何意见通常都会被忽略,也就是说,这件事我没有发言权。 所以,男版小红帽不受自我控制的朝着夕阳狂奔,后边追着我们俩。 双方距离保持在能看见前边那个艳红披风背影为止,也不知为什么始终无法缩短彼此的间隔,人型山猫做过好几次努力试图靠他弟弟更近些,诡异的是毫无成效,象被什么无形之物阻扰一样,我们只能远远尾/随。 另,人型山猫嫌弃我行动迟缓如乌龟。 大概是担心弟弟有什么不测而他可能救援不及,在几次停下来等我之后,山猫认为我耽误了他拯救弟弟的宝贵时间,于是就抛开原先那些刻意的彬彬有礼,露出野蛮真面目… 再于是,此时他就如同打劫归来的土匪,我象一袋大米被他扛在肩膀上。 颠簸中,面朝着后方只能看见人型山猫大衣衣摆的我表示,前边发生什么不晓得哟~反正扛着我的家伙被野狗追赶一般,速度快得我连骂人都做不到,因为会咬到舌头,囧。 另外啊~我的肚子恰好被硌在山猫肩膀上,他又着急赶路…所以,除了会咬到舌头,我还很担心自己一个不慎会吐一地,几次抗议对方却充耳不闻之后只好闭上嘴,安安静静的被运送。 83.第八十三章(捉虫) 【向死而生】 ………… 等到直播里当年最后一个, 同时也是最出乎意料的知情者现身, 黄猿才稍稍平息了那些细微疼痛与深刻遗憾糅杂的情绪起伏。 而他始终一心多用密切留意的画面中,这一刻,二十多年前被他逮着的窥视者, 摩尔冈斯狼狈地摔进房间一角的血腥污渍里, 去和那个,不久前他盛怒之下刑讯过的CP0特务作伴。 或许是被那蠢女人奄奄一息的凄惨模样吓着,年轻时的世界经济报报社社长只瞥了身侧一眼,紧接着就缩成一团,开始瑟瑟发抖。 也因此造成画面下方紧随其后的就是, 观众们随着直播发展改变的讨论焦点————摩尔冈斯的意外出现而引发的恍悟与调侃: ‘原来是摩尔冈斯啊~’ ‘喂!你能加入直播间的原因难道就是这个?’ ‘我一直觉得奇怪, 直播开始那天摩尔冈斯你表现得像个参与者,结果到今天快结局了都没见你露面,原来是在这里吗?’ ‘还真是选了个好时机出现啊~perolin~’ ‘确实是‘好时机’, 几分钟之前黄猿才被那个CP特务提醒过,有接应同伙藏在马林弗德,过了没多久摩尔冈斯你就撞上来——算不算自投罗网?’ ‘噗~大家一起听听社长先生的自辩,你这样是来参加葬礼?’ ‘前来参加葬礼的记者?哦~那还真是凑巧迷路到海军本部之内, 更凑巧的是,迷路到那间房间窗户外偷偷拍照啊~’ ‘摩尔冈斯!我记得当年所有前来的记者,事先都被告知不允许离开指定区域吧?更何况, 举行葬礼的地点和医疗部队之间, 隔着两个分属不同部队驻守的辖区, 你好意思说迷路!’ ‘呋呋呋~就连直播里你的借口都被轻易拆穿了呢~’ ‘利用空中的防卫盲区, 控制飞鸟群潜入暗中窥视,这种行为根本是间谍。’ ‘摩尔冈斯,你和 Cipher Pol -AIGIS0 之间,是不是存在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上边的明知故问,作为政府控制舆论的喉舌报刊媒体,和政府的耳目 Cipher Pol -AIGIS0 ,双方之间怎么可能没关系。’ ‘唔~不过黄猿说得没错啊~抛开别的不提,仅仅是他身为海军准将,在他的辖区内也确实有权处决任何一个可疑分子,所以,摩尔冈斯你当年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要不是你本人现在就在直播间里…说起来,当年你运气很好嘛~居然能从黄猿那种恶魔一样的男人手里捡回一条命。’ ‘附议,顺便,同样好奇。’ ‘哈哈哈~一听说会被当场格杀立刻就坦白,非常识时务。’ ‘能屈能伸,真是个人才呢~摩尔冈斯你。’ 当然了,观众们隐约带出几分讥讽与嘲弄意味的讨论,没有收到回应,当事人一声不吭俨然是装自己不存在,不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身为黑暗世界的大佬之一,世界经济报报社社长摩尔冈斯,怎么会连这点唾面自干的气量都没有。 黄猿冷哼一声,表示,他一点也不奇怪,摩尔冈斯的识时务,他在二十多年前就深有体会,那家伙要不是非常有眼色懂得见机行事,又哪里能够从他手里逃出生天呢? 要知道,直播里的现在,不久前才从那个CP特务口中问出秘密的他可是余怒未消。 ………… 接下来———— 接下来,黄猿也懒得去管屏幕下方的留言究竟热闹到什么程度,收敛心神,专注于…重温这段让他刻骨铭心的往事: 画面里,摩尔冈斯在自身性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飞快的坦白了全部,之后,唯恐他不相信更取出两封信件作为佐证… 当年的这个世界经济报报社社长,有些含糊且腔调古怪的声音,直接作用在大脑中枢神经: ‘我以我的性命与信仰发誓,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与此同时,黄猿在意识里做出虚幻的,闭了闭眼睛的动作。 迪安… 摩尔冈斯念出的内容是迪安的绝命书。 加文葬礼当天,这个世界经济报报社社长出现的原因,就象其本人坦白的那样,是收到信件,一前一后两封。 摩尔冈斯正是为了这两封信方才动身,亲自前来马林弗德一探究竟。 黄猿在事后查证过,对方确实没有撒谎————弗雷德里克.加文死亡之前直至海军调查期间,伟大航道之内大大小小所有报社媒体都收到相同信件,并且同样是一前一后两封。 一封,是她的告死信。 告死信的信封上印着弗雷德里克家族火漆印,寄出地是海军本部之内,信件内容不仅预知了加文的死亡,同时更详细揭露那个人渣所犯下的重罪。 当那些新闻媒体陆续收到信件,尚未来得及惊骇或者作出反应,紧随其后,就是弗雷德里克.加文的死讯传出。 除了告死信,海军在调查加文之死的这期间,各个报社媒体再次收到内容相近的信件,而第二封,正是这一刻的直播里,通过摩尔冈斯之口缓缓念出的,迪安的绝命书 也因此,弗雷德里克.加文的葬礼当天,受邀前来的新闻记者们,实际上都是怀着探听消息的心思聚集到马林弗德海军本部。 或许,黄猿心想,或许,他当年之所以放摩尔冈斯一马,即使知道对方窥见自己最大的秘密,仍然选择饶过这个世界经济报报社社长,真正的原因是这个吧? 按照摩尔冈斯所言,那两封信让他认为必须亲自前来马林弗德,这男人也确实是唯一一个对登上报刊杂志的新闻有着掌控权,并且亲自前来的收信人,其他那些根本不敢和政府海军作对,哪怕知道两封信件的内容很可能确有其事也选择退缩,只有摩尔冈斯一个愿意涉险。 无论这个经济报报社社长是出于何种原因,即便是他嘲讽对方时用的那个理由,‘只是要一个大新闻’而已,能够在政府军方的强/权/压制下,仍然选择前来接触知情者试图知道真相,对方如此行事,那么,是不是谋求什么也就不重要了。 ‘昨天写信的那个海军匆匆忙忙见了我一面,今早我却听说他死了。’————也是因为此刻直播里提及的这件事吧?才让摩尔冈斯在葬礼当天冒险潜入戒备森严的海军本部。 为了确认迪安的生死。 虽然表现得贪生怕死,结局之后,摩尔冈斯同样也是唯一一个无视政府海军的施压与威胁,将弗雷德里克.加文的真面目曝光给全世界的人。 当年,黄猿虽然恼怒这个男人无视自己的警告,在那件事里推波助澜,可到底还是没有下杀手,原因,是他在替她和迪安领了对方的一份情。 他的娃娃和他的学弟,不约而同选择同样的方式,试图让受害者沉冤昭雪,那两种信件他后来细细阅读过,所以不难看出,迪安和她,一开始就各自为自己选择了结局。 [我以我的性命与信仰发誓,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你可以选择相信,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接下来信中所写…] 迪安和她两个人或许在最初就明白,真相的揭露必定充满阻碍,因为,即便是相同立场的战国大将他们都会阻止,更何况是那些作为政府喉舌的媒体舆论。 当年她和迪安那样做法都是在赌,赌那些收信人的人性,或者,赌那些舆论媒体对独家报导惊天秘闻的功利之心。 或许摩尔冈斯的目的并不单纯,但这个经济报报社社长,却是迪安和她在孤立无援的境地下,选择破釜沉舟才终于等来的援手之恩。 而既然揭露真相是她和迪安愿意为之赌上性命的坚持,那么,他为了那两个已经不在的人就饶过窥见秘密的摩尔冈斯,也算是还一份人情。 ………… 画面之外,黄猿再次因记起陈年旧事而无声喟叹,然而画面之内,这一刻,他却为了摩尔冈斯带来的信件而瞬间恍悟,并且很快陷入狂怒状态。 ‘好了,不必继续朗读,说实话你的声音不怎么样。’————二十多年前的他冷声阻止摩尔冈斯继续朗读她那份告死信的内容,继而转身走回到被小鬼抱在怀里的她那里,问她,那封告死信是否出自她的手笔。 可那问题实际上根本不用追问,能够在信中提前预告加文的死讯,除了杀了那个人渣的她,又有谁做得到? 直播里他静静看着当时‘昏迷不醒’的她,自顾自替她的谋算做了一次旁白说明。 那晚被她提示之后,医疗部队重新为加文的尸体做了详细的毒/理/检测,果然发现积存着大量能够导致精神紊乱的毒/素,再联系此时,摩尔冈斯取出的那封告死信…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事实已显而易见。 一开始她就借用弗雷德里克之名将信件寄出,当时加文有着即将继任大将的威势,印着贵族火漆印章的信件一来能顺利逃过海军对信件流通的管/制,二来收件人也必定亲自拆阅。 而她在信中提前告知死讯其后又预言成真,至此,决定胜负的暗棋顺利埋下。 因为,即使政府与海军试图掩盖丑闻,前来参加葬礼的新闻媒体,在明知确有其事的前提下一定会设法暗中查访。 只要那些无孔不入的记者对加文事件有所风闻,就再没有谁有能力彻底封杀真相,海军不能,世界政府同样力有不迨。 她的算计,可以说险恶至极,在关键时刻才爆发更叫人应对不暇。 替她说出那些谋划的这期间,他的音调不咸不淡,仿佛是漫不经心,然而画面之外的黄猿却看见,旧年里那个自己,平静表相之下正在缓缓烧灼的闇火。 没办法,因为任谁发现自己被狠狠耍了一把都会忍不住愤怒。 他利用她和那小鬼布下陷阱为迪安报仇是事实,可,他拘禁她也是为了不让她做出过激行为,加文的葬礼必须顺利结束,这件事是共识,她一旦有异动,那她就是政府和海军共同的敌人。 他不希望看见她落入四面楚歌的境地,她却枉费了他那一番心意。 可…怒意勃发的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娃娃干得非常漂亮! 他一直认为她是受制于他受制于海军,这一刻才叫他徒然惊觉,原来她在最初的最初就定下杀着,他自以为和她是博弈,然而开局她却已经稳操胜券。 也正是因为愤怒之余那份油然而生的赞赏之意,他在接下来才会‘狠狠的叫醒’她————以她的谋略,既然有摩尔冈斯带来的惊喜开始,接下来又怎么会没有后续? 甚至,他早知道她对战国大将的决定不满,也一定有所计划,她和那小鬼之所以呆在这个房间里,最根本的原因是为了阻止她,或者应该说是,他认为自己能够阻止得了她。 直到这一刻,二十多年前的他都认为还有挽回余地,只要…她说出计划,在局势坏到无药可救之前,他至少能设法保住她和那小鬼。 所以————为了强制唤醒她,他向摩尔冈斯索要嗅盐瓶,以世界经济报报社社长那种出身以及职业习惯,某种刺激神智的随身小用具必不可少。 果然,他得到…稍微有些意外的…东西。 静默的画面里,灌入她口中的酒液有一丝渗了出来…浓腻的蓝紫色/液体… 顷刻间,黄猿无声的轻笑,所谓的因缘际会,真是…确实是一个又一个的巧合,所有看似无关的人与事在二十多年前的这一天有了确切关联。 多么奇妙的因果。 ………… 她醒来睁开眼睛的瞬间,他就明白,她…知道许多不该知道的秘密。 所以更惊讶,虽然他将那份诧异掩饰得很好。 他在直播里详细解释赤土大陆的秘密,那最珍贵的秘药,他借用环环相扣的推测试探她,以此确定自己的判断————从她醒来的反应推断,她对秘药的药效了解得一清二楚。 可那魔药出自赤土大陆,下界之人会知道那种后遗症只有一种情况,亲眼目睹过。 也就是那小鬼。 当年确实是他的疏忽,没有想到所谓‘极度惊吓造成的自闭’状态,除了受到伤害造成心理创伤,也有可能是活死人。 那虽然是这一刻才真正全盘想通的事,可他希望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也或许是他希望她否认,哪怕是又一次欺骗他。 他希望那个CP特务口中,她的人形师身份是谎言————旁观者清的此刻,黄猿为自己叹息一声————多么卑微的愿望,他竟然在几乎水落石出的此时此刻,希望她否认真相。 因为,如果她是人形师,那证明她和他之间发生的一切是彻头彻尾的一场利用,是她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刻意诱惑他落入陷阱。 可他动了真心,怎么允许这场相遇是骗局。 她的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而他眼底的疯狂黑暗渐渐深刻,她的态度本身就代表着答案,所以,他为她决定好未来: [如果人形师是男人,那么,你就永远以现在的型态留在我身边],和,[或者喝完它,从此成为只属于我的傀儡娃娃]————这实际上是一个结局,没有选择。 她将永远以偶人的型态,和他共度一生。 他不在乎她人形师的身份,也不在乎一切究竟是不是骗局,他要拥有她,即使是欺骗,也弄假成真就好。 曾经是恶名响彻黑暗世界的男人也没关系,因为,从此以后她将以现在这样,小小的偶人外型和他在一起。 即使不愿意也没关系,他会让她主动喝下真正的秘药,她会为了那小鬼的性命甘愿成为一个无知无觉的傀儡,眼睛里只看得见他,只记得住他,只为他存在。 她是他生平第一次心动,无论如何他都要得到她。 ………… 二十多年前,他眼底的黑暗蠢蠢欲动,二十多年后,画面之外的黄猿一边为年轻时的自己叹气————当然不是认为自己太过偏执,他是在叹息自己太着急,明明再忍耐一些会更好,这样匆匆忙忙暴露目的让她警觉,就是绝对的失策… 然后,另一边他又头疼。 因为,画面里的他脸上又一次被赤红色超大字体遮掩:[鬼畜],言简意赅,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这阴魂不散的渣滓! 顺便,跳跃的观众留言居然多数赞同: ‘这次干得好!佩洛斯尼!’ ‘附议。’ ‘附议+1。’ ‘附议+2。’ ‘啊~确实,黄猿的眼神真是疯狂,还是遮起来眼不见为净。’ ‘绝对是认真的。’ ‘要么主动维持偶人型态,要么被迫喝下秘药成为傀儡,明明就没有选择,非要说得很民主,也是好笑。’ ‘暴戾疯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着高智商的暴戾疯子,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黄猿。’ ————当然了,赞同夏洛特那个定语的言论也并非全部,其中也有不合群的观点,来自某位王下七武海,顺便,也仿佛心有戚戚般理解了他(但是黄猿一点也不觉得愉快): ‘呋呋呋~真是群情汹涌的指责啊~不过——这次我可要站在黄猿大将那一边了呋呋呋~对比激怒他的那个CP特务,他给娃娃的未来已经很温和了啊~’ ‘哈?未来?’ ‘当然是未来,呋呋呋~那可是长相厮守的期待呢~’ ‘不过也难怪,毕竟是他的心爱之人嘛~~即使被欺骗也愿意容忍,甚至故作不知,黄猿大将,原来你也有这份痴心呢~呋呋呋~’ ‘JOKER你认真的吗?’ ‘黄猿这种表现要是算深情,哪个女人消受得起!’ ‘呋呋呋~你们这些混蛋知道什么!我可不是胡说八道,要不是动了真心,以那个娃娃的所作所为,早就被挫骨扬灰了好吗?’ ‘不信的话,你们不妨代入自己去想想,二十多年前如果你们站在黄猿的立场…呋呋呋~你们会怎么做?会放过她?如果爱上了又会怎么样?黄猿大将选择的可是最合适的方法了呢~’ ‘………呃~不知道是不是我傻了,居然觉得天夜叉你说得有点道理?’ ‘果然,只有变态才能理解变态吗?’ ‘上边说得对。’ ‘确实很变态,黄猿和天夜叉都一样。’ ‘呋呋呋~你们这帮混蛋!’ ………… 你们全部都是混蛋! 就算天夜叉分析得很正确,以至于让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那渣滓暂时撤下按在他脸上的赤色标签,他也一点都不觉得欣慰好么! 在别人真(爱)情(恨)流(交)露(织)的时候居然大放阙词,简直该死! 头疼过后,黄猿狠狠的调回注意力,下定决心不到最后绝对不会再分心关注什么留言! 于是,全部心神投入到直播当中: 而到此时,画面里,对他的恨声质问,她承认是她给了他回应————她在陌生的世界醒来,对过去一无所知却身负替死命令,同时更面对无边的黑暗与恶意,她彷如溺水之人,唯有竭尽全力回应他,哪怕他给予的特殊,刺探多过善意。 就象她说的那样,她认为她和他是一丘之貉,确实,他和她从相遇开始就彼此防备相互算计,两人之间那种因为相似而相知,进而渐渐产生的特殊情意,到底比不过各自的坚持。 所以,她才会说,‘未来倘若有机会再见面,我会告诉你,我真正的名字。’ 那不是狡辩敷衍,而是确确实实的…对他的回应。 黄猿知道的,他一直知道她,就象她能看出他有几分诚意,他同样能察觉她是否真心。 所以,他的恨意疯狂顷刻间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悲伤,因为来不及了。 等到这一刻才等来她的承诺,可惜,她和他那样相像,无比傲慢又唯我独尊,就象片刻之前,他在真相大白将要反目成仇之际才愿意承认爱意愿意退让,她会选择软弱的真情流露,当然是…无可挽回之时。 他转身急匆匆走向那堵坍塌的外墙,透过那里远眺葬礼举行的位置,她在他身后轻声道谢,她不会因为自己利用海军而觉得内疚,到底却也将他的另眼相看记在心里。 她说的那些话让他的脚步微微一滞,只是不等转身,刹那间,那如海潮般扩散的喧嚣先一步传了过来。 二十多年前那幕惨烈/剧/变真正开始: 灰蒙蒙如雾气般的异象自岛屿低处的建筑群之间溢出,以缓慢却不可阻拦的速度扩散,又一点点朝着高空攀升,不过片刻就如巨大阴影笼罩在马林弗德岛屿上空。 起源处正是海军为弗雷德里克.加文举行葬礼的那片区域,确切的说是那间大教堂。 宁静的白天,肃穆的葬礼,因为那片来历不明的预兆,渐渐酝酿出由惊愕带起的哗然。 画面里,他的身后,她低声向摩尔冈斯解释,她透过细节窥见到弗雷德里克家族的信仰,以及死者加文的隐秘习惯,她说知道入殓仪式需要神父进行祷告,所以,关键词是——宽恕。 弗雷德里克的葬礼仪式上,神父为死者进行祷告的祈文当中确实有她需要的那个词,所以,室外天幕之上遮蔽的阴云,是以那个关键,[宽恕]作为开始。 她的语调不紧不慢,说那些话时视线越过他的背影投向更远处的天空,这一刻,那素来平静绵软的声线徒然带起刻骨恨意,森冷冷的杀机再无掩饰。 漫天迷雾很快幻化为墨黑闇火,自起/点处起灼然拔高的狰狞火焰,在马林弗德岛屿之内与天空之上无形无质燃烧。 惊怒之下他猛地转过身问她做了什么,却迎上她怨毒扭曲的疯狂眼神。 天空之上燃烧的闇火映在她的眼中,光影明灭间,那双金褐宝石色的眼睛深处,仿佛有无边地狱之门正在缓慢地开启一线。 她在越来越多的喧哗与嘈杂声中,冷冷的回答他: ‘是所有被害者的愤怒之火。’ ‘那些孩子临死前的痛苦与恐惧凝结成黑暗,它们被放入弗雷德里克.加文的身体,哪怕死亡也将如影随形。’ ‘那个罪人将永远被惩罚之火燃烧,身躯化为灰烬,灵魂将永受折磨。’ ‘至于接下来你们将看到的那些,是真相。’ 黄猿在当年一开始并没有看见,他身后的高空究竟演绎些什么,可当时,透过摩尔冈斯惊愕至极甚至愤怒的眼神,他也大概猜得到————正如此刻画面之外的他目睹的,所谓,痛苦与恐惧凝结成的黑暗,是弗雷德里克.加文的全部恶行。 每一个在无边恐惧与痛苦中死去的受害者,每一桩曾经深埋地底不为人知的罪恶,所有被极力掩盖的真相,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暴露无遗。 二十多年前的葬礼当天,教堂聚集着成百上千人,死者亲属,海军将领,政府官员与贵族来使,以及,伟大航道之内所有知名媒体的记者。 甚至,异象的笼罩范围内,更有马林弗德全岛不明真相的平民和士兵,伴随着高空之上那一幕幕惊天罪恶的揭露,无数旁观者发出的惊呼与尖叫,汇集到一起几乎要响彻云霄。 政府与海军费尽心思试图维持的虚伪正义,顷刻之间碎为齑粉。 ………… 高空凝结的幻象之下,酝酿已久的喧哗嘈杂刹那间变质成为巨大混乱,而身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她却若无其事,缓声对着呆站在一侧的摩尔冈斯说道: ‘社长先生,我的初衷与海军中士迪安违背军令寄出揭发信件一样,我和那个年轻人都相信,正义或许会迟到,却一定不会永远缺席。’ 她说: 每一个受害者曾经的遭遇,无论是谁打算掩盖事实,都不会成功。 因为,这片火除了马林弗德,也在受害者们的埋骨之地燃烧。 以弗雷德里克的尸体与灵魂为代价,以所有受害者残余的痛苦恐惧为媒介,你们眼前所见,名为————审判。 无论是过去、现在、与未来,每一个不作为的知情者,与同谋帮凶,甚至谈及此事时散发恶意的旁观者,都将为此付出代价。 ————那确实是她为加文一事定下的裁决,名副其实。 然而在当年,黄猿并没有预料到,她口中的[审判]竟有着恐怖至极的杀伤力,画面之内,后果尚未出现的这一刻,他仅仅是愤怒,为她的不顾一切。 因为,天空之上燃烧的黑火,烧尽的不仅仅是政府海军希望的平静假相,同时也是在烧毁她和那小鬼的容身之处! 他知道她聪明得象个妖怪,摩尔冈斯出现之后,他也知道她蓄谋已久,可他没有想到她藏着的后续竟是这样! 她竟然选了这样可怕的方式,让一切大白于天下! 简直疯狂至极! 倘若如她所言,高空那片火除了马林弗德,也将在受害者们的埋骨之地燃烧————那么,混乱与动荡的扩散不可避免,局势很快会恶劣到前所未有。 而这之后才是真正的不可收拾,他几乎能想象,政府与海军震怒过后会怎样疯狂报复始作俑者,她到底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下场?! 既然她选择与政府海军为敌,哪怕站在人道主义立场,海军不会交出作为幸存者的那小鬼,却同样不会再为她和那小鬼提供任何保护。 或许她不在乎个人安危,可她也该知道,她闹得举世皆知,她要保护的那小鬼会是什么下场! 更何况她有着人形师的身份,那个暗世界恶名昭著的掮客是赤土大陆追缉十五年的要犯!那小鬼更是CP势在必得的药人!失去海军的庇护,她和那小鬼的今后可想而知。 她明明那样聪明,为什么偏偏做出愚不可及的选择? 他为她的自作主张而失去冷静,几乎口不择言:‘那么你也该知道,你闹得举世皆知,你要保护的那小鬼会是什么下场?’ 质问她的这一刻,他眼睛里的焦虑甚至多过愤怒,‘我不认为你如此愚蠢!’ 只是没想到,她却立刻回答了他,‘当然不。’ ‘我可不止会那一个魔法阵。’ 她没有给他惊讶或者询问的机会,错开与他交汇的目光,视线仿佛是看向更远处,又仿佛是看着眼前那方寸之间的虚无———— 画面里,二十多年前的她眼底有一线流光划过,那是诡秘而愉悦的笑意,随后悠悠的接下去,说道: [以我之名,献祭替身偶人的身体,这个身体每一分都将化为灰烬,以此为代价。] [换取,从此刻开始,这个世界上无论是神明还是人类,无论是意识还是行为,任何一种对尤妮丝产生的恶意,都将受到惩罚。] 这一刻,画面之外,黄猿的心脏猛地如被针尖刺入————他来不及阻止… 一切发生得太快,当年他如果知道,她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会应验,他无论用什么手段,即使是杀了那小鬼也好,都会让她闭嘴。 他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该阻止她,所以,他眼睁睁看着她在那话音落下之后,身躯骤然被燃起的闇火包裹。 惊/变发生的瞬间,他朝着她伸手试图去救她,那具被黑火烧灼的偶人躯体却在他指尖坍塌,被虚幻之火彻底吞没,他收紧的手掌心只攥紧空气。 她带着笑意的眼神还残余在他视网膜之内,她却消失得无声无息。 ————以我之名,献祭替身偶人的身体,这个身体每一分都将化为灰烬———— 她为了换取那个小鬼此后的万无一失,当场付出代价。 ………… 黄猿看着画面中那个,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僵在那一动不动的自己,二十多年前的惊痛隔着漫长时光再次卷土重来。 然而下一秒,来自于直播第三方视角,多重空间次元镜头忠实记录的一幕,又惊得他…霎时间忘记一切: 画面里,她消失的位置,那空无一物之处再次悄然亮起光芒,模糊的明蓝色缓缓凝结,化为一双小小的,晶莹剔透的六芒霜华,伴随着虚无中传出的,难以辨认音色的模糊声音: [双天归盾,我拒绝] 那对霜华当中有各自一枝棱角亮起,瞬间复又全部迸散,碎片般的星芒当中一朵明亮如日的橘色光辉凭空诞生,凝结出一个盾牌将那小鬼包裹进去。 当年黄猿看不见此时异次元视角演绎出的隐秘景象,可他知道,那朵橘色光芒形成的…与其说是盾牌不如说是治疗舱,直播画面里出现的那个立方形三角,有着不可思议之力,最终竟能让那小鬼重新‘苏醒’。 只是…双天归盾?那是什么?她的另一种能力吗? 电光火石间,那点疑惑转瞬即逝,黄猿很快又重新专注,因为…此时的直播里,二十多年前的他终于有了反应: 片刻前的在极度惊愕中,他的手被保护力量直接弹开,他被拒绝了,她留下的保护在诞生之际就彻底拒绝他靠近那孩子————至少,他在当时是这么认为。 所以,剧/变导致的惊痛过后,他几乎失去理智。 巨大的痛苦与疯狂怨恨,让他在这一刻想要毁灭一切,原本首当其冲被他报复的是那小鬼,可惜,另一种来自潜意识的警告惊醒他岌岌可危的神智,让他记起… 她用代价换来的,对那小鬼万无一失的保护:从此刻开始,这个世界上无论是神明还是人类,无论是意识还是行为,任何一种对尤妮丝产生的恶意,都将受到惩罚。 潜意识一再警告他让他无法做出疯狂举动,也因此,那份嫉妒与恨意迅速变质————摩尔冈斯,作为在场目击者的世界经济报报社社长,难以避免成为他迁怒的唯一人选。 所以说,黄猿一直认为摩尔冈斯非常识时务,并且也运气极好。 因为在他将心中的杀意化为行动前一瞬,迈出的步伐足尖却踩到飘落在地的信纸,是摩尔冈斯在惊惧后退时松手掉落,白色纸张摊开在空气中,当他居高临下望去,入目所见的是… 由生涩笔触所书写的文字:罪恶逃脱制裁,正义保持沉默,那么,收件的您又将如何选择? 不是迪安的字迹,这封信应该出自她之手。 收件的您又将如何选择? 她和迪安的信件,世界经济报报社社长是唯一一个亲自前来的掌权人。 虽然理由微不足道,却也让他被狂怒暴戾搅得混乱的意识微微一滞,而紧随其后,他随身携带的通讯器响起,致电者是当年他麾下的副官,向他报告一个来自军部的命令: 马林弗德全岛陷入混乱,军部下令所有防守部队即刻进入紧急状态,所有行动暂停,随时待命。 正是这一前一后两次打扰,才终于让他取回理智,也让摩尔冈斯暂时逃过一劫。 他回复副官,依照军部下达的指令行事,通讯结束后转而对着那个已经偷偷摸摸蹭到门边,却来不及逃出去的摩尔冈斯,露出一个称得上和蔼的微笑: ‘耶~招待不周,慢走,不送。’ 接着,他一边目送那个惊慌失色的男人,彷如被恶鬼追赶般逃离现场,一边取出另一只电话蜗牛,发出命令: ‘将那个今早抵达海军本部的男人带到我面前,另外,藏匿在马林弗德的 Cipher Pol -AIGIS0成员一个不留。’ 这句话很显然摩尔冈斯也听见了,下一秒那位社长先生逃得更快。 ………… 到此为止,接下来的发展,黄猿不用看也记得一清二楚————他在血腥狼藉的房间里等来了最后一个知情者。 弗雷德里克.加文曾经的副官,以伤病退役的那个男人,库尔特.西南将在不久之后被他的私军押送到他面前。 然而在那之前… 等待时间另一端,二十多年前这场,爱恨难以界定的往事真正落幕这期间,他似乎不出现说点什么不行了呢~ 因为,画面中央位置,来自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赤红文字,象是某种以立方倍数增长的病菌,正在密密麻麻占据屏幕,并且,只有一个内容: 黄猿大将,你的阴谋曝光了,出来! ————这样。 连那个标志性口癖都省略。 黄猿啧了声,考虑一瞬,为了避免直播画面真的被彻底遮住,只好勉为其难的给予回应: ‘耶~要向老夫请教什么呢?’ 而他的发言一出现,几乎是顷刻间就得到嗯~不是回答,夏洛特家那个失心疯的白痴出现之前,其他观众们更莫名其妙的质问先一步霸占留言位置: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你又发什么疯?’ ‘真是够了!白痴!’ ‘快滚!别以为老子真的怕了你们BIG.MOM海贼团!’ ‘呋呋呋~附议。’ ‘佩洛斯尼,你说什么啊?’ ‘喂!发现什么了吗?佩洛斯大哥。’ 而等到观众们各种暴躁不满,外带满头雾水的留言飞快跳跃一阵过后,才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姗姗来迟的发言: ‘我可是为了大家的性命着想,诸位难道一点都看不出来吗?我的小公主消失之前留下的是审判和诅咒啊~perolin~’ ‘二十多年前加文事件可以说震惊世界,诡异的是流传在外的情报和事实差距悬殊,之前大家也觉得奇怪,海军怎么可能做到彻底封口————那个疑点今日水落石出,答案是,我的小公主所给予的审判和诅咒,让所有尚且存活的知情者从此噤若寒蝉。’ ‘那个审判:无论是过去、现在、与未来,每一个不作为的知情者,与同谋帮凶,甚至谈及此事时散发恶意的旁观者,都将为此付出代价——所以二十多年前的葬礼当日,无论是马林弗德还是事发地都造成大规模死亡事件,因为那是审判的判决结果。’ ‘也因此你们海军才能将贵族派系盘踞军中的势力连根拔起,因为,所有被你们视为阻扰的家伙都被判处[有罪]进而死亡,活下来的根本不足为虑————黄猿大将,我说得对不对?’ ‘而她献祭换取的那个,[无论是神明还是人类,无论是意识还是行为,任何一种对尤妮丝产生的恶意,都将受到惩罚],这样的诅咒,当年同样也让你们铲除无数阻碍,对吧?!’ ‘那样前提之下,黄猿大将,你到如今也该说实话了吧?你…从直播那天开始,是不是就等着小公主的诅咒再次应验?’ ‘什么?!’ ‘佩洛斯大哥你说什么?!不可能!’ ‘没有不可能,你们这些笨蛋怎么也不想想,为什么直播开始摩尔冈斯就表现得胆小如鼠,黄猿是海军大将甚至天龙人出身又如何?摩尔冈斯也不是真正懦弱的家伙,他畏惧的根本不是黄猿,他是在忌惮小公主。’ ‘他当时在现场听见小公主的审判和诅咒,并且事后亲眼目睹后果,所以由始至终他在关键时刻都保持沉默,因为小公主留下的阴影对他太过深刻。’ ‘不信你们问问当事人,甚至直播间剩下那三位海军,问问他们几位,二十多年前是不是我推测的那样就知道了啊~perolin~’ ‘呋呋呋~我明白了,是那个微妙的预感,对吧?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不得不说,曾经BIG.MOM的大脑你,真是心细如发呢~呋呋呋呋呋~’ ‘JOKER先闭嘴!摩尔冈斯你不要装死!’ ‘要我亲自去找你吗?摩尔冈斯!’ ‘欧文最近有任务外出,我可以让他转道去你那一趟。’ ‘呃~卡塔库栗?!千万不必麻烦!鄙人…呃——好吧~既然糖果大臣都推断出来了,那就不用鄙人重复一遍,鄙人也是不得已,生命诚可贵。’ ‘同样身为观众诸位应该不难看出,那位真真不是鄙人能招惹得起,当年一日之内海军和政府的死者就超过百余名,更恐怖的是人数一直在增加,简直象瘟疫一样。’ ‘到现在,鄙人也不妨说句实话,当年不顾政府海军施压,执意刊登弗雷德里克.加文的恶行,除了确实做不到无视那些影像,更也有鄙人害怕被波及的原因。’ ‘那个审判当中,不作为的知情者,这点已经足够将当日亲眼目睹过的鄙人列入被审判行列,什么都不做的话绝对难逃一死。’ ‘这么说,二十多年前海军提名政府通过的法案…’ ‘对,尤妮丝————听闻,那个法案是由波鲁萨利诺准将最初提议,并且极力推动完成,所以鄙人一直都猜测,黄猿大将当年是借用诅咒的威力,同时也是在设法削弱诅咒的杀伤力。’ ‘所以!黄猿!你这混蛋果然想杀了我们对吗?!’ ‘喂!你们海军真是不择手段!’ ‘呋呋呋~没想到你居然藏着这样一手杀着呢!黄猿大将!’ ‘老子记住了!黄猿你好得很!’ ………… 果然被发现了呢~虽然一开始也没想过能从头到尾一直隐瞒下去,不过话说回来,太多事和太多嘴的家伙真是惹人厌烦呢~ 黄猿啧了声,之后,慢悠悠的回复: ‘耶~老夫明明什么都没做,既然心生恶念才可能受到诅咒,各位海上渣滓这样指责,未免也就太偏激了吧?’ ‘各位有任何不妥一定是自作自受啊~’ ‘至于没有事先提醒,老夫身为海军大将,哪里来的义务必须提醒你们这帮海贼?’ ‘海军的笑话是这么好看的吗?’ 留言发出之后,黄猿无声而又冰冷的哼笑一记,他确实什么也没做,只是等着看那些渣滓当中有谁自寻死路而已。 只是可惜那个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太聪明,夏洛特家的大脑,饶是退居幕后多年,智商居然也没有退化太多,真是意外。 黄猿不否认,他确确实实从直播开始那天起就有所期待。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那个渣滓所推测的十之八/九是事实。 她给予的是审判和诅咒呢~ 时隔二十多年,他对那段时间的极度动荡仍然印象深刻。 葬礼当日,那个白天,一切都如她所愿。 无数将官士兵因此目睹恶行而产生动摇,甚至开始怀疑正义,而在埋骨之地燃烧的真相,更让民众的愤怒转为对海军的敌意。 紧随其后有世界经济报报社社长不顾一切,将弗雷德里克.加文的恶行刊登在头版头条。 摩尔冈斯的选择后果可想而知,政府与海军的秩序摇摇欲坠。 然而实际上,造成一度接近崩溃边缘的并不是民意所带来的影响,真正的恐怖来自于她。 她的魔法阵带走数千条人命,并且那部分人数是海军登记在案,或许有更多死者没有被发现,因为符合[审判]裁决条件之外,更有她的诅咒,那部分并不局限在参与者和知情者。 这世上总有自认与众不同的蠢货会自寻死路,哪怕仅仅是恶意,只要触及那些条件,死亡立刻就会降临。 后来,海军本部秘密统计过:葬礼当时,她的审判语结束,海军本部当场死亡者共计十六名,之后每一分钟也都有人继续因此丧命。 参与者也好知情者也好,从海军到政府部门,直至贵族与平民,每一天都有人毫无预兆的倒下死亡,就象是被死神的镰刀收割。 恐慌因此迅速扩大,政府海军一时焦头烂额,甚至来不及相互攻讦,因为死亡阴影无处不在,要不是在统计案件过程中发现规律,或许很可能继续持续下去。 那个规律是黄猿无意中发现的:同样是照顾过尤妮丝并且对那孩子的过往隐约知情,海军医疗部队当中有人因此死亡,阿尔布雷.安德莉亚和她的侍女米拉特却平安活着。 而顺着两种结果反向调查之后,结论是所有死者都有共通点: 被死神夺走性命之人,要么是被她的[审判]裁决有罪————无论是过去、现在、与未来,每一个不作为的知情者,与同谋帮凶,甚至谈及此事时散发恶意的旁观者,都将为此付出代价。 要么就是被她诅咒————无论是神明还是人类,无论是意识还是行为,任何一种对尤妮丝产生的恶意,都将受到惩罚。 她的审判与诅咒根本是无差别攻击。 找出根源,政府与海军迅速以前所未有的一致态度,强制压下所有相关事件,不久后更借着海贼王一事果断转移民众视线,以此来杜绝出现‘谈及此事时散发恶意的旁观者’,进而结束那场诡异的死亡瘟疫继续蔓延。 就象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分析的那样,所有可能成为阻力的家伙,无一例外都在那场剧/变当中命丧黄泉,所以海军铲除贵族派系的行动才结束的无比顺利。 同时,尤妮丝法案也是黄猿提出,目的确实是为了削弱诅咒的杀伤力。 那些混乱旧事二十多年后的如今已经没什么好说,黄猿在此时要告诉这帮海上渣滓的是: ‘你们的见闻色提前警告,实际上是各位的恶欲所致,虽然不知道各位开始时为了什么,今日之后你们一定更感兴趣。’ ‘我的娃娃早在二十多年前就预料到,贪婪的无耻之徒一定会觊觎她要保护的那孩子,因此她事先替那孩子铲除所有危险。’ ‘老夫同样不妨告诉各位,尤妮丝确实平安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可如果有谁垂涎不死之身的药效,除了要先过老夫这一关,之后也请亲身体验她的诅咒时隔多年还残余多少威力。’ 之前为什么只有夏洛特和两个王下七武海产生诡异预感,黄猿看见那些言论就知道,是那些海上渣滓或多或少对那小鬼生出恶念,进而触动她的诅咒才导致见闻色提前发出警告。 就象二十多年前的他那样。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猜出绝大部分,唯一的错误是,黄猿仅仅冷眼旁观,他并不认为诅咒能让这些海上渣滓自取灭亡,他要的只是震慑————之前,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那番推测,加上摩尔冈斯的补充,最后是他的警告,如此叠加,就足以保证那小鬼不被打扰。 毕竟,海上枭雄们也都惜命得很。 当年她把那小鬼托付给他,他虽然出于嫉妒放逐那孩子,可到底是不敢让自己失信于她,因为他还怀着希望,期待有朝一日她会回来。 而到今天,直播的出现更让他那份希望…多了许多可能性。 所以,那小鬼,尤妮丝的存在就更加重要,黄猿虽然自认他给的保护无比周全,可世事难料,他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 而很快,黄猿的警告得到回复,这一刻算得上双方图穷匕见,所以,被激怒的那部分观众回应得无比尖刻: ‘呋呋呋~说得多么正义凛然,可实际上,黄猿你留着那小鬼是诱饵吧?’ ‘只要那小鬼留在你手上,或许有朝一日,当消失之人返回人世就不得不自投罗网,真是深谋远虑呢~perolin~’ ‘名为保护实则挟持吧?’ 紧接着,却是始终一言不发的上司,他们海军最高统帅,这一刻忽然爆发: ‘波鲁萨利诺!我也懒得再问你究竟隐瞒了多少,现在!你告诉我,库尔特.西南,当年这个真正的唯一知情者,该不会被你灭口了吧?!’ 黄猿愣了下,于是飞快瞥了眼直播————画面里的此时,有个男人正被押送到他面前,花白头发身形佝偻,看上去死气沉沉… 库尔特.西南… 一瞥过后随即收回注意力,接着,黄猿给了他们海军元帅一个真实的答案: ‘耶~可我什么都没做啊~’ ‘我听你鬼话连篇!当年你是怎么告诉我的?你说见到库尔特.西南的时候对方已经是一具尸体——当时我相信你了!那天太多人死亡,海军也无力追查真相,所以就将他记录在偶人能力作用之下的死者名单里!’ ‘现在你看着直播再说一遍!你见到的是尸体嗯?!’ ‘元帅您冷静点,我说的是实话,因为对我来说,我所见到的库尔特.西南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真的,对黄猿来说,那男人,库尔特.西南活着和死去没有区别,他见到的就是一具,沉溺在无边悔恨与恐惧中的行尸走肉。 ‘您应该听听他的忏悔哦~’ ………… 就象直播里的现在————甚至不必他逼问什么,看清那小鬼样貌的瞬间,库尔特.西南就当场崩溃,最后一块迷局碎片,从那个跪地嚎哭的男人口中,一五一十说出: 二十多年前这场,导致政府与海军陷入巨大混乱的事件开始,最初,不过是这个叫库尔特.西南的男人对直属上司的一次奉承。 距离加文葬礼当日的十五年前,马尔维纳斯岛,库尔特.西南受到某些有心人的暗示,从孤儿院收养了一个叫迪丽拉的小女孩,因为上司加文很喜欢那孩子,可惜弗雷德里克家族不允许平民出身的孤儿玷污贵族姓氏,所以那孩子不能成为加文的养女,现实的无奈留下深切遗憾,在有心人的示意下库尔特.西南挺身而出为上司解决了那个小烦恼。 ‘一开始我根本不知道所谓的喜欢,是那种…’————痛哭流涕的男人这样说道。 确实,正常人谁会想得到,贵族出身外表光鲜正派的弗雷德里克.加文,竟有那样变态的恶癖。 库尔特.西南同样一无所知,他只认为自己是…为上司‘分忧’,就象那些有心人暗示的那样,由他名义上收养迪丽拉,实际上那孩子是受到加文的照顾,而那样,无论是他还是上司,甚至那孩子迪丽拉,三方都各得其所。 出身平民阶级的他毫无根基,在贵族派系把持的支部备受打压,他是出于私心才收养那个得到加文喜爱的孩子,试图透过那孩子让自己和上司之间的关系变得亲切,进而使得仕途更近一步。 果然————收养迪丽拉之后,果然就象有心人示意的那样,那孩子很快被接到上司家中,并且,在西南以看望为名频频拜访上司那段时间,他见到的都是美好一面。 弗雷德里克.加文对那孩子百般溺爱,给那孩子无数礼物,带着那孩子游玩,关心那孩子的生活,做得比他这个正牌养父更细致。 那时候,库尔特.西南为自己的决定沾沾自喜,因为上司对养女的喜爱,所产生的效果显而易见,他得到他的能力应该得到的军衔,更顺利成为上司的心腹之一。 他被近在咫尺的看似锦前程冲蒙蔽双眼,根本不知道去考虑其中的异样之处,甚至连妻子的提醒都嗤之以鼻————或许是女人比男人更细心并且敏感,在他升职后不久,妻子就提醒他,加文对待迪丽拉的态度并不正常,然而西南却不相信并且狠狠斥责了妻子的捕风捉影。 那次争执很快过去,只是…虽然始终不愿意相信妻子的猜测,可到底留下疑心。 他确实因为私心收养迪丽拉,可同时,名义上的养女也让他有作为父亲的责任感,甚至,因为□□的目的并不单纯而渐渐心生愧疚。 所以,他怎么忍心让那孩子被…即使只是怀疑。 那之后,库尔特.西南刻意留心观察,并且努力挤出时间陪伴在迪丽拉身边,试图,也算是一种保护吧?他认为有他时常陪伴,或许会让那孩子少几分危险,也或许,妻子是太多心。 认识尤妮丝是他在夏日祭那天带着迪丽拉去游乐园游玩时,他为那两个孩子拍了照,又在养女迪丽拉的撒娇之下将照片给了养女。 那天在游乐园里,站在他镜头前手牵手的两个女孩儿在阳光下笑得无比天真。 可过了不久的某天… ………… 直播画面里的坦白说到此时,库尔特.西南抬手捂住脸,语调变得破碎不堪:‘那孩子,迪丽拉是个恶魔!我不敢相信那样年纪的小女孩竟能干出那种可怕的事!’ ‘我真后悔!’ ‘那天支部受到不明袭击,最后我击败入侵者,可,被斩杀的是个偶人,一个月前本部发来紧急文件,所以我知道人形师和偶人军团,本部的命令是一旦发现行踪必须立刻上报,所以我又连夜去了弗雷德里克的住宅,因为他是基地最高指挥官。’ ‘可…来见我的是迪丽拉,她带着我进入密室,并且笑着对我说,让我把那脏东西扔进海里——可那是什么脏东西?!那是尸体啊!是她的朋友尤妮丝啊!’ ‘那小女孩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点的地方,看也知道究竟遭遇过什么!更可怕的是,他们,加文和迪丽拉居然当着我的面…’ ‘那个畜生!不!应该是两个畜生!我妻子的怀疑不是无中生有!并且,迪丽拉根本乐在其中!’ ‘她居然对加文说,她为他找来尤妮丝,所以加文应该更疼爱她!甚至在我决定逃走的时候,更威胁我,说我是同犯,因为那张让加文满意的照片,是我拍下的!’ ‘她说她会在军事法庭上作证,告诉所有人那是我送给加文的‘礼物’,而她是在我的要求之下带着尤妮丝前来加文的住宅。’ ‘迪丽拉在法律上是我的养女,她的证词在别人看来一定充满真实性,也就是说…没有人会相信我是无辜的!’ ‘所以…我被迫替两个恶魔掩埋尸体。’ ‘也是带走那个可怜孩子的时候,我才记起,自己斩杀的偶人是那天那孩子抱在怀里的娃娃!所以我偷偷回到支部取回偶人,把它和那孩子一起埋在海岸线某个偏僻地方。’ ‘而那晚之后我一直做恶梦,闭上眼睛就看见…可我的罪,惩罚却落到妻子身上。’ ‘过了不到半个月,那孩子尤妮丝的父亲回来,以同样的偶人型态。’ ‘他就在我面前恢复人类原型,紧接着将我的妻子变成一个玩具————他是恶魔果实能力者,人形师的真正身份居然是马尔维纳斯岛的普通商人哈瓦德。’ ‘哈瓦德恢复人类原型之后我就发现他实际上身负重伤,可…他求我,他说,他知道自己死后能力将会消失,可他已经不顾一切,而只要我带着他找回女儿,那么,我妻子能够恢复之外,他会给我人形师的全部财产。’ ‘我不需要他的钱,我却同样带他去了埋尸地点,挖出…他的妻子和孩子。’ ‘对,没错,为了保护尤妮丝而袭击海军支部的偶人是哈瓦德的妻子,她根本不是城镇里那些人认为的那样已经病死,是那男人把重病在身的妻子暂时变成偶人,一边欺骗孩子母亲远行在外,一边又告诉其他人自己的妻子已经身故,以此作为掩饰。’ ‘而他之所以前往赤土大陆,为的是取回能让妻子痊愈的秘药,他成功了,然而故乡等着他的是两具尸体。’ ‘那男人跳入恶臭的墓穴,抱着腐烂的尸体和玩具碎片发出凄厉惨叫。’ ‘后来,我看见他取出一支小小的瓶子,将那里边的液体灌入死去的孩子口中,我以为他疯了,可是…没多久那孩子看上去居然…’ ‘我把哈瓦德和那个起死回生的孩子藏在临近岛屿,没多久他们却消失了,我不敢大张旗鼓寻找除了担心加文发现,更因为那男人是通缉要犯。’ ‘我一直用那孩子活过来这件事欺骗自己,试图让自己好过些,可我还是失败了,因为我看得出来,活过来的根本不是尤妮丝只是一具尸体。’ ‘几个月后我被自己击垮,在战斗中分神险些丢了命,之后我申请退役离开海军回到故乡,妻子也因为那晚听见真相不愿意原谅我最后离我而去。’ ‘我确实是懦夫,如果象我妻子说的一开始就揭发加文,或许…’ ‘可惜没有或许和如果。’ ………… 二十多年前,库尔特.西南的坦白最后以那男人无比自嘲的惨笑作为终结。 画面里,黄猿看着旧年的自己由始至终一言不发,直到库尔特.西南说出,‘我可以出庭作证,当时带我前来的海军已经告诉我应该做的事。’————这一刻,黄猿又看见年轻的自己抬起手,指尖一抹明黄光束若隐若现: ‘耶~你不必作证,已经不需要了。’ 接着,他又在对方神色微变时,示意那男人看向他身后那个橘色光盾,口中缓声说道,‘既然你一直后悔那为什么不赎罪呢?为了这孩子,我希望一切彻底成为秘密。’ 只是,不等他指尖光束击穿库尔特.西南的头颅,他却首先见到那男人露出极度惊讶的眼神,而下一秒,他就听见… 带着哭意的声音,怯生生的传过来。 是一记惊呼… 那小鬼,尤妮丝‘苏醒’。 直播画面至此中断————黄猿猛地睁开眼睛,长吸一口气,随即半坐起身,开始等待。 哦~生命的倒计时。 战国元帅,库赞,泽法老师…在返航途中的老师暂且不论,上司和同僚,一定会在不久之后赶过来,追问后续的同时,他绝对没有好下场了呢~ 希望,能逃过一劫吧~黄猿默默的一边鼓励自己,一边按下病床边的紧急按钮,他需要提前联系医疗部队最好的医生,随时准备抢救奄奄一息的自己。 因为事到如今,无论如何他也舍不得死了呢~ 84.第八十四章 V章购买不足80%会在24小时后才能看更新章。 少女心十足的童话背景墙, 衬托黑暗重金属系风格男人, 对比感强烈的画面突兀是突兀了些,严格来说也不是大问题,顶多就是不那么贴近大众的审美。 所以,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电光火石之间, 似乎有某种答案隐隐浮现出轮廓,然而又隔着一层薄纱似的看不分明,那种待要呼之欲出却无从追究的感觉实在令人抓心挠肺。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我,想了想就将镜子捧得更近些,微微眯起眼睛, 将那其中映出的画面又看了一遍, 试图从中找出让自己感觉诡异的地方。 ………… 注意力停留在镜子的影像里,有那么一瞬我依稀仿佛抓住了什么线索,只是不等细细分辨, 下一秒毫无预兆的… “小宝贝~你居然又看着自己发呆,这可真不是好习惯呢perolin~” 斜地里横插/进来的声音贴附在耳边,湿漉漉的又甜又腻,那丝堪堪捕捉到的一点灵光蓦的烟消云散。 真是…没礼貌的家伙… 前一秒才刚刚抓住的一点点头绪顷刻间被惊得消匿无踪, 我有些不悦的将视线抬高,看向出言打扰之人。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对上我的目光他似乎怔了怔, 随即回过神来, 轻笑一记, “小爱丽丝你的眼神可真是气势满满呢~” 言语间手中那支圣诞糖果探出, 若有似无隔在我捧着的手镜镜面之上遮去映出的影像,沉默一瞬方才重新开口,话题与片刻前毫不相干,“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魔镜照出了小宝贝你,这是理所当然的perolin~” “可我之前说了,即使美貌倾城你也不可以自己爱上自己呀~” 斜乜的狭长眼角衬着悠悠曳长音调,更显得似笑非笑,充满深意,“将来我会送给你一整座镜子宫殿让你随时随地欣赏自己的美貌,只是现在不行,现在我们有至关紧要之事要做呢~” 所以——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结论是怎么回事?你究竟误会到哪里去了? 我眨了眨眼睛,只觉得莫名其妙,一瞬间与他面面相觑的眼神里更是不自觉带出少许…对他智商堪忧的同情。 这一刻我们四目相对,被我隐晦嫌弃的这年长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面上的微妙神色尚未消失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视线余光在镜面之上飞快掠过,眼底有光芒微不可察跳跃一瞬,紧接着语气倏然一变,“镜中映出了什么?” 轻浮的声线压低下来就显得咄咄逼人,流于表面的怠惰感被冷厉的警惕取而代之。 转念之间他又醒悟过来,眉梢连同音调都挑高少许,“魔镜——童话故事中魔镜映出的是沉睡公主洛丽玛丝。” 下一秒迫不及待移开挡在镜面上的糖果杖首,倾身靠得更近,眼神落在镜影中细细搜索,“小糖果所见到的和我看见的不一样,对吗?” 我不认为这句话需要回答,因为提问之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此时唯一关注的是镜子,那个问题更象他下意识说出的内心想法,根本不需要他人给予答案。 然而片刻过后,他的眉宇间慢慢浮出失望神色,显然是满怀期待落空。 不仅仅是他,连同他两个弟弟,因为他这个哥哥察觉异样而飞快靠近过来察看,此时将我的身边围得水泄不通的三个人,表现得同样一无所获。 静默中,他们彼此间对视一眼,年轻男人夏洛特.克力架与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同时微不可察摇了摇头,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随即自言自语般开口,“只有被允许之人才能看见,是吗?” ………… 失望归失望,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似乎也相当擅于自我调节情绪,眨眼间就重新振作起来,视线一转,激动万分的…迅速用语言炸/弹展开连番轰/炸: “小宝贝~果然是我推测的那样对吗?” “魔镜告诉你什么?” “你从镜子里见到卡塔库栗在哪,对吗?” “宝贝你真是太棒了!” 语调之热切,神色之亢奋,比起初相遇那天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容光焕发。 我的眉梢不由自主抽搐几下,不得不抬手拿手镜隔开他,避免这位自说自话,完全不理会别人有何反应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因为过于兴奋而做出什么… 例如,高兴得浑然忘我以至于搂搂抱抱,此类不恰当举动。 “你的弟弟…”趁着他的情绪抒发暂时告一段落,我艰难的开口,试图引他分神,忘记那之后可能出现的恐怖碎碎念,“是这样————只看得见半张脸。” 挡在两人之间的手镜收回,抬高了遮去鼻子以下半张脸,接着用空着的另一支手,食指指尖按在一侧眼角提了提,拉出一个斜飞挑高角度。 “眼睛和你们一样都是眼角上挑,苋红色头发,对吗?” 连比带划形容一遍,时隔片刻,在得到他们三人有志一同的以目光示意正确之后,我放下手,随后将手镜平伸着递出去,“如无意外,镜子里的就是…” 说到这里噎了下,强自忍着嘴角抽搐的冲动,我最后给出答案,“你们要找的卡塔库栗。” 镜中的半面美人(男)是最后一个夏洛特,答案一开始就很明显,不需要任何意外,我只是有点后悔自己反应太快。 见到赤红光标出现,指向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大衣口袋的时候,其实更应该视而不见的…反正那原本也只有我能看得见不是吗? 即使说谎也不会被拆穿。 真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 ………… “你那是什么表情?”比起哥哥和幼弟两人的欣喜若狂,夏洛特.克力架的反应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对卡塔库栗哥哥有什么意见吗?” 年轻男人仿佛是被冒犯了一样,薄薄双唇唇角抿成一道绷紧直线,皱起的眉心透出浅浅怒意。 也因为他这神来一笔,霎时间使得气氛徒然一滞。 我怔愣一瞬,被他不提还好一提简直,心头哽着千言万语不吐不快。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到底还是本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心态,开口,“可是从镜子里根本看不出人在哪。” “它所映出的景象只是故事中公主陷入沉睡那一幕。” 故作无意的将镜子往他们三人面前递了递,见他们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我暗自松了口气,眼神落回镜面: 镜中的影像此时仍未改变,依旧是被玫瑰花环绕的半面美人(男)入睡图… 这一瞬间,因为夏洛特.克力架的提醒,再次受到巨大欺骗的愤怒感油然而生,我对他的‘卡塔库栗哥哥’完全没意见,可我对镜子本身非常有意见。 谁是世上最美丽的人————那样脱口而出,我不过是口误,当时心思被童话带歪了嘛~ 说起‘魔镜’,最著名的不就是白雪公主的继母手中那面,引发后续[世界第一美人]头衔血雨腥风争夺战的魔镜吗? 可是!现在我手里的这面给了什么答案啊?同样号称魔镜,这也太没有职业道德了吧? 魁梧的黑暗重金属系壮男,虽然露出来的半张脸眉眼称得上俊秀,但是!绝对到不了‘最美丽’的程度,连绝色都称不上。 好美色归好美色,我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到连如此程度姿色都看得入眼。 更何况,既然是魔镜,反射出的难道不应该是每个人内心最真实的欲/望吗? 我的愿望,我敢发誓自己的愿望是完成任务,也就是和爱丽丝的愿望一样,根本与睡美男半个烧饼的关系也没有! 所以说,这面魔镜除了不知所谓之外,更有欺诈嫌疑! 怕不是个假冒伪劣… …呃?! ………… 不知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或许是我的情绪波动太激烈,以至于让‘魔镜’幡然悔悟?霎时间,平滑镜面仿佛被骤雨打散的湖水,玫瑰与睡美男变得模糊不清。 之后,水波般荡开的纹路,翻滚交织着形成另外一幕景象: 孤零零映在蔚蓝天幕下的一株巨大树木,炽烈的日光穿透苍绿枝叶,风拂过时带着系满树冠的嫩黄丝带蜿蜒飘动…仿佛是在召唤… 新呈现的画面只颤抖着维持一两秒钟,随即扭曲飞速消失,转瞬之间再次返回‘洛丽玛丝公主’的睡颜那里。 下一秒,沉睡中的‘公主’猛地睁开眼睛,视线竟穿过虚无,精准对上我的目光。 明明是躺在那仰视,暗红如血的瞳却透出睥睨一切的霸气。 察觉到窥视,有一瞬他的肩膀微不可察挣了挣似乎想要起身,只是被无形力量束缚着动弹不得,顷刻间,恼怒至极的杀意自眼瞳深处点燃。 骇人的肃杀气势隔着镜面迎面扑来,冷得令人心悸。 猝不及防间与那如同淬血刀锋的目光对个正着,惊得我浑身一颤,双手不由自主松开,带着幻象的镜子随即滑过眼帘跌落在宽大裙摆之间。 ………… 几乎是扔开那镜子,我转而抬手按在胸口,隔着布料指尖下的心脏跳动频率渐渐在加速,那双眼睛…镜中人那双眼睛可真是… 指尖微不可察收紧,将丝绸布料攥出微微褶皱————下一秒,随着剧烈跳动心脏泵压血液而隐隐沸腾的体温,被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声音惊动,“小宝贝怎么了?” 这男人由始至终在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自然第一时间察觉到我的失态,“魔镜又告诉了你什么让你脸色发白?” 我蓦地惊醒过来,缓缓的看向他,张了张嘴,‘被你弟弟诈尸般睁开的眼睛吓了一跳’这句话险些脱口而出,不过幸好及时反应过来改口,“你弟弟多大?” 或许是被短时间内连惊带吓,导致某个卡壳的思路打通任督二脉般,猛一下清晰起来————我想起究竟哪里不对劲了! “嗯?”他被问得微微一愣,神色莫名却也给出明确的回答,“二十岁,怎么了?” “我问的是身高。”说话时松开攥紧衣襟的手指,视线放低,我看着自己裙摆间掉落的手镜,以及那枝玫瑰,“他很高,比你还高出许多。” 我就说第一眼看见就觉得哪里不对,是比例不对,睡床上的那个男人,和环绕在他附近的那些玫瑰,对比之下… 真是令人越想越心惊,那已经不能用只是‘魁梧’来形容了吧? 我恍恍惚惚的盯着躺在裙摆间娇嫩的半开花蕾,心里一边默默回想,试图计算镜中那位的确切体积,这一刻复又得到第二次的答案: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有着比他弟弟耐心许多的性格,哪怕是表明上,他再次回答了我,“啊~我记得几个月前见到卡塔库栗的时候,他和大福、欧文三个比较了身高。” “那次聚会,卡塔库栗的身高恰好达到五米了。” 哈?!我猛地抬起眼睛,以为自己的听觉出现问题,“多高?!”————五米? 被我惊悚盯着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仿佛从我瞪得几乎眼睛脱窗的表情中得出什么乐子,面上的笑意顿时加深,“五米哦~” 愉快的重复一次,非常肯定的,顺便用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口吻,接着说道,“卡塔库栗是目前家中最高的孩子呢perolin~” 我:………… 你家真的是人类没有掺杂什么妖魔鬼怪血统吗? 另: 我们还是按照你的计划先去干掉那个能力者吧!反正你说干掉能力者一切就迎刃而解,既然有捷径可走何必如此麻烦! 至于你那弟弟… 需要真爱之吻唤醒的!五米的‘洛丽玛丝公主’…还是让他多睡会吧! 五米.巨人.明显醒着的只是动不了.公主,我才不要去拯救! ………… 这一瞬间,相信我整张脸不止发白而是已经发青,然而还是老样子,战五渣不存在人权。 好整以暇的欣赏一会我扭曲到极点的表情,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施施然取走掉在我裙摆间的那枚手镜,又将那枝玫瑰塞进我的手里————之后,耽搁一段时间的我们再次出发。 他们三个兄弟非常有默契,行动时几乎不需要交谈,只凭眼神交汇似乎就可以沟通,沉默中,重新开始的路线改变方向,这次是沿着溪流逆水而上。 想来,理由是夏洛特.克力架自溪水中捞起那枝洛丽玛丝玫瑰,如此,沿着溪流逆行,最终就能抵达目的地。 没有被充当行李携带的我拖累,他们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就越过地势较低的那片石滩,进入更高处植被茂盛的一道山涧。 穿行在巨大蕨类与喜欢潮湿背阴的植物丛林间,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显得很轻松,且有兴趣再次施展他那三寸不烂之舌,一路都在对我又哄又骗。 首先对我的脸进行一番花式夸赞,接着开始许诺,他似乎认识到自己先前的错误,这次的哄骗有了许多实质性的内容。 他口中的谢礼种类繁多: 可以是‘一座每个角落都镶嵌镜子的宫殿’————这样,小宝贝就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欣赏自己的美貌哦~ 也可以是‘永远穿不完的漂亮衣服,堆满匣子的珠宝首饰’————小糖果你看着我带回的宝石项链眼睛会发亮呢~真可爱啊~ 最后,是一个不知如何定义的————小公主即使真的找不到回家的路,我有一座非常安全又美妙的城堡哦~ 如此种种,一路都呱噪,严重打扰我的思考。 直到,一行人抵达路途的尽头,穿过长满植物的山涧,阳光再次明媚起来的瞬间,喋喋不休的男人终于安静下来。 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微不可察一僵,连同他两个弟弟在内,包括我,刹那间呼吸都有些停滞。 亲眼目睹的一瞬间,难以避免的惊讶。 ………… 这片秘境与世隔绝了不知多久,苍绿的蔓藤爬满城墙,几乎与森林融为一体。 当然,仅仅是几乎。 绵绵不绝的蔓藤枝桠纠缠盘绕形成保护,让它无论经历多久风吹日晒都完好无损,遗落在时光深处的辉宏壮丽,哪怕到此时依旧能窥见一二。 高耸的城墙,拱形城门,巨大岩石铺陈的道路一直朝上延伸,连接无数座大大小小建筑。 整座城依山而建,我们此时在山脚下的城门口,之所以先前毫无发现,或许是因为所有建筑物都被蔓藤包裹着吧? 竟仿佛童话睡美人那般,公主的沉眠导致整个王国被荆棘严密保护,直等到有人打破诅咒,唤醒公主。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85.第八十五章 V章购买不足80%会在24小时后才能看更新章。  ………… 双方初次见面时应该有的, 疏淡冷漠与彼此忖测的气氛顿时变得充满危机。 仿佛要上演凶案现场的险恶死寂中,是人型山猫手中的圣诞糖果自斜地里探出, 不偏不倚拦在那,制止这位后来出现,此时面色狰狞的年轻人做点什么的举动。 山猫长长的舌头舌尖卷了卷,音色悠悠的,“克力架,小糖果很可能是我们的幸运星, 不想继续被禁锢在这里,你就该温柔点。” 说着他又偏过脸,带着微笑,冷而滑的音色, 可有可无似的说道,“很抱歉, 我弟弟脾气不好,你不会介意吧?perolin~” 我摇了摇头,谨慎地后退一步, 转念一想又停下。 见状,人型山猫面上笑容不变, “嗯~好女孩~” 明明是夸奖, 裹着一丝鼻音的语调却九拐十八弯得十分有深意。 “好女孩可以得到奖励~”他接着说道, 横生出去的那支巨大圣诞糖果撤回, 象是习惯性的又在掌心转过几个圈, 咧开的嘴角弧度再次上挑, “这样吧~我们彼此坦诚些。” “就从交换姓名开始perolin~” 完全不给人插话的机会,一直自说自话,又自己做出决定,“小糖果小爱丽丝,我的勇者~作为好女孩应得的奖励,告诉你我的名字,如何?” 言语间,人型山猫收起把玩那支糖果手杖的动作,背脊慢慢挺直,看似随意的举动却让他的气势迥然一变,褪去了轻佻又怪诞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正经许多。 当然,他的‘正经’并不是什么褒义形容词,而是指…没了面具式的嬉笑不恭,他冷下脸来就显得阴暗又邪气。 ………… 正当我被他的变化弄得有些怔愣顺道分神开个小差,下一刻,变脸好似变魔术的人型山猫重新咧开嘴角,并且报出名讳: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 圣诞糖果螺旋顶端点了点自己,复又点向与他并肩的另一位,“我弟弟夏洛特.克力架。” 之后,人型山猫的视线投到我这里,“小糖果你呢?” “爱丽丝。”我相当识时务的再一次自我介绍,紧接着没忍住想要试探的欲/望,问道,“你们是兄弟?NPC居然也有家族?” “什么是NPC?”接走话题的是弟弟,停顿了下又反问,“你不知道夏洛特?” 我为什么要知道‘夏洛特’?你家是皇帝么?在对方依稀仿佛有那么点惊讶的注视下,我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又茫然的微笑。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过后,这位弟弟夏洛特.克力架啧了声,连眼神带口气都变得很不屑,“原来是个乡下人啊~” 好气哦~我的微笑都快维持不住,你城里人你打扮得象个偷穿小女孩儿衣服的变态。 ………… 我和似乎有点异装癖的‘克力架’弟弟,彼此间对视的目光各有各的嫌弃。 隔了会,出言打破僵局的是人型山猫,自称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哥哥,“不知道夏洛特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现在我们彼此相识也不晚。” 他用息事宁人的口吻,不紧不慢打圆场,随即又凑近过来,“小糖果,你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带回克力架,就象带我走出森林那样。” 人型山猫哥哥挡住了他弟弟瞪来的视线,高瘦身体俯低到能与我对视的程度,目光错也不错,仿佛专注又期待,“我会报答你的perolin~” 猫的恩返吗?我不由自主的,飞快瞄了眼他礼帽上的一双绒耳朵,犹豫了下才勉强抛开那点诱/惑,决定实话实说,“不知道。” 霎时间,见这笑容不变的人型山猫眼睛里碎冰般的寒意一闪而逝,我无声的叹了口气,不打算在这种时候横生枝节,所以解释: “至少要有个提示吧?就象你那样,嗯~” 那什么穿过森林去参加茶话会,要不然没头没尾的谁知道该怎么做。 虽然光标指示出现过两次,并且似乎只有我能看见,可…我确实不知道触发条件是什么呀~ ………… 话音落下,人型山猫眼底眸光微微一跳,神色里渐渐生出几丝若有所思,见他在思考我也不催促就静静等着,顺便想一些先前被忽略的细节。 比如… 蛋蛋说,爱丽丝和柴郡猫是童话故事角色,我开始也以为对方是NPC,现在看却是我的理解存在某些错误。 虽然我不知道先前人型山猫的话可信度有几分,不过,哪怕他隐瞒许多东西,当时我也并未太在意,因为让我做出决定的是所谓‘游戏规则’。 我对爱丽丝一无所知,暂时只能遵照指示行动。 可…我们走出了森林,任务却没有完成。 到得此刻,即使我想分道扬镳,相信人型山猫也一定不会同意。 他需要我带走他弟弟,就象带走他那样,先前他们两人交谈时泄露的信息,所谓‘禁锢’指的大概就是这个。 也或许,爱丽丝同样受到禁锢。 甚至,根本不是游戏而是另一种未知的力量在操纵一切。 嗯~这样一想,似乎… 越来越麻烦了啊~好希望能退货啊蛋蛋~ ………… 接下来,一段不长不短的等待过后,人型山猫终于考虑完毕,似乎是觉得我的提议有些道理,他就将眼神挪了挪,挪到他边上。 同时,我顺着他看的位置转移目光。 ………… 两道视线静静的盯—— 被看住的弟弟呆愣过后额角顿时迸出好几个十字路口,瞬间进入暴怒状态,“我怎么知道佩洛斯大哥你对她做了什么啊?!” “更何况她能做什么?” 边吼边拿手指直直的点,眼角斜乜的模样更是极度藐视,“这样弱小得指尖碾一碾就会死掉的普通人,把希望放在她身上,佩洛斯大哥你认真的吗?” 普通人吃你家大米了还是怎样啊?我只在心里冷哼,还用指尖就能碾死人?以为自己是变形金刚么?有本事完全不用依靠别人啊你这异装癖的暴力狂。 弟弟这样一开口就把天聊死的行为,他哥哥人型山猫同样一脸无奈,“我能见到你就是最好的证据,克力架。” “更何况我也没做什么,只是邀请她而已啊~” “我一直等在那,重复带领勇者穿过森林去参加某个茶话会的行为,呵呵~” 先前与我见面时所谓的‘邀请’或许是让他极度不愉快的事,以至于他连那个附带的奇怪口癖都忘记使用,言语间带起阴森森的怒气。 “十几次了哦~固定的行为模式,不允许任何更改。” “直到小糖果爱丽丝出现,她是唯一一个能够无视那些设定好的剧情,偏移路线,并且顺利走出森林的人。” 人型山猫把视线慢慢转移到我这里,目光对上我的,他周身紧绷如弦的气势缓和些,似是劝解般接着说道,嗯~话是对着他弟弟说: “克力架你也试过许多次却无功而返吧?” “踏上这座岛屿,我们的能力就失效,只能受制于人。” “这次是我们轻敌,幸运的是转机已经出现,就是小糖果。” “或许,机会也只有这一次,克力架。” ………… 随着人型山猫口中那些信息量巨大的话娓娓道来,他弟弟看向我的目光慢慢变得意味不明,眉宇间的不屑神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轻怠。 轻谩又懈怠。 原本看我象在看废物,现在废物升级成某种顺手的工具,哪怕是升级,相信在他眼里,我也不配和他们同等。 不过,‘哥哥’的告诫到底起了作用,隔了会,这位弟弟象是经历一番激烈的思想挣扎方才开口,“既然佩洛斯大哥你这样判断…” “那我就暂且相信她有用。” 明明有求于人却表现得十分恶劣,说完又将下巴抬高,一副目无下尘的睥睨模样,“如果能顺利离开,你必须立刻忘记发生的事!” 我连回答都懒得只点点头,外加隐晦的翻个白眼。 实际上就算他不要求,我也会忘记,不止他,连人型山猫的也会一并删除。 因为,他们二位如此清新脱俗的形象,多记得一秒都是对我审美观的剧烈冲击,尤其是我如今已经养成好美/色的习惯,谁要记得变态和异装癖啊? ………… 算是勉强达成协议之后,这位脾气非常糟糕的弟弟,被称为‘克力架’的年轻小伙子,才拖拖拉拉进入正题: “每次的开始是带着野餐篮子去看望生病的奶奶。” 说起这些,他的声音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途中将会遇见森林里的狼,之后是象个傻瓜一样被骗去采摘鲜花。” “临近傍晚抵达奶奶家,已经吃掉奶奶的狼早在那等着,结局是猎人出现…” 话说得磕磕绊绊,神色也越来越暴虐,最后,大概是忍无可忍他索性拔高声线,声嘶力竭的怒喝,“我已经重复过无数次,混蛋!竟敢戏弄夏洛特!” 我:………… 比起听这弟弟口中,干巴巴的,毫无吸引力的故事,个人表示,他们两位的反应更有趣。 尤其是在发现人型山猫,所谓‘佩洛斯大哥’和他弟弟表情如出一辙,就是‘该死的混蛋竟敢戏弄夏洛特!’这样的瞬间,我有许多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话如鲠在喉。 ………… 于是,趁他们忙着一脸狰狞的同仇敌忾,我迅速扒开意识海里小黑屋的门:‘蛋蛋啊!我知道了!除了爱丽丝梦游那什么,现在这个是小红帽啊!’ 虽然洛丽塔披风穿到一个年轻小子身上效果很惊悚,可他经历的剧情…我很熟悉啊~那是小朋友们都看过的格林童话故事,小红帽。 ‘爱丽丝、柴郡猫,还有小红帽,果然是童话乱炖系列啊这个世界!’ 自觉发现真相的我,表示非常欣慰:‘是好事啊~蛋蛋!童话什么的都美好又单纯,变态什么的,绝对不存在的。’ ‘太好了,我担心的那些不河蟹脑补可以删除了嗯~’ 我怀着美好希望展望未来,结果却被系统泼了冷水:‘你对童话一定有很深的误解,亲~’ 黑漆漆的小黑屋里,光团阴森森的:‘王子公主的幸福结局里反派不是被烧死就是被砍头,即使没有王子公主也有杜松树和蓝胡子哦~亲~’ 我:………… 皮一下很开心么? ………… 面无表情地阖上小黑屋的门,我决定继续拉黑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傻系统。 重新面对现实的瞬间,面前的两位似乎已经将那些坏情绪发/泄完毕,此刻正双双拿令人倍感压力的目光盯着我看。 眼神是有志一同的,阴沉中带着几丝若有所期。 我还来不及做什么或者说些什么,那个弟弟不知怎么整个人蓦地一顿,之后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变得极度扭曲,人却转过身,动作拖泥带水却仿佛被什么操纵着僵硬的迈开步伐。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和人型山猫都有些怔愣。 片刻过后,却是人型山猫率先回过神,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身形一闪就从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拦在他弟弟面前,“克力架?!” “佩洛斯大哥!”弟弟被拦截了却没有停下,竟象是远处有巨大磁力吸引,导致他失去对自己的控制权。 “到了特定时间,我就必须去那幢屋子!” “该死的混蛋!我一定要杀了那个能力者!” 身体违背意志这种事,令得弟弟的声音听上去暴怒至极,嘶吼的同时他却极力挣扎挪动,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决的行进,甚至将阻止他的人型山猫一并带着往前。 他们两人的相互角力持续一会,人型山猫到底没能拦住他弟弟,在几次被带着连连倒退之后只能暂时放弃救援。 失去阻力,弟弟的步伐立刻变得更快,背影显得不甘不愿,速度却毫无凝滞,不多时就甩开我们好一段距离。 ………… 目睹弟弟不受控制远去的人型山猫在原地气急败坏了会,复又扭过脸,“小糖果…” 脱口而出或许是他个人恶趣味的称呼之后,余下的,尚未说出口的语言徒然断绝。 我的眼前暗影划过,顷刻间人型山猫已然近在咫尺,那双因恨怒而生出阴狠之意的眼睛这一刻睁得滚圆,看到极度不可思议景象似的,简直目瞪口呆。 他一副见鬼的样子,我却来不及理会,因为,就在他身后,半空中一个巨大而刺目的猩红光标正在悄然成型。 光标箭头指向西边,太阳落山的方位,与他弟弟前去的那里恰恰吻合。 神出鬼没的指引显现,与此同时,另一种绝对令人不愉快的变故发生。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第二次更换的装束,默默进入狰狞状态:衣服又!被!换了!粉蓝公主风长裙不知所踪,换上一身很利落的裤装。 便于行动的长裤马靴,衬衣外边加着一件皮质紧身护甲,等我把左肩莫名其妙背着的东西取下一看就发现它是一支… 这是…长/筒/双/管的猎/枪吧?! ………… 忽然发现自己手里拿的居然是非常不和谐的管/制物品,我立刻被火烧着一样把东西往地上丢,刹那间除了惊吓,心底更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长/筒/双/管/猎/枪,一身便于行动的利落裤装,再加上几分钟前朝着夕阳狂奔而去的那位男版小红帽…呃呃呃~ 脱手而出的枪沿着抛物线堕落,顷刻间又被人型山猫抢救回来。 他手中那支圣诞糖果自斜地里探出,无声又迅猛的挑在猎/枪/枪/管上,借力让它三百六十度翻转两圈,落进他空着的那支手。 刚刚还一副心急如焚表情的人型山猫,这一瞬间救回我扔出去的猎/枪,先是翻来覆去看过几眼,之后拿眼角余光斜觑过来,也不说话就是静静的,直勾勾的盯。 他的目光实在不好形容,直看得人心生警惕,这样…就象是在看珍禽异兽的眼神,让我呃~后脖颈一阵寒毛直竖。 “你,你想做什么?”我下意识浑身一抖,饶是明知道不会有什么效果,也还是没忍住虚张声势,“我警告你!别打什么坏主意哦!” 人型山猫果然无视了我的色厉内荏,几步走到咫尺间站定,倾身俯低过来,象是凑近了才能把人看清楚那样,“猎人?呵呵~” 他悠悠的曳长了调子,竟是颇为惊喜的意味,“小糖果小爱丽丝~你果然是我的幸运星呢~” 那是非常大的力道,让我避免了直接砸到地面摔成血肉模糊一块饼的悲惨结局。 从命悬一线到劫后余生的情绪转变尚未彻底完成,被攥回重新往天上扔的身体顷刻又被来自后方的冲力猛一下撞得飞出去。 如果真要形容,我觉得自己大概就是个被暴/力击打的棒球,毫无停滞,极快的沿着力道轨迹迅猛的直直朝前冲。 其速度之凶狠甚至使得钢铁铠甲,与空气超高速摩擦的接触面产生炙热感… 几息间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 啊啊啊———— 惊吓过度的尖叫哽在喉咙口,也或许有发出声音,只是这一瞬间整个人无比混沌,唯一能听到的是快要爆/炸的心跳,和耳蜗里血液逆流翻腾的冗长嗡鸣… 我极力睁大眼睛,占据视网膜的白热光芒正在逐渐减弱,眼前却仍然是一片明亮的模糊。 片刻之后,那一线的光蓦然变暗,下一秒身体撞到什么障碍物,嘭一下,直线飞行的轨道卡壳一瞬却止不住巨大冲力,只是被撞得偏移。 又是嘭一下,之后接二连三,仿佛掉进滚筒洗衣机,混乱中撞到许多次不知何物,硬邦邦的障碍,倒塌与崩裂连串声响隔着金属头盔敲得我脑子都要裂了一样。 天旋地转,这一刻似是已经碎成千千万万片随风飘散。 ………… 时隔…鬼知道多久,飘飘忽忽的意识才慢慢的重新安稳下来,一度断线的感官渐渐重新接收快散了架的身体控制权。 眼前的重重迷雾层层递减,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我长吸一口气,吞掉喉咙口堵着的尖叫和反胃感,终于能看见… 头盔眼睛部分的一线空隔之上是…高耸的圆弧穹顶,周围太过安静,比起塔下方的厮杀战场,我现在躺的地方绝大部分声音都被隔绝,寂寥又冷清。 又挣扎了良久才压下就此躺到地老天荒的强烈渴望,艰难地坐起身,扭头,将自己此时所处的环境扫视一遍。 首先看见的是一堵坍塌大半的墙,碎石断木倾倒在地上,大开的破洞之外是天空与大片大片的森林树梢,越过森林的极远处有一湾映着日光的蔚蓝。 那里是海。 怔忡片刻,我慢慢收回视线,目光转向。 之后————我撞进来的地方应该正是高塔顶端的房间,除了那堵塌掉的墙壁,有一半显得破烂不堪,看轨迹应该是飞来一路呃~砸坏的…吧? 一些造型诡异的碎块铺满半个房间地板,还有许多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的家具碎片…以及,奇奇怪怪的杂物… 视线迅速从满目的狼藉上滑过,目光找到看起来受损相对不那么严重的另一边。 这里是个圆型房间,另一半看起来倒是女孩子气十足的卧室。 搁着梳妆匣子的妆台,轻纱帷幔半遮半掩的床,落地的灯架挂着璎珞流苏水晶灯,随处可见各色小玩意,挨着墙的架子一半塞满精致绣纹与蕾丝的衣裳,一半是许许多多的书籍。 出于女人心态,我的注意力不可避免的在那些漂亮玩意上流连不去,以至于看到那个…人,呃~或许是目标人物的瞬间险些忽略掉对方。 ………… 骤然惊觉一瞥之间滑过的某个影像,应该是要‘拯救’的人物,我猛地把视线移回去,直勾勾盯着看: 说实话,认真算起来不能怪我差点错过,谁让对方静悄悄盘膝坐在书架前的地上,捧着一本墨黑底色烫金字的硬皮书籍,很大一本,埋头进去看,那书几乎把半个身体遮住。 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似乎连先前那一连串天崩地裂的动/乱都充耳不闻,,并且,席地而坐的人衣着同样是墨黑底色,乍一眼看遗漏了真是太正常不过。 ………… 时隔片刻,或许是我的视线太过专注,那本挡住阅读者真面目的巨大书籍终于慢慢的放低,露出后方那人的样子。 是个男孩子,虽然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早已经提过,需要找回的是他另外两个失踪的弟弟,此时见到却还是叫人一愣。 …这就是…莴苣公主?我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欺骗。 当然,不是因为童话扭曲的缘故,柴郡猫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小红帽夏洛特.克力架,那对兄弟足够我放弃对单纯美好童话的向往,现在我指的是… 年纪太小。 头发是稻草黄,发型象个拖把,戴着黑帽子,样貌相当猎奇,最明显的特征是红色长鼻子,整张脸惨白惨白,整体效果稀奇古怪。 虽然毫无美型可言,到底还是个正太,又瘦又小的身形,眉宇间带着明显的稚嫩感————即使五官组合起来有些未老先衰,可我敢发誓,他绝对不会超过十四岁。 这么点大的男孩子出海成为海贼? 即使对这个异世界完全不了解,我也知道,大海之上是何等危机密布,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究竟冷酷无情到何等程度?! 除了盯着人的眼神实在称不上友善,这还是个小孩子呢!那位‘佩洛斯大哥’居然能放心? ………… 呆呆的瞪了半晌,我的思维一度停留在对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无比谴责上。 也或许是见我毫无反应,放下书同样盯着我看的男孩子渐渐露出一种非常明显的…嫌弃神色,却也不说话,复又再次低头将书本捧高,居然…就这样置之不理。 好吧—— 回过神,用手撑着地板,异常艰难地爬起身,站稳,我低低的一边倒吸气,一边挪动沉重双腿,笨拙地朝那少年走去。 其它的暂且抛开,无论如何,‘救出莴苣公主’才是目前唯一待办理的事。 ………… 我与这正太版莴苣公主的距离相隔只有半个房间,很不幸,我一身西洋骑士铠甲负重累累,行动迟缓如乌龟。 更因为在高塔下方被狂暴蔓藤反复抽打,铠甲的关节连接位置有好几处被勒坏了,躺倒的时候没感觉,此时迈开步伐就象齿轮卡住,每一步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更加不幸的是,幸运值负数的特质再次毫无预兆体现。 才往前移动几米,刚刚走到正对那堵坍塌墙壁破洞的位置,一瞬间有奇异的动静压倒性盖过金属铠甲摩擦发出的声音。 脚下蓦地一顿,我扭动有些卡壳的颈甲,艰难的看向传来异动的那个位置: 那里是个通往楼下的扶梯,建在房间内侧一角,由于整座塔仅有最高处一个窗户的光源,楼梯入口下方黑暗又阴森,此刻却有脚步声不急不缓走上来,并且伴随着… 喋喋怪笑,与微妙的簌簌振动。 仿佛是无数蝴蝶震翼,或者…不必或者了,顷刻间冲出黑暗的铺天盖地飞行生物,吓得我眼睛瞪得滚圆。 蝙蝠…好大一群… ………… 瞬间,潜意识反应是抱住脑袋蹲下,可恨的是全副武装的铠甲令人举步维艰,唯一做得到的是眼睁睁看着长翅膀的小老鼠们吱吱利叫,扇动翅膀劈头盖脸朝身上扑… 它们接二连三撞在金属铠甲上发出碰碰钝响,更多擦过我往后方那个开出的破洞飞去,惊魂一刻延续的时间并不是太久,而过后,才是重头戏。 一个发出喋喋怪笑,披一身漆黑斗篷,撑着支比人高的拐杖,弓着腰踩上最后一层阶梯的…看不清脸的‘巫婆’。 “又是一个前来送死的骑士吗?蒙…蒙多尔大人!请原谅我!” “你很快也会象之前那些不知死活的家伙,被我变成石像!” “蒙多尔大人!啊啊啊!” “请原谅我!蒙多尔大人!你要选择被变成石像还是被扔下高塔?” 这个弯腰弯得脸都看不见,说话声却是男人的‘巫婆’简直人格分裂,思维混乱不堪,说的内容一半符合童话剧情,另一半却和那天的…‘大灰狼’一样,语无伦次,惊惧万分。 我:………… ………… ‘巫婆’一边说着诡异无比的话,一边毫不停滞朝着我逼近,却在此时…“闭嘴!”陌生少年的声音猝然插/入,“你已经杀了十几个同伴,如果不是存在禁制连我也会被你杀掉吧?” 男孩子的声音很青涩甚至不到变声期的样子,语调却有着与年纪毫不相符的冷冽,“口中请求原谅下手却毫不犹豫,你根本不配得到宽恕!” 他毫不掩饰厌恶的呵斥让巫婆的胡乱叫喊暂时消失。 并且…许是震慑吧?当少年丢下那本书,施施然进入我狭隘的视线,黑斗篷巫婆居然僵在原地不能再往前一步。 之后,男孩子侧过脸,拿眼角瞥了我一眼,话音一转,“新来的,虽然不知道你是我的哪个笨蛋随从,还是卡塔库栗哥哥的部下,看在你出现在这的份上,给你一句忠告——” “不要手下留情,否则,那些就是你的结局。” 他示意我看的方向正是我爬起来的位置,此时定神下来才发现,那满地狼藉里碎掉的无数造型诡异石块…居然都是人型! 有的碎成三五截,有的丢失半边身躯,更有的头颅部分不知去向… 天啊! 紧接着,没等我的惊悚情绪过去,少年又一次开口,“或者,你会被刺瞎眼睛从高塔上直接丢下去摔死,巫婆的能力是…” 他的答案被一句嘶哑的巨大吼声掩盖,“蒙多尔大人!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我不杀他们就会被杀啊!” 巫婆猛地抬高脸,露出狰狞扭曲的样子,果然是个男人,眼神浸满无边疯狂,“您即使出海也有无数保护者跟随,不明白我的挣扎!” “只有杀了前来的任何一个人,我才可以活下去!” “凭什么只有你安然无恙?!只因为你是个夏洛特吗!” 或许是被刺激过度,也或许是求生欲激得杀意暴涨,一团漆黑的巫婆再次迈开步伐,手中用来借力的拐杖举起,挥动——“都去死吧!” 地板上掉落的杂物凭空浮起汇聚在一起,紧接着,猛地朝着我疾扑,拦在攻击轨道内的少年却奇妙的被它们错开。 或许,那就是少年能活到现在的‘禁制’? ………… 顷刻间,密密匝匝的碎片杂物迎面而来。 在此,必须再次感谢将我裹得密不透风的铠甲,虽然它让我行动极其不便,然而,堪比乌龟壳的防御力简直超级,一般性攻击能带来的伤害几乎等于零。 最开始一批杂物碎石激/射/撞在铠甲上又被弹开,只不过它们落地的瞬间竟重新浮起…被巫婆操纵着发动第二次侵袭。 这一次的速度比上一次迅猛许多。 我扛着一身‘龟’甲狼狈的左躲右闪,动作幅度根本迈不大,侥幸的是巫婆也行动不便,不知为什么,看相貌应该正值壮年的男人迟缓得如同老态龙钟,或许也是剧情的‘限制’吧? 可即使有限制,如此疾风骤雨的攻击也实在叫人吃不消… ………… 第二次没能打倒我这个‘骑士’,巫婆陷入狂暴化,除了接二连三操纵满室的无数物品加入攻击队伍,更舞动手中那支拐杖,以它充当武器狠狠地打砸。 依然毫发无损的我,以缓慢速度艰难的逃命中… 86.第八十六章 V章购买不足80%会在24小时后才能看更新章。 此时, 在楼下喝过那碗羹汤,身体总算舒服些的我,重新躺回这张号称‘铺上十二层鹅绒软垫’的睡床,垫着软软的厚枕, 垫高的视线恰恰是能看见他们的角度。 床尾矮柜上点着两盏油灯,房间里的光线却仍是有些昏沉,两个男人并肩站在灯影里,那支钉子拿在他们手中翻来覆去研究,时不时低声交谈。 他们不约而同将音量放低,我认为, 有此一举并非出于礼貌, 而应该是来自潜意识的警惕与防备,虽然在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口中的理由极好。 ‘小宝宝该睡觉的时候我们稍微克制些,不要打扰她。’ 这个年长些的男人有着藏在微笑面具之下的冷酷心肠, 但至少, 不存在相互冲突前提下, 表面上的彬彬有礼与体贴,他勉强够得上及格。 之后到现在,夏洛特的这两兄弟专注研究线索。 我以事不关己的态度躺在床上酝酿睡意,然而很不幸,即使他们音量压得再低,那些声音依然细细碎碎, 没完没了。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话匣子一旦打开绝对是悲剧, 两人的谈话内容根本听不分明, 却也吵得人根本无法入睡。 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此时,他们站在床尾的油灯后方窃窃私语,两个人一半笼在光里另一半藏进黑暗,哥哥猩红长舌耸拉着像个吊死鬼,弟弟神色阴鸷如同杀人狂… 仿佛妖魔鬼怪聚会的画面出奇诡异,很有几分恐怖片氛围。 ………… 一来太吵,二来那两位的形象惊悚,睡意刚刚涌上来随后就会被吓退,如此反复循环十几次之后,眼睛怎么也没办法安心闭上的我不再坚持折磨自己。 抱着被子默默等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他们被惊动。 不经意间,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眼神瞥向睡床这里,紧接着他就结束口中未尽的话题,笑道,“还醒着?是我们的声音打扰了你?” 开口的同时将拈在指尖的那支钉子递给身侧的他弟弟,手腕一转自衣襟内侧口袋摸出…一个怀表,垂下眼帘扫了眼复又收起,“小糖果睡觉的时间到了perolin~” 这次他说完就安静下来,很难得没有继续唠叨的意思,扰人清梦的声音终于消失,我打着哈欠翻身躲回被子里,闭起眼睛。 不多时,印在眼帘的油灯光晕无声无息扑灭,房间里彻底暗下来。 身体往轻软的被子更深处挪了挪,我侧躺着蜷成一团,装作乖乖入睡的模样,实际上迫不及待的溜进意识海,推开小黑屋的门:‘蛋蛋啊~’ 关于这个异世界的那些信息,‘恶魔果实’、‘能力者’、‘生命卡’、‘海贼’,以及今晚那位神秘旅客的故事,对方留下的线索‘钉子’,林林总总,包括与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暂时达成的合作协议… 巨大而混乱的信息量让人头晕脑胀,我很需要和自家系统详细讨论,并且,得到一些属于系统的不同看法或者建议。 ………… 我的热情遭到了冷遇,系统窝在小黑屋角落,鸡蛋团背影圆溜溜冒着光,外带一动不动,我语无伦次说了好一会,它居然没精打采。 察觉到不对劲,我停下来,小心靠过去,伸手戳戳:‘蛋蛋啊~你感冒了?’ 不至于吧?绑定灵魂的系统会感冒么?还是中了什么病/毒?大晋江直播系统不是号称全星网最稳定可靠,况且,现在断网的情况下会有高级/病/毒/入侵吗? 被手指一戳一颤的光团,扭了扭又扭了扭,之后受不了的回个身,痛心疾首:‘担心我之前先担心你自己啊白痴!’ ‘改一改你那见血就晕的毛病吧!阿丝达萝娣。’ ‘清醒一点!已经没有见到血腥就发疯的阿斯达罗特和你争夺身体控制权,离开上一个世界开始你就自由了!’ ‘轻率的失去意识两天!这有多危险你究竟有没有考虑过?万一真的发生什么事,任务完成之前这具身体意外死亡,你也会彻底消失啊!’ ‘现在!任务委托人的身体控制权只属于你,不要惯性思维的退让啊白痴!’ 自家这蠢萌蠢萌的系统,一改先前的又傻又浪作风,一连串尾音是感叹号的吼声就象机/关/枪突突突,鲨鱼牙都龇出来:‘你因为恋兄情节而养成的种种坏习惯也克制一些!’ 猝不及防被喷一脸的我:………… 默默忍受着魔音穿脑的同时忽然开始怀疑,这是被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传染到话唠了吧?自家傻系统肯定是中了名为‘啰嗦’的病毒。 下一刻,光团扑到眼前,再次发出愤怒吼声:‘阿丝达萝娣!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有有有——我点点头,抬手把它揪下来往怀里一塞:‘蛋蛋啊~你还记得我原来的名字吗?’不是阿丝达萝娣,而是最初的那个,还是大吃货直播间主播的,属于我的名字? 之后等了好久始终没有等到答案的我,把光团塞得更深一些,有些苦恼的吸了吸鼻子:‘我自己也忘记了呢~’ 所以你看,不仅仅是你被格式化之后失去绝大部分资料,连我都在漫长时间里丢失了自己。 后来的那些全新开始,取代了原有人生的记忆…又该怎么抛弃呢? 低头,我看着埋进/胸/沟里只剩一点的钝圆光弧,声音变得柔和些:‘好啦~你乖乖的,我会完成任务,我们一定可以继续生存下去。’ ………… 被埋/胸的自家系统无视了我的示好,再次极力挣脱出来,一个熊扑整个儿贴到我脸上,用它火柴梗似的小爪子一阵乱挠。 虽然是意识状态,不过相信,我的头发一定被抓得状如女鬼。 因为心虚,我只能吱吱呜呜扑腾,好在它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狠狠抓挠一顿之后就自顾自转身窜回小黑屋去,嘭一声阖上门,险些把亦步亦趋跟着的我脸都撞平。 ………… 没有从自家系统那里得到任何帮助,反而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的我,讪讪的退出意识海,之后…不知不觉睡着了。 ………… 一夜安眠,再次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两位夏洛特更是早早准备就绪,衣着整齐精神抖擞。 夏洛特.克力架披散下来的头发重新梳回那个奇诡手指面包款式,左右两簇发辫尾梢带着古里古怪的小火花,他哪来的发胶固定发型,实在是个不解之谜。 上身依然袒露,多了一件兵器,是一柄超级长的无鞘宽剑,横挂在后腰,他一手搭着剑柄,一脸不悦盯着迷迷糊糊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我。 对于我的晚起,他一如既往用他那暴躁的毒舌给予许多冷嘲热讽,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总是在关键时刻出面调停,笑眯眯的让他偃旗息鼓。 洗漱,穿衣,下楼。 早餐居然是和昨晚味道一样的羹汤,端上桌时还热腾腾的,至于是怎么来的,嗯~大概是他们找到了正确的攻略方式,总之,没必要太过追究。 吃过早餐我们三个人离开旅店,按照昨晚说的前往东边森林。 走在横穿城镇的主要交通道路上,第一次看见城镇全貌的我,终于明白夏洛特.克力架昨晚为什么那样肯定的说,整个城镇是一个单调循环。 事实确如他所言。 路上行走的人与临街建筑的院子里,二楼阳台,甚至窗户内,能看见的人都在单调重复的动作,衣裳褴褛神色空洞,彷如一幕无声默剧。 沐浴在初生朝阳下的城镇,被遍布其中的人们渲染出一种耄耋老矣的暮气。 然而实际上城镇一定也曾经繁华过,街道很宽敞,路两侧建筑物隐约带着统一规划过的痕迹,那些褪了颜色的粉彩与墙漆,无一不是在叙说,它的过去是何等喧哗热闹,直到有什么无形的力量破坏一切。 就象那些活死人一样的居民,城镇失去了灵魂徒留躯壳,茫然徘徊在这个世间。 ………… 我们在一片死寂中出了城镇,一路向东,没多久就看见森林。 城镇的地势较高而森林似乎属于山麓地势,站在道路与森林接壤位置放眼看,密密匝匝的苍绿树梢铺陈出去,太阳升起的方向,深处有一点白色方尖建筑物屋顶若隐若现。 那应该就是关押莴苣姑娘的高塔。 确认了方向,行动速度就加快,他们毫不犹豫选择直线开始前行,带着我。 ………… 森林和遇见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时那片相差无几,蕨类与蔓藤肆无忌惮生长,长满青苔的枯木匍匐在地,落满枯叶的积水。 然而没有那天的道路,我们是艰难穿行在自己创造出来的路上,夏洛特.克力架的那柄宽剑派上用场,他走在最前端,狠狠砍断随时横生出来的枝桠、灌木、甚至…动物。 对,没错,动物。 这片森林还有一点与之前截然不同,那就是它非常热闹,充满了诡异莫名的生物。 进入森林没多久,首先撞上几只长着树杈一样长角的野猪,等它们被某个暴力男人挥动宽剑一一拍飞,再深入一段接着路遇一只用两条腿走路的鳄鱼! 鳄鱼被打得满头包昏迷不醒,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跑出一只或者一群造型神奇,象核/泄/漏导致变/异的动物与昆虫。 鹰隼般宽大的翅膀安/插/在斑马背上,目测体型至少三米的劳伯鸟,兔子脑袋的浣熊,公鸡长着蛇的脖颈… 金光闪闪的独角仙,半个人大小的竹节虫,缠在树干上仿佛森蚺的蚯蚓… 天晓得这片森林究竟怎么回事。 我们的路途格外艰难,过分茂密的植被绊住了前进速度,随时随地出现的动物们更带来各种各样麻烦,简直不堪其扰。 当然,我的战五渣体质同样严重拖累了同行的两个男人,最后,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又一次采取扛大米的策略,这才让接下来的路走得比较顺利。 ………… 我不得不承认,没有我碍手碍脚,无论是解决来袭动物的时间,或者穿过森林所用的时间,似乎都缩短许多。 太阳升起时出发,不知不觉树木间落下的日影移动到正高空。 领先一步的夏洛特.克力架斩断拦在前方这片巨大茂密的蕨类植物,深绿的后方空旷地带毫无预兆显现在眼前。 密集植被消失,那后方是草坪,与矗立在那的白色高塔。 到了目的地,被放下来的我趴到一边努力呼吸,时隔半晌才尽量压制住不适感,翻身坐起,抬起头,看向目的地。 高塔一侧挨着片小小湖泊,看不见塔的入口在哪,它就象个大烟囱,倒是最高处那里有扇朝着太阳升起位置的窗户。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已经先一步去查看,在绕着高塔走过一圈,找不到任何出口之后,他折返回来,和留守在这里的弟弟开始商议,该怎么正确的攀登。 此时我们在塔的那扇窗户正下方,他们一边讨论一边时不时仰头看那扇半开半阖的窗户。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先前试过,用他山猫一样的敏捷身手,森林里能轻而易举跃上树梢,并且灵活穿行的他,这次不知怎么回事,几次试图踩着外墙跃起又几次堕下。 按照他的说法,是抵达一定高度就被重力狠狠压回地上,原因不明。 夏洛特.克力架也去试验着攀登,他的待遇和他哥哥一样。 隔了会,他们始终讨论不出结果,我只好抬了抬手,“打扰一下…” ………… 两个男人停止讨论双双看过来,我苦笑一声,艰难地撑着地表缓慢起身,“大概是我吧~不过,需要你们帮忙呢~” 这种情况到现在已经第三次,毫无预兆的换了装束————前一秒还坐在地上的我,此刻裹着身沉重的铠甲。 全身上下都被裹得密不透风,并且沉重,压得我差点起不来,头盔面具眼睛部分是一道横的缝隙,透过它艰涩的低头看看,这身象欧洲骑士铠甲,路都走不动的可怕装束… 代表着只能由我前去吧? 关键是,我走不动,更别提攀爬那座看似高不可攀的塔,它的外墙光滑平整,连个能借力的地方也找不到,怎么上去? 短暂的静默过后,头盔眼睛部分的缝隙间,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脸凑近,隔着冰冷金属,他找到我的眼睛,“小爱丽丝,小糖果~” “你真是…童话故事里拯救公主的英雄呢perolin~” 滚——我敢怒不敢言。 …………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似乎很高兴,接着,隔着头盔缝隙我发现,那双眼睛仿佛瞥了我的身后一眼,若有似无眯起几分。 只是顷刻间他又收回视线,目光重新对上我的,眼神是纯粹的愉悦,没有算计和冰冷,切切实实的温和。 “去吧~象那天一样救回我的弟弟吧~” 他话音刚落,异/变开始。 地面传来轻微震动,涨潮一样的闷响很快由远及近。 夏洛特.克力架的声音猛地斜地里插/进来,“佩洛斯大哥!”拔高的声线,音调带着冰冷冷的肃杀之意,“带着她快走!” 那柄巨大宽剑蓦地抽/出,年轻男人身形自我的眼角余光一闪即逝,与此同时,我被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拖着朝前疾奔而去。 后方看不见的角度,这一刻传来剧烈厮杀声,高亢的野兽嘶吼,尖利的鸟类鸣啼,许多声音糅杂在一起,击碎平静。 不过是转眼之间而已,距离高塔只有十几米的这点空隙,茵茵绿草之下无数蛇虫般张牙舞爪的阴影冲出地表,密不透风拦截去路,开始凶狠剿杀。 ………… 战斗突如其来,混乱中我几乎无法前进,不仅仅是身上铠甲太重的缘故,更有被这些可怕蔓藤针对的原因。 它们象是被设定程序,四面八方卷缠而至,有志一同将目标放在我身上,要置人于死地的攻击一波一波涌来… 这些漫天狂舞的可怕植物发起的袭击,密集得令人喘不过气,巨力抽在背脊,脚下被死死拖住,更有绞索绕上脖颈,狠狠收紧… 当它们逐一被拦下,斩断,拖开…掀腾翻覆之中我的浑身骨头差不多也要散架。 眼前一阵阵发黑,喘息与过速的心跳,让我整个人有些昏沉,短短这点时间里几次命悬一刻又几次被救下,惊悸过后导致身体反应渐渐有些迟钝。 那高塔应该在十几米外,可目光所及都是可怕的杀人蔓藤… 我盯着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前方急速喘息,在原地勉强透了口气,再次迈开沉重步伐的瞬间,前一刻还交握的手蓦地分开,身体徒然悬空,四肢与脖颈都被阴魂不散的力道裹挟缠绕。 走在身前开辟道路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猛地回头,音调变得尖利,“小糖果!” 他的脸在眼前一晃而过,下一秒整个人被拽得仰天悬浮,蔓藤绞缠着四肢与脖颈向外拖,以要被五马分尸的趋势。 ………… 天空阳光明媚,正午的日光印在瞪大的眼睛里… 死亡的威胁尚未深入意识,高空跃起一道剪影,色彩斑斓的装束,背着光,以拔剑出鞘的方式握着那支圣诞糖果… 一线冷光随着他拧断的红白相间圣诞糖果中央缓缓漏出,随着那柄杖中剑抽/出,光芒折射,比阳光更耀眼的凌厉辉芒遮住视野。 第三次想走出这片树林最终却还是绕回原地的现实让我不得不承认,这种情况就叫做‘迷路’,嗯~重复性的,有不可抗拒因素的,和方向感半个烧饼的关系也没有。 于是,原本不信邪的我终于翻出死鱼眼,只好相信距离十几米外那个,拦在半路上,冒着光的箭号指引是某种必须遵守的规则。 ‘规则’是个巨大箭号,颇有那么点交通指示牌意味的悬浮在两三米那么高的空气里,非常显眼发着光,就算现在是白天又阳光明媚,它的姨妈红本色也让它比什么都醒目。 我一开始就看见它,它那么大个看不见才奇怪,我不过是抱着侥幸心理想试试别的途径而已。 因为那个指示,拦在大路中央的光标,箭头所向是离它不远的路边两棵歪脖子树之间,那后方影影绰绰似乎藏着条快要被荒草湮没的小径…我不太想走。 有脚下这条平坦大道珠玉在前,谁会傻得去钻藏在草丛后边的羊肠小路,多不安全。 我原本认为条条大路通罗马,只是离开森林而已,没道理沿着大路走都会出岔子,我想得很美好,可惜,三次失败的事实只证明一个道理,那就是做人不能太铁齿。 什么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存在的。 我试过三次啦~无论怎么走都必定要回到这里,和十几米外那只姨妈红路标相对无言。 简单又粗暴,总之,就是让你不遵守指示不行。 所以说,这种不允许忽略过程直奔结局的,疑似游戏的开始一点也不可爱。 ………… 经过三次徒劳无功,终于知道没办法投机取巧而略觉得失望的我,站在原地默默狰狞两秒钟,之后认命的迈开步伐,朝着指引的方向走过去。 虽然,究竟是不是游戏还有待验证,就目前而言却不认命不行,因为再绕圈可能天都黑了还绕不出结果,认输了认输了。 不能再自欺欺人,也只好面对现实。 87.第八十七章 V章购买不足80%会在24小时后才能看更新章。 另, 人型山猫嫌弃我行动迟缓如乌龟。 大概是担心弟弟有什么不测而他可能救援不及,在几次停下来等我之后,山猫认为我耽误了他拯救弟弟的宝贵时间,于是就抛开原先那些刻意的彬彬有礼,露出野蛮真面目… 再于是, 此时他就如同打劫归来的土匪, 我象一袋大米被他扛在肩膀上。 颠簸中, 面朝着后方只能看见人型山猫大衣衣摆的我表示,前边发生什么不晓得哟~反正扛着我的家伙被野狗追赶一般, 速度快得我连骂人都做不到,因为会咬到舌头,囧。 另外啊~我的肚子恰好被硌在山猫肩膀上,他又着急赶路…所以, 除了会咬到舌头, 我还很担心自己一个不慎会吐一地,几次抗议对方却充耳不闻之后只好闭上嘴,安安静静的被运送。 ………… 时隔…不知多久反正蛮久的,扮演一袋大米的我才总算等到被卸货。 又是一次毫无预兆的急刹车,紧接着我双脚落地,还没匀回一口气又被转个身,晕头转向的让山猫带着走。 “克力架进入那幢屋子了,小爱丽丝~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对吗?”行进间, 人型山猫缓声开口, 声音倒是很冷静,“既然你是猎人,拯救我弟弟就看你了哦~” 我知道个P啊!一边被动的迈开步伐,我一边努力深呼吸,同时放眼看向前方: 百米开外,道路的尽头是岔道,一条小石板铺成的路通向挨着森林边缘的木屋,围着篱笆的院子,栅栏门敞开着,屋子的大门也敞开,呃~确切的说是被踹开。 就在山猫带着我飞快靠近的这一刻,[呯——]一声响,烟尘过后那门扉一扇不知去向,一扇挂在门框上摇摇欲坠,男版小红帽的背影堵在门前,踢出去的一条腿刚刚好收回。 这就是他哥哥解释的‘进了那幢屋子’?以踹烂大门的方式?这,这真不是强盗入室抢劫?到底谁才是需要拯救的啊?! 我目瞪口呆被人型山猫推着继续往前走,随后看见… 在门前逗留片刻,又回头看向我们这里,目光远远的在我身上绕一圈随即转开,之后也不知是和他哥对了个什么含意的眼神,接着男版小红帽气势汹汹的进屋。 与此同时,人型山猫按在我肩膀上的手指尖力道加重几分,说道,“好了,小糖果小爱丽丝~该我们登场了呢~” “等等!等等!”我忽然想到一件特别关键的事,自觉必须要丑话说在前头,没想到开了口却被对方直接无视。 根本没打算听别人说话的山猫以不容忤逆的态度,强硬地把我往前带,还越走越快,“宝贝儿~只要带回我弟弟,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 ………… 见反抗无效,我飞快的意识海里扒开小黑屋的门:‘蛋蛋啊!’ 才刚露出一道缝隙的小黑屋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闭,只来得及飘出自家系统幸灾乐祸的绕口令:‘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我:………… 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要你何用! 被自家系统拒之门外的我表示很忧郁,此时此刻,只能用‘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来形容,得不到任何帮助又被人型山猫无视,转念一想我索性也…放开了那点需要解决的问题。 反正吧~我打算提出可没谁愿意理会,那就不怪我了对不对? ………… 一方心急如焚一方不甘不愿的路程结束得很快,我们穿过院子站到这幢木屋大门前。 被暴/力踹开的门,挂在门框那扇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倒塌发出呯一声,夕阳西下的余晖里,只余得空洞洞门槛的位置犹如一张大张的怪兽的嘴,等着食物自动送上门。 真是相当不吉利的联想,尤其现在要进屋的是自己。 怀着更忧郁的心情,我被人型山猫推进屋————里边象个桶,闷热又昏暗,只能隐约看见桌椅家具被什么扫过似的东倒西歪,更往里些是一张…靠着窗的床。 透过提供光源的窗户,夕阳余晖照亮了那块角落。 此时室内的发展恰是最精彩部分即将来临,小红帽站在床边背对着门,与他面面相觑的是一匹人立的狼,故事里已经提前躲在奶奶家的大灰狼。 童话情节本该是这样,结局更应该是,猎人在千钧一发时赶到,救了小红帽,又从狼的肚子里把奶奶救出来。 可是… 这位男版的小红帽站在那,背影气势简直堪比鬼神,他面前的大灰狼…确实是野兽轮廓,体型比小红帽还庞大,咧开嘴露出森白獠牙,可… 为什么会说人话啊?! 为什么!本该是反派的大灰狼在那瑟瑟发抖的求饶啊? “克力架大人!请饶了我!” “饶命啊!” “请不要杀我啊!” 凄厉的叫声从野兽口中发出,然而它的动作却与那些话背道而驰,它人立在那,扬高的前肢,利爪弹出,带着蓄势待发的攻击意味。 “克力架大人!救救我啊!”明明即将发起攻击,它却不断的在求救。 然而…它一样被无视了。 “喂!你是猎人吧?”男版小红帽回过头来,“佩洛斯大哥的判断没错,你果然有用,现在还等什么?” 昏聩的室内窗外夕阳余晖迤逦而入,他的脸一半迎着天光一半隐在阴影里,语调缓慢而又残忍,轻描淡写做出决定,“杀了它。” ………… 带了几分命令式口吻的话音落下,野兽迟钝的转移视线,目光对上我的复又看向更后方,下一秒,再次发出的声音显得更加凄厉,“佩,佩洛斯佩罗大人!” “救救我!佩洛斯佩罗大人!” “救我!” 野兽庞大的身体摇摇晃晃绕过拦在面前的‘小红帽’,一步一步踩着扭曲怪异的步子,缓缓的走近,“请不要杀我!佩洛斯佩罗大人!” “我是蒙多尔大人的手下…” 它惊惧万分的哀求一边蹒跚前行,“救命…我们被…” 一种奇异的味道随着它的接近而沁入鼻端…那是裹挟着朽烂木头与海盐味的气息,当中还有微弱的…铁锈…不,是血的味道。 森冷锐利的兽爪悬在半空,一步、一步、一步,直到即将… “杀了它,小糖果你在等什么?” 甜腻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与此同时,先前他取走了一直没有归还的那支管/制物品被重新塞进手中,身后的人型山猫强制按住我的肩膀不让我后退。 “猎人会救回克力架,不是吗?” ………… ‘杀了它’? 可是… 枪的木手柄硌在掌心,很快又沁上一层薄汗,黏腻腻的让人几乎抓不牢。 我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停在一米开外再不敢往前一步的这匹野兽,先前那些种种,我自顾自认定的,可笑的,掩耳盗铃的和平假相,在现实的碾压下霎那间碎为齑粉。 脑子象发条坏掉的钟,齿轮根本无法运转。 此时靠得近了能看得更清楚,野兽确实是野兽,体型巨大,浑身披满铁灰色的毛,参差獠牙与锋利钩爪,轻易就能将猎物撕碎。 可是… 明明威胁感十足,那双森绿的兽瞳却受到极度惊吓似的缩紧如针尖。 可是… “他是你们的同伴?” 低低的自言自语一样的问句毫无意外被忽略,我急促的呼吸,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晕。 童话故事单纯又美好,此刻呈现在眼前的却真实又狞恶,或许,是我对童话有所误解,面对这样有着智慧的生物…怎么能无动于衷的按照童话剧情进展去做? 他在喊救命啊! 他在向认识的人求救啊! 可怕认知被大脑接收的瞬间,猛地转过身,一把将手中握住的物体朝着人型山猫的脸上砸,我被他们的冷酷彻底激怒,“他是你们的同伴!” “他在向你们求救!” ‘克力架大人’和‘佩洛斯佩罗大人’,会这样叫代表着是认识的吧?地位比人型山猫和男版小红帽低,可确实是认识啊! 而他们两兄弟居然这样轻描淡写! ………… 猝不及防间被砸到脸,他飞快的将它挥落,让它摔在脚下。 昏聩的室内,人型山猫那双狭长眼睛慢慢眯起,然而顷刻间又转开视线,目光放到我的后方,眼底眸光微微一跳。 这一瞬脑后风声袭来,野兽凶恶咆哮,戾风裹挟着浓烈腥臭… 红白相间的圣诞糖果擦过我的耳际斜挑而出,有那么一瞬它硌到什么发出清脆而短促的撞击,腰上附着一股力道带得身体飞起,视野一晃而过,庞大的黑影倒飞出去… 急速转换的景致如同旋转木马,以我为轴心,室内的一切三百六度飞快绕过一圈。 身体不受控制的在半空中几次起纵,等到再次停下,视野仍是恍恍惚惚,我感觉到手里被塞进了什么,之后外力强迫我握紧手中的东西,手肘被抬高,右手食指指尖… 指尖勾住冰冷金属触感…扣下… ………… 一下…两下…三下……… 爆破音在狭小空间里层层回荡,火/药的味道黏稠到会令人窒息。 我的耳蜗塞满了冗长嗡鸣,有一段时间里什么也听不见,双手被巨力震得没了知觉,只能保持着某种姿势僵硬的悬空。 过了很久很久,那些扰乱听觉的巨响渐渐消失,暂时失去的感官才接收到一些别的信息。 刺鼻腥热的浓腻血腥味,让人溺水似的无法呼吸。 呆愣愣的放低目光,我看了看端在手上的…凶器,又看了看扶在手肘和扣动/扳/机那支手上的,属于别人的双手… 隔了会,视线缓缓地向下延伸,最后停在地上,就在我面前,距离不到几步的地上躺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 浓密的皮毛沾满暗色液体,以扭曲又痉挛的姿势仰躺着,歪向一侧的头颅,恐惧与绝望在眼睛里投下混乱破碎的阴影。 也不过是这一点点时间而已,游丝般的低喘徒然断绝,没了起伏的胸腹,张开的嘴,染了血渍的獠牙散发出僵硬而无生命的质感。 我觉得喘不过气来。 死了… ………… 绷紧如钢丝的寂静延续了片刻,过后,遏制住我的那双手松开,人型山猫高瘦的身影自后方转出,轻轻松松的几步走上前去查看。 我浑身僵硬动也不能动的站在原地,目光随着缓缓移动,看着他手中圣诞糖果末端探出,拨弄什么似的拨动尸体,动作无比冷酷。 “蒙多尔的白痴手下之一吗?完全看不出来呢~” “这次随船的人员当中没有皮毛族吧?彻底变成野兽型态也是那个能力者的能力吗?” 谈起一条生命的消失,语气居然平淡得象是讨论天气好不好那样,又隔了会,声线扬高几度,“克力架,过来看看这个——” 尾音拖得很长,昏暗中他手底圣诞糖果一侧末端拨动的死者,那具小山似的躯体融化一样整个体积开始缩小,影像坍塌,慢慢呈现出另一种面貌。 不多时,变化停止之后,人型山猫再次开口,“恢复人类外型了,这个家伙,我记得确实是蒙多尔的手下之一。” 闻言,他的弟弟跟着上前去查看,复又啧了声,“蒙多尔的手下居然没有跟在他身边保护他,该死的废物!” “之前我遇见的勇者也是随船的手下们,这座岛屿…”山猫的话说到中途忽的沉默,随即回过脸来,“呐~小爱丽丝…” “咦?” 发出一个奇怪的单音,他转身眨眼间就凑到近前,“你哭了?” 涂着深紫色指甲油的指尖探出,冰冷指腹在我一侧眼角滑过,黏腻的声音似乎是在笑,“好啦~乖乖的~别哭哦~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言语间慢慢地直起身,手腕一转,猩红长舌舌尖卷住刚刚按在我眼角的那支手指,变态意味十足的舔了舔,声音变得有些含糊,“真是个小女孩呢perolin~” 或许是他的动作也或许是他的眼神,激得卡死的思路再次运转。 刹那间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彻底崩溃,我松开僵硬的手指,沾满冷汗的物件蓦地滑落在地,伴随着那记钝响,抬起手,用尽全力一掌挥出。 “他是你们的同伴!他在喊救命!你竟然!” ………… 巴掌理所当然落空,我和山猫连身高都差距悬殊,挥出的那支手蓦地被擒住,他的掌心扣在腕骨,五指力道缓缓收紧,“想甩男人巴掌要等你再长大些哦小女孩~” 冰冷冷的口吻,居高临下俯视的眼睛,眼底深处的无限残忍滔滔的漫出来,“更何况,动手的是你啊~” 说完停顿片刻,象是考虑着什么,隔了会,他微微侧过脸,语气变得缓和些,“克力架,让我们善良又正义感十足的小爱丽丝一睹真相。” 侧过身让出被遮挡的视野,擒着我的那支手松开转而按在我的肩膀上,指间施力不让我挣脱,接着又说道,“接下来的场面,小糖果你可要勇敢的观看哦~” “那家伙原本就活不了太久。” ………… 按在肩膀上的力道让我动弹不得,而,视线所及,那个弟弟… 那个弟弟手腕一翻指尖多出一柄匕首,甚至不给人闭眼的机会,冰冷锐利刀尖向下插/入… 象是装满水的气球被刺破发出的噗嗤声… 刀刃切割的细微钝音,皮肉绽裂时的轻响…在我惊惧过度的尖叫声中,那个弟弟完成手中的事,起身让出位置。 “呐~你看~” 背后的人狠狠钳制着我,逼我靠到近前,手从后方探出,摸索着捏住我的下巴不让我转开,同时,残忍说明,“奶奶在里边哦~” “这座岛屿发生的一切都被/操纵着,除了小爱丽丝你,每个角色的扮演者都必须按照剧本进行,克力架之前说的可不是表演节目而是真实发生的事件。” “奶奶的扮演者算起来也是他的同伴呢~” “小爱丽丝~实际上你拯救了他,你让他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哥哥说到这里,弟弟从一地血肉狼藉中站起身,甩了甩沾染到的血渍将匕首收起,语气与神色俱是无比嫌恶,“这家伙的肚子里,装着我的部下!” “蠢女人!要不是佩洛斯大哥出手,你已经被它撕碎了!” 从命悬一线到劫后余生的情绪转变尚未彻底完成,被攥回重新往天上扔的身体顷刻又被来自后方的冲力猛一下撞得飞出去。 如果真要形容,我觉得自己大概就是个被暴/力击打的棒球,毫无停滞,极快的沿着力道轨迹迅猛的直直朝前冲。 其速度之凶狠甚至使得钢铁铠甲,与空气超高速摩擦的接触面产生炙热感… 几息间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 啊啊啊———— 惊吓过度的尖叫哽在喉咙口,也或许有发出声音,只是这一瞬间整个人无比混沌,唯一能听到的是快要爆/炸的心跳,和耳蜗里血液逆流翻腾的冗长嗡鸣… 我极力睁大眼睛,占据视网膜的白热光芒正在逐渐减弱,眼前却仍然是一片明亮的模糊。 片刻之后,那一线的光蓦然变暗,下一秒身体撞到什么障碍物,嘭一下,直线飞行的轨道卡壳一瞬却止不住巨大冲力,只是被撞得偏移。 又是嘭一下,之后接二连三,仿佛掉进滚筒洗衣机,混乱中撞到许多次不知何物,硬邦邦的障碍,倒塌与崩裂连串声响隔着金属头盔敲得我脑子都要裂了一样。 天旋地转,这一刻似是已经碎成千千万万片随风飘散。 ………… 时隔…鬼知道多久,飘飘忽忽的意识才慢慢的重新安稳下来,一度断线的感官渐渐重新接收快散了架的身体控制权。 眼前的重重迷雾层层递减,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我长吸一口气,吞掉喉咙口堵着的尖叫和反胃感,终于能看见… 头盔眼睛部分的一线空隔之上是…高耸的圆弧穹顶,周围太过安静,比起塔下方的厮杀战场,我现在躺的地方绝大部分声音都被隔绝,寂寥又冷清。 又挣扎了良久才压下就此躺到地老天荒的强烈渴望,艰难地坐起身,扭头,将自己此时所处的环境扫视一遍。 首先看见的是一堵坍塌大半的墙,碎石断木倾倒在地上,大开的破洞之外是天空与大片大片的森林树梢,越过森林的极远处有一湾映着日光的蔚蓝。 那里是海。 怔忡片刻,我慢慢收回视线,目光转向。 之后————我撞进来的地方应该正是高塔顶端的房间,除了那堵塌掉的墙壁,有一半显得破烂不堪,看轨迹应该是飞来一路呃~砸坏的…吧? 一些造型诡异的碎块铺满半个房间地板,还有许多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的家具碎片…以及,奇奇怪怪的杂物… 视线迅速从满目的狼藉上滑过,目光找到看起来受损相对不那么严重的另一边。 这里是个圆型房间,另一半看起来倒是女孩子气十足的卧室。 搁着梳妆匣子的妆台,轻纱帷幔半遮半掩的床,落地的灯架挂着璎珞流苏水晶灯,随处可见各色小玩意,挨着墙的架子一半塞满精致绣纹与蕾丝的衣裳,一半是许许多多的书籍。 出于女人心态,我的注意力不可避免的在那些漂亮玩意上流连不去,以至于看到那个…人,呃~或许是目标人物的瞬间险些忽略掉对方。 ………… 骤然惊觉一瞥之间滑过的某个影像,应该是要‘拯救’的人物,我猛地把视线移回去,直勾勾盯着看: 说实话,认真算起来不能怪我差点错过,谁让对方静悄悄盘膝坐在书架前的地上,捧着一本墨黑底色烫金字的硬皮书籍,很大一本,埋头进去看,那书几乎把半个身体遮住。 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似乎连先前那一连串天崩地裂的动/乱都充耳不闻,,并且,席地而坐的人衣着同样是墨黑底色,乍一眼看遗漏了真是太正常不过。 ………… 时隔片刻,或许是我的视线太过专注,那本挡住阅读者真面目的巨大书籍终于慢慢的放低,露出后方那人的样子。 是个男孩子,虽然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早已经提过,需要找回的是他另外两个失踪的弟弟,此时见到却还是叫人一愣。 …这就是…莴苣公主?我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欺骗。 当然,不是因为童话扭曲的缘故,柴郡猫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小红帽夏洛特.克力架,那对兄弟足够我放弃对单纯美好童话的向往,现在我指的是… 年纪太小。 头发是稻草黄,发型象个拖把,戴着黑帽子,样貌相当猎奇,最明显的特征是红色长鼻子,整张脸惨白惨白,整体效果稀奇古怪。 虽然毫无美型可言,到底还是个正太,又瘦又小的身形,眉宇间带着明显的稚嫩感————即使五官组合起来有些未老先衰,可我敢发誓,他绝对不会超过十四岁。 这么点大的男孩子出海成为海贼? 即使对这个异世界完全不了解,我也知道,大海之上是何等危机密布,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究竟冷酷无情到何等程度?! 除了盯着人的眼神实在称不上友善,这还是个小孩子呢!那位‘佩洛斯大哥’居然能放心? ………… 呆呆的瞪了半晌,我的思维一度停留在对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无比谴责上。 也或许是见我毫无反应,放下书同样盯着我看的男孩子渐渐露出一种非常明显的…嫌弃神色,却也不说话,复又再次低头将书本捧高,居然…就这样置之不理。 好吧—— 回过神,用手撑着地板,异常艰难地爬起身,站稳,我低低的一边倒吸气,一边挪动沉重双腿,笨拙地朝那少年走去。 其它的暂且抛开,无论如何,‘救出莴苣公主’才是目前唯一待办理的事。 ………… 我与这正太版莴苣公主的距离相隔只有半个房间,很不幸,我一身西洋骑士铠甲负重累累,行动迟缓如乌龟。 更因为在高塔下方被狂暴蔓藤反复抽打,铠甲的关节连接位置有好几处被勒坏了,躺倒的时候没感觉,此时迈开步伐就象齿轮卡住,每一步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更加不幸的是,幸运值负数的特质再次毫无预兆体现。 才往前移动几米,刚刚走到正对那堵坍塌墙壁破洞的位置,一瞬间有奇异的动静压倒性盖过金属铠甲摩擦发出的声音。 脚下蓦地一顿,我扭动有些卡壳的颈甲,艰难的看向传来异动的那个位置: 那里是个通往楼下的扶梯,建在房间内侧一角,由于整座塔仅有最高处一个窗户的光源,楼梯入口下方黑暗又阴森,此刻却有脚步声不急不缓走上来,并且伴随着… 喋喋怪笑,与微妙的簌簌振动。 仿佛是无数蝴蝶震翼,或者…不必或者了,顷刻间冲出黑暗的铺天盖地飞行生物,吓得我眼睛瞪得滚圆。 蝙蝠…好大一群… ………… 瞬间,潜意识反应是抱住脑袋蹲下,可恨的是全副武装的铠甲令人举步维艰,唯一做得到的是眼睁睁看着长翅膀的小老鼠们吱吱利叫,扇动翅膀劈头盖脸朝身上扑… 它们接二连三撞在金属铠甲上发出碰碰钝响,更多擦过我往后方那个开出的破洞飞去,惊魂一刻延续的时间并不是太久,而过后,才是重头戏。 一个发出喋喋怪笑,披一身漆黑斗篷,撑着支比人高的拐杖,弓着腰踩上最后一层阶梯的…看不清脸的‘巫婆’。 “又是一个前来送死的骑士吗?蒙…蒙多尔大人!请原谅我!” “你很快也会象之前那些不知死活的家伙,被我变成石像!” “蒙多尔大人!啊啊啊!” “请原谅我!蒙多尔大人!你要选择被变成石像还是被扔下高塔?” 这个弯腰弯得脸都看不见,说话声却是男人的‘巫婆’简直人格分裂,思维混乱不堪,说的内容一半符合童话剧情,另一半却和那天的…‘大灰狼’一样,语无伦次,惊惧万分。 我:………… ………… ‘巫婆’一边说着诡异无比的话,一边毫不停滞朝着我逼近,却在此时…“闭嘴!”陌生少年的声音猝然插/入,“你已经杀了十几个同伴,如果不是存在禁制连我也会被你杀掉吧?” 男孩子的声音很青涩甚至不到变声期的样子,语调却有着与年纪毫不相符的冷冽,“口中请求原谅下手却毫不犹豫,你根本不配得到宽恕!” 他毫不掩饰厌恶的呵斥让巫婆的胡乱叫喊暂时消失。 并且…许是震慑吧?当少年丢下那本书,施施然进入我狭隘的视线,黑斗篷巫婆居然僵在原地不能再往前一步。 之后,男孩子侧过脸,拿眼角瞥了我一眼,话音一转,“新来的,虽然不知道你是我的哪个笨蛋随从,还是卡塔库栗哥哥的部下,看在你出现在这的份上,给你一句忠告——” “不要手下留情,否则,那些就是你的结局。” 他示意我看的方向正是我爬起来的位置,此时定神下来才发现,那满地狼藉里碎掉的无数造型诡异石块…居然都是人型! 有的碎成三五截,有的丢失半边身躯,更有的头颅部分不知去向… 天啊! 紧接着,没等我的惊悚情绪过去,少年又一次开口,“或者,你会被刺瞎眼睛从高塔上直接丢下去摔死,巫婆的能力是…” 他的答案被一句嘶哑的巨大吼声掩盖,“蒙多尔大人!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我不杀他们就会被杀啊!” 巫婆猛地抬高脸,露出狰狞扭曲的样子,果然是个男人,眼神浸满无边疯狂,“您即使出海也有无数保护者跟随,不明白我的挣扎!” “只有杀了前来的任何一个人,我才可以活下去!” “凭什么只有你安然无恙?!只因为你是个夏洛特吗!” 88.第八十八章 V章购买不足80%会在24小时后才能看更新章。  从命悬一线到劫后余生的情绪转变尚未彻底完成, 被攥回重新往天上扔的身体顷刻又被来自后方的冲力猛一下撞得飞出去。 如果真要形容, 我觉得自己大概就是个被暴/力击打的棒球,毫无停滞,极快的沿着力道轨迹迅猛的直直朝前冲。 其速度之凶狠甚至使得钢铁铠甲, 与空气超高速摩擦的接触面产生炙热感… 几息间一切发生得太快, 根本来不及反应。 啊啊啊———— 惊吓过度的尖叫哽在喉咙口, 也或许有发出声音,只是这一瞬间整个人无比混沌,唯一能听到的是快要爆/炸的心跳,和耳蜗里血液逆流翻腾的冗长嗡鸣… 我极力睁大眼睛,占据视网膜的白热光芒正在逐渐减弱,眼前却仍然是一片明亮的模糊。 片刻之后, 那一线的光蓦然变暗, 下一秒身体撞到什么障碍物,嘭一下, 直线飞行的轨道卡壳一瞬却止不住巨大冲力, 只是被撞得偏移。 又是嘭一下, 之后接二连三, 仿佛掉进滚筒洗衣机,混乱中撞到许多次不知何物, 硬邦邦的障碍, 倒塌与崩裂连串声响隔着金属头盔敲得我脑子都要裂了一样。 天旋地转, 这一刻似是已经碎成千千万万片随风飘散。 ………… 时隔…鬼知道多久, 飘飘忽忽的意识才慢慢的重新安稳下来, 一度断线的感官渐渐重新接收快散了架的身体控制权。 眼前的重重迷雾层层递减,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我长吸一口气,吞掉喉咙口堵着的尖叫和反胃感,终于能看见… 头盔眼睛部分的一线空隔之上是…高耸的圆弧穹顶,周围太过安静,比起塔下方的厮杀战场,我现在躺的地方绝大部分声音都被隔绝,寂寥又冷清。 又挣扎了良久才压下就此躺到地老天荒的强烈渴望,艰难地坐起身,扭头,将自己此时所处的环境扫视一遍。 首先看见的是一堵坍塌大半的墙,碎石断木倾倒在地上,大开的破洞之外是天空与大片大片的森林树梢,越过森林的极远处有一湾映着日光的蔚蓝。 那里是海。 怔忡片刻,我慢慢收回视线,目光转向。 之后————我撞进来的地方应该正是高塔顶端的房间,除了那堵塌掉的墙壁,有一半显得破烂不堪,看轨迹应该是飞来一路呃~砸坏的…吧? 一些造型诡异的碎块铺满半个房间地板,还有许多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的家具碎片…以及,奇奇怪怪的杂物… 视线迅速从满目的狼藉上滑过,目光找到看起来受损相对不那么严重的另一边。 这里是个圆型房间,另一半看起来倒是女孩子气十足的卧室。 搁着梳妆匣子的妆台,轻纱帷幔半遮半掩的床,落地的灯架挂着璎珞流苏水晶灯,随处可见各色小玩意,挨着墙的架子一半塞满精致绣纹与蕾丝的衣裳,一半是许许多多的书籍。 出于女人心态,我的注意力不可避免的在那些漂亮玩意上流连不去,以至于看到那个…人,呃~或许是目标人物的瞬间险些忽略掉对方。 ………… 骤然惊觉一瞥之间滑过的某个影像,应该是要‘拯救’的人物,我猛地把视线移回去,直勾勾盯着看: 说实话,认真算起来不能怪我差点错过,谁让对方静悄悄盘膝坐在书架前的地上,捧着一本墨黑底色烫金字的硬皮书籍,很大一本,埋头进去看,那书几乎把半个身体遮住。 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似乎连先前那一连串天崩地裂的动/乱都充耳不闻,,并且,席地而坐的人衣着同样是墨黑底色,乍一眼看遗漏了真是太正常不过。 ………… 时隔片刻,或许是我的视线太过专注,那本挡住阅读者真面目的巨大书籍终于慢慢的放低,露出后方那人的样子。 是个男孩子,虽然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早已经提过,需要找回的是他另外两个失踪的弟弟,此时见到却还是叫人一愣。 …这就是…莴苣公主?我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欺骗。 当然,不是因为童话扭曲的缘故,柴郡猫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小红帽夏洛特.克力架,那对兄弟足够我放弃对单纯美好童话的向往,现在我指的是… 年纪太小。 头发是稻草黄,发型象个拖把,戴着黑帽子,样貌相当猎奇,最明显的特征是红色长鼻子,整张脸惨白惨白,整体效果稀奇古怪。 虽然毫无美型可言,到底还是个正太,又瘦又小的身形,眉宇间带着明显的稚嫩感————即使五官组合起来有些未老先衰,可我敢发誓,他绝对不会超过十四岁。 这么点大的男孩子出海成为海贼? 即使对这个异世界完全不了解,我也知道,大海之上是何等危机密布,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究竟冷酷无情到何等程度?! 除了盯着人的眼神实在称不上友善,这还是个小孩子呢!那位‘佩洛斯大哥’居然能放心? ………… 呆呆的瞪了半晌,我的思维一度停留在对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无比谴责上。 也或许是见我毫无反应,放下书同样盯着我看的男孩子渐渐露出一种非常明显的…嫌弃神色,却也不说话,复又再次低头将书本捧高,居然…就这样置之不理。 好吧—— 回过神,用手撑着地板,异常艰难地爬起身,站稳,我低低的一边倒吸气,一边挪动沉重双腿,笨拙地朝那少年走去。 其它的暂且抛开,无论如何,‘救出莴苣公主’才是目前唯一待办理的事。 ………… 我与这正太版莴苣公主的距离相隔只有半个房间,很不幸,我一身西洋骑士铠甲负重累累,行动迟缓如乌龟。 更因为在高塔下方被狂暴蔓藤反复抽打,铠甲的关节连接位置有好几处被勒坏了,躺倒的时候没感觉,此时迈开步伐就象齿轮卡住,每一步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更加不幸的是,幸运值负数的特质再次毫无预兆体现。 才往前移动几米,刚刚走到正对那堵坍塌墙壁破洞的位置,一瞬间有奇异的动静压倒性盖过金属铠甲摩擦发出的声音。 脚下蓦地一顿,我扭动有些卡壳的颈甲,艰难的看向传来异动的那个位置: 那里是个通往楼下的扶梯,建在房间内侧一角,由于整座塔仅有最高处一个窗户的光源,楼梯入口下方黑暗又阴森,此刻却有脚步声不急不缓走上来,并且伴随着… 喋喋怪笑,与微妙的簌簌振动。 仿佛是无数蝴蝶震翼,或者…不必或者了,顷刻间冲出黑暗的铺天盖地飞行生物,吓得我眼睛瞪得滚圆。 蝙蝠…好大一群… ………… 瞬间,潜意识反应是抱住脑袋蹲下,可恨的是全副武装的铠甲令人举步维艰,唯一做得到的是眼睁睁看着长翅膀的小老鼠们吱吱利叫,扇动翅膀劈头盖脸朝身上扑… 它们接二连三撞在金属铠甲上发出碰碰钝响,更多擦过我往后方那个开出的破洞飞去,惊魂一刻延续的时间并不是太久,而过后,才是重头戏。 一个发出喋喋怪笑,披一身漆黑斗篷,撑着支比人高的拐杖,弓着腰踩上最后一层阶梯的…看不清脸的‘巫婆’。 “又是一个前来送死的骑士吗?蒙…蒙多尔大人!请原谅我!” “你很快也会象之前那些不知死活的家伙,被我变成石像!” “蒙多尔大人!啊啊啊!” “请原谅我!蒙多尔大人!你要选择被变成石像还是被扔下高塔?” 这个弯腰弯得脸都看不见,说话声却是男人的‘巫婆’简直人格分裂,思维混乱不堪,说的内容一半符合童话剧情,另一半却和那天的…‘大灰狼’一样,语无伦次,惊惧万分。 我:………… ………… ‘巫婆’一边说着诡异无比的话,一边毫不停滞朝着我逼近,却在此时…“闭嘴!”陌生少年的声音猝然插/入,“你已经杀了十几个同伴,如果不是存在禁制连我也会被你杀掉吧?” 男孩子的声音很青涩甚至不到变声期的样子,语调却有着与年纪毫不相符的冷冽,“口中请求原谅下手却毫不犹豫,你根本不配得到宽恕!” 他毫不掩饰厌恶的呵斥让巫婆的胡乱叫喊暂时消失。 并且…许是震慑吧?当少年丢下那本书,施施然进入我狭隘的视线,黑斗篷巫婆居然僵在原地不能再往前一步。 之后,男孩子侧过脸,拿眼角瞥了我一眼,话音一转,“新来的,虽然不知道你是我的哪个笨蛋随从,还是卡塔库栗哥哥的部下,看在你出现在这的份上,给你一句忠告——” “不要手下留情,否则,那些就是你的结局。” 他示意我看的方向正是我爬起来的位置,此时定神下来才发现,那满地狼藉里碎掉的无数造型诡异石块…居然都是人型! 有的碎成三五截,有的丢失半边身躯,更有的头颅部分不知去向… 天啊! 紧接着,没等我的惊悚情绪过去,少年又一次开口,“或者,你会被刺瞎眼睛从高塔上直接丢下去摔死,巫婆的能力是…” 他的答案被一句嘶哑的巨大吼声掩盖,“蒙多尔大人!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我不杀他们就会被杀啊!” 巫婆猛地抬高脸,露出狰狞扭曲的样子,果然是个男人,眼神浸满无边疯狂,“您即使出海也有无数保护者跟随,不明白我的挣扎!” “只有杀了前来的任何一个人,我才可以活下去!” “凭什么只有你安然无恙?!只因为你是个夏洛特吗!” 或许是被刺激过度,也或许是求生欲激得杀意暴涨,一团漆黑的巫婆再次迈开步伐,手中用来借力的拐杖举起,挥动——“都去死吧!” 地板上掉落的杂物凭空浮起汇聚在一起,紧接着,猛地朝着我疾扑,拦在攻击轨道内的少年却奇妙的被它们错开。 或许,那就是少年能活到现在的‘禁制’? ………… 顷刻间,密密匝匝的碎片杂物迎面而来。 在此,必须再次感谢将我裹得密不透风的铠甲,虽然它让我行动极其不便,然而,堪比乌龟壳的防御力简直超级,一般性攻击能带来的伤害几乎等于零。 最开始一批杂物碎石激/射/撞在铠甲上又被弹开,只不过它们落地的瞬间竟重新浮起…被巫婆操纵着发动第二次侵袭。 这一次的速度比上一次迅猛许多。 我扛着一身‘龟’甲狼狈的左躲右闪,动作幅度根本迈不大,侥幸的是巫婆也行动不便,不知为什么,看相貌应该正值壮年的男人迟缓得如同老态龙钟,或许也是剧情的‘限制’吧? 可即使有限制,如此疾风骤雨的攻击也实在叫人吃不消… ………… 第二次没能打倒我这个‘骑士’,巫婆陷入狂暴化,除了接二连三操纵满室的无数物品加入攻击队伍,更舞动手中那支拐杖,以它充当武器狠狠地打砸。 依然毫发无损的我,以缓慢速度艰难的逃命中… 追在后边的巫婆各种凶狠放言,因为他怎么都不能加快速度,渐渐的就开始污言秽语,一路上慰问了爱丽丝姑娘家里上下十几代的女性亲属。 想来画面是很搞笑的,可惜我完全笑不出来,高塔顶端的房间面积原本也不算太大,我从不久前开始已经绕圆绕了三圈…快没力气了!该死的铠甲实在太沉了! 真要命! 气喘如牛,汗如雨下,重若千钧的脚再也抬不起哪怕是一公分,终于,被逼到极限的我停下,转身,决定来一次正面碰撞。 怎么说我这身‘龟’甲防御力也超高,并且沉重,而巫婆除了那个操纵物体作为攻击的能力,其它方面貌似都在虚张声势…所以————抢过他的拐杖,整个人压上去… 应该能让他失去战斗力…吧? ………… 迅速下定决心,我稳住自己,狠狠瞪着几米外慢慢逼上前来的黑衣巫婆,只等着他进入计划可行范围就动手。 对方似乎也累得厉害?见我站着不动他那支举高了挥动的拐杖也停下,随即放低了用它支撑自己,一步一步往前挪,腰沉得更厉害,整个人蜷成一只虾子的样子。 一步,两步…半米…一米… 慢慢吞吞的靠近… 那袭将他几乎完全笼罩的斗篷缓缓颤动着…藏在黑影中的脸一点一点的抬高… 我屏住呼吸,默默蓄力,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那个在混乱中始终冷眼旁观的少年,毫无预兆大喝出声,“别看他的眼睛!” 什么?我愣了一下,随即却见那个…漆黑的斗篷深处,两点幽暗艳绿在‘巫婆’的眼睛位置缓缓亮起… 电光火石间,脑海中滑过地上铺满四分五裂石像的一幕,霎时忽的又反应过来。 眼睛…对了!眼睛!对上视线就会让人变成石像的…美杜莎! 瞬间的醒悟却为时已晚,对方已经在距离不到一米的位置。 那两点幽绿仿佛充能充到饱和状态—— 要,要变石像了!之后更会被后来抵达的骑士撞得四分五裂… 猛地闭紧眼睛,我用尽全身力气,放声尖叫,“啊啊啊——” 慌乱中脚下往后退不知撞到什么,一双手下意识向后抓挠,胡乱抓住什么就握紧了挡在面前,继续尖叫,“啊啊啊——” ………… 憋了一路,如愿以偿的能够尖叫出声,除了要被变成石像的惊悚,更有先前几次三番恐怖经历堆积的负面情绪。 那些种种都在这一刻被我彻彻底底发/泄,密封的金属头盔充斥着凄厉回音。 ………… 隔了很久很久,我呛了声,被走岔的气激得死命咳嗽,尖叫不了了之,而乱成一团浆糊的意识也渐渐恢复清醒。 没有变成石像? 紧闭的眼睛悄悄睁开,发现自己似乎毫发无伤,于是慢慢挪开挡着自己的手,透过头盔一线空隔朝外看—— 89.第八十九章(补全) V章购买不足80%会在24小时后才能看更新章。 我迟钝的眨了眨眼睛, 隐隐有些耳鸣, 扭曲的视野里,站着的人和躺着人, 他们被光照亮却如同置身无边黑暗。 这一刻,夕阳的光更照亮了先前模糊的那些… 侧向一边的头颅, 僵硬的眼瞳已经凝固… 青紫色的脸,扭曲的四肢, 暴/露在夕阳余辉下的胸腔,浮着油腻光泽的… 张了张嘴,我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虚弱的呜咽声,被压迫到极限的情绪忍无可忍反弹,用尽全力挣脱禁锢,转身慌不择路逃跑。 那具恢复人类外貌的躯体, 那两个做出极度可怕举动却表现得无比冷静的人,还有这幢闷热密闭的屋子… 所有一切汇合成一种致深的恐怖感, 催促着我逃离。 再也不能呆在这里, 会…发疯的,必须离开!必须要逃出去! 跌跌撞撞的奔跑,屋子的那扇门在前方,只余下门框的空位就如同逃出生天的希望,我极力朝着它靠近, 身后有衣裳摩挲的细微声响如影随形, 以及, 冰冷黏腻的声音。 “小糖果小爱丽丝~” “你能逃到哪去呢?” 他在我冲出大门的一刹那抓住了我, 手臂揽在腰上半提半抱,轻而易举让我双脚悬空,湿漉漉的呼吸贴到耳边,“我捉住你了perolin~” ………… 啊啊啊!放开我! 失控的叫声蓦的充斥听觉,急速跳动的心脏带得僵硬的身体渐渐复苏,我开始剧烈挣扎,用脚向后踢踹,尖叫着抓挠他的手臂试图挣脱禁锢,“放开我!放开啊啊啊!” 紧锢着腰腹的力道强硬又牢固,我的那点挣扎如蜻蜓撼树,他任凭我踢打哭叫仍是无动于衷的带着我向后退。 已经触手可及的室外光亮正在慢慢远离,察觉到这点的我迅速放弃攥开他手臂的打算,转而极力伸手抓住一侧门框,死死抓牢它怎么也不肯放松。 室外天空是整片橘红色,灰橙的云层深处,暗红的月探出一角… 拖拽的力道不轻不重,却可怕得象是要把人带进深渊,我的手指用力抠紧木质门框,浑身僵硬的盯着眼前的光亮,就象溺水者抓住稻草。 然而下一秒,眼前水波般摇曳,带着霞光的天,暗红的月,整片天幕随着水波荡漾逸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后方浮现的大片大片黑暗。 指尖抠紧的木质门槛忽的一空,失去附着物的手猛一下握成拳头,指甲扣进掌心带起触动神经的真实感。 诡异而无声的转变让我暂时忘记恐惧,停下尖叫,呆呆的看着眼前电影镜头切换般的场景。 转眼之间整片天空成了浓重的墨蓝色,屋前的院子也消失,暗下来的光线里一盏盏零星昏黄灯光亮起,剪影般的轮廓层层加重,模模糊糊的声响由远及近。 是交谈与吵闹,细细碎碎的笑语,喵咪的叫声,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轱辘声… 一座城镇在视网膜里渐渐成型,夜晚的城镇,街道边的矮小建筑物里亮着灯,寥寥几个路人行走在屋宇投下的阴影里… ………… “小糖果小爱丽丝~”安静了许久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用带着些许惊奇意味的口吻,问道,“你把我们带到哪儿了?” “城镇吗?”这一次是那个弟弟的声音,话音落下人从后方走上前,昏暗光线里的神色看不分明,音色显得颇愉悦,“是没见过的地方,看样子离开那个特定剧情了,佩洛斯大哥你的判断确实很正确。” “这一切可都要归功于我们的小爱丽丝啊perolin~” “她真是个幸运星,不是吗?” 附着在耳边的声音添进几丝得意,言语间有粘滑的触感沿着耳廓慢慢划到耳垂上,蛇虫似的蜿蜒游移,他低低的哼笑,说话声含含糊糊,“你被吓着了才试图逃离我,对吗?” “好吧好吧~是我的错,小宝贝~” “都是我做的与你无关,那些事我保证你不会再遇见。” “只要你能带我们安全脱离这座岛屿,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 低缓甜腻的音色,在耳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渐渐的却变得忽远忽近,如同梦中人的呓语,模模糊糊无法分辨内容。 最终,所有声音被黑暗吞噬。 ………… 我失去了对感官的认知接收,仿佛是被从爱丽丝的躯壳中驱离,没了任何真实存在的感觉,只余下意识在虚无中沉沉浮浮。 不是意识海,我知道,因为灵魂绑定的系统不在,这里是我的记忆深渊,被那幢屋里发生的可怕场景激发的… 梦的碎片。 ………… 无边无际的迷雾深处,混沌的太阳高挂在顶部。 庄严华美的建筑群矗立云端,冗长走廊犹如迷宫,无数高贵而卑污的生物。 光太过刺眼,模糊了每个轮廓,每个身影都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小小声的低语,如影随形的异样眼神。 羽翼在金色辉芒下展开,令人毛骨悚然的圣洁。 制式长靴鞋底缓慢地落在雪白云石铺就的长廊上,挺拔身躯墨黑皮制大衣衣摆无声翻卷,金色长发束成马尾,如雪皎白脸庞,精致姣丽眉眼。 哥哥… 单手握持军刀的姿势清醒冷酷,尖利刀锋切割空气,面前站立的身躯肚腹破裂,重重掉到几公尺外的地上,一蓬热血泼洒而出。 哥哥… 镜中的那张脸目光涣散扭曲,眼瞳与发色渐渐被黑暗侵染。 哥哥… 我被判定为异界入侵者,受到制裁却阴险的借用躯壳试图逃离,最后,被和双生的哥哥你放置在同一个身体里。 两个灵魂一个身体,我们开始彼此仇视。 致深致冷的深渊底部我们相互伤害,希望对方死去自己独占那个共享的身体。 我们用最恶毒的诅咒彼此咒骂,用最狞戾的恨意彼此折磨。 哥哥… 哥哥… 我们… 我们…只有爱,绝口不提。 ………… ………… 悬浮的意识重新获得重力骤然堕下。 我猛地睁开眼睛,胸腔内跳动的心脏仿佛被烧红的钝刀慢慢切割,极致的疼痛让舌尖尝到腥涩味道,眼角有温热水渍滑落。 失去过无数个昼夜的真实感,借用身体感知才能表达的真实情绪… 真是… 做了个美妙的噩梦呢~ 尚未完全清醒的我,愉快的进入意识海,踹开小黑屋门,进入,一把将自家系统捞进怀里:‘我梦见哥哥了,蛋蛋。’ ‘我梦见那些事了啊~本来不应该沉溺的噩梦,蛋蛋啊~如果有一天…’ 被按进怀里的鸡蛋光团,吱吱呜呜挣扎着脱离,紧接着气势汹汹的整个儿扑来砸到脸上,象张烙饼,顺便怒吼:‘跟你说过无数次不要埋胸!’ ‘有功夫在这神神叨叨你那些,肯定会被晋江主系统发牌警告的恋兄情怀,你现在更应该关心任务委托人的清白啊!’ 我:??? ………… 哈?发生了什么? 被自家系统毫不客气踹出意识海的我有点莫名,不过很快,隔着布料延伸而来的另一种人体温度,让我彻底明白了那些担忧是怎么回事。 有一个人大刺刺占据视野,略显昏暗的光线里,咫尺间这双狭长眼睛,能让我看清倒映在他瞳孔中那张带着惊愕表情的脸。 是那个弟弟,夏洛特.克力架,他俯身在极近的距离,一支手按在我的肩膀上,一支手… 指腹带着薄薄茧子,粗粝的触感碾磨肌肤,陌生人的体温沿着细小血管直直偎烫在神经末梢。 而我,不,应该是爱丽丝,先前换了身猎人装束,马裤长靴皮甲,衬衣更是扣到最顶端一颗纽扣,甚至还系着领巾… 骤然惊觉对方是在做什么,我张开嘴,发出一记尖叫————非礼啊! 死鱼一样躺倒的身体蹦跶着试图跳起来,随即却被肩上附着的力道狠狠压制,锁骨上的温度撤离,一张湿漉漉的布巾飞快捂住口鼻,让我余下的尖叫被统统捂回肚子里。 “鬼叫什么啊!白痴!” 年轻人的吼声堪比打雷,直吼得我一阵阵耳鸣,“不要叫了啊!你昏倒了高烧不退,只是在帮你降温!” “要不是这该死的乡下地方连个医生都找不到,谁要管你!”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凑得更近,眉心皱得颦起两道竖纹,拧成一个凶神恶煞表情,粗哑的声线怒意磅礴,“还有!谁是你哥哥啊?!我的妹妹们才没你这么蠢!” 片刻过后,边怒吼边索性整个庞大身体压上来的人,慢吞吞松开手上的力道,“现在,我拿开这个你也不许尖叫,听明白了就点头。” 下一秒,在力道压制下我艰难的死命点头,对方又细细审视好一会,之后才完全松手,顺带支起身体,啧了声,“吵死了你,像个白痴一样。” 重新获得自由的瞬间,迅速扯开捂在口鼻上的湿布,我努力挣扎着想挪远些结果又被一把攥住头发拖回枕头上。 “喂!烧还没退想去哪?” ………… 扔到一边的冰冷湿漉布巾又被他拿在手里,一手把我固定在原位,布巾盖过来胡乱擦拭脸和脖颈,动作极其粗鲁,狠狠的要把人皮都擦掉一层。 我嘶嘶的低叫,小心躲闪,不让他真的把脸皮抹下来,好不容易挨过酷刑一样的擦拭,又在他打算重新解衣扣的时候没忍住抬手推了推,“我…我自己可以的,不要…不麻烦你。” 捏在衣扣上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抬了抬目光,沉沉的盯着人看,半晌方才面无表情的开口,“你以为自己昏睡了多久?” 问过之后停顿几秒钟,复又嗤笑一记,说道,“整整两天。” “两天来是我和佩洛斯大哥轮流守着你,现在才担心有没有发生什么根本是多此一举。”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一直携带的万年不灭火气,掀高的嘴角神色无比嘲讽,“如果不是你还有用,谁乐意照顾一个只懂得哭着乱喊‘哥哥’的女人。” 接下来是沉默。 他保持着一手附在衣襟位置的姿势,静静的盯着我看了许久,眼睛忽然眯缝起来,那种危险的神情仿佛是某种大型食肉动物。 之后又时隔片刻,在我屏住呼吸浑身紧绷无比戒备的时候,捏在衣襟扣子上的手松开,他冷笑一声随即又将布巾扔到我手边,“随便你。” 话是这样说,可… 他起身之后就站在床边双手抱臂,视线错也不错… ………… 我捏着湿漉漉的布巾一时进退不得,他距离太近,这样直勾勾盯着人看的目光杀伤力巨大,简直象直面野兽一样。 两人面面相觑,直等到我眼睛都瞪酸了他也没有要挪动的意思,最后,我只好率先移开视线,给自己找点别的事来分散紧张感。 比如,查看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里是室内,空间不大一张床占据了一半以上面积,略显昏暗的光源来自床尾摆放的那矮柜上一盏油灯,油灯一侧搁着水盆,袅袅烟气映着昏黄灯火缓缓蒸腾。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家具,简陋得很。 环顾室内一圈,又看过光线照不到黑漆漆一团的天花板,再看了好一会紧闭的那扇门,最后,目光不可避免的转回站在床边的人身上。 他的形象与之前不太一样。 原先那个诡异手指面包发型不见了,披散下来的头发落在肩骨位置,诡异的艳红洛丽塔披风也不见了… 仍是果着半身/袒/露超过标准的肌肉,造型有些古怪的马裤与长靴,缀满金属铆钉的武装腰带,饼干状坠饰组合的战裙? 改变装束看起来没了那份别扭感,气势显得更加凌厉,尤其是衬着那双斜斜上挑的眼睛,即使站着不动也不言语,也…凶相毕露。 ………… 从我左顾右盼开始直到再也找不到拖延时间的事情做,当中时隔许久,无声的僵持才结束于,室外踩踏木板地发出的细微声响。 外边有人慢慢走近,脚步声不疾不徐。 原本混沌漆黑的外墙漏进一线昏黄辉芒,却是那墙上早已遍布无数细微裂痕,外间行人走过携带的灯火沿着缝隙透出,昏黄亮光一晃一晃,如日影拂过树梢。 没多久,灯光与脚步停在门前,闭阖的门扉吱呀一声开启。 “克力架?”发问的声音仍是那种黏腻音色,来人高瘦身形隐在那朵油灯后方,“我们的小爱丽丝醒了,真是太好了~” 过于安静的气氛中,曾经自我介绍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男人施施然进入室内,先将那盏灯搁在矮几上,之后绕过床尾,站到和他弟弟并肩的位置,“看起来精神不错呢perolin~” “退烧了吗?”视线停在我脸上,说话间自顾自挨着床沿坐下,伸出手,在我躲避不及的瞬间冰冷掌心贴到额头,“温度还是有些高啊~” “至少没烧坏脑子变成白痴。”回答他的是他弟弟,年轻男人放下抱臂的双手往侧边退开些,语气极度不爽,“醒来就尖叫,吵死了。” “别这么严厉,克力架。”掌心仍是贴附在我额头上没有挪开的这个男人,再次息事宁人似的,说道,“小爱丽丝看样子连血都没见过,当然不能要求她像个战士那样勇敢。” “至少她平安苏醒,否则,接下来我们可毫无头绪呢~” 三言两语安抚边上散发出烦躁气息的弟弟,接着,年长些的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移开贴附在我额头上的掌心,手腕一转拿走我拎着的湿布巾,“你昏睡了两天一定饿了吧?” “一直躺在床上更容易消耗精神,去楼下吃点有营养的食物。” “或者起床走一走,虽然现在是夜晚不适合散步…” 开口就停不下来,絮絮叨叨说些琐碎又毫不连贯的内容,手里一边忙个不停… ………… 我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更不敢抗议,经历过那幢屋子里发生的种种,如今被他盯着就象被死神的镰刀钩住咽喉,连呼吸都要暂停。 那些血腥让我无比清醒的重新认识这个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 原以为只是个变态,很不幸,我看走眼了。 虽然他此时一样戴着微笑面具,目光深处却藏着极度深寒,以残酷现实为前提就能辨认,这男人轻佻怪诞表相掩饰的嗜血乖张,毫无悲悯之心的冷静残忍。 比起彷如暴风压境的弟弟夏洛特.克力架,他的哥哥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危险至极。 通常,这种人的关键词,如果还在地星种花家用度娘检索,一下就能拉出一长列网页,标题醒目:反/社会性人格障碍,或者犯罪型人格障碍。 一言以蔽之,就是疯子。 我遇见过很多与他类似的疯子,在前一个世界,所以我知道,遇见这种家伙,要么躲得远远的,要么就必须设法打消他的兴趣。 然而,更加不幸的是… 看情形,我暂时没有脱身的可能性。 少女心十足的童话背景墙,衬托黑暗重金属系风格男人,对比感强烈的画面突兀是突兀了些,严格来说也不是大问题,顶多就是不那么贴近大众的审美。 所以,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有某种答案隐隐浮现出轮廓,然而又隔着一层薄纱似的看不分明,那种待要呼之欲出却无从追究的感觉实在令人抓心挠肺。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我,想了想就将镜子捧得更近些,微微眯起眼睛,将那其中映出的画面又看了一遍,试图从中找出让自己感觉诡异的地方。 ………… 注意力停留在镜子的影像里,有那么一瞬我依稀仿佛抓住了什么线索,只是不等细细分辨,下一秒毫无预兆的… “小宝贝~你居然又看着自己发呆,这可真不是好习惯呢perolin~” 斜地里横插/进来的声音贴附在耳边,湿漉漉的又甜又腻,那丝堪堪捕捉到的一点灵光蓦的烟消云散。 真是…没礼貌的家伙… 前一秒才刚刚抓住的一点点头绪顷刻间被惊得消匿无踪,我有些不悦的将视线抬高,看向出言打扰之人。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对上我的目光他似乎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轻笑一记,“小爱丽丝你的眼神可真是气势满满呢~” 言语间手中那支圣诞糖果探出,若有似无隔在我捧着的手镜镜面之上遮去映出的影像,沉默一瞬方才重新开口,话题与片刻前毫不相干,“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魔镜照出了小宝贝你,这是理所当然的perolin~” “可我之前说了,即使美貌倾城你也不可以自己爱上自己呀~” 斜乜的狭长眼角衬着悠悠曳长音调,更显得似笑非笑,充满深意,“将来我会送给你一整座镜子宫殿让你随时随地欣赏自己的美貌,只是现在不行,现在我们有至关紧要之事要做呢~” 所以——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结论是怎么回事?你究竟误会到哪里去了? 我眨了眨眼睛,只觉得莫名其妙,一瞬间与他面面相觑的眼神里更是不自觉带出少许…对他智商堪忧的同情。 这一刻我们四目相对,被我隐晦嫌弃的这年长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面上的微妙神色尚未消失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视线余光在镜面之上飞快掠过,眼底有光芒微不可察跳跃一瞬,紧接着语气倏然一变,“镜中映出了什么?” 轻浮的声线压低下来就显得咄咄逼人,流于表面的怠惰感被冷厉的警惕取而代之。 转念之间他又醒悟过来,眉梢连同音调都挑高少许,“魔镜——童话故事中魔镜映出的是沉睡公主洛丽玛丝。” 下一秒迫不及待移开挡在镜面上的糖果杖首,倾身靠得更近,眼神落在镜影中细细搜索,“小糖果所见到的和我看见的不一样,对吗?” 我不认为这句话需要回答,因为提问之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此时唯一关注的是镜子,那个问题更象他下意识说出的内心想法,根本不需要他人给予答案。 然而片刻过后,他的眉宇间慢慢浮出失望神色,显然是满怀期待落空。 不仅仅是他,连同他两个弟弟,因为他这个哥哥察觉异样而飞快靠近过来察看,此时将我的身边围得水泄不通的三个人,表现得同样一无所获。 静默中,他们彼此间对视一眼,年轻男人夏洛特.克力架与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同时微不可察摇了摇头,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随即自言自语般开口,“只有被允许之人才能看见,是吗?” ………… 失望归失望,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似乎也相当擅于自我调节情绪,眨眼间就重新振作起来,视线一转,激动万分的…迅速用语言炸/弹展开连番轰/炸: “小宝贝~果然是我推测的那样对吗?” “魔镜告诉你什么?” “你从镜子里见到卡塔库栗在哪,对吗?” “宝贝你真是太棒了!” 语调之热切,神色之亢奋,比起初相遇那天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容光焕发。 我的眉梢不由自主抽搐几下,不得不抬手拿手镜隔开他,避免这位自说自话,完全不理会别人有何反应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因为过于兴奋而做出什么… 例如,高兴得浑然忘我以至于搂搂抱抱,此类不恰当举动。 “你的弟弟…”趁着他的情绪抒发暂时告一段落,我艰难的开口,试图引他分神,忘记那之后可能出现的恐怖碎碎念,“是这样————只看得见半张脸。” 挡在两人之间的手镜收回,抬高了遮去鼻子以下半张脸,接着用空着的另一支手,食指指尖按在一侧眼角提了提,拉出一个斜飞挑高角度。 “眼睛和你们一样都是眼角上挑,苋红色头发,对吗?” 连比带划形容一遍,时隔片刻,在得到他们三人有志一同的以目光示意正确之后,我放下手,随后将手镜平伸着递出去,“如无意外,镜子里的就是…” 说到这里噎了下,强自忍着嘴角抽搐的冲动,我最后给出答案,“你们要找的卡塔库栗。” 镜中的半面美人(男)是最后一个夏洛特,答案一开始就很明显,不需要任何意外,我只是有点后悔自己反应太快。 见到赤红光标出现,指向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大衣口袋的时候,其实更应该视而不见的…反正那原本也只有我能看得见不是吗? 即使说谎也不会被拆穿。 真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 ………… “你那是什么表情?”比起哥哥和幼弟两人的欣喜若狂,夏洛特.克力架的反应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对卡塔库栗哥哥有什么意见吗?” 年轻男人仿佛是被冒犯了一样,薄薄双唇唇角抿成一道绷紧直线,皱起的眉心透出浅浅怒意。 也因为他这神来一笔,霎时间使得气氛徒然一滞。 我怔愣一瞬,被他不提还好一提简直,心头哽着千言万语不吐不快。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到底还是本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心态,开口,“可是从镜子里根本看不出人在哪。” “它所映出的景象只是故事中公主陷入沉睡那一幕。” 故作无意的将镜子往他们三人面前递了递,见他们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我暗自松了口气,眼神落回镜面: 镜中的影像此时仍未改变,依旧是被玫瑰花环绕的半面美人(男)入睡图… 这一瞬间,因为夏洛特.克力架的提醒,再次受到巨大欺骗的愤怒感油然而生,我对他的‘卡塔库栗哥哥’完全没意见,可我对镜子本身非常有意见。 谁是世上最美丽的人————那样脱口而出,我不过是口误,当时心思被童话带歪了嘛~ 说起‘魔镜’,最著名的不就是白雪公主的继母手中那面,引发后续[世界第一美人]头衔血雨腥风争夺战的魔镜吗? 可是!现在我手里的这面给了什么答案啊?同样号称魔镜,这也太没有职业道德了吧? 魁梧的黑暗重金属系壮男,虽然露出来的半张脸眉眼称得上俊秀,但是!绝对到不了‘最美丽’的程度,连绝色都称不上。 好美色归好美色,我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到连如此程度姿色都看得入眼。 更何况,既然是魔镜,反射出的难道不应该是每个人内心最真实的欲/望吗? 我的愿望,我敢发誓自己的愿望是完成任务,也就是和爱丽丝的愿望一样,根本与睡美男半个烧饼的关系也没有! 所以说,这面魔镜除了不知所谓之外,更有欺诈嫌疑! 怕不是个假冒伪劣… …呃?! ………… 不知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或许是我的情绪波动太激烈,以至于让‘魔镜’幡然悔悟?霎时间,平滑镜面仿佛被骤雨打散的湖水,玫瑰与睡美男变得模糊不清。 之后,水波般荡开的纹路,翻滚交织着形成另外一幕景象: 孤零零映在蔚蓝天幕下的一株巨大树木,炽烈的日光穿透苍绿枝叶,风拂过时带着系满树冠的嫩黄丝带蜿蜒飘动…仿佛是在召唤… 新呈现的画面只颤抖着维持一两秒钟,随即扭曲飞速消失,转瞬之间再次返回‘洛丽玛丝公主’的睡颜那里。 下一秒,沉睡中的‘公主’猛地睁开眼睛,视线竟穿过虚无,精准对上我的目光。 明明是躺在那仰视,暗红如血的瞳却透出睥睨一切的霸气。 察觉到窥视,有一瞬他的肩膀微不可察挣了挣似乎想要起身,只是被无形力量束缚着动弹不得,顷刻间,恼怒至极的杀意自眼瞳深处点燃。 骇人的肃杀气势隔着镜面迎面扑来,冷得令人心悸。 猝不及防间与那如同淬血刀锋的目光对个正着,惊得我浑身一颤,双手不由自主松开,带着幻象的镜子随即滑过眼帘跌落在宽大裙摆之间。 ………… 几乎是扔开那镜子,我转而抬手按在胸口,隔着布料指尖下的心脏跳动频率渐渐在加速,那双眼睛…镜中人那双眼睛可真是… 指尖微不可察收紧,将丝绸布料攥出微微褶皱————下一秒,随着剧烈跳动心脏泵压血液而隐隐沸腾的体温,被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声音惊动,“小宝贝怎么了?” 这男人由始至终在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自然第一时间察觉到我的失态,“魔镜又告诉了你什么让你脸色发白?” 我蓦地惊醒过来,缓缓的看向他,张了张嘴,‘被你弟弟诈尸般睁开的眼睛吓了一跳’这句话险些脱口而出,不过幸好及时反应过来改口,“你弟弟多大?” 或许是被短时间内连惊带吓,导致某个卡壳的思路打通任督二脉般,猛一下清晰起来————我想起究竟哪里不对劲了! “嗯?”他被问得微微一愣,神色莫名却也给出明确的回答,“二十岁,怎么了?” “我问的是身高。”说话时松开攥紧衣襟的手指,视线放低,我看着自己裙摆间掉落的手镜,以及那枝玫瑰,“他很高,比你还高出许多。” 我就说第一眼看见就觉得哪里不对,是比例不对,睡床上的那个男人,和环绕在他附近的那些玫瑰,对比之下… 真是令人越想越心惊,那已经不能用只是‘魁梧’来形容了吧? 我恍恍惚惚的盯着躺在裙摆间娇嫩的半开花蕾,心里一边默默回想,试图计算镜中那位的确切体积,这一刻复又得到第二次的答案: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有着比他弟弟耐心许多的性格,哪怕是表明上,他再次回答了我,“啊~我记得几个月前见到卡塔库栗的时候,他和大福、欧文三个比较了身高。” “那次聚会,卡塔库栗的身高恰好达到五米了。” 哈?!我猛地抬起眼睛,以为自己的听觉出现问题,“多高?!”————五米? 被我惊悚盯着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仿佛从我瞪得几乎眼睛脱窗的表情中得出什么乐子,面上的笑意顿时加深,“五米哦~” 愉快的重复一次,非常肯定的,顺便用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口吻,接着说道,“卡塔库栗是目前家中最高的孩子呢perolin~” 我:………… 你家真的是人类没有掺杂什么妖魔鬼怪血统吗? 另: 我们还是按照你的计划先去干掉那个能力者吧!反正你说干掉能力者一切就迎刃而解,既然有捷径可走何必如此麻烦! 至于你那弟弟… 需要真爱之吻唤醒的!五米的‘洛丽玛丝公主’…还是让他多睡会吧! 五米.巨人.明显醒着的只是动不了.公主,我才不要去拯救! 90.第九十章 V章购买不足80%会在24小时后才能看更新章。  身为战五渣,有个来历不明疑似变态的家伙跟在后边, 实在是一件叫人不能放心的事。 踏入布满荆棘的狭窄/小径前一秒, 我的脚下再次微微一顿, 与此同时, 缀在身后的存在感赶上前, 缤纷艳丽的色彩刺入眼角余光。 湿滑甜腻的声音紧随其后, “小爱丽丝~我的勇者,怎么不走了?”言语间同样停下步伐, 站立在与我并肩的水平线上。 此时, 他又察觉到我偷瞄过去的视线,就以看似服从的姿态,仿佛是宣告那般,轻声说道,“为勇者的冒险旅途提供指引是柴郡猫的责任, 小爱丽丝~我的勇者,你应该相信我。” “我会保护你的, perolin~” “嗯。”我收起斜觑的眼神,低下脸, 盯着足尖下的土地, 身形纹丝不动。 “还有什么问题吗?”他再次发问却很快发现不会有答案,随即也安静下来。 隔了会, 一记短促而轻浅的嗤笑错觉般溢散, 之后是一片冷场的死寂。 由于身高差的缘故, 此刻我看不清并肩而立这来意不明, 疑似NPC的人型山猫神色如何,对方也看不见半低着头的我面上表情是如何,不过相信,我和他都心知肚明。 是我们彼此间并不信任对方,谁也不愿意把背后留给陌生人,所以才会站在入口故作姿态却谁也不肯先行一步。 ………… 无声的僵持持续片刻,之后异变徒生。 毫无预兆间,目光所及足尖下的土地,几枝自路边生出蔓延至路中央地表的荆棘,拥有自我意识般开始蜿蜒后撤,小心翼翼的,悄无声息的将它们占领的空间退让出来。 怔愣过后我抬起头就看见原本小径上路两侧横生的荆棘正在消失,狭窄路面因为路两侧植被慢慢撤离,而渐渐变成可供两人并肩行走的宽度。 于是… 这是条心随意动的小路嗯~ 神奇的变化没多久就停止,面前的羊肠小道经过自我修正成了一条平整,不宽阔却也绝对不会因为条件限制而必须一前一后才能行走的道路。 “问题解决了呢~”安静了一会的人型山猫再次开口,咏叹调般抑扬顿挫的音域,夸张又轻浮,“小爱丽丝,你真是…很特别的勇者perolin~” 我故作置若罔闻,或者是装作没有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甚至头也不抬的自顾自迈开步伐,可供两人并肩行走的宽度让我不必担心背后会遭人暗算,没了顾虑那就开始吧~ 虽然… 小径的莫名开拓,让我和人型山猫彼此间对对方的怀疑加深,都认为是对方的原因才造成一条路自己能加大宽度。 不过我们能和气的上路就代表着暂时不追究。 当然,面上很平静,其实两人心里想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总之,我觉得他不是个正经山猫。 ………… 接下来的一路很安静,我和自称‘柴郡猫’的人型山猫都没有说话的欲/望,保持着并肩而行的速度,时不时拿眼角余光偷偷斜乜身边的家伙。 直到随着路远走越远两侧树木越来越密集,越深入森林,我们的注意力才从警戒对方转而放到留心环境上,至少不再是炸了毛似的,总觉得身边的人会毫无预兆就拿刀子捅过来。 双方暂时放下戒备,气氛也好了些,可到底没有谁愿意率先开口。 ………… 之后… 走着走着,不再怀疑人型山猫会突然翻脸从兜里摸出把刀子的我,慢慢开始担心环境因素要对爱丽丝的性命造成威胁。 因为…很诡异。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光线变暗,路两侧渐渐拔高的树木茂密树冠几乎遮蔽天空,蕨类与蔓藤肆无忌惮生长,长满青苔的枯木匍匐在地,空气里带着森林特有的气息。 土壤的芬芳,湿润的水汽,草木朽烂的味道,偶尔能听见树梢间清越的鸟啼,羽翼划过空气的细微扑簌声。 很古老的森林,人迹罕至,寂寥又冷清。 唯一不合常理的是脚下这条小径,在这样杳无人烟的森林里仍是清晰可见,仿佛有无形结界将道路与森林区隔开,路面干干净净,象是永远走不完那样朝着更深处延伸。 更诡异的是当我觉得道阻且长想打退堂鼓,回头却发现来路已经消失,被淹没在不知什么时候长满的粗壮树木和荆棘丛里。 或许,这片森林和脚下的路一样,只允许勇往直前。 再次表示,这种完全没有自主性的游戏一点也不可爱。 ………… ………… 枯燥的路程十分漫长,行走其间会叫人连时间流逝感都微微迟钝。 我拿数绵羊当计时器,一步一只来计算路程长短,结果数着数着数到了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这条路居然还是看不到尽头。 这让我觉得有那么点不妙。 一路上茂盛的树木枝桠遮蔽阳光,使得森林里白天看起来也暗沉沉的,更别说走了不知多久,现在光线越发昏聩,温度也有些下降。 是要入夜了吗? 入夜的话就要露宿,于是孤男寡女月黑风高… 这…可真是越发不正经。 瞬间想到天黑之后会产生的各种问题,行进间的步伐蓦地一停,我扭头打量起四周,试图找出点什么线索。 比如说,那什么发光的姨妈红路标之类的存在。 ………… 视野所及森林的景色仿佛千篇一律,入眼是深深浅浅、密密匝匝的绿,蔓藤缠绕树干,枯枝爬满青苔,不知不觉间连飞鸟的鸣啼都消失,安静得很不自然。 无论是时间用了太久,亦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对此时的我来说同样不太妙,入夜的森林有多危险,傻白甜也该知道。 甚至,危险不仅仅来自于环境,更可能来自于同行之人。 想了想,我就在意识海里又一次扒拉开小黑屋的门:‘蛋蛋啊~柴郡猫和爱丽丝,两个名字我总觉得耳熟,真的不是什么黑暗惊悚系小说人物吗?’ 虽然爱丽丝姑娘的愿望比较简单,可这不是自动冒出来的这位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货色么~我觉得有必要先确认下以策安全。 而且啊~我真的觉得,爱丽丝和柴郡猫这两个名字有那么点耳熟,尤其是柴郡猫。 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呢?绝对不是这个世界,这点我可以肯定以及确定。 我才刚附身爱丽丝几个小时,又因为是违规操作根本不能读取她的全部记忆,只能捕捉最强烈的部分也就是她的愿望。 毕竟不敢冒险,上回踢到铁板的下场还鲜血淋漓,这里若是再出什么岔子,尤其是惊动世界法则导致反弹的后果,我和蛋蛋现在的状态可承受不起。 所以,与任务委托人爱丽丝毫无关系的熟悉感…呃~ 不知道格式化之后的晋江子系统,还保留的配置资料里边能不能查到线索。 ………… 我深情呼唤,系统却拿圆溜溜的背对准我,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却是眼角余光中,已经发现我掉队的人型山猫折返回来,“怎么又不走了?perolin~” “疼~”迅速回神,拿指尖凌空点着穿小平底粉白鞋子的脚,我抬起脸,露出忧郁的表情,顺便抱怨对方毫不怜香惜玉的行径,“我疼~休息一会好不好?” 其实我的一双脚完全没感觉酸痛,就是想消极怠工,走了这么久却还是一无所获,个人表示,或许是方法没用对? 同时,我的说法也带着点试探意思在其中,如果这山猫是游戏NPC,现在嗯~是不是会有提示还是别的什么。 怀着隐秘的期待,我静静的盯—— 人型山猫回视而来的眼神依稀仿佛带着些不确定或者不耐烦,沉默片刻,忽然叹了口气,音色压低几分,说道,“真是娇气呢~perolin~” 话音堪堪落下瘦高身形蓦地一晃,他毫无预兆欺上前,没有攥圣诞糖果的那支手一伸,轻轻松松就把我拦腰提起夹在手臂臂弯里————面朝下,打横———— 接着,他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样你就不会疼了小爱丽丝,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期间停顿几秒钟呼吸似乎加重几分,之后才又问道,“该往哪走?” 猝不及防成为一袋米的我瞪着地面上正在悄然成型的这个,眼熟的姨妈红箭头,半晌,默默抬手,指尖往两人的右侧一指: 它就是个急转弯指示,好大一个浮在路面,诡异的是人型山猫居然视而不见。 所以说,人型山猫果然只是个能引发支线剧情的NPC? 另外,这个世界究竟怎么回事?该不会真的是个游戏吧? 那,爱丽丝也是游戏人物吗? 蛋蛋啊~看看你我慌不择路都逃到什么奇怪地方来了,说好的,星网覆盖下的三千世界有无数美男美食等着我呢? 前一个世界就算了我们自认倒霉,可现在也这样,美食没有美男更没有,只给个来意不明疑似变态的家伙。 总觉得,我俩的幸运E似乎有变本加厉的趋势呢~ ………… ………… 之后无需多言,人型山猫夹着我纵身跃高飞速前行,几次起纵就掠过有着厚重落叶和朽烂枯木,几乎看不出来的小径,进入侧方更为茂密的森林。 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竟象是只真正的山猫,迅猛又灵活地在枝叶横生的林间急速穿梭,没多久下方的茂盛丛林同样丢在后边。 再过一段时间,随着地势开阔而变得稀疏的树木也彻底消失,花几分钟脱离紧挨着树林边缘生长的矮小植被群,外边就是长满茵茵绿草的缓坡。 这是成功了? 阳光与和风扑面而来的瞬间,我有些不敢置信。 没道理这么容易走出来啊? 如果沿着指示行动就能成功,那爱丽丝究竟是怎么迷路到死的?是她攻略森林的方式有错误,还是换个芯子运气也变得特别好? 考虑到离开森林等于任务结束,我飞快的再次呼叫系统:‘蛋蛋啊~’ 意识海里的系统自动打开小黑屋圆润滚出,顺便,我久候不至的那个问题得到了解答: ‘亲~你看过爱丽丝梦游奇境记吗亲~爱与勇敢永不言败的童话故事。’ ‘柴郡猫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和拼命鼓起的勇气,最后重新赢得朋友们尊重的代表哦~’ ‘和爱丽丝都是重要角色,亲~’ 能不能靠谱点!我哽了半天才忍住,一把掐住它好似汤圆的身子,死命摇晃的深刻冲动,自家这传染到某宝客服风的傻系统,这么天真真的没问题吗? ‘别告诉我,这个爱丽丝就是童话里边的爱丽丝啊!主题是爱与勇气的童话,结局是爱丽丝死在森林里永远出不去?’ ‘你对童话到底有什么误解?!’ 面对我暴躁的质问,系统沉默了一会又迅速转身溜回小黑屋:‘真相只有一个,靠你自己追寻了亲,加油哦亲~’ 我:………… ………… 好悬才在要不要踹开小黑屋门先揍傻系统一回的挣扎中恢复理智,下一刻我就感觉到飞翔的人型山猫猛地一个急刹车。 他事先一点预兆也没有直接降落,等站稳了又把我放下好歹让我安全落地。 接着… “我们离开森林了perolin~” 不知道哪里搭错神经,人型山猫忽然变得特别兴奋,猩红长舌甩葱歌似的甩来甩去,都险些挨着我的脸颊溜来滑去,“小爱丽丝~你真是我的幸运星~” 他言语间的未尽之意似乎带来更多问题,只是我暂时没工夫理会那些,因为… 慢慢地弯下腰,一手扶住就近的支撑物————人型山猫,一边默默深呼吸————上个世界被关小黑屋太多年,以至于重新有了身体的现在,一时间不太适应。 爱丽丝战五渣,我本人也战五渣,就算违规操作也只是偷偷的不务正业,毕竟法则在那呢~怎么可能让我咸鱼翻身立刻变成日天日地的变形金刚。 于是…就低空飞一段时间,哪怕安全着陆也从灵魂到肉/体的…腿软。 那什么,有点晕,等我缓缓。 ………… 就在我努力调整状态,尽量适应从幽灵到重新拥有身体的落差,这时候又听见远远的传来第二道陌生的声音。 “佩洛斯大哥?!” 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充满活力,叫嚷声仿佛惊喜交加,话音落下后是一道疾风,转眼间那道存在感就逼到近前。 “她是谁?”那声音又一次响起,这次是疑问。 “这可爱的小糖果是勇者。”人型山猫对我的称呼变了语调也跟着变了,变得很…怎么说?仿佛是极力忍耐的伪装终于撕开,又甜又腻的音色深处浮出冰冷至极的味道,“运气真好,总算抓住了改变的机会呢perolin~” 说到这里他莫名安静下来,几秒钟后重新开口的语气跳跃得颇微妙,“不过话说回来,克力架你这是什么打扮?” “啰嗦!”后出现的这声音霎时拔高好几度,明显是恼羞成怒,“我才想问大哥你的耳朵和尾巴是怎么回事啊!” 一问一答之后双双沉默,现场好一阵难言的尴尬,嗯~似乎还有些险恶? 间隔片刻,我终于压下那点由内而外的不适感直起腰,面对黏在身上如有实质,看得人被针扎到似的浑身不自在的目光,的主人。 定睛一看,紧接着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寒颤。 新登场的这位,造型…相当百无禁忌啊~比人型山猫还辣眼睛。 ………… 对方是个又高又壮的…应该刚刚成年不久的男性,眉宇间犹带几丝尚未完全成熟的青涩感,狭长眼睛,眼尾挑高得仿佛要飞入鬓边,抿成直线的唇角却有狞恶之意。 和人型山猫一样,看就是个坏蛋。 浅芋紫发色,头顶中央梳成个手指面包形状,两侧各一小撮尾稍冒火花的细辫子,双手带着墨黑手套,拎着个大大的野餐篮。 另外,他居然披一件带帽披风,女式,颈扣是个蝴蝶结,非常艳丽的大红,穿在年轻人结实的身上格外不合衬,又因为发型的缘故,帽兜委委屈屈挂在中央发髻上摇摇欲坠。 以上,再综合先前他们的谈话可以得出结论: 新登场这位的异装癖打扮,和人型山猫的可怕猫耳娘外观,似乎都是非自愿产生,原因不明。 当然,不管什么原因,都与我无关,这里和任务有关系的只能确定一点: 到得此刻我还没有脱离爱丽丝的身体,那就证明一切尚未结束,人型山猫的离开森林,和爱丽丝的离开森林,是两回事。 如果说先前的经历只是个开局… 和人型山猫组队是开胃菜的话,新登场的洛丽塔风年轻小伙子,很可能代表着游戏进入主菜单,后期将有更为精彩的状况出现。 91.第九十一章 V章购买不足80%会在24小时后才能看更新章。 我被带着出了门,在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手中那盏油灯的映照下, 三个人慢慢穿过一条走上去会咯吱作响的木质地板走廊, 前往楼下。 ………… 楼梯踩着似乎微微摇晃, 皮质的轻软鞋底抬起时有微妙的粘滞感, 油灯焰火那点微弱光芒掩映下的扶手仍然看得出沾满尘埃灰烬。 楼下与楼上都一样简陋,甚至因为是公用厅, 楼下显得更脏污。 熏黑的墙,能看见的角落满是污渍,天花板索性连隔层也没有,错综的梁木支撑二楼所有负重,厅的中央一个大火盆用铁链悬挂在高处就是光源。 木料燃烧的烟气里裹着一些腐朽与油腻,空气里弥漫着破败的味道。 大厅坐了两三个客人用餐, 听得我们下楼的动静陆续抬起头看了眼又不感兴趣的收回视线, 悬挂在高处的火焰舔卷木料, 烧出的光芒混沌又蒙昧, 明灭光影里,几名食客神色空洞姿态僵硬,自精神散发出的衰老就象这个店。 ………… 他们捡了角落一张空桌落座, 和我, 三个人。 等待片刻,柜台后边的老妇人去厨房端出托盘回来,将它们摆放到每个人面前, 三个黑灰色粗陶碟子, 其上摆着两块面饼, 一碗汁水混浊的汤,已经冷了,面上飘着几丝蔬菜? 这是晚餐?有营养的? 曾经的大吃货直播间主播,虽然很多年没有身体不能享受美食佳肴,到现在自认已经不再注重口腹之欲,但是…面对这种‘食物’我也完全没有胃口。 就算胃部多次散发出饥饿信号,高烧过后浑身虚软急需补充能量,我也不敢把食物吃进肚子,怕会伤脾胃。 我坐着不动,同桌的两个男人脸色同样不好看,却没有任何怨言的开始吃东西,他们动作一致,把面饼掰成小块浸到汤里,用勺子压得软了再吃进嘴里… 桌上一时有些儿安静。 直等到干掉一个面饼要去拿第二个的时候,年轻些的男人,夏洛特.克力架不期然转过目光,随即他动作一停,眼神落在我面前分毫未动的食物上,哼了声,“喂!你真是娇气啊!你是贵族家养的小姐吗?” “真怀疑你这样的人怎么渡过漫长航海,船上可不会随时提供新鲜食物和牛奶水果。” 语调依然很不屑,言语间扯过我面前摆放的那个碗,复又慢慢掰开他手上的那个面饼将它们浸到汤里,完成之后重新推回来。 接着,他再次开口,“哪怕是贵族不吃东西你也会饿死,这旅店除了粗面包和干菜汤不提供别的食物,那死老太婆吝啬得连面粉都不愿意多放。” 说完他从我的盘子里拿走一个饼,重复掰碎浸入汤汁的步骤,这次做的是他自己的份。 之后,他重新开始进食。 我看着推到面前这碗,软绵绵,湿塌塌,看起来水分吸收过度的面糊,做了好一会心理准备,最终还是没有勇气下嘴。 ………… 安静中,我的犹豫再次受到坐在对面那年轻男人的耻笑,极度嘲讽的。 “别太苛责她,我们的小爱丽丝很可能是个公主呢~”他哥哥习惯性的息事宁人,先一步解决晚餐的人将碗与勺子放远些,似乎有心情呃~再次开始啰嗦。 “晚餐太过简陋这点是我的疏忽,很抱歉,之后再去镇长家拿些适合小爱丽丝的食物好了,别担心,不会让你饿肚子perolin~” 细长指尖点在我面前那个汤碗边缘,轻轻把它移开些,“确实不要勉强自己,这样粗粝的食材很可能割伤你的喉咙呢~”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一开口就象打开话匣子,黏腻腻的音调,说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那样,神色显得夸张。 “小爱丽丝你比我才出生几个月的小妹妹还娇弱,需要非常精心的照顾,真像个小宝宝。” “睡床必须铺上十二层鹅绒软垫,一点点不平整都会让你在昏睡中辗转反侧。” “纤维稍微粗硬些的布料会让你发红起疹子,只能用纯棉和丝绸。” “双手和脚掌细嫩得象婴儿,没有任何茧子甚至粗一点的皮肤也没有,那天是你第一次穿着鞋子走在路上吧?” “平时要不是只踩在铺着羊绒毯子的宫殿地板上,就是被软轿抬着,拿过最重的东西很可能只是你的珠宝匣子。” “你就象最娇贵的金丝雀。” “这样的小爱丽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岛屿,随船的保护者们失踪了吗?丢失了公主,他们真是太失职了perolin~” 随着漫长的一番语言,他的声调渐渐轻缓甚至带着笑意,高顶宽檐绅士帽帽檐下,眼睛里一线流光划过,“小爱丽丝,你愿不愿意坦诚自己的身份,与我们共同逃离呢?” “相信,王室的教养课程一定也教导过公主,该如何权衡利弊吧?” “夏洛特虽然是海贼,在合作关系的前提下,我们一样会信守承诺,除了保护你,更能够为你做到许多你想做的事。” 话音落下后静默片刻,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音色中添入浅浅的哄骗意味,“别害怕我们,小爱丽丝~两天前发生的意外我很抱歉,相信我,之后不会再让你遭遇那种,会让你受惊的事。” “希望你能仔细考虑,想想吧~如果困在这里,就再也见不到你心爱的哥哥呢~” ………… 接下来他不再继续说什么,身体向后倾靠在椅背上,猩红长舌舌尖漫不经心舔着他从不离身的那支圣诞糖果,毒蛇一样的视线如跗骨之蛆,真是让人精神紧绷。 在他似是等待的沉默中,他的弟弟,先前他长篇大论时头也不抬,自顾自吃那碗面汤的年轻男人将手中木勺丢进空碗里,眼皮撩高,“象你这样娇贵的女人,单是这里的环境就能让你致死,想活下去就答应佩洛斯大哥。” “可是我不记得了。”我在同桌这两个男人压迫感十足的注视下,低声开口,“我什么也不记得,只知道自己是‘爱丽丝’。” 极度惊吓过后重温噩梦碎片,醒来到现在,有些情绪不可避免的被淡化,所以,我已经能够平静的…针对他们做出回应。 “那天醒来对我来说是第一次睁开眼睛,我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会独自在森林里,我的家在哪,还有什么亲人,全部都没有记忆。” 我慢慢的,象是在努力回想那样说话,他们静静听着,也不知道相信还是不相信,或者不相信居多吧~我想。 可那没所谓,我说的大部分是实情,爱丽丝的记忆无法全部读取,她的身份当然是个迷。 至于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那些…关于‘公主’身份的证据,也对我来说同样不重要,任务委托人的出身问题,和我需要完成的任务内容一点关系也没有。 到目前为止,我唯一的烦恼只是,摆脱不了他们。 如果按照提议缔结合作关系… 原本这种犹豫不决的时候,我会问一问自家系统的意见,虽然又傻又浪可毕竟是大晋江出品居家旅行好助手,可现在不行,我找不到机会溜回意识海。 同桌这两个男人太…令人紧张,为了避免漏出破绽进而被察觉,只能放弃询问。 转念之间垂下眼帘,我把目光放低到桌面上避开他们,尤其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眼神,隔了会才慢慢的重新抬高视线,再次看进那双藏着冷酷的眼睛,“醒来之后我就…遇见了你。” “我不知道自己对你们来说有什么价值,或许到最后你们会失望。” “可如果,你认为我和你们能够在平等条件下展开合作,那么,带我离开吧~” ………… 我将自己的态度放得低,收到的效果恰如预料。 短暂的静默过后,微弱的啧啧舔舐声停止。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显然对我的选择很满意,“小爱丽丝~你的决定非常明智。” “另外,不要妄自菲薄,因为对我而言,你是幸运星呢perolin~” 开口之后他的兴致似乎被挑得更高,靠着椅背的身体向前倾,眉宇间凭生出几丝诡异神色,“你失去记忆了?我们的小公主忘记了一切,包括你心爱的哥哥?” “你昏睡的时候一直流泪,那似乎是悲伤的噩梦呢~” “哭着喊‘哥哥’,‘哥哥’,象心爱之物被夺走的孩子那样,伤心得无法自抑。” 他把调子悠悠的曳长,言语间仿佛别有深意,“你一定很爱他,失去记忆忘记一切,潜意识里却还是记得,象烙印一样呢~” 我眨了眨眼睛,很庆幸自己不是爱丽丝,上一个世界的那些遭遇让我学会藏起一切,与她无关的回忆,影响不到这具身体做出反应。 词里行间藏着陷阱的言语过后,细细审视我一会,夏洛特.佩洛斯佩罗,这个狡诈的,用漫不经心态度试图窥视的男人,浮于表面的笑意蔓延到眼睛里,“忘记了也没关系,小糖果~作为最真诚的合作者,你失去的一切我们会帮你夺回。” “夏洛特是海贼,海贼言出必行。” “而你…”到得此处言语间骤然出现微妙的停顿,他眼中仿佛有一瞬的犹豫与失神,只是那点异样转瞬即逝,他很快恢复,并且接下去说道,“你只需要象之前那样,帮我找到我的弟弟们,我们一起离开这座岛屿。” “你的弟弟们?”我装作没有发现他的那点奇怪表现,目光移到同桌的第三人,始终一言不发的,他的弟弟那里,“你们还有另外的弟弟失踪了吗?” 比起用面具式假相掩藏真面目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他弟弟暴躁易怒,却也简单许多,说出的话真实性也会多许多。 ………… 我将视线投过去,他的弟弟,夏洛特.克力架,年轻些的男人眉心皱了皱,随即眼睛带着询问意味的看向他的哥哥,嘴角抿紧,一点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片刻的等待过后,我只能抛开那点希望,眼神转回似是处于主导地位的人身上。 “是我的另外两个弟弟。”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淡声开口,或许是再度提及令他不愉快之事,眼中的笑意飞快收敛,“几个月前出海,航行至此地却失去联系,一个月前我和克力架率领部下登上这座岛屿寻找他们。” “生命卡显示的目的地,这座岛屿在登陆的瞬间,一切都变得不可思议。” “不过是转眼就独自在森林里,恶魔果实能力无法发动,携带的生命卡失去指引,我的弟弟们明明就在这座岛上,我却怎么都找不到他们。” “脑子里也多了些东西,算是被写定的剧情吧?必须要带领勇者穿过森林,和克力架的去往奶奶家一样,我们都无法控制自己,行为受到强制限定。” “我等了一个月,无论是前来的所谓‘勇者’,亦或者穿过森林的冒险途中所遭遇的角色扮演者,都是随船部下们。” “直到小糖果你出现,破坏那些剧情。” “我和克力架讨论过各自发生的事,或许,我另外两个弟弟也遭遇了类似事件。” 此刻,他忽然再次露出微笑,不过这次的微笑冰冷冷的,杀意徒生,“这座岛上一定藏着另一位恶魔果实能力者,所有人都被躲在暗中的那个敌人/操纵。” ………… 初次见面开始我就察觉到,这个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所说的话真假难辨,几分钟前,他更是狡猾的将陷阱藏在语言当中,稍稍不谨慎些就会让人泄露秘密。 到现在,他提供的同样无法确定真实性的线索,信息量巨大得让人头晕目眩。 恶魔果实能力者,生命卡,这类极具异世界特征的名词,对我来说闻所未闻,相信,哪怕是其中那个让我有些熟悉的词,‘海贼’,也一定不是我认知中的,加勒比或者索马里,存在于浪漫电影的前者,和冷酷现实的后者。 海贼,他自承的身份,‘夏洛特是海贼’,如此直白宣告,想来海贼一词是这个异世界普遍存在的人文特色之一。 如果他说的话可信度较高,我先前的认定也该推翻,这里不是童话综合,发生的这一切,那些奇幻意味十足的经历,恐怕也是特产。 恶魔果实能力者造成的吗? 而抛开那些对我来说极陌生的因素,单单就事论事… 飞快收起脑中短时间内浮现的无数疑问,我把注意力放到一个关键上,“难道你们没有怀疑,或许我就是那个人呢?” 这件事至关重要,相信,他和他弟弟,两个人不可能毫无怀疑。 我对爱丽丝完全不了解,所以有些事曝露在天光下比藏匿起来安全,即使无法消除怀疑因子,哪怕最后局势坏到无药可救,提前埋下的暗棋,或许将是一线生机。 求生是一种本能,无论对何种生物来说。 ………… 对上我的视线,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目光中有些惊讶,接着,我的声音放得更轻,“我失去记忆,除了一个名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很可能…” 他随即笑出声,开口打断,“所以我猜小爱丽丝是个公主呢~” “王室的教育比贵族谨慎许多,毕竟,贵族小姐的未来只是联姻,而公主却可能继承王位。” “小爱丽丝你现在的考量,真是很有几分王位继承人的资质,确实有那样的可能性,只是当你亲口说出,它就降低到几乎不存在呢~” 他的眼神停在我脸上,也不知想起什么,笑容里顿时多出些…难以言喻的含意,“这么可爱的小糖果,一定不会是幕/后/操纵者。” “对吧~克力架。” ………… 闻言,被询问的弟弟啧了声,“佩洛斯大哥,这蠢女人已经够傻了,你再继续捉弄下去,她变得更白痴对我们可没好处。” 开口的同时一手探出,曲起的食指指节轻轻敲在咫尺间的桌面上,引得我看过去这一刻,又懒洋洋的撩高眼皮,眼角斜乜,“我们当然能确定你不是暗中的敌人。” “恶魔果实能力者在昏迷的情况下,其施展的能力会失去效用。” “你失去意识这段时间里什么也没有改变。”说到这里他又偏过脸,下巴抬了抬,示意的方向是楼下的整个大厅,“留意看看周围——” “两天来镇子里的每个人都重复在做自己的事,呆在座位里进食,走过特定的街道,在厨房、卧室、客厅,所有人的行为都是无休止循环。” “所以,你不是幕/后主使。” 原本暴躁易怒的年轻男人,这次出乎意料的耐心解释,视线环顾周遭一圈复又收回,目光重新对上我的,挑高了一角的唇稍,表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与其在那自寻烦恼,不如动作快点解决问题,就象佩洛斯大哥说的那样,找到我失踪的兄弟,离开这座岛屿。” “实际上,你恨不得立刻摆脱我们,不是吗?” 乍一眼看,仿佛是镜中那位强壮魁梧的‘洛丽玛丝公主’出场自带玫瑰花盛放效果。 少女心十足的童话背景墙,衬托黑暗重金属系风格男人,对比感强烈的画面突兀是突兀了些,严格来说也不是大问题,顶多就是不那么贴近大众的审美。 所以,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有某种答案隐隐浮现出轮廓,然而又隔着一层薄纱似的看不分明,那种待要呼之欲出却无从追究的感觉实在令人抓心挠肺。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我,想了想就将镜子捧得更近些,微微眯起眼睛,将那其中映出的画面又看了一遍,试图从中找出让自己感觉诡异的地方。 ………… 注意力停留在镜子的影像里,有那么一瞬我依稀仿佛抓住了什么线索,只是不等细细分辨,下一秒毫无预兆的… “小宝贝~你居然又看着自己发呆,这可真不是好习惯呢perolin~” 斜地里横插/进来的声音贴附在耳边,湿漉漉的又甜又腻,那丝堪堪捕捉到的一点灵光蓦的烟消云散。 真是…没礼貌的家伙… 前一秒才刚刚抓住的一点点头绪顷刻间被惊得消匿无踪,我有些不悦的将视线抬高,看向出言打扰之人。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对上我的目光他似乎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轻笑一记,“小爱丽丝你的眼神可真是气势满满呢~” 言语间手中那支圣诞糖果探出,若有似无隔在我捧着的手镜镜面之上遮去映出的影像,沉默一瞬方才重新开口,话题与片刻前毫不相干,“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魔镜照出了小宝贝你,这是理所当然的perolin~” “可我之前说了,即使美貌倾城你也不可以自己爱上自己呀~” 斜乜的狭长眼角衬着悠悠曳长音调,更显得似笑非笑,充满深意,“将来我会送给你一整座镜子宫殿让你随时随地欣赏自己的美貌,只是现在不行,现在我们有至关紧要之事要做呢~” 所以——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结论是怎么回事?你究竟误会到哪里去了? 我眨了眨眼睛,只觉得莫名其妙,一瞬间与他面面相觑的眼神里更是不自觉带出少许…对他智商堪忧的同情。 这一刻我们四目相对,被我隐晦嫌弃的这年长男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面上的微妙神色尚未消失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视线余光在镜面之上飞快掠过,眼底有光芒微不可察跳跃一瞬,紧接着语气倏然一变,“镜中映出了什么?” 轻浮的声线压低下来就显得咄咄逼人,流于表面的怠惰感被冷厉的警惕取而代之。 转念之间他又醒悟过来,眉梢连同音调都挑高少许,“魔镜——童话故事中魔镜映出的是沉睡公主洛丽玛丝。” 下一秒迫不及待移开挡在镜面上的糖果杖首,倾身靠得更近,眼神落在镜影中细细搜索,“小糖果所见到的和我看见的不一样,对吗?” 我不认为这句话需要回答,因为提问之人,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此时唯一关注的是镜子,那个问题更象他下意识说出的内心想法,根本不需要他人给予答案。 然而片刻过后,他的眉宇间慢慢浮出失望神色,显然是满怀期待落空。 不仅仅是他,连同他两个弟弟,因为他这个哥哥察觉异样而飞快靠近过来察看,此时将我的身边围得水泄不通的三个人,表现得同样一无所获。 静默中,他们彼此间对视一眼,年轻男人夏洛特.克力架与小男孩夏洛特.蒙多尔同时微不可察摇了摇头,夏洛特.佩洛斯佩罗随即自言自语般开口,“只有被允许之人才能看见,是吗?” ………… 失望归失望,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似乎也相当擅于自我调节情绪,眨眼间就重新振作起来,视线一转,激动万分的…迅速用语言炸/弹展开连番轰/炸: “小宝贝~果然是我推测的那样对吗?” “魔镜告诉你什么?” “你从镜子里见到卡塔库栗在哪,对吗?” “宝贝你真是太棒了!” 语调之热切,神色之亢奋,比起初相遇那天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容光焕发。 我的眉梢不由自主抽搐几下,不得不抬手拿手镜隔开他,避免这位自说自话,完全不理会别人有何反应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因为过于兴奋而做出什么… 例如,高兴得浑然忘我以至于搂搂抱抱,此类不恰当举动。 “你的弟弟…”趁着他的情绪抒发暂时告一段落,我艰难的开口,试图引他分神,忘记那之后可能出现的恐怖碎碎念,“是这样————只看得见半张脸。” 挡在两人之间的手镜收回,抬高了遮去鼻子以下半张脸,接着用空着的另一支手,食指指尖按在一侧眼角提了提,拉出一个斜飞挑高角度。 “眼睛和你们一样都是眼角上挑,苋红色头发,对吗?” 连比带划形容一遍,时隔片刻,在得到他们三人有志一同的以目光示意正确之后,我放下手,随后将手镜平伸着递出去,“如无意外,镜子里的就是…” 说到这里噎了下,强自忍着嘴角抽搐的冲动,我最后给出答案,“你们要找的卡塔库栗。” 镜中的半面美人(男)是最后一个夏洛特,答案一开始就很明显,不需要任何意外,我只是有点后悔自己反应太快。 见到赤红光标出现,指向夏洛特.佩洛斯佩罗大衣口袋的时候,其实更应该视而不见的…反正那原本也只有我能看得见不是吗? 即使说谎也不会被拆穿。 真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 ………… “你那是什么表情?”比起哥哥和幼弟两人的欣喜若狂,夏洛特.克力架的反应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对卡塔库栗哥哥有什么意见吗?” 年轻男人仿佛是被冒犯了一样,薄薄双唇唇角抿成一道绷紧直线,皱起的眉心透出浅浅怒意。 也因为他这神来一笔,霎时间使得气氛徒然一滞。 我怔愣一瞬,被他不提还好一提简直,心头哽着千言万语不吐不快。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到底还是本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心态,开口,“可是从镜子里根本看不出人在哪。” “它所映出的景象只是故事中公主陷入沉睡那一幕。” 故作无意的将镜子往他们三人面前递了递,见他们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我暗自松了口气,眼神落回镜面: 镜中的影像此时仍未改变,依旧是被玫瑰花环绕的半面美人(男)入睡图… 这一瞬间,因为夏洛特.克力架的提醒,再次受到巨大欺骗的愤怒感油然而生,我对他的‘卡塔库栗哥哥’完全没意见,可我对镜子本身非常有意见。 谁是世上最美丽的人————那样脱口而出,我不过是口误,当时心思被童话带歪了嘛~ 说起‘魔镜’,最著名的不就是白雪公主的继母手中那面,引发后续[世界第一美人]头衔血雨腥风争夺战的魔镜吗? 可是!现在我手里的这面给了什么答案啊?同样号称魔镜,这也太没有职业道德了吧? 魁梧的黑暗重金属系壮男,虽然露出来的半张脸眉眼称得上俊秀,但是!绝对到不了‘最美丽’的程度,连绝色都称不上。 好美色归好美色,我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到连如此程度姿色都看得入眼。 更何况,既然是魔镜,反射出的难道不应该是每个人内心最真实的欲/望吗? 我的愿望,我敢发誓自己的愿望是完成任务,也就是和爱丽丝的愿望一样,根本与睡美男半个烧饼的关系也没有! 所以说,这面魔镜除了不知所谓之外,更有欺诈嫌疑! 怕不是个假冒伪劣… …呃?! ………… 不知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或许是我的情绪波动太激烈,以至于让‘魔镜’幡然悔悟?霎时间,平滑镜面仿佛被骤雨打散的湖水,玫瑰与睡美男变得模糊不清。 之后,水波般荡开的纹路,翻滚交织着形成另外一幕景象: 孤零零映在蔚蓝天幕下的一株巨大树木,炽烈的日光穿透苍绿枝叶,风拂过时带着系满树冠的嫩黄丝带蜿蜒飘动…仿佛是在召唤… 新呈现的画面只颤抖着维持一两秒钟,随即扭曲飞速消失,转瞬之间再次返回‘洛丽玛丝公主’的睡颜那里。 下一秒,沉睡中的‘公主’猛地睁开眼睛,视线竟穿过虚无,精准对上我的目光。 明明是躺在那仰视,暗红如血的瞳却透出睥睨一切的霸气。 察觉到窥视,有一瞬他的肩膀微不可察挣了挣似乎想要起身,只是被无形力量束缚着动弹不得,顷刻间,恼怒至极的杀意自眼瞳深处点燃。 骇人的肃杀气势隔着镜面迎面扑来,冷得令人心悸。 猝不及防间与那如同淬血刀锋的目光对个正着,惊得我浑身一颤,双手不由自主松开,带着幻象的镜子随即滑过眼帘跌落在宽大裙摆之间。 ………… 几乎是扔开那镜子,我转而抬手按在胸口,隔着布料指尖下的心脏跳动频率渐渐在加速,那双眼睛…镜中人那双眼睛可真是… 指尖微不可察收紧,将丝绸布料攥出微微褶皱————下一秒,随着剧烈跳动心脏泵压血液而隐隐沸腾的体温,被夏洛特.佩洛斯佩罗的声音惊动,“小宝贝怎么了?” 这男人由始至终在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自然第一时间察觉到我的失态,“魔镜又告诉了你什么让你脸色发白?” 我蓦地惊醒过来,缓缓的看向他,张了张嘴,‘被你弟弟诈尸般睁开的眼睛吓了一跳’这句话险些脱口而出,不过幸好及时反应过来改口,“你弟弟多大?” 或许是被短时间内连惊带吓,导致某个卡壳的思路打通任督二脉般,猛一下清晰起来————我想起究竟哪里不对劲了! “嗯?”他被问得微微一愣,神色莫名却也给出明确的回答,“二十岁,怎么了?” “我问的是身高。”说话时松开攥紧衣襟的手指,视线放低,我看着自己裙摆间掉落的手镜,以及那枝玫瑰,“他很高,比你还高出许多。” 我就说第一眼看见就觉得哪里不对,是比例不对,睡床上的那个男人,和环绕在他附近的那些玫瑰,对比之下… 真是令人越想越心惊,那已经不能用只是‘魁梧’来形容了吧? 我恍恍惚惚的盯着躺在裙摆间娇嫩的半开花蕾,心里一边默默回想,试图计算镜中那位的确切体积,这一刻复又得到第二次的答案: 夏洛特.佩洛斯佩罗有着比他弟弟耐心许多的性格,哪怕是表明上,他再次回答了我,“啊~我记得几个月前见到卡塔库栗的时候,他和大福、欧文三个比较了身高。” “那次聚会,卡塔库栗的身高恰好达到五米了。” 哈?!我猛地抬起眼睛,以为自己的听觉出现问题,“多高?!”————五米? 被我惊悚盯着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罗,仿佛从我瞪得几乎眼睛脱窗的表情中得出什么乐子,面上的笑意顿时加深,“五米哦~” 愉快的重复一次,非常肯定的,顺便用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口吻,接着说道,“卡塔库栗是目前家中最高的孩子呢perolin~”